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工作沉重又繁琐,在我跟林太郎委婉地央求了一下后,他首肯了我的提议,让我可以偶尔前往前线放一下风,不然我绝对会在医疗部的高压下憋出病来。
于是横滨街头偶尔会出现这样一幕,身着黑色小洋裙的少女拿刀在前面砍,司机兼保镖小哥长谷在后面喊。
“小姐,等等我——”
在将手边最后一名gss的成员送往地狱之后,我抬手擦了擦而头上因运动而微微出的细汗,不得不说,砍人真的是目前最爽的发泄方式了,我的压抑的心绪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大部分通过层层筛选送到我手里的任务都是针对普通成员的,很少有敌方异能者出现,这就意味着我甚至连异能都不需要使用。
而且就算有也无妨,因为——
砰——
咚——
一颗来自敌方狙击手的子弹从西边的阁楼向我射来,但子弹却在距离我半米处的地方被金色的亚空间格挡了一下,随后反弹到不远的地上,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坑。
不远处的兰波正安静地坐在一家早已关门的餐厅外的吊椅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喝着花茶,像个享受悠闲时光的老爷爷,而亚空间则被他当成了用于摆放物品的茶几。
在少女的目光向他望来后,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对其微微示意。
我勾了勾唇,回他一个微笑,所以说即使有危险异能者我也不怕,我的保镖可是连日本政府都在垂涎的超越者,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浪。
几乎从未尽到自己身为保镖职责的长谷上杉:我的存在是多么的没有必要。
上午结束了发泄过程,下午就又要重归到另一场可以观摩生命的绽放与凋零的舞台了。
虽然在这里我脸上的笑容偶尔会逐渐麻木,但我还是尽量对他们投以善意的微笑,哪怕大部分只是我装出来的假象。
毕竟我所待命的位置是重症医务室,能被送进这里的人,在那之前都已经很疲惫了。
特别是对那些正处于最后弥留之际的港.黑成员,我希望他们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记住的不只是这个世界的罪恶。
蓝色的玫瑰夜以继日地在这所不大的医务室中盛开,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港.黑众人溺于哀伤的心绪,久而久之,甚至有不少未受伤的成员也对这里心生向往。
来探病队友的人在这里磨磨唧唧不愿意离开,心情烦乱的黑蜥蜴底层选择任务之余到此处靠墙小觑一会儿,偶尔也会有几个慕名而来的刚加入港口不久的年轻成员,他们是听说了传闻想过来偷偷看一眼大小姐模样的。
在传闻里,大小姐是港.黑无上的瑰宝,她静悄悄地于黑夜中盛开,温柔地抚平人们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这让港口众人原本因其是首领之女才产生的尊敬,转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爱戴。
与对太宰大人与中原大人的那种略带恐惧的敬仰不同,来往于正一层重症医务室的成员从未对少女产生过半分恐惧,她可是整个港口为数不多能使人安心的人物。
于是当我坐在林太郎办公室里刷到了有关“港口的玫瑰”的帖子时,我捂住了脸,啊啊啊,这都是什么羞耻言论,虽然被夸夸确实很开心,但是他们编的也太离谱了吧。
坐在上首的森鸥外对此笑笑,绘音酱的存在仿佛给港.黑那些在前线奔波的众人吃上一颗定心丸,这样的话他甚至都不用特意为此提高福利待遇,光是有绘音酱在医疗部驻扎就足够了,在这本就有些紧张的时期,也算是省了一大笔费用呢。
战争期间最为重中之重的事便是稳定人心,一旦内心开始动摇,那么再怎样扎根之深的组织都会出现不安稳现象。
但这件最重要的事,他的好大儿
轻轻松松就做到了,既然如此,这场战火或许可以再多添些薪柴。
森鸥外在手下的批复上写了什么,大批量的武装库备存就此放开。
等再次结束一天的治疗时,天已经黑了,我吩咐长谷去给我打饭,自己则是先回到了办公室,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坂口安吾,他好像总是能掐点算计我回来的时间一样,每次都是那么正巧。
“你站在这干嘛,我不是把我的情报权限都交给你了吗?”
维持了大半天假笑的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倒也不是我想发脾气,就是真的累到语调都不想再上扬了。
“小姐好。”坂口安吾先是向我请安,随后双手递交了一份资料:“这是这半个月以来,港口众人的死亡情况明细。”
听他这么说,我挑了挑眉:“我应该没让你做这份工作吧?”
“是的。”坂口安吾低头:“是属下处于私心擅自整理的,若有不妥还请小姐责罚。”
我本来对他不听命令私自整理资料这件事略有不悦,但在瞥见他比还我重了不知几倍的黑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球后,我刚升起的那么点气焰顿时消失不见了。
这都是他在做好我和林太郎给他布置的工作的同时,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整理出来的资料,一个二五仔工作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真是的,可别告诉我官方那边的人都是这种奇葩。
“行了,我会看的。”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下去吧。”
“是。”坂口安吾鞠了一躬,“这是工作之余的记录,属下会每周上报一次”。
在他退下后,我坐到沙发椅上闭目养神了好一阵,直到长谷敲门来给我送饭,我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随便喝了几口豆腐汤,我将视线转移到刚刚顺手扔到一边的档案袋上。
坂口安吾说这是什么来着,死亡情况明细?明明情报部那边也有专人负责整理有关此类的报告,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在心中嘀咕着。
这么想着我随手抽出几张他整理的资料,但看着看着,原本带有调侃的情绪便沉重了下去,这几人都是在火拼中死去的,甚至同伴们都无法将其残缺的身体拼凑完整。
在坂口安吾给我的这份资料里,记录着这些死去成员详尽的人生印记,那是唯有一句情报部“今日几人死亡”的报告书上绝不可能出现的文字。
我想起坂口安吾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在工作之余收集并撰写了这些信息,并且愿意每周统计上报一次。
也许他的做法在港口其余人的眼中看起来很是怪异,毕竟最初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明白了他的坚持后我却觉得,他做的对,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批判他。
在这些死去的成员里,大部分人过着终其匆忙且庸碌的一生,虽然不值得一提,但他们也有家人,有惦念的东西,也有会在心里默默为其祈念的存在,所以不该就那么变成报告上平平淡淡的几个数字。
或许我真的双标到了极点,明明手刃敌对组织时是那么不留情面,但面对此刻手中资料里的生命,我却又忍不住为他们感到惋惜。
特别是,在这一张接着一张的资料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几天前于病床上自愿将生的机会托付于他人的那个男人。
水原健次郎,于xx日废品处理厂的袭击事件中前胸大面积撕裂,送于重症监护室后因失血过而亡。
此人擅指挥作战,原为xx军官副手,xx年战败回国后因不满上级安排与之产生冲突(具体省略...),后被废除军衔,三年前母亲与爱人相继去世,加入港口黑手党,因其并无家属,故无需发放抚恤金,由港口统一安排殡葬。
坂口安吾报告中的文字是生动的,他们的印记几乎都很简单,但每个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我闭上眼睛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他们的大致模样。
所以这些死亡陈述确实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对我这个想要去书写他人故事的人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将所有资料全部过目之后,我决定将这份档案交给林太郎,哪怕他也许并不会抽空翻阅,但我依旧要将其交给他,就像坂口安吾每个周都坚持整理新的死亡记录递给我那样。
几天后,不惧战火蔓延,反而更加如火如荼地加印报纸、发表评刊的横滨报社——
“三木老师没事,这是老师刚发来的新稿子。”
由于作者三木并没有公布过自己的身份信息,甚至连打电话时的声音也一直都是电子合成的,被夏目漱石叮嘱负责三木的编辑忧心极了,他生怕老师一个不易折在了这场斗争中。
要知道三木虽然平常就是个鸽子,但基本上也是一个月两篇稿,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那边毫无消息,打电话也不接,呜呜,老师不会出事了吧,这颗即将升起的小星星就要这么半途陨落了吗,编编咬紧了自己的小手绢。
但现在,三木老师他终于将稿子发过来了,看着邮箱里新出现的电子稿,某编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而等他通读完这篇名为《夏花》的短篇之后,他摘下了眼镜。
助手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编辑:“不愧是那位让我关注的人,三木老师一直都在进步啊。”
《夏花》讲述了一个名为水原健太的男人平淡且苍白的一生,情感鲜明的悲剧,却又于悲情中延伸生命的炽热和丰饶,三木老师最后甚至还为这篇短文撰写了一首小诗,编辑搓了搓手,这可真是相当大的买点啊。
在这一刻,报社的编辑决定,不管是为了夏目漱石的要求也好,还是为了自己以及报社的未来,都不能轻易让这位很有潜力的作者从他手中溜走。
《夏花poe》——三木
水原健太生于夏花绚烂之时,
记忆里的母亲身穿浅色毛线衣,
水原健太死于夏花败落之日,
呓语断断,于梦中隐去声息。
战火倒映出她们雪白的脸颊,
被碾碎的爱意与温存,
淡红色的天空,大地在泪流,
她们沉睡,如同海雾扁舟。
蒲苇般的青年,
棉衣襦袢的黑色幽灵,
汹涌的海浪,在暗淡中间歇,
黑夜流淌,亡徒者永恒的歌谣。
水原健太生于夏花绚烂之时,
白鸽于塔尖振翅高飞,
水原健太死于夏花败落之日,
繁星祝福他在永夜中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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