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这个豪门出身的大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富豪圈子里少有的曾经做过普通人、了解普通人生活、可以共情普通人的有钱人。
形形色色,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
可今天,他却“拜倒”在一块20万的手表下。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人仅仅为了向另一个并不是非常熟悉的人表达感谢,而愿意也能够花掉身上所有的钱。
钱这东西,喜欢它的人太多了。
贺晓远不喜欢吗?
他凭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他不能自己花花用用潇洒一下,或者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吗?
陆琛戴着表,只觉得自己左手手腕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又或者说,是那块20万的表所代表的真心,一直烫灼着他。
而明明当初是陆琛怀着私心设置的这笔奖金,到头来,这笔奖金却令他自己思绪绵绵、内心翻江倒海。
以至于陆琛接下来送贺晓远回寝室的一路都是沉默无言的,安静中默默消化心绪,某一段时间,一向能克制自己情绪的陆琛甚至突然产生了某种冲动,想要停下车,抱一抱身边副驾的年轻男生,或者搂肩,像大恐龙摸小恐龙那样,抚一抚男孩儿的后脑。
幸而尚存的理智抑制了这些不合时宜的冲动念头。
陆琛也清楚,贺晓远有时候愿意跟他敞开些心扉、能够没有芥蒂和警惕心的与他相处,全因为他是“陆哥”。
好相处的、态度温和的陆哥。
对他关照、疑难上替他解惑的陆哥。
像“兄长”一样的陆哥。
陆琛又沉默的开了会儿车,直到心绪重新稳定下来,才开口跟一直安静坐在副驾的贺晓远聊了起来。
陆琛:“怎么想到买表了?”
贺晓远转头看了看他,答道:“送男生的话,好像也只有表什么的能送。”
陆琛开着车:“刚好挑到的这支?”
价格还刚好是奖金的一半。
贺晓远老实道:“其实一开始没想送那么贵的表的,我以前也不戴表,不认识什么牌子,对表的价格没什么概念。”
“进店逛了逛,才发现那些表最少都要几万。”
“我本来看的也是几万的表,后来营业员给我推荐了你现在戴的那支,我觉得挺好看的,和陆哥你比较衬,就咬咬牙买了。”
陆琛听得心里发笑,原来他自己也知道是咬咬牙买的。
看来也知道20万买块表不便宜,对钱也是有数的。
陆琛语气温和道:“这次我就收了,下不为例。”
贺晓远扭头:嗯?
陆琛开着车,目视前方,语气认真:“20万,不少了,你自己花,用在你自己身上,可以买不少东西了。”
贺晓远听着,眨了眨眼。
陆琛回眸,漆黑的瞳仁与副驾的男生对了一眼,继续边开车边道:“你赚的钱,就是你的,你要怎么花都可以,但在花到别人身上之前,无论是谁,哪怕是值得人,你还是得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多给自己花,知道了吗?”
像大人在教小孩,也像引导工作一样认真引导着生活上的价值观。
语气又格外的温柔,像轻风拂过、柔光照耀,令默默听着这番话的贺晓远心头暖意流淌,触动间看着男人的目光都变得闪烁不停,小猫小狗似的,眸光又亮又水,安安静静的模样则看着十分乖顺,惹人怜爱。
“好。”
贺晓远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把陆琛的这些话都听了进去,记在了心里。
又玩笑道:“也就这一次了,下次我一口气花这么
多钱,肯定是给自己买大件了。”
陆琛一时没听清:“嗯?”
大件?什么?
贺晓远:“房啊,车啊,装修、家具这些。”
陆琛明白了,说:“现在的员工寝室是有点小。”
贺晓远听得眉头一跳,连忙道:“不小了,特别好,什么都有。”
他估计他陆哥不住寝室,不清楚寝室的条件有多好。
陆琛含笑:“真的好,怎么不想着继续住下去。”
反而提到买房、装修了?
贺晓远闲聊道:“不一样啊,员工寝室是公司的,我自己的房子是我自己的。”
而且谁都想有自己的房子吧?
陆琛顺着这话聊道:“以后想买在哪儿?公司附近?”
贺晓远摇头:“买不起,太贵了。”
他买的话,肯定会偏一些,找个小区近地铁口的。
不过也不一定,看吧,看最后他能攒到多少。
贺晓远对未来还是很乐观的。
进而聊道:“陆哥住哪儿?公司旁边吗?”
陆琛:“差不多,不远。”
顿了顿,“有空带你去坐坐。”
……
车子没多久就开到了寝室楼下,贺晓远推门下车,原本想站在车外冲车里挥挥手就跟陆琛道别了,不成想陆琛也下了车,绕过车头,来到他面前,叮嘱:“明天要上班,回去早点休息。”
贺晓远点点头:“好。”
陆琛的目光锁在贺晓远脸上,安静地看着。
楼前路灯照着,照不清面孔,显得男人的眼睛漆黑而深邃。
贺晓远:?
陆琛这才开口,又说回了表:“要是随便送我一块,剩下的钱都够你大吃大喝不少天了。”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贺晓远哭笑不得。
他实在道:“陆哥你快别说了,你再说我真的要后悔了。”
陆琛作势要去解扣子。
贺晓远忙道:“别!”
陆琛放下手,明显逗人玩儿的,笑道:“送都送了,拿回去别想了。”
顿了顿,漆黑的目光凝视面前的男生,格外温柔的问道:“自己留够生活费了?”
“嗯。”
贺晓远点点头。
陆琛不似玩笑的语气:“不够了跟我说,不要见外,我给你转。”
给贺晓远听笑了,忍俊不禁道:“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惨,吃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何况他吃饭也不用花钱,除了夜宵,基本全在公司食堂。
“好了,放心吧。”
贺晓远的声音也禁不住跟着低下去,变得温温和和的,但他的声线没那么沉,语调低下去,嗓音听起来就变得有点软,跟撒娇一样。
听得陆琛心口酥麻,凝视的目光又深下去几分,默默注视,注视了又一会儿,才道:“去吧,上楼吧。”
贺晓远挪动脚步,肩上背着包,抬手冲陆琛摆了摆:“拜拜,路上小心。”
陆琛跟着转移脚尖的方向,却是始终对着贺晓远:“嗯。”
一直目送男生进了大楼,才转身上车。
当晚,躺在床上,陆琛有些失眠,脑海里总冒出贺晓远紧张又带着点谨慎的从包里拿出手表递给他的画面,以及小男生眸光亮亮的、格外认真的站在面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表送他。
还有寝室楼下,男生软着嗓子的一声“好了,放心吧”。
陆琛翻了个身,手摸上床头柜触控板,四周的地灯随之亮起。
他取过床头柜上搁着的那块手表,举到面前默默看着,毫无睡意、若有所思。
次日,杨赟是被陆琛的电话直接叫到36楼办公室的。
杨赟坐电梯上楼的路上还想,这得是有什么正事大事,才能让他们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一个电话把他特意叫上去?有项目在做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吧?
前两天乔思行遇到他的时候还提过陆琛让他有空上楼喝茶。
杨赟当时没多当回事,这两天也没上楼,此刻想想,琢磨了下,心道不会真有事吧?
公司是要有什么决策层面的大变动吗?
还是董事会那边怎么了?
杨赟越想越深。
等进了陆琛的办公室,门合上,杨赟坐下,陆琛递了杯水过来。
杨赟接过,没直接喝,反而先欣赏了下手里的杯子,随口夸道:“这佳士得拍过来的就是不一样啊,看着跟超市十五块一个的没什么差别,拍起来均价两万一个往上。”
感慨:“当初要不是打着慈善捐赠的名头,我都以为那群搞艺术拍卖的准备直接抢钱了。”
说着摇摇头,这才仰头喝了一口。
陆琛提了提西裤,隔着茶几在杨赟对面坐下。
杨赟喝水,陆琛背靠沙发靠背的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两天会去你那儿的男生,你看是你带他去项目组,还是我直接提他上来。”
嗯?
杨赟放下水杯,不解。
男生?
他那儿?
他那儿一个“养老机构”,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
哦哦哦,对,是要来一个管培,男生。
杨赟捏着水杯,准备喝第二口,问:“那管培怎么了?”
问完仰头喝水。
陆琛看着杨赟,不紧不慢道:“我喜欢。”
杨赟:“噗——!”
—
人事部楼层,结束轮岗的管培生们正在举办一场“轮岗毕业典礼”。
这“典礼”挺像那么回事的,不但有红毯气球,还有一面红色嵌金字的签名板。
每个管培走完红毯后都会在签名板前驻足拍照,最后再把自己的大名签在身后的板子上,仪式感十足。
接着,跟当初入职时候一样,人事部的经理、主管纷纷发言致辞,致辞结束后,还有给第一名的贺晓远颁奖流程。
颁的奖除了第一的奖状,还有一张写着40万的硕大的支票板子。
贺晓远一手奖状一手支票,和人事经理合照的时候,哭笑不得又很开心的觉得土味感十足。
结果和人事经理合照完没结束,又和主管、人事部的其他同事纷纷留影合照,再接着还有整个一组、一组三组这边跟他熟悉的单独的每一个人。
贺晓远手里提着那硕大的支票,哭笑不得地问:“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吉祥物。”
旁边的邹帆平:“第一的代价。”
站在贺晓远身边、大支票板子的后面,一起提着大支票,空着的另一手比耶,微笑:“茄子。”
咔擦。照片定格。
再后来,整个一组一起拍了无数张大合照、小合照,每个人脸上都是灿烂的微笑。
—
ceo办公室。
杨赟喷完水,纸巾擦干净衣服前襟和沾到水的裤子,茫然又错愕的抬眼,问出了非常朴素而有精髓的一个字: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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