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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云以桑一落地就准备打车过来,盛与澜本来还想让司机送她。


    被她拒绝后,也只是笑笑。


    北城的雪已经停了,室外的风依然刮得人脸疼。云以桑走到一半觉得冷,在商场买了个厚羽绒服穿上,这才坚持等到盛慕。


    盛慕的外套下空荡荡的,里面是市一中秋季校服,没系围巾,敞着衣襟,清瘦得像棵树。


    两人在路边等车,云以桑抓了一把盛慕胳膊的衣服,很薄。


    “高中生都是这么抗冻吗?”她嘀咕。


    盛慕唇角划过温和的弧度,“我不冷。”


    他是对周围温度不敏.感的类型,夏天不觉得很热,冬天也不觉得很冷。


    有时候气温骤变,他需要女佣提醒才意识到这件事。


    盛慕忽然想起,他看过的一条网络热词,“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认为你冷。”


    他眨眼盯着云以桑,后者收回视线,并没有再提这件事。


    盛慕心底有些许失落。


    很奇怪,他很享受那种云以桑参与进他生活的感觉。


    地方离市中区有一段距离,网约车还没到,两人的手机却不约而同的响动,铃声吵个不停。


    云以桑和盛慕各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视了一眼。


    云以桑:“你爸?”


    盛慕:“是我爸的人……”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我们……?”


    云以桑会意,“我们逃吧!别告诉他们!”


    盛慕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重重的点头,黑色短发被风吹起再落下,桀骜不驯的指向不同的方向。


    他的心也像这样,躁动,被风吹得有些乱。


    联系盛慕的是司机和保镖,按雇主的吩咐,这些人本应该一刻也不离身的跟着盛慕。


    因为盛慕向来懂分寸,人也机灵。


    于是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盛慕留出一点自由的时间。


    现在时间到了,盛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去。


    司机又惊又急的来电询问盛慕。


    盛慕语气淡淡的,“你们回家吧,我晚上有私事。”


    “少爷……”


    “只要你不说,我爸不会知道的。我晚上要回家时再喊你们。”盛慕脸嫩年纪小,话语间却自带一股天生的上位者气势。


    司机被这语气压得后背发凉,只得听话。


    平时盛慕看起来再好说话,也是被盛家林家看重的未来继承人。自幼身边就围着很多佣人,拿捏下属对他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给云以桑打电话的人是盛与澜。


    “玩得开心吗?”他低声问。


    其实也就隔了几小时不见,他莫名很思念云以桑。


    云以桑灵机一动,现场扯一个谎言,“不开心,要工作了。”


    “哦,你和谁呢?“


    “和同事啦,等我结束再告诉你。”


    电话被急匆匆的挂断。


    盛与澜握着手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宛若一个被老婆嫌弃耽误她工作的小白脸。半晌,他双手撑在桌前,黑眸露出几分笑意,笑容把进来汇报工作的苏特助吓了一跳。


    怎么最近老是忽然发笑啊。


    那头云以桑长舒一口气,撒谎这事她确实不擅长,总觉得都没发挥好啊可恶!


    盛慕去看心理医生这事,当事人不想让盛与澜知道。


    可要解释起她为什么会撞见盛慕,十分麻烦。


    “好嘞,都解决了!我们走吧!”


    等到网约车,两人开心的钻了进去。


    盛慕全副武装,鸭舌帽口罩黑框眼镜一应俱全,觉得一定不会有人能认出他,司机都多看了他几眼,差点以为是什么逃犯。


    “等会我们去玩什么啊。”盛慕按耐不住心里的兴奋期待,凑到云以桑脸边小声问。


    气息喷薄在两人之间,男高中生清清淡淡的味道。


    “本来想带你去游乐园的……”


    她话还没说完,盛慕抢答,“真的吗?我一直很想去游乐园!”


    云以桑目光移向窗外,寒风料峭,“你确定要这天气去?”


    盛慕疑惑的看了一眼车外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


    他对“这种天气在室外待很久”没什么概念,自然不会有任何畏惧。


    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啊。


    云以桑看着盛慕茫然又思索的表情,在内心发出了第一百零八次感慨。


    “我没关系的,但你应该觉得很冷吧……”盛慕收回视线,“我们去玩其他的也行,都可以!”


    我们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大部分情况下,盛慕对玩乐没兴趣,活得很匆忙。


    但现在他兴致高昂,因为多了云以桑的存在,无所谓去哪,反正一起悠闲地消磨时间就好。


    云以桑脸上浮现一个轻柔的笑容,伸手捏了捏盛慕的脸颊。


    很久之前就想这样做了,在她还是粉丝的时候,看过纪录片看过团综,尽她可能的去收集一切物料,只是想更了解盛慕这个人。


    那是一种很遥远又很近的关系。


    盛慕也很乖,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她,眼眸黑白分明,有点好奇这种感觉。


    之前两人关系和睦,但很少有肢体接触。


    某天起……好像就分开一段时间后,盛慕的动作就透着亲近和依赖了。云以桑眼睫一颤,觉得有点新奇。


    很快,轿车在路边停靠。


    云以桑一直想带盛慕来的地方是一小射击工作室,她以前开玩笑一般的提过,希望能弥补一下他的童年。后来她规划了几个地方,但看盛慕每天忙碌的模样,一直没开口。


    “还好,今天有机会了。”她笑笑。


    进门时,前台两个小姑娘认出盛慕来,激动得又笑又尖叫,最后盛慕给她们签名。


    云以桑很佩服,盛慕捂得这么严实竟然也能认出来。


    进入场地,盛慕放下书包,和云以桑玩了一会,开始休息。两人坐椅子聊天,聊着聊着都忘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也不能说是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盛慕在说。


    慢悠悠的,过一会停一下,扣着自己外套上的一个小图标,又开始无意识的小动作。


    盛慕说起当初自己想当偶像的原因。


    初二暑假,星探带他去看了演唱会,很多人在尖叫,也有很多人在落泪和呼喊。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个职业能被人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和寄托,一出现,好似所有人只能看到他们。


    他喜欢那种被很多人注视着的感觉,很心动。这是他长到现在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少男少女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但难以坚持。


    那时和盛慕同一批进公司的练习生,在他出道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回忆起自己做练习生时和顾燎原很疏远,出道后,反倒是吵吵闹闹。


    经纪人为了管理他们两个发生了很多好笑的事。


    他坦白,对于盛与澜,其实不全是讨厌。


    那是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


    盛慕很小时候依赖过盛与澜,也仰慕过他,到最后失望和抗拒。他初中时就有意识的想要模仿过盛与澜,他很想变成大人,而恰好身边所有的大人都很畏惧盛与澜。


    可他终究是个和盛与澜不一样的人,试着学习,心底始终别扭。到现在已经看开了。


    ……


    盛慕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这么久的话,可云以桑是一个完美的听众。


    盛慕停顿了,她就摆出一副很好奇很期待的样子;说到有些让人难受的地方,盛慕没什么感觉,她却共情得仿佛自己感同身受。


    让人觉得自己在被全身心的包容和理解。


    长到现在,盛慕想说的话没多少人愿意听,也没多少人有机会听。


    旁人总是难以理解他的处境。


    所以他也从没认真和人聊过天,吐露过心声。


    盛慕嗓子发干,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店员倒得两杯水全给云以桑喝了。


    他想起盛哲讲得“恰当好处”。


    时机是一个很秒的词,恰好在他难捱时,有一个他愿意让对方靠近的人,恰好也愿意听他说话。


    多一刻,少一刻都不行。


    云以桑在那等了许久,只见发了好一会呆的盛慕低声喃喃,“好奇怪。”


    “奇怪什么?”她问。


    “很早之前,我好像就有这种感觉了,很熟悉的感觉,”盛慕刻意别开视线,眼底带着羞涩,显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云以桑对视。


    说得很慢,有种笨拙的认真感。


    云以桑都愣了一下。


    “你好像很了解我。”盛慕笑了起来,漆黑的瞳仁发亮,


    云以桑:“6”


    盛慕,“……”不信吗?


    云以桑支起下巴,凑近了一些,“说不定,我就是很了解你呢?”


    你的喜好,你的坚持,你在困境时的挣扎,和你心的渴望,我全都知道。


    “你很了解我……”盛慕困顿的重复了一遍,“但你从来没插手过我的事。”


    “因为我对你无所求。”云以桑盯着他的眼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盛慕耳边嗡嗡作响。


    她顿了下,又在笑,“又或者,希望你好好活着,这算是我的要求吗?


    盛慕呆呆的看着她,像是在消化她所说的话,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他很早就尝试理解成年人之间的规则,他也一直认为,任何事物都有要求,有代价。


    他也看过很多电源和书籍,试图去理解文艺作品中的感情,可好像,现实生活中所有的爱落到实处,都参杂着要求,变得庸俗了。


    可原来有人亲口在他面前说出来,是这么有冲击力的一件事。


    漆黑的眉眼似乎蒙了一层雾,他垂眸别过头,下颌线越发消瘦清晰。他眨了一下眼,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店员来询问他们,是否要继续租场地。


    盛慕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很黑了。


    盛慕看了看时间,竟然晚上八点半。他很诧异。


    聊天聊到后面什么都忘记了。


    云以桑肚子适时发出一声叫声,饿了,“走走走,干饭了。”


    她计划带盛慕去点有烟火味的地方。


    打了一辆出租车,开到一半时,盛慕就一直响个不停。


    云以桑意识到什么,“小慕,你晚上是不是原本有安排?”


    盛慕打字,唇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没有,就顾燎原他们一直喊我去吃饭聚餐。”


    其实他晚上有两节补习课,但都请假了。


    “那让他们过来吧,我也有点想他们了。”云以桑说。


    既然人多,云以桑准备吃老火锅。


    和之前在家里不一样,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白雾缭绕,滚烫牛油的香辣味在空中弥漫,让人分泌唾液。不那么干净,高级,但足够有烟火气和人位,寒冬的那一点冷寂也被冲淡了。


    云以桑找了一个靠近大厅的位置,盛慕还没落座,就被粉丝发现了。


    火锅店员工出来维持局面。


    云以桑笑着挥手,“不好意思哈,私人行程,大家暂时别在这了。”


    “婆婆好!”


    “云姐我爱你!”


    “起开,我想要云姐签个名!我爱tng!”


    “……”


    另一头,盛氏大楼高层灯火通明,还在加班。


    盛与澜原来离开了,现在又大步走近办公室坐下,脸色很沉。


    苏特助战旁边垂头当鹌鹑。盛与澜松开领带,按了按太阳穴,面无表情的盯着空气中某处不说话。


    他们刚才在聚会上,遇见了万岑……和赤枫的员工。


    而夫人才说了自己在公司。


    苏特助脑子转了几个弯,深吸一口气,开口问,“盛总,那给夫人准备的婚姻合同,秘书处的人还要准备吗?”


    他觉得盛总之前多半是上头了,冲动之下想送一份大礼。


    现在遇到矛盾了,他冷静一下,再收回来。这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盛与澜维持着那个动作,缓缓抬头,盯住了苏特助。看着他心里发麻,冷汗都出来了。


    半晌。


    “这件事,我会亲自让她和我说清楚。”


    他黑眸沉沉,显然心情坏到了极点,靠着理智在运转着,“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要用这种低级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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