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厅的争执很快传播,钱铎鑫冲到半路停下,看清躺在地上那人后骂了句脏话。
周俊朝着周毅跑过去,把人拉起来。周毅的脸色有伤,痛的龇牙咧嘴。
周俊一脸怒气的追责,“江朔你干什么?”
他话刚落,钱铎鑫他们就冲了下去,一排人气势汹汹的挡在江朔面前。
看到周毅鼻青脸肿的样子,钱铎鑫乐了。
“嘿~你个鸟人,又来做什么妖?”
周俊不服:“打人也要说个缘由吧。”
安芜抿了下唇就要上前解释,忽然就被江朔强硬的拽住了手腕。
他不说话,拉着安芜就走,酒店大厅没人拦他,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匆跑过来。
“送医院。”江朔对他抛下话,拉着安芜头也不回的出了酒店。
阴冷的夜晚,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的小雨。
安芜脚步顿了顿,从置物架上拿走了自己的长柄雨伞。
江朔的车停在酒店外,他拉开车门让安芜先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江朔直接翘着二郎腿头偏向窗外。
他好像在负气,不想搭理她。
安芜垂眸,又怯生生的看过去。
她有些愧疚,想要感谢他救了自己,可江朔的气压实在太低了,她不敢开口。
犹豫半晌,安芜视线落在他的腿上,那截宽松的短裤下面是两条健全完整的小腿。
他根本就是骗她的,才没有残疾。
像是找到了弥补心虚的理由,安芜低声开口:“你的腿,是好了吗?”
“假的。”江朔头也不回的哼了两个字。
“……”
露在外面了还骗人。
安芜抿了下唇,没有再计较这事,她沉默了会儿,又颇体贴的问他:“那你,脚疼不疼?”
江朔扭头看着她。
安芜咽了咽喉咙,继续说:“我看你踹了他好几脚。”
“有数,废不了。”
“你踹他,脚不疼吗?”
“……”
江朔话一噎,人往椅背靠懒洋洋的偏过了脑袋,眉梢一翘,“关心我?”
安芜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承认,“刚刚,谢谢你帮我。”
江朔嗯了一声,继续问:“刚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周毅在一起?”
江朔的情绪好像平复了一些,双手抱膝开始追问。
他没打算去参加程白卉的生日宴,程白卉不依不饶的给他发消息,江朔被弄烦了,花钱买个生日礼物搪塞过去。
他没送过礼也没那心思,于是就把任务交给钱铎鑫让他随便带个礼物过去,程白卉后面果然再没发消息烦他。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结果钱铎鑫给江朔发了张照片,他是个人精,纯属就想膈应他,江朔看到照片整个人都不好了。
照片上,宋棋成和安芜凑的很近,他盯着男生那含情的眼睛,抓了件外套直接出门。
江朔刚进酒店就看见周毅把一个女孩按在墙上,等他看清女孩的脸,火气直接上了头。
“我不认识他。”安芜回忆事情原委:“我离开的时候他在后面跟着我,后来就堵着我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他好像喝了酒,我想跑但被他拉住了。”
“他叫周毅,普通班的,人很狂你以后看见他绕着点走。”
“好。”安芜顿了下,抬眼问他:“那你呢,你今天打了他,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江朔嗤笑一声,嚣张的仰了仰下巴:“他见到爷都得绕道走。”
周毅这人死性不改,距离上次被揍已经有一段时间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结痂后又开始犯贱了。
车子开到古弄里巷,窗外是熟悉的街景。
她回想起什么,踌躇了会儿说:“那个能不能把我送到学校。”
江朔把她送到学校,安芜下了车,她撑开长柄雨伞站在车外向他挥挥手:“今天谢谢你,注意安全。”
江朔偏头,沉默着看她。
门关上,车子驶入雨雾。
-
安芜吸了口气,风裹着绵绵小雨砸在小腿上冷的不行。
安芜拿着长柄雨伞往旅馆的方向走。
旅馆那条街道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店铺,隔壁是几家五金店,卷门未关有切割机的嘈杂声传来,刺耳的不行。
房子的隔音也不好,即使把窗户都关上依然阻止不了电锯的声音。
安芜放下笔,深深的呼吸了口气,她打算去找阿姨换一间房。
这个房间在二楼,距离五金店实在是太近了。
旅馆的门店很小,或者说非常不起眼,前台只有一张桌子,旁边摆了很小的沙发。
安芜下楼时正好听见阿姨说话的声音。
“哎呦小伙子,我这就是小旅馆,床能凑活着睡就不错了,你总不能拿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来为难人吧。”
“没有更大的,只有标间,所有房间都一样。”
“这大风大雨的,也就那么一间了,你不要马上就有客人上门,到时候一间都没。”
脚步声接近,安芜转过身,阿姨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少年单手插着兜,眉眼皱起来很是不爽的样子。
江朔抬眼,两人视线隔空相对。
看清他的脸后,安芜愣在原地。
他怎么……
距离她下车不过半小时,不会这么巧的。
所以他刚刚根本就没有走吗?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前台阿姨忽然问她。
安芜视线收回,她手心握着房卡,小心翼翼的和阿姨打商量:“阿姨,还有其它房间吗?我那个房间有点吵,我睡不着。”
阿姨一听,沉脸说:“我们旅馆定下房间是不能换的,你都住进去了,床单被罩我还得换一遍?”
“没有住。”安芜解释说:“我刚刚回来,没有碰床。”
“那也不行,进门就不能换了。”
“不是还有一间房?”江朔忽然出声。
两人齐齐扭头看他。
他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说:“那间房我要了,我和她换。”
一听生意来了,阿姨眉开眼笑的点头,“行行行,那我给你办入住。”
安芜抿了下唇,走过去对他说:“那间房子很吵的。”
“嗯。”江朔应了声,把身份证递给阿姨。
“可能睡不着。”
“我睡眠很好。”
“……”
办好入住,江朔跟在她身后上楼。
他没有进房间,仰了仰下巴说:“把你东西搬到对面去。”
安芜没动,“江朔,你住旅馆干什么?”
江朔没答,自顾自的转着手机,反问她:“怎么不回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家里来客人了,不够住。”
江朔旋手机的动作停下,抬眸看她,“大概要住多久?”
“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宋康胜的姐姐会呆多久,当然也没有资格过问。
那本来就是他的家,就算是不让她回,好像也理所当然。
江朔没有再追问,执意让安芜把行李拿出来。
安芜摇头说:“这里很吵,不搬了。”
“我喜欢吵的
。”
江朔执拗,最后安芜只能换了房间。
江朔不说自己为什么来住酒店,安芜关上房门,心头却像是有电流滋滋的闪过。
那是一种无声的直觉,万事没有这么巧,她应该不算自作多情。
江朔来这的原因,是因为她吗?
—
时间很快,周末一晃而过。
江朔把周毅打了的消息在匿名论坛传的沸沸扬扬,有人po了模糊的现场图。但大家关注的焦点却在他完好的双腿上。
照片里江朔穿了及膝的工装裤,下面是健全的两条小腿。
“辟谣了,人不是好好的吗?”
“笑了,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残疾啊,我当时伤心了好久呢。”
“只是骨折而已,不然能在球场呆一下午吗?”
周暖姝和程攸宁鬼鬼祟祟的拉着安芜,盘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
安芜摇头,诚实的说自己是昨天才知道的。
周暖姝机灵的嗅到了瓜,她压低声音问:“昨天?难道你去参加程白卉生日宴了?”
她追着盘问,安芜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但她没说自己和江朔住进同一个旅馆的事。
“所以,江朔和周毅打架,是因为你啊?”周暖姝笑盈盈的撑着下巴,看她的眼神又深了。
安芜脸一红,“他是,刚好看见。”
“没有那么简单,他不喜欢程白卉,之前没打算去。”周暖姝若有所思的反问:“那为什么后面又要去了呢?”
“他没去,但是拖人送礼物了。”
“什么礼物?”
“耳环。”
“哦……”周暖姝坏笑,盯着安芜说:“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安芜脸红的不行,周暖姝真是坏死了。
“这就吃醋了?”
“我没。”
“哎,怎么办哦,江朔现在又回到巅峰了,追她的小姑娘可真多啊。”周暖姝装模作样的又叹了口气。
安芜把耳朵捂上,不想和她说话了。
秋季多雨,温度彻底降下来。
周暖姝说的玩笑话却不假,这段时间给江朔送东西的女孩子是真的多,桌上堆了满满当当的情书和零食。
安芜垂头看书,江朔和一帮男孩子从球场回来,身上被淋湿,额前的碎发黏成几缕。
他手里夹着外套,漫不经心的拿起一封告白信。
没拆开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就任由着放。”
他轻声嘀咕,声音很轻可安芜还是听见了,她垂着脑袋,写字的手一僵。
心跳又不可控的快起来。
安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的思绪像是乱糟糟的麻绳,一点都静不下来。
晚上江朔依然留下来自习,他自习的消息也渐渐被传了出去,热烈讨论后匿名论坛上又开始传两人的绯闻。
安芜在食堂吃饭,许多人偷偷打量她。
程攸宁叹了口气替她不平,“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们那是什么眼神。”
周暖姝说:“嫉妒呀,人的本性。”
程攸宁叹气:“芜芜你最近还是离江朔远一点,他的热度太大了。”
远一点,可她要怎么和他拉远距离?
他俩是同桌,坐的就比其他人都近,而且——
安芜有些心虚和惶恐。
如果让大家知道他俩最近住在同一家旅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芜开始有意闪躲。
她减少和江朔说话次数,尽量避免和他过分接触。
钱铎鑫开两人玩笑,安芜拿着被子溜出去打水。
江朔打球回来,随手在安芜桌上放了瓶草莓牛奶,等他再回教室,那牛奶又被她还了回来。
江朔一贯张扬惯了,体会不到女孩子细腻的羞耻心。他只当她害羞,依然我行我素的很。
晚上他留下来上自习,安芜抱着书本坐在了程攸宁边上,江朔很是不爽。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她给程攸宁解题。
可第二节课,安芜依然没有回来。
江朔没忍住,认命的扯着资料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安芜身后。
他撑着脑袋用笔碰了碰她的脖颈。
她脖子又细又白,有一个很饱满的后脑勺,安芜颈部一凉,转身时对上了江朔微挑的眉梢。
“抽题目了,小老师。”
他手里晃着安芜给他印的学习资料。
“你背。”
“你转过来啊?”
“……”
安芜无奈,稍稍侧身听他背诵。
八班教室里依然有学生在上自习,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若有所思。
安芜有意避嫌才跑去和程攸宁坐的,可谁知江朔就像是牛皮糖一样又跟了过来。
程攸宁的位置处于正中间,他们俩相对而坐,一举一动显眼的不行。
自习结束,有女孩子过来找他。安芜垂头收拾好书包先一步离开,
女孩还在羞涩说话,江朔他单手插着兜默不作声听着,视线却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他面色沉沉很不好看。
路灯开着,廊道包裹的小树林黑漆漆一片。
安芜不是故意不等他的,最近关注他俩的人实在太多了,安芜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了监视器下。况且她要回的还是旅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避嫌。
安芜走到人少的角落停下,觉得有必要给江朔发个消息。
手机放在书包里,她侧身拉开拉链,然后把手机掏出来开机。稍等了会儿,她找到了江朔的名字,给他编辑了一条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她突然听到了一声震动,近在耳侧。
安芜被吓得一个震颤。
一个高大的黑影忽然就罩了下来,手腕被灼热的大手捏住。
没有灯的角落暗淡无光,柱子旁边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安芜看不清他的脸,可鼻息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江朔把人拽到身前,他俯下身,喉结轻滚。
声音沉冷而缓慢。
“你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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