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烁动地回视陆琛，暗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是,他确实觉得陆琛最初盯上他应该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多少有些见色起意，但相处这么久，他能不清楚陆琛的人品吗。
就算真的有睡他的念头，认识接触这么久,陆琛有跟他动过手脚、有不尊重他？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明明清楚这些，何必要对陆琛发这样的脾气？
贺晓远平复心境的短短几秒间反复想了想，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被起伏的情绪掌控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想对陆琛说这些，他是在发脾气。
贺晓远默默控制自己,理智一恢复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无声对视了片刻,他错开目光,低声道了句“抱歉”。
陆琛在最初的错愕后,反而表现得非常冷静。
不仅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贺晓远突然搬走、态度决然的真正原因,也因为他本身就是遇事非常冷静的人。
他第一反应,小远知道了，怎么知道的,是有人告诉他的，告诉他的人是纯粹无心,还是背后有什么目的。
或者小远自己从什么蛛丝马迹里猜到的？
接着他便想，小远的反应合乎情理。
他最初的接近确实带着目的,步步靠近也确实是他的蓄谋。
小远一直以为他们认识是因为意外巧合和工作,知道真相后难以接受实属正常,情绪失控口不择言也在情理之中。
陆琛只是想，他现在该如何安抚面前的年轻男生。
于是在贺晓远很快低声道了一句抱歉后，他便默了半秒，以平静回视男生，语气尽可能的温和，道：“你先冷静，别生气。”
如实解释：“我们一开始认识，加微信，确实是我在你轮岗的时候做了些安排。”
陆琛冷静道：“但我从来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想法。”
贺晓远不想听。
道理他都懂的，他自己能想到，对陆琛他也了解。
他知道陆琛是个品格人格都很正派的人，他知道他清楚他明白的！
他只是排斥目前他知道的这一切，包括陆琛本人。
他的意识、直觉、想法、身体，通通都在排斥。
他几乎立刻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漠然看向陆琛：“我现在不想见你。”至少私下里不行。
陆琛立刻道：“好，我马上就走。”
说着便自觉往后退。
贺晓远又开始受不了了，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陆琛他就会情绪失控了——他太清楚陆琛是个多正派的人了，他最明白陆琛待他有多好，这样好的人、待他这么好的人，他喜欢的人，他现在却从内心和潜意识里在否认排斥。
而他既无法停止这样的排斥，也做不到接纳。
他从直觉和本能里想要远离这个待他好的、他喜欢的男人。
他为此难受，甚至觉得有些痛苦。
贺晓远没有收住神色，伤心的看了眼陆琛，转身快步离开。
陆琛差点为贺晓远最后那一眼抬步去追，忍了又忍才没有跟过去，目送男生的身影消失在大楼前。
回车上，陆琛闭眼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把贺晓远离开后他心中起伏的情绪强制压下——
太久了，他太久没为谁这么动过心绪了。
就算理智上知道年轻男生气怒中的那句冲动话是口不择言，但陆琛还是被伤到了。
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要知道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在谁身上花这么多的精力心血、投注这么多的关注关心注意
力。
不夸张的说，他比别人养孩子还要在意贺晓远，何止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程度，他恨不得拉上全项目组弄一个名为贺晓远的项目，从pna制定到pnz。
现在贺晓远一句质问，刀一样刺过来，真的伤到他了。
陆琛第一次在一段关系里品味到伤心与患得患失。
而他自己不舒服，他还是在想贺晓远，想男生住在哪里，会不会为了还他20万月租金的钱委屈自己住环境不好的房子，现在是不是准备连工作都一起辞掉。
陆琛稳了会儿心绪睁开眼睛，又想到小男孩刚刚最后那伤心的一眼，想着他是不是也正难过，做得这么决绝，是不是特别失望、难以接受。
哭了吗？
陆琛脑子里一时全是乱麻，全是小远，想冷静都差点冷静不了。
终于，他想到了眼下一切的症结：小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乔思行？
意识到就算知道是谁也对目前的情况于事无补，陆琛气恼的在方向盘上伸手拍了下。
新一周、工作日，周一，贺晓远正式到总裁办报道。
他没看ceo办公室的大门，也没有想陆琛，只把注意力全部投注到工作上——
乔思行的另一位副手姜玄搬了厚厚一摞的文件过来，工位桌上一摆：“先这些吧。”
贺晓远拿起最上面一份文件，边翻开边道：“这些都需要处……”
没说完，姜玄把胳膊往一摞文件上高高一搭，站姿随意中显露霸道，缓缓开口：“贺总，您刚来呢，还什么都不懂呢，先了解清楚总裁办干什么的再说吧。”
说完转身走了。
贺晓远觉得这位姜玄不太客气，但也没多在意，毕竟哪里都有说话不客气的刺头，他也不是介意这些、把这点东西都当回事的新人，不妨碍工作就好。
刚坐下，利落而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贺晓远知道是谁，没抬头。
听到办公室不少人都开口主动喊陆总，他也跟着不冷不热的喊了声陆总，声音夹杂在其他人的招呼声中。
很快，周身因走路与开关门引起的一点波动的气流平静后，看着文件的贺晓远便知道陆琛进了办公室。
贺晓远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依旧没有抬头。
不久后让他抬头的，是端着茶准备敲门进ceo办公室的姜玄和外面办公室其他同事的玩笑话——
某同事：“大老板的脑残粉又热情发动了？”
姜玄：“去你的。”
贺晓远闻声抬头，看到端着托盘站在ceo办公室门口的姜玄换单手拿托盘，另一手抬起理了理领口，又抿唇很轻的清了清嗓子，接着挂上明媚的微笑，抬手有节奏的敲了敲玻璃门，敲完顿了一秒半，伸手推开玻璃门，边进去边含笑注视着办公室里，声音爽朗积极：“陆总早啊，喝茶，老样子？”
贺晓远边目睹全程，边无意识的用手掐了掐文件纸的页角。
收回目光，他不自觉间翻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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