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醒来以后,陆溪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谢以朝晨跑回来,看见她一脸的神思不属,便过来关切地坐在她身旁。
陆溪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无言。
她昨晚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大怪兽追赶,那只怪兽比摩天大楼还高,一路地追赶她。
陆溪玩了命的狂奔,跑了好几条街道,跑得快断气。
最可怕的是,怪兽一直背后嘻嘻嘻嘻的。
卧槽,简直更吓人了!
陆溪终于跑不动了,她停下来,忍不住地回头去看,那只怪兽已经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住她。
她这时候才看清楚。
这只怪兽怎么长得跟谢以朝那么像……不对,这简直就是放大了n倍的谢以朝啊!
看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呢!
就在陆溪凌乱之际,忽然一只幼崽从天而降,他内裤外穿,身上系着披风,浑身沐浴着阳光,金灿灿的,闪亮登场。
小奶黄包子脸紧紧皱着,对陆溪奶声大喊:“妈妈我会保护你的!爸爸怪兽快走开!”
明明还是个小短腿,却拥有满满的力量。
他攥着小拳头,跑出了短跑冠军的速度,还能起飞,一记勾拳,一招飞腿,就把谢以朝怪兽打翻在地。
完全忽略任何物理定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陆溪直接被这个梦吓醒了。
导致她现在看到谢以朝,就觉得又古怪又好好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但梦里的谢以朝和谢珩幼崽都很好笑。
她后知后觉,原来怪兽不是在嘻嘻笑,而是在叫溪溪……
连这个细节都很魔鬼。
她忍得辛苦,去洗手间里洗漱,放肆地笑了一回,还一不小心因为声音太大而被谢以朝听见了。
谢以朝是很沉得住气的。
一开始他没往自己身上想。
可在早餐桌上,陆溪还是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然后偷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想装作看不出来都不行。
谢以朝:“有什么这么好笑,跟我分享一下吧。”
陆溪清了清嗓子,眨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没事,就是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谢以朝神情微顿,“说说看。”
“我梦见被一只怪兽追,然后一个超人出来拯救我,就这样。”陆溪很善良地没有告诉他真相。
谢以朝却看她一眼。
他皱着眉,有些欲言又止,停顿了几秒钟才问:“那个怪兽是不是我?”
陆溪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难道是她昨晚上说梦话了?
谢以朝:“如果我说,我也做了这个梦,你相不相信?”
陆溪错愕地点头。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随后,谢以朝说给她听,昨晚在他的梦里都发生了什么,陆溪发现他们俩的梦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视角不同。
在谢以朝的视角里,他莫名其妙变成巨人,又莫名其妙地去追赶陆溪,完全不受控制。
毕竟是梦。
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会发生,包括他被五岁的谢珩幼崽打倒在地。
可是他们同床同梦,连各种小细节都能对上,这就很离奇了。
感觉是能拍十集“走近科学”的程度。
接下来几天,奇怪的事情还有发生。
陆溪意外地发现,她的脑子里时不时地会冒出一段回忆,通常很突然,有时是在她工作中,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都会突然来一下。
后来跟谢以朝沟通过才知道,被“死去的回忆”攻击的不止她一个人。
他们都忽然想起来,原来在初中那会儿,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谢以朝帮她捡过小熊。
她的奶茶不小心翻掉,弄脏了谢以朝的鞋子。
她去参加过他母亲的生日宴。
他在她生日前夕,送了她一只草莓发卡。
……
这些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封多年,被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吹过,才在他们脑海中浮现出来。
陆溪都已经分不清,这些记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因为那个梦境而改变了什么。
甚至,就连她“死而复生”这件事,搞不好都跟那只小熊崽崽有关。
毕竟她所收到的最后两件礼物,一个是再次见到谢珩,另外一个,是如愿以偿。
看看现在她的生活,她已经因为那次奇妙的经历,而收获了最完美的礼物。
陆溪一直以为,命运给她再一次机会,是为了让她来拯救谢珩。
可现在她也说不清,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但是这本身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们一切都好。
可她没想到,自己对这一切接受度良好,谢以朝反应却很大。
陆溪发现,谢以朝上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下班却越来越早。
他每天依旧晨跑,从前他跑完步,回来洗个澡,吃完早餐就去上班,而现在,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他会等着陆溪起床,跟她一起吃完早餐,如果还有时间,会再绕路送她去公司。
而他下班回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吃完饭就一头扎进书房里。
他现在喜欢一头扎进她的书房里。
虽说谢以朝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她书房里靠窗的沙发上,用手机处理工作,根本不会影响陆溪。
还好,她本身就喜欢摸鱼,喜欢做做事,玩玩手机,现在书房里多出一个人,她时不时还能跟他说话,挺好的。
以前谢以朝昨晚自己的事,也常常来她的书房陪她。
直到一周过去,陆溪才渐渐发觉不对。
最近她的书房里,谢以朝含量似乎过高了?
不止如此,有时她晚上不用工作,就在卧室里追剧,谢以朝也会在她眼前晃悠。
时不时地回房间里刷个存在感,一晚上的,能在房间里进出好几趟。
他不嫌麻烦,陆溪看着都替他着急。
这天夜里,在谢以朝第五次进房间的时候,陆溪看不下去了,“你这次又是来干嘛的?”
这个“又”字,丝毫不掩饰她的疑惑。
谢以朝淡定回答:“刚才忘了拿手机。”
“……”没记错的话,他半个小时前才进来放下手机。
陆溪看着他。
谢以朝知道她早发现了,他眼神明亮而坦荡,大大方方地跟她对视,似乎并不怕她嫌弃。
陆溪望着男人的俊颜,忍不住叹了口气,招招手:“过来。”
男人听话的朝她走近,坐在她边上。
猝不及防地,陆溪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说谎话鼻子会变长,知道吗?”
“匹诺曹的故事?”谢以朝挑眉道,“不太了解,你可以跟我讲讲。”
陆溪瞪他一眼,她最近对谢以朝这男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不正经起来也是很无敌的。
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装傻,装得跟真的似的。
陆溪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说过,我不会走,也不会突然消失的,你别怕。”
也许是那个古怪梦境,让谢以朝有了一些不详的联想。
他们虽然从未真正说开,可谢以朝那样聪明的人,想必已经联想到了什么,就比如说,他以前从不信玄学,也不像其他做生意的人那样相信风水,可是最近,她偶然发现他在看一本玄学的书,时不时地还会带她一起去爬山,吃素斋,去庙里上香。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至少是想要求个心安。
谢以朝被说中心事,眼神不由得回避了一下,“谁说我怕了?”
“不怕你干嘛整天粘着我?”
谢以朝:“哦,原来是夫人嫌弃我了。”
陆溪:……这男人胡思乱想被抓包后居然还会倒打一耙?
呵呵。
可惜她也不是吃素的。
陆溪合上平板放到一边,侧躺着,手撑着脑袋,眼神里仿佛带着钩子,将站在灯下,眉目英挺的男人从上看到下,语气得意又挑衅:“对啊,本夫人嫌弃了,还不快做点什么讨本夫人的欢心?”
谢以朝笑了笑。
他看着陆溪,眼神有种特别的专注,后退了一步,手放在领带上,动作缓慢地解开,看见陆溪的目光定格在他手上,他似乎还刻意地放慢了动作……
陆溪:“……”
这男人是懂得怎么讨她欢心的。
不过,谁叫她就是看不够呢?她发现,谢以朝现在也变得越来越会,也是也越来越能精准拿捏她的喜好,还懂得卖关子,故意吊她胃口了。
还好,谢珩这段时间不在家,这给了陆溪和谢以朝最大程度的自由,至少他们不用动不动就去外边过夜,早上再回来,连搬家都没什么必要了。
谢珩顺利考上了江市警官大学。
他的第一志愿是a市公安大学,也是国内最好的警校,可惜了,他离a公大的分数线差三十多分,与之失之交臂。
但是用谢珩自己的话说:“我本来就没想去外地,没考上正好,我还能随时回家吃饭睡觉。”
对于他的自我挽尊行为,陆溪和谢以朝很宽容,没拆穿他。
为了让他度过一个最放松,最快乐的暑假生活,谢以朝特地没告诉他,他想得太美了。
等上了警校,是不能随意离校的,哪怕是周末放假,晚上也会回学校睡,除非请假。
暑假,陆溪给谢珩报了一个国外旅游的精品小团,送他,许嘉铭还有宋思扬一起去玩。
许嘉铭没忘记他当医生的理想,报了首医大,还顺利达成本届省理科状元的成就。
以他的分数,国内几大顶尖学府的招生办主任连夜坐飞机过来抢人,但许嘉铭还是坚定选择了自己的理想。
至于宋思扬,他从高一下学期才勉强开始发力,最后考上了一所体院,他反正很满意。
体院虽然分数线低,但说出去那也是正经的一本!
而且他就爱跑跑跳跳,刚好跟他专业对口。
三个少年,各自走上各自的道路,前途似锦,未来可期。
旅游回来的第二天,刚好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谢珩特地等谢以朝和陆溪下班回家后,当着他们的面拆开。
谢珩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因为这份成绩,对得起他这三年的努力。
但还是忍不住对着陆溪臭美。
“怎么样,你儿子我争气吧?”谢珩大手一挥,把录取通知书递给陆溪,“拿去拍照炫耀吧!”
陆溪:“我可以拒绝吗?”
然而谢珩的表情告诉她,不可以,这朋友圈她非发不可。
谢珩今年十八岁了,他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如今顺利考上好大学,阳光开朗,逐渐也成为外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在陆溪和谢以朝面前,偶尔还是很幼稚,时不时地犯一次中二病。
而陆溪和谢以朝呢,也对他前所未有的包容。
因为他们知道,等这小子上警校以后,可有得他好受的了。
就让他在家里最后的放纵一回。
他如今成年,大学后,就是工作,一步步迈向成年人复杂的世界,但在他们面前,谢珩永远都有权力当个孩子。
一个十八岁,一米八八,七十多公斤的大孩子。
这个孩子大部分时间很懂事,让陆溪感觉非常贴心,就连谢以朝,都感觉儿子成长了许多,有时父子间,还能聊一聊一些有价值的话题。
但他大概有点刻在骨子里的二哈基因,偶尔还是气人。
关于那个古怪的梦,谢珩一直保持缄默,没主动跟陆溪聊起过。
有天晚上,陆溪无意间在她的首饰收纳盒里发现了那只久违的草莓发卡。
正是谢以朝送她的那一只。
陆溪可以肯定,明明几天前还没有,一定是谢珩偷偷放进去的。
这个小东西……
她拿上发卡找上谢珩,“这是什么意思?”
谢珩第一反应是装傻摇头:“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溪呵呵冷笑:“臭小熊,是不是要我亲一口你才肯说实话?”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谢珩,他脸涨红,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脸,眼神哀怨:“原来你也想起来了啊……”
他是在旅行的途中突然想起来的。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震惊大过羞怯,毕竟那时候他只是个小娃娃。
可是被亲妈当面嘲笑,他还是感到999+的暴击。
如果不是他回家以后,在自己卧室的抽屉里发现凭空出现的发卡,他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陆溪:“对啊,我想起来了,你爸也想起来了,说,那杯奶茶是不是你弄泼的?”
好像还真是……
但谢珩一点都不心虚,他理直气壮:“我这叫助攻,我在帮你们培养感情呢。”
陆溪只想扶额叹气。
她认真地说:“我昨晚上跟你爸聊你上大学会不会谈恋爱,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想太多了。”
谢珩起初没听明白,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呢,瞧不起你儿子我吗?”
陆溪点头:“对,这一点不大瞧得起。”
谢珩想起她那会儿天天抱着他亲,夸崽崽可爱,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口是心非。
他不打算戳穿陆女士。
因为现在,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警校,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了,这也意味着他要变得更成熟。
就让陆女士一个人做幼稚鬼吧!
……
学校九月初开学。
在开学的前一天,一家三口出去吃饭,这回,父子俩都喝了些酒,喝得不少,就连谢以朝都喝得脸微微红。
谢珩酒量不如他爸,最后喝得舌头都大了。
谢以朝拿走儿子面前的酒,“你这次再喝醉,我可不会背你。”
“你刀子嘴豆腐心,你会背的。”谢珩一脸的“我早就看透你了”的傲娇表情。
谢以朝无语地看向陆溪。
陆溪眼神无辜:“看我干嘛,你不背,难道要你柔弱的老婆背吗?”
谢以朝明白了,这母子俩就是他的命中克星。
谢珩知道自己喝醉了,但他今天很开心,感觉今晚上喝得很痛快。
而且他知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可以和陆女士一起吃饭,和谢男士一起喝酒。
只是他上大学后就要住校,忽然有些舍不得。
“明天开学了,我有以下几点要说。”谢珩站起来,醉眼朦胧地看着对面的谢氏夫妇。
谢珩:“第一,我不在,你俩在家不要吵架,否则会影响我的学习。”
陆溪和谢以朝对视一眼,彼此都很疑惑。
他们有吵过架?
谢珩:“第二,我住校去了,就周末能回家,你们别太想我。”
陆溪:“放心,我们不想。”
谢以朝笑了笑,若有深意地瞥一眼儿子;“你走了,我们就不用搬家了。”
“……”谢珩没听懂,但他认定了这两口子是在嘴硬。
“还有,明天我开学,你们要是忙就上班去吧,我也不是非要你们送不可……”
他话没说完,就见谢以朝点点头:“那行,反正学校离家里就十几公里,你这么大了,自己能搞定,我和你妈妈就不去了。”
陆溪对他伸出大拇指:“乖崽崽加油!”
他就故意那么一说,他们怎么认真了?谢珩吃了个哑巴亏,无言以对。
叫他乖崽崽,却不送他去上学?
这一晚,谢珩有些忐忑。
少年却不知道,就在他楼上,谢氏夫妇的房间里,两人正在悄悄密谋。
主谋是陆溪,谢以朝只负责无条件的配合。
陆溪:“明天我们要给崽崽一个惊喜,你明白我意思吗?”
为了表示他有认真听,并且有认真思考,谢以朝特地皱眉停顿了几秒才回答:“你的意思是,明天要一起送他去学校?”
陆溪先点头,再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比他更早到他学校门口,到时候吓他一跳。”
谢以朝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决心,他表示:“没问题,但是你起得来吗?”
陆溪愣了一下。
这是个问题。
谢珩明天计划九点出发,十点钟到学校,以陆溪收拾自己的速度,起码六点就得起床。
困难是挺大的。
陆溪难过地垂下眼睛:“可是,我从来没送过他上学,错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要是错过大学那也太遗憾了。”
她的失落是真实的,谢以朝看在眼里。
他摸了摸陆溪的头发,沉吟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拉着陆溪坐下,当着她的面,搜索大学附近的酒店,然后定了一个房间,“我们今晚过去,住在这里,明天你起码可以多睡一个小时。”
在他这里,办法总比困难多。
陆溪眼睛一亮,亲热地抱住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就喜欢你这种简单粗暴不说废话执行力强的男人!”
谢以朝挑眉:“我粗暴吗?”
陆溪白他一眼。
上个月的某天,是谁差点要重蹈覆辙,送给谢珩一个弟弟或妹妹的她懒得说。
还有今天晚上,是谁想要假公济私,一肚子坏心眼的她也懒得说。
谢氏夫妇携手走进衣帽间,收拾今晚过夜的物品,和明天的行头。
谢以朝走到他的衣橱前面,他皱着眉,想要挑选一套年轻些的装扮。
不要太严肃正式,至少看上去要跟陆溪更般配。
他可不想看到某些不知检点的年轻小伙子来跟他老婆搭讪。
可是……到底穿什么好呢?
无所不能的谢总对着满满当当的衣柜发呆了一分钟,无奈地转头向妻子求助:“溪溪,我的衣服都过时了,明天下午带我逛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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