其实在很早之前,陆岚看见提瓦特的星空,躺在她那小小的树洞之时,便已经猜想过,这片星空是虚假的。
外面的星星是什么?占卜的星象又是什么?
仿若彩色的泡泡一般,从生长之地坠落,又被托起,延长「生命」。
维系着世界寿命的神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与生俱来的使命让他们爱着人类。
被缓慢侵蚀的世界,需要「整顿」。
而外来的穿过星海诸多世界的异乡人,便是被选中的「继任者」。
「人之子」,是独属于人类的救世主,是这个世界的大英雄。
从博士那边听来了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秘密之后,陆岚和纳西妲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雷神的「神之心」交易了博士其他切片的命,而草神的「神之心」,则是用来交换了「真相」,以及陆岚的「躯体」。
似乎对陆岚的研究已经结束了,博士交出来的时候十分痛快,说完地址,让她们自己去带走后,人就离开了。
明明算是较为顺利的交易,却让陆岚提不起精神。
小魔女还在纳西妲捏造的小小绿色造物中,无精打采地飞在半空。
今天过得实在是刺激,被世界遗忘的「大慈树王」,自己原本的身体被养在「世界树」中,还有博士说的世界「真相」的秘密……
太多信息涌上来了,陆岚需要好好休息思考一下,理清思绪。
她打起精神,先是和纳西妲贴贴。
要想办法把昏倒在地的空和派蒙带走,然后去拿她的身体。
也不知道博士把她的躯体弄成啥样……希望还能用吧。
还有散兵。
从机甲上坠落,直接扯断了所有链接管道,那位人偶少年此时正处于昏迷状态。
这下昏倒的人有三个,加上自己回到「躯体」之后,也可能跟着一起昏迷。
哎……这都算什么事呀!
“唔……先把空和派蒙送到旅馆吗?”用意念交流一番,纳西妲终于理解了陆岚的意思,恍然大悟,“也好。”
天色已晚,须弥城还在活动的人并不多,要运送空和派蒙显得十分简单。
他俩今天劳累了一整天,之后需要仔细看看,观察一下他们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例如被收取梦境之力后的后遗症啦……一次性获取多次轮回战斗经验会不会头疼啦……还有博士用的这个瞬间入梦的小道具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之类的。
至于陆岚,纳西妲陪着她一起,去拿她的「躯体」。
陆岚的「躯体」就在教令院的「智慧宫」中。
偌大的地方还有着隐蔽的上层,纳西妲进入这个地方时十分熟练,面不改色地带着陆岚搭上往上的升降梯。
“嗯……你问我为什么认得路?因为「虚空」里有教令院的建造图纸,我看过很多次。”
被关在「净善宫」的这些年来,纳西妲曾经在自己的意识里,构建过无数次的须弥城。
大到教令院,小到每一个建筑,每一个家。
她记得须弥城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他们的烦恼。
真正的神明,能聆听所有子民的声音,并且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
纳西妲是新生的神明,她从零开始学习,懵懵懂懂,跌跌撞撞。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具身体,去看整个世界。
并非从未见过,只是……拥有躯体,依旧是不一样的。
研究用的工作室早就已经搬得七七八八了,各种研究数据也被带走。
愚人众的执行官在扫尾工作上,快得惊人,明明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这里的东西全都处理完了。
只留下一具「躯体」还在这里。
浸没在「溶液」中的躯体,如同深海中的小人鱼,黑色的发丝在脸颊两边散开,随着波浪一同卷起些微的弧度。
小小的神明驱使着元素力破开坚硬的玻璃,剩余的「溶液」随着玻璃的破裂而涌出,在地上浸着浅浅的一层。
陆岚没等多久,直接抛弃现在用着的小小造物,把自己的意识传输过去。
睁眼之时,最先感觉到的是「冷」。
附骨的寒冷仿若针刺,一下又一下地攻击现在的「躯体」。许久没感受过这种细微又渗人的疼痛,陆岚眨了眨眼睛,无力的双手张开,堪堪扶在旁边的墙上。
黑色的发丝早已湿透,贴服地落在身上,唯一的白色衣服也透着冰冰凉的冷,好像呼出一口气,就能感受到冬日般的寒冷。
小魔女没忍住,站稳之后抱紧自己的手臂。
“你还好吗?”纳西妲关切地问道。
“唔……还行吧,”陆岚含糊地回答,她搓了搓手,这些「溶液」还粘在身体上,摸着非常难受,“不知道「博士」对它做了什么……一会儿再仔细检查,我得先洗个澡。”
“好。”
教令院的「智慧宫」竟然还有休息的办公室,这是陆岚压根没想到的。
而纳西妲居然能把这种隐蔽的地方挖出来,也很可怕。
白发绿眸的年幼孩童面不改色地带陆岚去大贤者工作之余休息之地,她看了两眼,直接把这地方所有私人物品打包丢到一边。
陆岚:“???”
“明天我会宣布接手须弥的事宜,”小小的神明对她说道,“届时大贤者的位置……也需要再重新挑选。”
“这么看,你有属意的人选?”
“嗯,”纳西妲点点头,“不过,他可能不会答应……至于应该怎么做,就交给其他人来头疼好了。”
教令院的组成已经很成熟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更,教令院自有一套成熟的体系。
纳西妲自己也知道,神明虽然是掌权者,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依旧需要放手,让人类自己做下决定。
她没办法把所有的一切都管理好,这样和训练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并非神明的宠物。
陆岚洗完澡出来,纳西妲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套衣服。是须弥风格的衣服,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穿着绿色的长裙,拎着裙摆看了好几眼。
“这不是教令院的学生穿的么……”
“是哦,”纳西妲心情还不错,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在跳跃,“我特意给你留的,尺寸符合吧?”
“很合身,”陆岚点点头,放下裙摆,“纳西妲,你看起来好像很想当我的老师呢。”
小小的神明脸颊突然变得通红。
“咳……因为我在、在世界树读到了关于你的记忆,”年幼的神明小声地说道,“虽然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也不记得你了……但是,记录里有。”
世界树里,记载着纳西妲「失去」力量之前,本该有的「记忆」。
陆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有些迟疑。
“什么?”
哪怕是失忆的陆岚,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位新生的神明,根本和失忆的陆岚并不认识。
具体来说,在陆岚失忆之前,纳西妲还未诞生,要认识也是认识「大慈树王」——
不、不对。
「躯体」的记忆告诉陆岚,提瓦特,并不存在一位名为「大慈树王」的神明。
陆岚呆愣在原地,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注视着站在她前方的小小神明。
年幼的神明,逐渐地与那位世界树前的神明重合在一起。
小吉祥草王,就是大慈树王。
大慈树王——
不对,不对!
“你怎么了?”年幼的神明担忧地靠近,小手落在陆岚的手背上,安抚地拍拍,“哪里难受了吗?”
“……我没事。”陆岚缓过来了,对纳西妲摇了摇头。
“先离开这里。”
从教令院出来后,陆岚和纳西妲马不停蹄地前往工坊,去回收被制造出来的高达和作为主体驱使机器的散兵。
失去了神之心作为驱动力,散兵目前正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身体被改造过,为了容纳更多的力量而被研究着。
浑身上下画满了纹路,印在如同玉石一般的皮肤上。
漂亮的少年陷入沉睡,表情安逸,完全没有清醒时的牙尖嘴利。
纳西妲对这位被改造的「人偶」,也依旧抱有慈悲之心。
散兵被淡青色的元素球包裹住,如同羽毛一样缓缓地飞起来。轻盈的躯体上,四肢下坠。陆岚经过的时候,还好心地帮他把手放在他的肚皮上。
纳西妲若有所思。
“你和散兵认识?”
“他救过我几次,”这并非是不能说的秘密,陆岚坦诚地回答,“虽然他做了不少错事,但是他对我还不错。”
人的心是偏的,做错了事的散兵,却没有对不起陆岚的地方。
相反,是陆岚自己先「利用」了他。
哎呀,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对不起散兵呢……
“散兵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小魔女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他以为我也是由神明制作出来的「人偶」,最后像他一样被「抛弃」。”
纤细又敏感的少年,并不如「人偶」般无情。至少在散兵的思维中,依旧保留着纯真的部分。
如果说雷电将军是一段程序,死板又固执,那么散兵便是「新生」,而「新生」,并不适合当神明。
如同五百年前,刚诞生的纳西妲一样。
影真的做出了很神奇的「生命」。
对于陆岚目前使用的「躯体」,纳西妲还有话要说。
“硬要说的话,我和你才是一样的,”小小的神明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语气平静,还带着几分奇异的雀跃,“我们的「躯体」,都是世界树的枝桠成长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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