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伯随大流一起站起来,同两位皇子行礼。
他虽然是当今圣上的妹夫,也是从小看着十二皇子他们长大的,但其实在几个皇子那儿压根没有有多少脸面。尤其是妻子离开之后,建平伯同皇室那边便彻底断了联系。这几年里,建平伯连宫门都没有摸到过,若不是旁人说那个子矮一些的是十二皇子,建平伯或许都不认识他。
印象中,十二皇子还一直都是四五岁的模样,如今,忽然之间都这么高了。
周律同样也在感慨这一点。
无忧周岁的时候,萧琮也曾去过饶州,当时个头看着仍旧不高,还是个小孩模样,一晃几年过去,曾经的小孩儿都已经变成少年郎了。若再过一两年,个头都能赶上六皇子。
周律又看了看六皇子,六皇子听说也早就娶妻生子了,早些年看着也面嫩,如今想是在外头风餐露宿地跑多了,成熟了不少。
但他们二人的默契还是没减。
见到周律,萧琰抿嘴笑了笑,打趣儿说:“这回算是荣归故里?”
“托圣上的福了。”
“纵然父皇的确看中你,可你若是没有那么多的政绩,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缺。”萧琰压低了声音,“我看父皇今儿就会宣旨,给你这酒席上面再添一道喜气。”
周律乐意至极:“若如此,真不知该如何叩谢皇恩了。”
他们二人说话,便冷落了萧琮。
已经十多岁的萧琮,仍然被父兄宠成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他问周律:“无忧侄儿呢,还有苏姐姐在哪儿?”
“周懿,快过来见人。”周律对后面叫了一声。
小家伙听到自己的名字,精神一振,立马从酒桌上面小跑着下来,嗒嗒地赶到周律身边,站定之后,仰头看着萧琰跟萧琮兄弟二人。
发现他们俩都在看着自己,周懿还有点害羞。
萧琮乐不可支,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怎么还会害羞?小时候可不这样。”
周懿眨了眨眼睛:“你见过我吗?”
“嗯,在你周岁的时候。”
周懿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不过萧琮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这小家伙还一个劲的叫他哥哥呢,平白无故把他的辈分拉低了一截。
小时候看着便机灵,长大了果然更机灵了。
萧琮如今也年长了许多,不会再纠结称呼这件事情,加上周懿生的又实在可爱,他便将孩子拉到一边说话,免得叫旁人打扰了他们。
萧琮都已经打算好了,他们先聊着,等说的差不多了,再一同进去看望苏姐姐。
众人瞧着十二皇子似乎对承平侯家的大公子格外看重,一时间还在想,这究竟是十二皇子自己的意思,还是当今圣上的意思。
若是当今的意思,也太让人绝望了,那意味着他们不仅比不得周律,甚至连他儿子都比不得。
建平伯看了半天,越看越泄气。
周边都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唯有他这边没有什么人气儿,唯一靠得近的,是不想跟别人说话的杨秉璋。
建平伯也不管这位丞相待见不待见自己了,放眼全场,也就他们俩身边没个伴儿,于是建平伯大着胆子问道:“怎么宫中的几位皇子跟周律都很熟吗?”
杨秉璋只是轻轻地觑了一眼,散漫地道:“建平伯莫不是在家待久了,连这种事儿也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格外傲慢,显得高高在上。
建平伯有点恼怒,但是索性这边也没人,丢人就丢人吧,他今儿就想跟杨秉璋说话,回的也格外诚实:“我确实不知。”
杨秉璋烦他烦得很,但就跟建平伯想的一样,他们俩都避着人独自坐在这儿,除了彼此,也没个说话的人,想了想,遂道:“六皇子从前就跟承平侯交好,如今六皇子推广的南瓜,正是您家大女儿跟承平侯弄出来的。他们因南瓜结缘,后来听说时常有联系,如今六皇子身边常用的人,都是从昌平县跟饶州带过来的,这你也不知道?”
这在京城人看来,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建平伯懵了。
他确实不知道。这几年他被撸了官职,干脆自暴自弃,把自己关在府里不出门,这样便不会再丢人了。既不出门,自然也不懒得再打听外头的事儿了,偶尔听到外头的消息,还是从苏卿嘴里听到的,可以想见,府里的消息是有多闭塞了。
然而建平伯又想多了解了解他大女儿一家,再次追问:“那十二皇子呢,为何对他们家也很是看重?”
“这也是早年间的交情了。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承平侯长子周岁宴时,圣上曾带着我们几个去了饶州暗访,那段时间十二皇子与你家外孙相处不错。”
至于别的,杨秉璋便不知道了,主要是他一直听说的都是前头三个大点儿的皇子,甚少会打听十二皇子。
因为没必要。
建平伯提到了十二皇子,便往那边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十二皇子跟他的外孙都不见了。
好好的人,怎么没了?
建平伯立马着急起来:“十二皇子他们怎么不见了?”
杨秉璋眼皮都没掀一下,冷静道:“刚才我就瞧见他们离开了,许是去了后院吧,经常听说十二皇子同你家大女儿私交甚好,想是去找她的。”
找苏音啊……
建平伯坐了下来,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其实他也想跟着过去,但是建平伯猜测,苏音应该不会想要见到他。离京这么多年,从未往家中写过一封信,只怕她如今还是恨毒了自己。
今日他登门,或许真的是唐突了。苏音不需要他过来,周律则更不需要了,人家如今正风光无限,哪里还能看到他这个老丈人?
建平伯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脸上那哀怨的神色已经掩盖不住了。
杨秉璋扯着嘴笑了笑,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要当真这么在意的话,早干嘛去了?当初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可算是丢尽了脸面。如今再想要悔改,只怕是不能了。
建平伯持续消沉,消沉到皇宫里头的太监过来宣读圣旨。
就像六皇子所说的那样,当今特意挑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当着众人的面,给周律授官。
吏部尚书陈垣致仕了,这位陈尚书从前是温肃知的老上峰,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待后来他去了刑部之后,才渐渐没了交集。
吏部在陈垣手上的时候可是乱得不行,当然,这乱也仅仅是当今圣上觉得乱,不尽如人意,吏部自己反倒觉得他们团结的很,进退有度。
从前温肃知没能彻底扭转吏部的情况便被分去了刑部,如今,这些事情便落到了周律头上。
当今一直留着吏部尚书的这个缺,就是为了等周律回京任职。除了周律,谁也别想动这个缺。
萧琰听了这些心中毫无波澜,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出了。
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子辅。
圣旨宣读之后,众人毫不例外地都来恭贺。
跟着周律一块吃过苦的人,高兴得就好像自己当了尚书似的。
周律走得越高,留在京城的底气也就越大。旁人若再想要对付他,便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就算是跟周律从前有些不对付的,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给当今圣上面子的那些人,也都违心地过来道两句喜。
倘若周律还只是单纯的承平侯,那他们也不必担心什么,空有名而无权的侯爷罢了,没什么好顾忌的。但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尚书,还是他们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尚书,手握吏部,不得不敬重几分。
不管是谁过来道喜,周律都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声谢。
他今日实在高兴,就连看着建平伯的时候,都多了两分喜气。
建平伯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并没上前说什么。
他今日过来是为了撑场子的,结果周律并不需要他,他也没有了再上前的理由了。
至于苏音跟周懿那儿,建平伯到底也没有再去打扰。
他有这个心,但是没这个胆子。
他也害怕苏音对他太过冷酷,到时候连最后一点面子情都维系不了。
苏音这儿确实用不着他来。
萧琮过来,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后面刘月盈等一众姑娘家也过来之后,苏音简直喜出望外。
萧琮见这些姑娘们实在太多,自己拉着周懿躲到旁边吃零嘴去了。
他们俩年纪差虽然有些大,但却意外地能聊到一块儿去。萧琮天真,周懿机灵,两人有说有笑的,又有菡萏在旁边看着,苏音瞧着也放心。
她同刘月盈她们也是许久不见了,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刘月盈这一批女孩子,已经在京城呆了不少年月了,不少人已经成家生子,但却没有被禁箍,依旧在外打拼。唯独刘月盈尚未成婚,她自个儿并不急,天底下能成婚的姑娘家那么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她好不容易才在京城里头立了足,好不容易才让外面那些人对她心服口服,如今实在抽不出空来结婚生子。
好在家中母亲也支持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催过。
几个人围坐一团,说了一上午也不觉得累。
等用膳的时候,苏音将她们安顿好,又去后面寻了萧琮。
萧琮也正在跟周懿一边吃东西一边玩笑。
苏音刚巧走近,便听到周懿道:
“方才在外头有一个奇怪的人,一直盯着我瞧。”
苏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琮便替她问出来了:“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坐在角落里头的那个,我听他们说,那还是一个伯爷呢。”
苏音愣怔住,往日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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