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青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乔薇薇就两只手扒着那只大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干脆伸手把人往下拉。
宋淮青想不通这座废宫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受欢迎了,一下就让乔薇薇给拉进了宽敞的大坛子里。
与此同时,那对情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耳鬓厮磨间黏黏糊糊的情话也随着他们的走近清晰的钻进了乔薇薇的耳朵里。
乔薇薇借着墙上垂下的枯藤做阻挡,悄悄探出一只眼睛,一下就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脸,那是伏枫身边的女人,很得他的宠爱,而那个男人,她就不认识了,不过那人穿着一身侍卫的装扮,就算不认识,也能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
乔薇薇眼睁睁看着这勇猛的姐妹给伏枫扣了一顶绿皮小帽,俩人抱在一起,亲昵的互诉衷肠。
女人娇娇滴滴的对情郎抱怨说:“你都不知道最近我过得多难,刘坚那个不讲理的纨绔整日在宫里面晃,我的一个侍女被他给占了便宜都无处申冤,那厮嚣张跋扈得不像样子,甚至还敢让与我同住一宫的姐姐帮他端茶倒水。”
那侍卫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刘家人最近气焰太盛,如今他们进宫都带着武器,没人敢拦……”
“你都不知道,刘坚他不但敢调戏宫中的侍女,就连宫妃他都……那人实在是太薄情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受欺负……我们在他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哪怕现在刘家人开口把我们要了去,他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那女子显然对伏枫的薄情寡义相当唾弃鄙夷,言语之中大吐苦水,不过,即便是吐苦水,她也没敢直呼对方名讳。
乔薇薇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伏枫会做出来的事情,尤其他现在离宫去南线支援,需要刘家人从旁辅助,刘坚更是得意的在宫里横着走了。
乔薇薇是自己住得太偏了,所以才一直都没跟对方碰上。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古装剧里看得那些繁琐的宫规。
这种八卦她也没能听多久,因为说着说着,两个人的话题就拐了个弯,开始不可描述了起来。
乔薇薇愣了一下,听见那衣衫抽动的声音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空气中幽幽飘来的口申口今才呆兮兮的收回眼睛,一屁股坐回了大坛子里。
被她强行拉进来的宋淮青端正的坐在她的对面,只不过这口坛子虽然大,里面到底装了两个人,乔薇薇一屁股坐下来之后,这处空间就像是被施展了神奇的魔法,立马就变得拥挤狭窄了起来。
乔薇薇双手抱膝,抬眼悄悄打量对面的人,对面的男人却垂着眼睛,没看她。
坛外愈发的火热,坛内的空气都似乎被点燃了起来,乔薇薇觉得这破天气实在邪门儿,刚才还有风,现在却快把人给烤熟了。
她忽然抬手,去摸自己口袋里面的薄荷糖。这突然的动作惊到了一直垂眼冷静坐在对面的人,他慢慢抬起自己幽深的黑眸,看乔薇薇的动作。
乔薇薇只尴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飞快淡定了下来,像极了一个见过大场面的老司机。
宋淮青对她表现出来的从容有些惊异,眼睁睁看着她从错愕到淡定,然后去摸自己的口袋。
乔薇薇摸出了浅绿色的薄荷糖小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摸出了一颗糖,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把糖球含在嘴中,侧脸鼓起一个小包,模样还挺可爱。
她自己吃了一颗,又摸出一颗,这才把小盒子重新塞回去。
然后伸手直接把那颗糖塞进了对面人的嘴里。
换做平时,宋淮青可能还会反应迅速的做出拒绝的动作。
可现在,他们“身陷囹圄”,他退无可退,女孩子柔软的指尖蹭到他的唇瓣,一股令人舒适的清亮味道在鼻间绽开,只一个恍惚的功夫,那颗薄荷糖就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绿色的糖球初含清凉,还有些甜滋滋的味道,但是当外表那层糖衣慢慢融化,里面的冰凉就像是火一样在口腔中烧开了,宋淮青甚至说不出这火源是耳边的声音,还是唇边的柔软触感,清凉的薄荷凉到极致,产生了令人无法招架的辣,甚至给人一种烫口的错觉。
男人面无表情的咬碎了那颗作祟的糖果,将其吞下,想要快些结束这种失控之感。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那只柔软的手指依然停留在他的唇边。乔薇薇眸子弯弯,红唇狡黠的扬着,见他看过来,悄悄开口,用唇形问他:“好吃吗?”
说完,也不等他的答案,把一盒完整的薄荷糖果塞进了他的手里。
宋淮青缩回了自己的手,乔薇薇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因为他的手很烫。
可是就这样看着,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勾着唇笑了起来,单手托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
这目光与外面的活春宫比起来不知清冽了多少,可宋淮青就是觉得无法直视。
乔薇薇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正忍笑忍得辛苦,忽见对方抬起手,然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乔薇薇:“……”
宋淮青面无表情的捂着她的眼睛,被他蒙着眼睛的人还在不停的眨眼,小蝴蝶一样的睫毛不停的蹭着他的手心,那痒意如同一条吃定了他的蛊虫,沿着手掌的寸寸筋络往上蜿蜒,一直爬进他的心里面。
宋淮青屈起另一根手指,在坛子的内壁上敲了一下。
“啊!”
不远处立马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乔薇薇:“……”
乔薇薇觉得这人很不讲武德,怎么这样坏人好事啊。
那一声过后,偷偷私会的男女条件反射的推开废宫陈旧的大门,躲到了里面去。
宋淮青听着门响的动静,从他们的视觉死角站起,提气转身,绕过正宫,几步就到了后院。
乔薇薇就知道他要跑,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拉着他的衣服,紧紧的不松手。
她还挺纳闷,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宋淮青不会如了她的愿,翻墙离开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他的内伤还没好么?
不过,她暂时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里面的女人受惊过后,那侍卫警惕走了出来,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人的踪迹,松了一口气,回去温言安慰:“没人,你别大惊小怪的,只是宫里的野猫罢了。”
“……”
乔薇薇听见了香林的呼喊声,看了一眼宋淮青,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松开了自己的手。
宋淮青低头,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恍然中觉得空掉了一块。
原来他们刚才一直都牵着手么?
“主子,你在哪啊?”
香林有点着急。
乔薇薇总觉得香林这叫法有点熟悉,想来想去,眼角一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找猫的模样跟香林有点像。
眼看着香林已经距离废宫围墙越来越近,为了让那对幽会的男女不再受惊,乔薇薇拎着裙子跑了。
宋淮青回到圣殿内宫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那只小盒子,小盒子秀气精巧,一个巴掌大,里面躺了十颗圆滚滚的绿色薄荷糖,都不用品尝,打开之后就是一股扑鼻的清亮。
侍从匆忙迎来,有些着急的说:“大人,咱们的人传回消息,大公主的车驾被劫了。”
伏岚离宫不是小事,临走的时候,她找宋淮青要了两个护送的人,说白了,这位受过惊的大公主现在不怎么相信宫中的侍卫了。
可她还是低估了此行的凶险。
宋淮青听到这个消息,倒不像侍从那样慌张,他只问:“她人呢?”
侍从为难的说:“不见了……当时情况有点乱,大公主自己跳下马车,往林子里面逃去了,咱们的人没找到她,刺客那伙人好像也没得手。”
也就是说,伏岚现在生死未卜。
侍从小心翼翼的伸脖子:“咱们……要救她吗?”
宋淮青坐在椅子上,将杯中水喝尽,拒绝道:“她不能一直等别人来救。”
当初留下伏岚的命,确实是奔着牵制伏枫的目的去的,可若伏岚自己想不通,谁也没法一直帮她。
香林对乔薇薇说:“主子,您可别到处乱跑了,您不知道我找不到您多着急呢。”
乔薇薇奇怪:“左不过就这一亩三分地,我还能出事啊?”
香林小声嘟囔着说:“以前是没有,现在可说不准了。”
乔薇薇回想起了刚才听到的事情,懂了。
为了让香林安心,她安抚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跑了。”
香林还说:“还有那猫儿,您也别管了,要是真想养它,晚点我在屋檐下多放些吃的,它晚上就来了。”
乔薇薇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是非养不可。”
可是乔薇薇根本就想不到,她自己避着不想去找麻烦,可是麻烦却一个劲儿的自己往她的身上贴。
正如许多人所说,刘家得势,愈发跋扈,刘坚这阵子在外面洒脱得意,仗着伏枫纵容,在宫里也开始横着走,哪怕皇帝不在宫中,他自己都敢溜达着进门,美其名曰要随丞相等人议事,其实就是四处溜达。
没办法,毕竟皇家花园的景致外界无法比拟,皇宫中的美人更是如此。
伏枫是个风流的皇帝,而且格外有眼光,外面那些漂亮各色美人儿全都被他搜□□净了,要不是因为南线局势有变,恐怕此时宫里的美人还会更多一些。
刘坚胆子愈发的大了,在花园中逗留着还不算完,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起了那日杜安鸣说过的话。
是了,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女人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乔薇薇啊?
刘坚又来了兴致,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刘坚后面的侍从是他的狗腿子,最得刘坚的欢欣,也最懂主子所思所想,见刘坚念念叨叨,就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听罢,嘿嘿的笑着在刘坚的旁边耳语了几句。
刘坚转了转眼珠,抬手拍了那侍从一下,笑着说:“还是你小子机灵,那你带路。”
……
乔薇薇听香林的话不乱跑了,连小厨房都没去,闲来无事,就让香林给她找来麦苗,自己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按照系统的指示研究着。
别的宫妃的小院子里面都种着漂亮的花、摆放着精美昂贵的艺术品。
可是她的小院子里面全都是她从别的地方搜罗来的菜苗和疑似香料的东西,有几种幼苗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什么,看着眼熟就移栽过来了,等着到时候这些小东西给她惊喜。
香林也不懂乔薇薇为什么要研究麦苗,她要帮忙,却被乔薇薇给打发去小厨房了。
她正蹲在阴影处忙活的时候,突然后背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乔薇薇手中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没事人一样的忙活着,没回头,也没别的动作。
那暗中的视线一开始还有些隐晦,但是见她始终哼着歌,一派轻松什么也没发现的模样,就逐渐大胆了起来。
那目光就像是一条黏腻的毒蛇,寸寸从她的身上爬过。
然而因藏的隐秘,所以她这里唯二的两个侍卫什么都没发现。
许是忌惮此时还是大白天,所以那目光只逡巡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乔薇薇“啪”的扔掉手中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好看。
刘坚走在回去的路上,只要一想到刚才那美人儿的模样,就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温香抱个满怀。
刘生见主子露出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这是动了心思了。
要不是刚才他一直拉着,这位爷恐怕已经冲进去了。
可他觉得这事儿还是晚上来办最妥当,这里距离圣殿太近,现在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要是那女人不管不顾的反抗,未免闹得难看。
还是要等他们回去准备点好东西,等到夜黑风高的时候再回来。
刘生小步飞快走着,悄悄对刘坚说他的安排,刘坚愈发的满意了,当即就赏了他一锭金子。
“成,你把事儿办的利落一些,事成了还有别的赏。”
刘生眉开眼笑的接过金子,低头应是。
当月亮高挂起枝头,连入夜鸣叫个不停的虫都疲惫的睡去时,月色下,一缕香烟轻轻慢慢的飘进了不起眼的小院落。
那丝丝缕缕的烟雾像是有形的魔爪,一点一点伸向宁静的院落。
换班守夜的侍卫打着哈欠,不知不觉就在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烟雾中睡了过去。
大门“吱呀”被推开,月亮地下,一只正在屋檐下偷吃的黄花小猫受了惊,警惕的顺着窗台跳上了屋顶。
大概是因为下面的食物太诱人,又或许是因为它太饿了,所以它没有走远,从瓦片上露出一双幽幽猫瞳,炯炯有神的盯着下面。
一黑衣人鬼鬼祟祟的走进院中,走到窗边,找到了寝宫的位置,然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点燃了催情香。
那浓烈的香味飘摇着浸透了夜,香味扩散,不可避免的飘进了猫儿的鼻间。
短香燃尽,那人学着鸟鸣,打了个暗号,万事皆备,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摇晃着从外推门而入。
脑中一想起那肤若凝脂、貌若桃花的美人,就忍不住的血液翻涌,兴致高昂。
“砰”的一声闷响,屋顶摔下一重物来,将刚刚收回手的人给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看见是一只猫。
刘生暗骂了一声晦气,踢了那猫一脚,然后走了。
刘坚笑着走近,刘生摸着□□他的主子推开了门,男人脸红脖子粗的拎着自己的长袍大步迈进门中,因为那催情的香,呼吸慢慢粗重,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猴急。
一声母猫的哀叫突然响起,在这夜半时分,像是鬼婴的啼哭,高空中的月慢慢被阴云笼罩,刘生被那只猫吓了一跳,咒骂了一句,低头就要拎着那只猫离开,免得它饶了刘坚的兴致。
刘坚并没听见那一声凄厉的猫叫,事实上,走进那并不算华丽的寝宫之中,看见女子的浅粉色纱帘床帐,刘坚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的所有感官都失控了,浑身的血都朝下半身疯狂涌去。
他兴奋的睁着自己的眼睛,脚下用力左脚拌了右脚,直接朝床上摔了过去。
“主子……”
香林胆战心惊的看着不远处的宫门,懵懵懂懂的不在状态,现在都还不在状态。
他们怎么就出宫来了?从那条路出宫的?为什么要出来啊?
乔薇薇拉着她,还恨铁不成钢的催:“快点,一会儿他们就换完班了,都到这里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不是……”
香林紧走两步,拎着裙子追上了乔薇薇,“咱们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啊?”
乔薇薇想了想,对香林说:“先走了再说。”
她之所以跟坚持要跟宋淮青回宫,一是因为那是能看见他的地方,且就这古兰王宫,在她眼中就跟筛子一样,她能来能走,要离开没有那么难;二来,她那个小院确实也清静,暂住不成问题。
可是,当她的错误行动打乱了原本的剧情轨迹,一切就都成了不可抗力,所以老天爷不长眼,给她送来了刘坚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
乔薇薇真的被白天那黏腻的眼神给恶心坏了,考虑到现场宰了对方的后续麻烦以及那毕竟是人多眼杂的皇宫,所以乔薇薇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先跑了再说。
想看着男朋友是一回事,可是住所环境不美妙又是另外一回事,乔薇薇觉得不舒服了,不高兴了,她自己都不高兴了,所以她就顾不上还能不能看见男朋友了,还是等她自己先舒坦了再说吧。
再者,她也明白过来了,攻略神司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容易的,那人毕竟守着戒条活了这二十多年,所以她又觉得这事儿急不来了,也顺其自然吧。
乔薇薇一边琢磨着,一边拉着香林往外跑,跑着跑着,没跑出城呢,就累了。乔薇薇打了个哈欠,决定不委屈自己,拉着香林乔装了一番,两个人就变成了清俊的少年郎。
宫外两个俊朗少年打尖住店,宫里扑倒在床上的刘坚没能扑倒预想中的温软身体,而是一下狠狠磕在了床上。
因为疼痛,他终于清醒了一些,可还不等刘坚弄清楚为何床上没人,外面就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尖锐刺耳,撕心裂肺,把刘坚那一身的酒气都给震没了,他骇了一跳,从床上弹起来,朝外面看去,就只见刘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跑这一路,就流了一路的血。
刘坚勉强站直了身体定睛看去,只见刘生的脸上多了三道爪印,正正好好抓在他的左眼,把他的眼球都给挠破了。
刘坚不过是个横行霸道的浪荡子,深夜受惊后看见这恐怖的伤,他哪受得了?昏沉之间,还以为是看见了索命的鬼,后退着就想逃。
“主子,救救我,快救救我……”刘生的眼前已经血肉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只想求救,他也没想到那中了药的猫会有这样大的杀伤力。
“你别过来,滚!不要过来!”刘坚伸脚去踹,手里摸到东西也看都不看的就朝刘生的身上砸。
外面,那只中了药的母猫依然凄厉的哀叫着,这样的动静终于惊扰到了外面的人,也惊醒了门口的守卫。
不消半刻,灯火重新点亮了寂静幽黑的宫廷角落,纪雅珺面色惨白,宋淮青的眼神隐在火光的后面,前所未有的阴鸷晦暗。
纪雅珺是听见人的惨叫声才惊醒的,而且那猫也叫太凄厉了,她本就浅眠,听到那婴儿啼哭一般的声音,吓得心脏不住的疯狂跳动。
到来这里一看,一地的血,一直滴到了寝宫里面。
纪雅珺抚着自己的胸口,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寝宫半开的大门,还来不及吩咐自己的手下去里面看看,一群白衣人就如同夜中幽灵一样,闪身钻了进去。
空气中黏腻的异香被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散,可是那余香还盘旋在黑色的夜中,让在这里待久的人神思恍惚。
紧跟在宋淮青身后的侍从见多识广,只闻了一下,就用宽大的袖扣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心中止不住的惊诧——
这腌臜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助兴物,这东西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所以这个妃子招惹了谁的觊觎?
所以……
他们家大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对,这是有眼线啊,否则宫妃的事情,他们圣殿为何这样快就作出反应?还是大人亲自赶来。
侍从心惊胆战的后退了一小步。
在他的记忆中,主子从来都是仁慈平和的,对民众是这样,对大公主也是这样,对圣女是这样,对待下属更是这样,可是现在……他虽依然是那样的表情,可是火光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看不见,可他从没觉得主子这样骇人过。
“喵嗷……”
那只中了药发情的母猫在地上扭曲翻滚,袒露着自己的器官,不停的在地上乱抓乱蹭,乱叫乱挠,那双猫瞳已经血红,里面装满了没有理智的兽谷欠,一声一声泣血的哀叫中掺杂着狰狞无助的呜咽,明明只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猫,可是却是纪雅珺却觉得浑身发凉。
她忍不住想,这东西如果用在人的身上,用在乔薇薇的身上……
所有思绪都在那眨眼间划过,眼见着那群白袍圣徒就要闯入小小的寝宫之中,忽听一声厉喝,时间都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宋淮青叫住了圣殿中的人,阴鸷着大步朝那宫门走去。
他的手中,莹润的白色莲珠因为用力而龟裂爆开,晶莹的碎珠子泛着冷芒,刺破了白皙的皮肤,流下红色的血。
血珠滴在地上,与刘生那快要干涸的血融在一起,鲜红的血被灯光照着,狰狞得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厉鬼。
“啪、啪……”
断了线的莲珠颗颗掉落,掉在地上,染了血,沾了泥,祥和不再,血光辉映之中,似有煞气折射而出。
那只母猫凄厉的发情声还接连不断的响起,越是走近,也越是能听到男人的呜咽与叫骂,越是走近,他越是不断的回想,回想从发现到回禀的速度到底够不够快,这要命的时间差里,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理智上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这短暂的时间,不足以发生不可挽回的伤害。
可是他依然定不下心来,因为他不敢赌。
宋淮青发现他错得离谱。
他以无垢者入天都城,恪守戒条,以虔诚之血孕养心莲,用献祭一般的祈盼待它花开。
为了让心莲造福更多的人,为了所有圣殿中人的毕生夙愿,决意断绝俗尘牵绊,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这世界上就是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就是有那么多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人,意料之外的失控,不可原谅,不可饶恕,不可忏悔。
薄薄衣料下的莲根开始腐烂,腐烂着带着阴毒,扎进更深的脏器血肉之中,像索命的利爪抓取着心脏,烂根剥离了粘连的血肉,切肤之痛却并没能让他走进的脚步停留。
寝宫中的床帐凌乱不堪,屋中倒是都是摔砸过的痕迹,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双眼模糊血红的男人,还有一个口吐过无数污言秽语、无法无天的纨绔刘坚。
刘坚原本还在发脾气。
他已经清醒了,也发现了,这里根本就没人,他扑空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破口大骂出来,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冰寒沁骨的幽邃冷眸,那人白色的衣袍都沾了红,直视着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僵硬无法动弹。
宋淮青猛地掀开床帐,看见空无一人的凌乱床褥,心中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种失态失控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提起,拎到半空,然后狠狠摔落,将他整个人都摔得四分五裂,那一瞬间的窒息,几乎让他觉得已经不在人间。
他猛地转身,再次看向地上的人。
刘坚终于恢复了理智,可是马上,他就又想不通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染血的红色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白衣神司收紧五指,变成了从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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