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程白卉抱着作业本去八班。穿过走廊,左侧有卫生间。她先拐进去,对着镜子梳理整齐自己的头发,然后抹上淡色的唇膏。
她没有穿校服,是一身时髦的小洋装,设计师款,很适合她的身形。
程白卉在镜子里照了照,洋气又好看,她满意的向八班走去。
这幢楼一如既往的闹腾,程白卉穿着黑色洋装格外显眼,八班外那排男生视线直勾勾盯着她看。
早就适应了这种目光,程白卉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她从前门进去,把练习本放讲台上,然后去看江朔。
他的位置在最里排的后座,靠着窗,没有同桌。
可是现在,位置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程白卉蹙了下眉,在教室里搜寻他的身影,结果压根没看见人。
正好钱铎鑫从后面进来,她喊住他。
钱铎鑫愣了下,看到了讲台上的程白卉,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意外的说,“今天是你啊?”
程白卉笑问:“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钱铎鑫大咧咧道,“你们班那个新同学啊!”
程白卉的笑容淡了淡,吃味的问:“怎么,她才代了我几天班,你就记得她了?”
“那必须啊。”钱铎鑫喝了口水,“美女谁能不记得?”
程白卉依然笑着,“钱铎鑫你眼睛还挺尖的,怎么的,喜欢她?”
“没没没,那还是算了。”钱铎鑫连连摆手。
那姑娘太乖了,他可玩不起。
程白卉脸色好了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钱铎鑫,“对了,江朔呢?”
钱铎鑫就知道她要问谁,他说,“哦,阿朔请假了啊。”
“他请假做什么?”
“不知道啊,看腿吧。”钱铎鑫胡乱揪了个理由。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几天江朔没有和他联系。
说到腿,程白卉想起了这事。
她回去向她爸爸打听了。他们家和江朔爸爸家在生意上有些来往,圈里的事多少知道点。
江朔他爸是个很厉害的生意人,即使曾经陷入那样的危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破产被淘汰了,他依然能让人大跌眼镜的抓住机会重回巅峰,是个狠人。
只是他爸脾气不好,和江朔天雷勾地火,家务事乱成一锅粥。
江朔的腿是被他爸伤的。
听说江朔被他爸直接从二楼上踢下来,滚到了底。
直接送去抢救。
“钱铎鑫。”
程白卉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江朔的腿是真的,残了吗?”
钱铎鑫一愣。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后来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说江朔的腿已经没了,装的是假肢。
贴吧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装的机械假肢,有说是木头的。
他几次把帖子给江朔看,他倒是一点不在意,甚至自己都被洗脑成残疾人了。
钱铎鑫想起那天他用残疾人身份逗那个新同学……
等等——
钱铎鑫眉头一簇。
他说哪里不对呢?程白卉这些女孩子追他和他说话,他那个冷脸样子,整张脸都写满了排斥。
什么时候主动逗女孩子了?
江朔该不会?
钱铎鑫心口惶恐,不太敢想象。
我去,那姑娘才来几天,她和江朔第一次见面吧,一见钟情???
不过这追女孩怎么说自己残疾人呢?还能追上吗?
才不过一会儿功夫,钱铎鑫的脸经历了阴晴雨雪,时而困惑、时而震惊、时而难以置信。
程白卉等了很久,见钱铎鑫脸色奇怪,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想法。
果然没多久,他像是回过神来,遗憾的叹了口气。
钱铎鑫摇摇头说,“嗯。”
“你多劝劝他,别看他表面云淡风轻的,心理憋着呢。”
能不憋着吗?残了啊。
那是残废!!!
程白卉脸都白了,她身体晃了晃,有些难以接受。
那可是江朔,是江朔!
是她自认为唯一能配的上自己的人,无论是家世、外貌还是他的魅力。
可他,他怎么能没有腿?
程白卉以为江朔是在骗他,可是,钱铎鑫都这样说了。她最后笑容都撑不了了,匆匆跑出了八班。
钱铎鑫看着程白卉的跑出去的身影,抓了抓脑袋。
他是个八卦精也是个看剧精,那些老掉牙的虐恋情深他看的不要太多。这情侣之间没点小灾小难感情就不能进步。
虽然他骗了程白卉,但是如果她明明知道江朔是残废依然能对他不离不弃,那就是真爱啊!
江朔的心就算是铁做的也给化成水了吧?
如果不是的话……
刚好,也帮江朔省去了纠缠。
钱铎鑫得意的不行,他可真是个天才。
—
程白卉从八班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安芜发现她整节课都在失神,时不时拿出手机玩,一直在打字。
但是很快,一节课后她就收拾好了心情,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岱安的学习进度很快,两周后他们进行了几次考试。几门主课都考了一次。
实验班批作业的速度很快,上午考完的卷子,下午就出成绩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安芜的语文和英语是第一,而这两门课以前都是程白卉的强项。
程白卉这次考的不好,语文和英语的单科甚至掉出了前十名。
下课后很多人来安慰她。
“请了那么多天假肯定有影响啊,卉卉别灰心,肯定能追回来的。”
“是啊,卉卉你基础那么好,没上课都能考这么高,放宽心啦。”
“我们主要还是靠理科成绩决胜负,文科很容易追的。”
安芜虽然语文和英语考的好,但是几门理科成绩都没有进入前20。
一个原因是之前没学的知识让她的基础不稳,第二个是岱安八中学生水平比南桥高太多了。
安芜没怎么灰心,这次考试可以让她对标自己在这个学校到底是什么水平。
固有的思想会让人觉得第一就应该是程白卉的,安芜好像是抢走她位置的强盗。
安芜很自觉的把位置让给她们,拿着水杯去外面打水了。
回来的时候,位置依然被占着,她抱着水杯没急着回位置。
“怎么不回去?”
宋棋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边上。
安芜笑笑没说话,有些问题不用回答。
宋棋成看了眼后排那群人,心中了然,“安芜,你的英语和语文真不错。”
他算是第一个恭喜她的人。
安芜柔声说了句谢谢,“你考的更好。”
这次考试,宋棋成总分还是第一。
安芜看过他的成绩,几门理科他好像都是第一,但是语文和英语却不是前十。他好像偏科挺严重的。
但是不得不说,在语文和英语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依然能考到年级第一,宋棋成很厉害。
“我偏科严重。”
宋棋成也有自知之明,提议说,“那以后能请教你语文和英语吗?你理科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我们互相学习?”
这样当然好,安芜点点头答应了他。
下课时间很短,铃声响后她位置上的人都散了。
安芜坐回位置,程白卉头一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片区域气压很低。
安芜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她自知自己根本没有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自然而然的傲气。
安芜在傍晚的时候被宋冰叫去了办公室,她的成绩宋冰已经知道了。
宋冰轻描淡写的夸了她的两门成绩,随后语气一沉。
“我希望你不要太得意,你的几门理科还是没有够到入班要求。”
“程白卉是请了很久的假,她语文和英语向来都是第一名,这次是她失误。”
所以,这次你得第一只是侥幸。
这话宋冰没有说,可安芜的心突然狠狠的凉了凉。
同学们怪罪她抢了第一安芜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动荡,可是她没有想到宋冰作为班主任,居然也这样。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老师。”
安芜没有辩驳,悬在裙子边上的手却颤颤的捏了捏裙角。
虽然她已经在抽空努力了,但是基础的确没有打扎实。这次的卷子上涉及了很多高一她还没有学过的内容,这些题目她全部错了。
“你的确要努力。”宋冰又看了看她的综合成绩,安芜的分数虽然达到了平均分,可是她理科还是低了。
宋冰清楚的很,一个理科不好的女孩子,后面能爬上来的机会非常渺茫,十二班的分数肯定会因为她降。
她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年,如果因为她被别的班超了,那后面她的晋升、工资、奖励……
宋冰有些烦,当初怎么就安排到她的班了。
“国庆节以后我会评判你能不能进入我们班,只能说现在这个成绩,是完全不行的。”
安芜并没有在办公室呆很久。
她出了教室,彼时天稍稍暗了下来,乌云黑沉沉的,浅浅有雷声,像是要下雨了。
空气燥热又闷,安芜在班外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窗,她的位置照常围满了人。
安芜突然不想回教室了。
她转身,先爬上楼然后顺着连廊走,漫无目的的。
来学校也快两周了,她每天的路线都格外一致,岱安八中校园很大,可是她连高二部的教学楼都没有踏遍。
许是为了隔开分级,很多教室是空的,被改成了活动室。
安芜慢吞吞的走。
来岱安的这些天,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她需要挤出时间去自学,补习还没学过的高一内容,可她也不是神仙,没法一蹴而就。
很羞耻的说,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好朋友,甚至处于一个难堪的处境。
她的沉默与程白卉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脾气其实很好,就是慢热。
她不擅长主动,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讨好别人。
所以一直以来,她好像都不是一个很讨喜的女孩子。
和她稍近的朱灵,拒绝了她的糖果。
宋冰的冷言冷语戳开了她防卫的心壳,安芜第一次感觉有些溃败。
她不知不觉逛到了顶层,侧边的连廊顶是镂空的花架,缠绕着花枝。
紫藤萝的花季早已过了,干枯的落叶掉在地上。
这处地方僻静,台阶上能俯视整个学校,是很适合散心的秘密角落。
角落三三两两掉成堆的烟头,连廊尽头有阶梯通往二幢楼的天台。
安芜推开长廊,迎面的强风把她的刘海都吹乱了。
暗淡的楼梯间因为光亮的洒入清晰起来,安芜看到了满墙的字迹。
烟头、纸巾,撕碎的情书,这块阴暗的角落,藏起了少年少女们不能见光的情绪。
“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我真的想死。”
“还能撑下去吗?”
“就要离开了,chd我这么喜欢你。”
“为什么都冤枉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吧,就这样吧。”
安芜在楼梯上坐了会儿,悄悄的消化此刻的心情。
楼层晃荡,有学生在奔跑。
留给她的课间时间很短,远处的钟楼打响了预备铃。
安芜捡起笔,在墙上写了一句话。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她放下笔,起身时看到她写字的位置边上有个熟悉的名字。
——江朔。
这个名字在墙上很频繁,他好像被很多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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