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江朔?
原来借给她书的人,是江朔啊
像是有什么滋滋的电流窜过,密闭的房间好像暖了起来,安芜垂下眼睛,一本一本的翻开书页,企图在上面找到一个名字。
那叠书很新,只有物理书的页面空白处随手画了几个公式。字迹潦草,随性潇洒。
这几天天气阴晴不定。傍晚还是阴天,现在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她撑着一把伞,脚上的拖鞋未换,踢踢踏踏的就往陆清淮家跑。
安芜没有见到陆清淮,方阿姨说他下午回学校了。
“方阿姨,我能要一下清淮哥的号码吗?”
从方阿姨那拿到了电话号码,安芜回到房间就给陆清淮拨了个电话。
他接得很快,“喂,你好,你是?”
安芜轻声说:“清淮哥,我是安芜。”
“哦,安芜啊,是有事吗?”
安芜指甲抠着桌面,想了会儿问他说:“清淮哥我想问一下,借给我书的人是谁啊,我明天上学还给他。”
陆清淮稍懵,脱口说:“哦,那你直接还给江朔好了。”
“……”
挂了电话,安芜视线落在书本上,原来这书真的是他借给自己的。
那,那件外套呢?
安芜从柜子里把外套拿出来,牌子没有丢,她塞在了口袋里。
她用手机搜了搜那个牌子,网上只显示它的百度百科介绍,没有标注价格。但是很明显的是,这是一件名牌。
安芜叹了口气,决定回学校后找个机会问问他。
—
长长的假期已经结束了,转瞬又到了回校的日子。
天气预报这周岱安都会有雨,安芜出门时带上了秋季的校服外套。
假期后遗症强,课上大家都奄巴没劲。下课后几个女孩子围着程白卉,这几人来找陈白卉很频繁。
“卉卉你假期去参加了谁的婚礼啊,我还看见钱铎鑫了。”
“我也看见你说说了,好羡慕啊,还有刘昊、陆项文他们,都是八班的哎。”
程白卉自顾自的涂着指甲油:“不是,刘昊他姐结婚。”
“啊,刘昊不是江朔那圈子的吗?那江朔也去了啊?”
“哇,原来卉卉你假期和江朔一起过的啊?”
几人开始起哄,程白卉涂指甲的动作顿了下,面色有些冷。
她没答,漫不经心的说:“也还行吧,游艇派对结束后参加了几个舞会,高跟鞋踩的脚有些疼。”
“好羡慕啊……”
安芜正巧从后门进来,听见了她们提到江朔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心虚了一下。
大概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人国庆节其实和她在一起学习,而且学习了四天。
安芜发现在她们口中,江朔好像不学无术浪荡到不行,可是怎么她看见的就不一样呢?
看见她回来,几个女孩忽然禁声。
程白卉仰头面无表情的撇了眼安芜。
“烦死了,能不能晚点回来啊。”
安芜没理她们,径自翻开了书。
“她好卷啊,真无聊,怎么每天都在看书,书呆子吗?”
“明天就要考试了啊,佛脚总要抱啊。”
“对哦,她考不进班级前十是不是就要滚蛋了啊?”
“拜托,班级前十哎,她知道年纪前十我们班就占了几个吗?要进前十起码得年纪前二十,宋老师显然不想她进来。”
“那不是就要走了?天啊,那很惨吧?”
“估计要群嘲了。”
程白卉心情不错,撇头去看安芜,虽然她们说话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她肯定听见了。
可是安芜表情依然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程白卉最讨厌她这副样子了,装什么清高?
她收回目光,对她们说:“那也要看你们的本事啊,退步了宋老师那不好交代。”
她话刚落,几个女孩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没有谁不怕宋冰的,如果成绩退步的话少不了一顿骂。
安芜又翻了一页书,她们视线落在她的后背,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惧怕。
她们散开,跑回位置也开始复习了。
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被取消,宋冰站在讲台上指挥大家把位置清干净。
考场定在实验楼,需要在明天前清场。
班里怨声载道。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搬啊?”
“是啊,没有见普通班和混合班搬过。”
“废话,混合班和普通班那些刺头,老师们能搞定吗?也就我们好说话。”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
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大家已经开始争先恐后的搬书了。
好在十二班堆放书本的地方是在乒乓活动室,距离很近,穿过连廊就到了。
程白卉慢悠悠的把自己的化妆品塞进袋子里,周俊走了过来,他把安芜的椅子一拉,去抱她的箱子。
程白卉说:“你小心点,别把我箱子摔了。”
她就和大小姐一样,坐在位置上指挥周俊,周俊搬东西时把安芜椅子上一叠书碰掉地上了,安芜叹了口气,蹲下来捡。
一整天的阴雨,学校被罩在灰扑扑的轻纱里,梧桐树叶被雨水洗得发亮,风一吹,哗啦啦往连廊上飞。
安芜抱着书穿过连廊,她力气小,走到一半停下,用脚顶了下怀里的书。
实验班的楼开始闹腾起来,座椅碰撞声响不停。
钱铎鑫他们在教室打牌,闻声抬头往对楼看了眼,笑的很得意,“实验楼又开始搬书了,啧啧啧,真的难为她们了。”
“呦呵,那不是周俊嘛,粉红色大箱子,程白卉的吧。”
“这兄弟也真是可怜,人程白卉摆明瞧不上她,舔得可真起劲。”
“程白卉有点段位的,谁都知道她喜欢江朔,却还能把周俊吊得死死的,”
刘昊丢了牌,问:“周俊谁啊?”
钱铎鑫无语:“周俊你都不知道,周毅总知道吧,两个人表兄弟。””
刘昊:“哈?周毅表弟居然还是实验班的?”
钱铎鑫:“这你都不知道,追个屁的程白卉?”
“谁喜欢程白卉了?”刘昊睁大眼,“钱铎鑫你别瞎造谣啊你。”
钱铎鑫:“不喜欢她那你姐结婚邀她干嘛,人和你熟吗?”
刘昊:“那我能咋办,她自己来找我,还带了什么结婚礼物,我能拒绝人女孩吗?”
钱铎鑫啧啧几声:“人就是冲着江朔去的,结果他没去,扑了空。”
江朔是被他们给吵醒的,他睡醒时懵懵的,发梢上翘有些乱。
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沉的不行,江朔推开窗,雨丝飞过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人也清醒了些。
他撑着下巴往外看,倏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芜抱着一摞书吃力的在连廊上走,走到一半,那书好像要滑下来了,她停下脚步,快速抬腿顶了一下。
江朔翘了下眉梢,按着轮椅开关就往外走。
钱铎鑫懵了会儿,仰起脖子望着他背影喊:“江朔你去哪啊你?”
安芜抱着书穿过连廊,乒乓活
动室就在混合楼尽头厕所对面。
她拿的书还是太多了,刚走到转弯的地方,胳膊又酸了。安芜停下来,用膝盖往上顶了下。
然后忽然的,就听见有人喊她。
她转身,江朔就靠在栏杆边。
他坐在轮椅上,表情有些困倦,刘海的发梢有一圈上翘着。眼神却直白的看着她,他勾唇笑问:“搬书?”
安芜嗯了一声。
他仰了下眉梢,胳膊探过去,“不重,我帮你?”
安芜摇摇头,“不用了,马上到了。”
江朔懒得和她烦,手探过去直接抱住了她怀里的书,轻轻一用力,书本全到了他的怀里。
他把书本放在大腿上,问安芜:“搬去哪儿?”
“乒乓活动室。”
江朔嗯了一声,手下意识去按轮椅开关,不过却没有按下去。
江朔弯弯唇:“我帮你抱书,你来推。”
“什,什么?”
“我有车。”
安芜有些怔:“什么车?”
“轮椅车。”
“……”
安芜按捺他不得,只好依着他,她慢腾腾站在江朔身后,推着他往乒乓活动室走。
一路上遇到几个刚刚回头的同学,看见两人像是见了鬼一样杵在原地。
安芜低了低脑袋,心里莫莫叹气想,又得被议论了。
轮椅速度慢下来,江朔慢悠悠的弯唇:“怕了?”
安芜没应。
“怕被人看见?”
安芜点点脑袋,诚实的说:“嗯。”
江朔唇边的笑淡了淡:“和我一起很丢人吗?”
“不是的。”安芜下意识说。
她叹了口气,“是因为喜欢的你人太多了。”
“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所以和你靠近,就会变成别人议论的对象,被敌视被讨厌。”
安芜声音轻轻的,“我只想好好学习。”
不想被这种琐碎的事情打扰。
她说完这话后,感觉长廊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江朔一条腿卡在了地上,两人停下。
因为站在他的身后,安芜没有办法看见他的脸,所以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是应该,不会是笑着的。
“门口了,你自己抱进去吧。”
安芜懵了会儿,说好。
去接书的时候,她悄悄看见了他的脸,
漆黑的眼神没有再看她,侧脸冷漠凌冽,他抿着唇,脸色晦暗。
安芜收回眼神,这里离活动室只有两步路了。她抱着书进去,找了个空的位置把书放下。
教室还有一些书,她大概还要搬三趟。
安芜收拾好就转身回去,他看见江朔还在,只是边上站着一个女孩。
他偏着脑袋,淡淡看她一眼,又收回去。
“安芜,你东西搬完了吗?”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她转身,看见了周暖姝。
安芜笑笑说:“快了。”
“大概还有几趟啊?”
“三趟。”
周暖姝比了个ok,说:“安芜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喊攸宁,我们三个一趟就搬完了,等着啊。”
周暖姝风风火火的,不等安芜说话,她就往八班跑了。
安芜在原地等着,他看见江朔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孩表情呆了一下,转身走了。
江朔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淡淡一撇。
周暖姝和程攸宁走出教室时他转过身走了,没有再看她。
周暖姝:“攸宁来了,安芜我们走吧。”
安芜收回视线,笑着点点头,“谢谢。”
程攸宁一把勾住她的胳膊说:“谢什么呀,小意思啦。”
三个人肩并肩,穿过连廊往八班教室走去。
实验班人对搬书这种事已经见惯不怪了,经过半个学期的训练,速度极快,互相抬着帮着,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程白卉靠在椅背上按手机,她没怎么动,位置上的东西都是周俊帮忙搬的。
一翻兵荒马乱后,教室里乱糟糟的,安芜桌上还摆着书。
宋棋成同桌拍了拍他的胳膊,“帮人家搬搬啊,不说你女朋友吗?”
他声音响,听见的人开始笑。
“是啊宋棋成,快去啊。”
宋棋成脸红着,有些难堪,抿了下唇说:“谁和你说她是我女朋友的?网上乱传的。”
“啊哈,不是啊?”
宋棋成斩钉截铁:“不是。”
程白卉手停了下,偏头看看宋棋成,讽刺的笑了下。
就在这时,有两个女孩从前门进来。
“我去,刚刚是不是眼花了,江朔是在帮安芜搬书吧?”
她们急于八卦,声音没有收住,刚刚还在笑的教室静了会儿,全部看向那两个人。
程白卉打字的手一僵,抬起眼。
教室闹开,有几个人凑过去。
“什么情况啊?”
“我们刚刚去搬书,返回的时候看见了安芜和江朔。”
“江朔是在帮安芜搬书吧,他腿上那叠书应该是安芜的,安芜在后面推他。”
“你眼花了吧?”
“怎么可能,坐轮椅的不是江朔是谁啊?”
宋棋成眉头蹙起来,安芜的桌上还堆着书,却没看见人。
同桌敲了下他,“看看江朔,坐轮椅都知道帮小姑娘搬书,你段位远远比不过人家啊。”
宋棋成面无表情的笑了下,“我和他比干什么?”
和他比什么,要不是因为家世,他那样一个一事无成还缺条腿的人,拿什么和他比。
教室乱哄哄的,程白卉脸色白的不行。
周俊往后看了一眼程白卉,从里排走出去,他经过安芜位置时腿勾了下,哗啦一声,安芜小凳子上的几本书掉在了地上。
周俊啧了声,“差点撞我腿。”
程白卉看见他一脚踩在了安芜的书上。
周俊看着程白卉,笑着说:“高兴点了吗?”
程白卉偏过脑袋,“关你什么事。”
就在这时,安芜从后门进来,在她进来的瞬间,整个班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打趣的、困惑的、恼怒的、幸灾乐祸的。
周俊撑在安芜的书桌上看她,安芜注意到地上的书,她蹙起眉。
那几本书是她打算还给江朔的,所以单独拿出来堆在了椅子上。可现在全掉在了地上,书页折起,上面还有个大大的脚印。
安芜咬了下唇,她看向程白卉,神情很淡:“谁弄的?”
教室有一瞬的死寂。
程白卉看着她的眼神,寡淡平静,仿佛没有生气的死潭。
她忽然缩了下,莫名有些惧意。
不过很快,程白卉嗤笑了下,她有什么可怕的?
周暖姝和程攸宁也站在后门,她们起初没有注意到,等安芜出声,周暖姝顺着她的视线往地上看,才发现她的书掉在地上。
周暖姝靠在后门的身子腾了起来,“艹,有病吧!他妈谁干的啊!”
教室一瞬安静,大家才看见安芜身后有两个人。
一个是周暖姝一个是程攸宁。
周暖姝是八班的,好像和江朔他们关系不
错。程攸宁以前是十二班的,出事后转去了八班。
安芜看着程白卉,程白卉被她盯的发毛,“你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安芜依然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谁弄的?”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程白卉脸有些烧,她在班里的形象一直是高傲的公主,可是撒谎这种肮脏的事情对她的形象太不好了,而且周暖姝和江朔他们熟悉,如果被他们知道了……
程白卉呼了口气,看着周俊说:“你弄掉的,你捡啊。”
周俊嘴一撇,本来还想犟一下让程白卉高兴,结果她现在怨恨他了。
他弯下腰把书捡起来,对安芜说:“对不住,不小心撞到了。”
安芜没理,“能让开吗?”
周俊离开了她的位置。
此时,班里安静的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只有安芜掀开桌子整理的声音。
他们是第一次看见安芜发脾气。
安芜自顾自的理书,周暖姝和程攸宁过来帮忙。
没一会儿她们一人一堆把书全部搬走了。
有几个女孩子开始议论。
“不是,安芜怎么和八班的人混在一起了?”
“那个是周暖姝,和八班那帮男生玩得挺好的。”
“还有那个是程攸宁哎,程攸宁变自信了……”
“八班班主任对他们很好的,不像宋老师,她以前对程攸宁多狠啊,谁知道她转走后次次保持前二十呢。”
“我也觉得,程攸宁转走挺好的。”
“所以,江朔和安芜是不是真的……你看她和八班的人都一起玩了。”
“也许吧,你看程白卉脸都白了。”
“小声点,被听见就完蛋了。”
——
因为考场被封,实验楼的学生都没有自习了,安芜在家复习了两天,第二天早早去学校备考。
考场随机打乱,安芜的教室在一楼。
很巧的是,程白卉就坐在她右下方,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监考老师在前面拆卷子,忽然有学生举手。
“老师,墙上那钟是不是坏了啊,没见动啊?”
老师抬头看了一眼,果然,钟表的指针都停止了。
“可能没电了,谢谢这位同学提出来,等下我让老师来换电池,你们应该都拿手表了吧?”
教室里窸窸窣窣的,有人说带了有人说没。
安芜也没有带表,不过第一门考的是语文,她应该是能准时完成的。
前门被推开,大家抬起头看过去,一个男人推着江朔进来。
安芜怔了下,他也和自己一个考场吗?
江朔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安芜一眼,很快移开,快的好像错觉。
他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很凶,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冷峻,五官极具侵略感。江朔今天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人仿佛陷在阴沉地狱一般,经过她时安芜感觉有一股冷空气瞬移过来。
她不敢看他,悄悄的低下脑袋。
江朔手搭上腕骨。
越来越近,安芜咬住下唇,就在轮椅和她位置平行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胳膊。
食指和大拇指中间的虎口压着一抹黑色的物什,扣在了安芜的桌子上。
力道很轻,一瞬而离,
原木色的桌面上,多了一块黑色的电子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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