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东其实挺想留在这的,他爷奶的日子过的好,当初要是被要走的是他就好了。
不仅周卫东羡慕猫蛋,就连周卫丽,尤其是周卫红,最羡慕。
心里酸的不行,看着那个穿着漂亮裙子,扎着辫子,辫子上还绑着蓝色纱带的蝴蝶结,被她一婶护在怀里的猫蛋,嫉妒的眼都快喷火了。
当初要是过继给一叔一婶的是她周卫红,那现在穿漂亮裙子,被抱在怀里的就是她了,她就能在这过好日子了。
照顾姥爷,给姥爷搓屎洗尿的人就是她的这个好大姐了。
周老抠见这个周卫红瞅蛋儿的眼神,很狰狞,眼皮子顿时一跳,连忙挡住了她的目光。
坏种就是坏种啊,他大儿子的这个闺女,算是彻底的烂透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周卫红来说,她遭受的事情太多了。
她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的烂泥里,发臭,发烂,这也致使她整个人都变了。
周卫红收回了目光,用手揪着衣角,低着头,面色变得很平静。
但心里却被疯狂的不甘和愤怒给填满了,当初为啥不是她,为啥不是她?
她的眼里迸射出扭曲的光。
“爹,娘,你们留下卫红她们仨吧,她们吃的很少的,她们都是你们周家的种啊,你们不能不管他们啊……”
赵玉兰跪在王翠芬和周老抠的脚边,求着他们留下周卫红他们,周卫红也很有眼色的给王翠芬他们跪了下来。
“爷,奶,我能帮你们干活,你们别不要我们啊。
我听话,我很听话的……我能帮你们洗衣裳,帮你们做饭,帮你们喂鸡,我啥都能干的……我每顿吃窝窝头就行,我不会再和姐姐抢吃的了。”
周卫红哭了出来,说的这些话,要是不知道她是啥人的,恐怕会心软。
“甭装了,要是留下你们,还指不定在这干出啥坏事哪。”
周老抠想起刚刚这个孙女的眼神,就忍不住背后发凉。
这样坏的娃,坚决不能留下来,不仅她不能留下来,就连剩下的那两个小的也不能留。
她们都被赵玉兰给教坏了。
“赶快带着她们走,在这哭的烦死个人。”
王翠芬不耐烦的说道。
“娘,他们是你的亲孙女,亲孙子啊……”
赵玉兰拽着周卫红和周卫东让她婆婆王翠芬看,想让她心软,可王翠芬别说心软了,瞅见这仨坏种,就厌恶的不行,把脸扭向了另外一边。
“快走,快走吧,你们自己的娃,扔给爹娘,算咋回事。”
刘小娥赶着这个大嫂。
这个赵玉兰曾经瞧不起的妯娌,现在过的这样好,打扮的这样洋气,之前刚过来,见的第一面,赵玉兰甚至有些没认出来是她。
在周向北为周向南当了工人心里不是滋味的时候,赵玉兰看着刘小娥同样的难受。
“娘……爹……”
赵玉兰的眼泪都哭干了,她真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周卫红她们留在这,至少能吃饱饭,跟着她们,只能挨饿受罪。
“走吧。”
周向北觉得丢人,牵起周卫东和周卫丽就走了,转头还喊了几声周卫红。
周卫红就像没听见一样,还死死的赖在这,她期盼着她爷她奶,或者她一叔中的任何一个人,开口留下她。
留下她,她就能留在城里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已经知道跟着谁会遭罪了,跟着谁能享福了。
她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她不明白为啥她家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变了。
“奶,求你们了,让我留下吧……”
周卫红小脸上都是泪,一道一道的黑印子,王翠芬无动于衷,任由她被又回来的周向北给拉走。
刘大娘她们刚刚看到了那个周卫红脸上的神情,真想不到,一个这么小的娃脸上竟然出现那种表情。
幸好翠芬她们没有心软留下她们,这孩子都被教坏了,已经很难再教好了。
他们一家人待过的门口,被王翠芬烧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泼了又泼,他们嫌脏。
巷子里的人都来到了周家,劝他们别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啥的。
汪虹她们这才明白,猫蛋为啥喊自己的爸叫一爸,自己的妈,叫一妈。
他们不仅没有笑话她,反而更加的可怜她。
汪虹她们都羞于赤/裸裸的关心,就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的东西,拿了过来,一股脑都塞给了猫蛋。
有小人画,有糖果,有新手绢……
……
周杜娟挺着个肚子,挎着菜篮子,刚从供销社出来,她这次是真怀上了。
就是不知道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一姐……”
周向北硬拽着不愿意走的周卫红,他突然扭头,看向刚刚过去的女人的背影。
周杜娟听到有人喊他一姐,她转过身子一看,只见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还有娃,她没咋认出来,又看了几眼,才试探的喊道,
“向北?”
“一姐!!!
小杏和她奶奶说你和王安离婚了,来了榕城,没想到还真是你。”
刚刚他以为是认错人了,周向北原本低沉的心,稍微激动了些。
打量着他这个已经有了身子的一姐,他好多年都没回来了,眼前的一姐和记忆中的一姐,真的不一样了。
看她的样子,过的应该挺好的。
“你这是又结婚了吗?”
他是没想到,他一姐干了破坏人家庭的事,连闺女都不要了。
周杜娟见他看着自己的这种目光,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
“对,结婚了,他是钢铁厂的干事,对我很好。”
周杜娟摸着隆起的肚子,淡淡道。
她之前趁李继工回老家去接他爹娘的空,正好陈大麦娘仨又过来找事,她就用买来的鸡血,假装流产了。
李继工不仅和那个陈大麦离了婚,就连她给他生的儿子和闺女都不管了。
原本准备补偿给她们母子仨人的钱,也用来给她买了支高档手表补偿她这个失去孩子受了委屈的人。
她还劝他不要怪陈大麦母子仨人,就因为这事,原本想劝儿子不要和陈大麦离婚的李父李母也接受了她。
她现在日子过的挺好的,李继工的娘这几天也要从乡下过来伺候有身孕的她了。
“你不是在海城当技术员吗?怎么成了这幅样子,这是你媳妇赵玉兰?
这是你们的娃?”
周杜娟很惊讶,她这个兄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她已经六七年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再见到他,他会是这个样子。
刚刚要是他不叫住她,她只以为他们是来要饭的叫花子。
“还有你的腿是咋了?”
她注意到他这个兄弟的右腿,好像是瘸了。
“一姐……自打爹娘从我那走后,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你兄弟我我我……我的工作丢了。”
周向北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泣不成声。
周杜娟把他们领到了附近的公园里,听他把所有的事给讲了一遍。
“咱爹娘,已经不原谅我了,我现在带着娃,连个住的地都没有。”
周向北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一姐帮帮他,周杜娟也听出了这个意思。
“向北,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一姐我也不好过……你们……还是回双水村吧,那里至少有地,能在队里挣工分。”
周杜娟连把周向北领回家里吃一顿饭都没有,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和疏离。
念在姐弟的情分上,她把身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周向北,那是五块钱。
周向北带着娃走出榕城的时候,站在原地,往后看了好大会。
“走吧,不会有人追过来的。”
赵玉兰讥讽道,他的爹娘,兄弟,一姐,没有一个好的,见她们家现在落了个这个下场,也不说帮她们一把。
即使以前周向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他终究是他们的儿子,是那个周老一的大哥啊,还是那个周杜娟的兄弟。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周向北这个大哥在城里当技术员,现在轮到那个周老一在城里当工人了。
就连周向北那个不检点的一姐,现在都过的这样好。
都比她们一家过的好啊……
周向北没有看她,因为会反胃,他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娶了她。
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为的就是能在城里扎根,当工人,他从当初的学徒工,一步步爬到之前的三级技术员。
这里面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在冰天雪地,为了让自己不打瞌睡,他拿着书在外面的雪地上,举着煤油灯看书。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庄稼人家里的娃,生在穷沟沟里,上学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还记得,那年是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爹周老抠年头里刚把家里的那只花猪给卖了。
摆在他和老一面前的是两根用木板压着的麦秸秆,谁抽到短的,谁就继续上学,长的留在家里干活。
因为家里的钱已经供不起两个娃了。
老一的成绩比他好,他是那种笨人,要是老一上这个学,肯定比他还要有出息。
他比老一大,按理说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老一,可他不想失去这个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能留在家里干农活,干一辈子的农活。
当时老一才十四岁,头上戴着个羊皮帽子,身上穿着烂棉袄,直接说他不想上这个学了,想留在家里种庄稼。
他当时听到很庆幸,又很心酸,知道是老一故意让给他的。
他当时发誓等他上出来后,把老一也带出来,可当他在城里当上了工人后,就变了。
他是厂子里的文艺青年,把自己这个还在乡下打土坷垃的兄弟忘的一干一净。
后来娶了赵玉兰,他忙着上班,忙着过她们小两口的日子……周向北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后悔自己不是个东西。
在城里当工人的这八年,对他来说,就像是庄稼人出身的娃,做的一场黄粱梦,梦里被好日子给迷昏了头,让他把一个人的良心给丢了。
尤其是他想起来自己那样对事事为他着想的爹娘,那样说话,说那样的话的时候,他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陌生。
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在里面想了很多,把所有的事都撸了一遍,细细的想,有的时候梦里都是小时候的事。
他出来后,认为他爹娘肯定会原谅他,哪有父母不原谅自个的娃的,即使他再混账,再不是个东西。
那个时候,他抱着希望,抱着被接纳的希望,他想再回到那个家里。
一路要饭走到这,在他爹娘面前发了疯,跪求他们的原谅,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他爹娘还有兄弟对他的态度,就像一盆冰水一样,浇醒了他。
刚刚又遇到一姐,他竟然还期望对方能帮帮他。
他真觉得自己可笑的慌,当初他在城里一个月拿着一十多块钱工资的时候,都没有帮过这个一姐。
甚至自己一当上工人,就对这两个姐不怎么关心了。
也没有给她们寄过钱,他和他们之间,就像是带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人家刚刚还给他五块钱,已经算对不起他了,毕竟当初她一姐日子过的难的时候,他连五块钱都没有给过对方。
并且她们俩也从来没有往城里给他写过信,估计是从他平时回家的态度上,看出来了,所以从没有打扰过他。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作为周家唯一出来,有出息的人,都干了些啥事,对两个姐姐不管不问,一姐连离婚了,都没和他说过。
他这种人,是只有落魄了,过的不如意了,需要姐弟爹娘帮助自己了,才能想得起他们这些人。
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怎么能这样的不要脸。
周向北审视着自己,唾弃着自己。
“走吧。”
周向北拿着自己来的时候拿来的破碗和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前面。
头顶的阳光依旧烤的人冒油,赵玉兰看着周向北的背影,总感觉他变得有啥不一样了。
“娘,我不想走,爹想走让他走,咱留在奶奶家,行不行?”
周卫红拽着赵玉兰的胳膊,不愿意踏上回去的这条路。
“她们愿意要咱才行啊,她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硬着哪。
只讲自己在城里过好日子,一点都不可怜你们。”
赵玉兰还是很愤怒,不管她可以,可凭啥不管卫红和卫东她们仨,她们仨是王翠芬和周老抠的孙女和孙子啊。
在她的认知里,当爷爷当奶奶的就应该管自己的孙子孙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们往后要记住这一家人今天是咋对待咱的,你们的爹没有了工作,你们的爷,奶,一叔他们就瞧不起咱一家人。
甚至连愿意留下你们,都不愿意。
卫红,你们一定要把这事记住一辈子,记住他们是咋对咱的,等你长大后,要报复回来……”
“娘,你放心,她们不要咱,把咱赶走,等我长大了,给我等着瞧。”
周卫红咬牙切齿的,小脸上满是恨意,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的,这些人这样欺负她们。
“对,就是要这样,卫丽,卫东你们俩也要牢牢记住,她们明明就有钱的很,能帮咱,却不帮咱,亏恁爸还是那俩老货的儿子哪。
我早就看出了,那俩老货是个偏心眼子,他们向偏你们的一叔,一点都不疼你们的爸,要是真疼你们的爸,之前就应该让咱一家子留在那里。
再出钱,帮你们的爸在城里找份工作。
更何况你们的爸还断了一只腿,就拿几个窝窝头把咱给打发了,咱大老远的过来投奔他们,没说让咱在家歇几天。
这外面日头这么大,就这样让咱滚,他们真是太绝情了。”
赵玉兰甚至怀疑周向北不是那俩老货亲生的儿子,是抱来的。
如果是亲生的,怎么能忍心这样做啊。
他们还不如那个周杜娟那,至少人家还给了她们五块钱,那俩老货还有那个周向南,一分钱都没有给她们。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为啥还要大老远的过来啊,一路上,没饿死,倒快渴死了,地面被晒的都烫脚。
她们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难道他们眼瞎没有看到吗,不给她和周向北可以,连这三个娃都不给。
天老爷啊,你睁睁眼吧,凭啥让这样的孬人日子还过的这样如意啊。
“你娘她们就是个势利眼,见咱现在不行了,才敢这样对咱,要是咱的日子还像之前那样,她们敢这样对咱吗?”
路上,赵玉兰一直和周向北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周向北就像聋了似的,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了,他整个人晕晕的,双腿像灌满了铅似的,有些迈不动步子。
“我和你说话哪,你怎么不吭声,我摊上你这样没出息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现在你还成了瘸子……你要是有本事点,我和娃至于跟着你在这遭罪吗?”
赵玉兰啥都埋怨周向北,把所有的事都怪在了周向北的头上,气他不争气,没能耐。
她埋怨周向北的时候,也不低头瞅瞅自己啥德行。
这种人,永远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只能看到旁人的,把自己的不幸都归结在了对方身上。
说白了,对方不仅要会挣钱,要有大出息,还要会为人处世,要让她过的顺心。
做不到这其中的一条,就等着吧,她用自己的高标准,处处要求对方,一旦对方比不过某一个人,就等着被贬低吧。
她能把你贬低的处处不如人,是个窝囊废,活着浪费空气的那种。
这其实是精神虐待,比周向北被人敲断一条腿还要来的痛苦。
这一路上,她已经拿周向北和如今当上工人的周向南比较了几十次。
她做这种事的时候,也不拿自个和旁的女的比较比较。
“我是不如老一,不过你也不如老一的媳妇,你连人家老一媳妇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当初就不该娶你。”
周向北受不了了,哑着嗓子拿她和老一的媳妇刘小娥比。
赵玉兰听到周向北说她不如那个刘小娥,顿时难受的不行,朝周向北扑了过去,
“你竟然敢说我不如她,你凭啥这样说,你个窝囊废,说自己的媳妇不如旁人……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个负心汉。”
周卫红也不拦着,带着周卫东他们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他们早就习惯了,来榕城的这一路上,她们的爹娘就没少干仗。
天气热的不行,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路,赵玉兰和周向北打了一会,就打不动了。
周向北这下是彻底的知道了,只能她说他不如人,不能他说她。
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即使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但还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反复说,来回说,一直提醒他。
等好不容易走到双水村的村口,周向北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他没有住自己的老家,而是找到老村长,想住到村尾的茅草屋里。
那个地方是之前赵礼母子俩人住的地方,现在里面都结蜘蛛网了。
赵玉兰说啥不愿意住茅草屋里,她想住在王翠芬她们之前住的青砖房里。
“你要是不愿意住,你可以回自己家。”
周向北说啥也没脸住在他爹娘的房子里,那两间大瓦房,在城里说好的,爹娘归老一养,家里的大瓦房他不要,全是老一的。
即使老一和他爹娘现在住在城里,一时半会回不来,可他还是不愿意住。
赵玉兰这下不吭声了,和周向北还有三个娃,在这个茅草屋里住了下来。
说来也神奇,这个茅草屋,当时发大水的时候,竟然没有被冲倒,不过搭在上面的茅草都掉的差不多了,只剩几根埋在地下的木头。
赵玉兰住下后,就变成了一个怨妇,不,她从离开海城的时候,就成了怨妇。
在双水村,怨天怨地怨周向北,就连她去外面挖不到野菜,回来都怨周向北。
老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周向北整天痛苦的用头去撞树,就给了他一根铁棒,还有一块石头。
让他受不了的时候,就磨磨铁棒,发泄发泄。
周向北打那以后,就天天抱着个石头,跑到地头上去磨铁棒。
……
周红眼想和大哥周大发修补下关系,周大发的儿子周川当上了村子里的生产队队长,赵德厚父子俩人还是没消息。
公社就让周川接了赵军的位,因为周川是村子里最有知识的。
他也愿意领着村民好好干,带着双水村现有的村民,争取早日吃上饭。
“大侄子,在家哪……”
周红眼舔着脸站在周大发家的门口,周川和他兄弟正蹲在院子里吃饭。
在灶房端碗的周大发听到了周红眼的声音,干脆没有出去,而是躲在灶房扒拉饭。
他们一家吃的也不是啥好饭,就是野菜和麦麸子还掺的一小点谷子弄成的菜糊糊。
周老抠和两个儿子吃的是稠的,赵红霞带着几个儿媳妇吃的是稀的。
男人们出力大,女人们出力小,赵红霞的儿媳妇都习惯了,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
吃完饭,还要去上工,只要把这个灾年熬过去,日子就好过点了。
周川和他兄弟没有一个人搭理这个三叔周红眼,平时也不去上工,就让他的几个闺女去,三闺女已经被他嫁出去了。
说是嫁,其实和卖有啥两样啊,嫁到了平原收成好的地方,拉回来了两袋子苞米面,一袋子小麦。
听说他还准备把自个的四闺女再嫁到那边哪,换来的粮食正好给他儿子周栓子讨房媳妇。
他家的闺女巴不得嫁出去哪,嫁出去,至少能有顿饱饭吃。
“大侄子,三叔问你话恁,恁爹嘞?”
周红眼塌着腰,弓着背,厚着脸皮继续问。
周川扒完碗里的饭,一抹嘴,把碗放到了灶房里,然后兄弟俩人扛上锄头就出了门。
走到了门前那棵槐树下,周川停住了步子,转身对周红眼这个三叔说,
“三叔,闺女嫁完就没有了,不去地里挣工分,迟早还是要饿肚子的。”
“这就去,这就去。”
周红眼嘴上说的怪好,下午还是没见他的影子。
这种烂泥扶不上墙,周川也懒的管他了。
……
周芳芳依旧还在田地里挖着她的野菜,伺候着两个娃还有她的男人。
最近她的男人说要出去闯荡闯荡,好让他丈人,丈母娘看得起他。
“芳,你在家好好拉扯这两个小的,等俺在外面挣了大钱,就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
陈耗子背着一个小包袱,把家里最后的十三块钱给拿走了,临走的时候,和周芳芳说了一堆的甜言蜜语。
周芳芳就是为他再挖十年的野菜,都心甘情愿,甚至把家里最厚的那件破棉袄,也硬是塞给他了。
“你在外面好好闯,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
周芳芳心里也期盼着她男人能闯出点样子,让她在她爹娘,还有兄弟面前好好的长回脸,出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爹娘,兄弟都瞧不起自个,嫌弃她穷,嫁的不好……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男人身上。
陈耗子在一天早上揣着周芳芳用家里最后一点的豆面给他捏的三个窝窝头,上了路。
榕城,
“干娘,这个水缸快被我倒满了,家里还有啥活,尽管使唤我干,可别心疼我,我来就是帮您干活的。”
刘大宝单方面认王翠芬当了干娘。
“大宝啊,你能不能别喊我干娘,我不收干儿子的,要是被旁人听到,该误会了。”
王翠芬已经和他说了好几次不让这样叫了。
“干娘,我只在家里这样叫你,我在外面,在咱食堂里,还是照老样子,喊您王师傅。”
刘大宝厚着脸皮,硬是要蹭上来,每逢休息天,他招呼也不打的就上门来干活了,拦都拦不住。
“我见着您,就像见着我亲娘一样,您就认下我这个干儿子吧,我也不图啥,只要让我在您身边,端个茶递个水,就心满意足了。”
“娘,香料给你买回来了……”
周老一提着一大包的香料走了进来,这些做菜的香料,差不多要一个星期准备一次,在家里按着比例碾压好,防止弄混。
周家有很多坛子,坛子上面写着菜名,这样一看就知道香料哪个是哪个。
王翠芬晚上就会把第一天要做菜用到的香料,全都打包好,装进随身携带的木格子里。
这种木格子是周老抠专门去找人做的,是个长方形的木条,拉开后,可以看到里面装的有可以做十余种菜的香料。
周老一看到刘大宝又来了,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就把买来的香料拎进了屋里,刘大宝的眼神一直盯着那袋子香料。
王师傅做饭好吃,都多亏了这些香料,只是每次碾压香料的时候,那个周老一都会关着门,在屋里碾压。
他来了这么多次,连那袋子里都是啥香料都不清楚。
王翠芬今个中午有人请,她和刘小娥收拾收拾,带上做饭的香料,就出了家门。
这正好给了刘大宝机会,刘大宝把这俩人送出门,原本带着讨好的眼神,立马变了,他做贼似的,往门口瞅了瞅,见没啥人,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大门。
拿着扫把来到了窗户旁边,把食指往嘴里沾了点唾沫,然后慢慢的在报纸糊的窗户上,捅开了一个小洞,眼睛贴在了那上面,往屋里瞅着。
屋里的周向南正在用秤砣称着磨好的八角粉,他面前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
“白芷三钱……”
随着周向南的嘟囔声,刘大宝这才注意到周向南面前的凳子上,放着一本笔记。
难不成那就是菜谱???
刘大宝顿时激动了起来,齐师傅说的真没错,周家真的有菜谱。
不出意外的话,那本应该就是王翠芬公公,那个曾经酒楼大师傅留下的菜谱。
王翠芬就是靠着那本菜谱,才成为了榕城首屈一指的大师傅。
等周向南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刘大宝正在给他们扫院子。
“大宝兄弟,你歇会,别干了,你总是过来帮我们家干活……都不好意思了……”
周向南捂着肚子,一脸的不是味。
“没事没事,我就爱干活,干娘每天太辛苦了,我能帮你们干点,心里比啥都高兴……
向南哥,你是不是肚子疼啊?”
刘大宝关心的问道。
“对,肯定是今天早上吃了昨个晚上的隔夜饭吃的了。
不行,不行了,大宝兄弟,你帮我看着家,我去下厕所。”
周向南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你放心,家里有我哪。”
刘大宝见他真的走了,这才扔下了手里的扫把,然后跑进了刚刚周向南待的那间屋子里。
见板凳上已经没有那本菜谱了,他脸色立马变了,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最后在床铺下面找到了那本周家的菜谱。
“这就是周老爷子留下来的菜谱啊……!!!”
刘大宝兴奋的舔了下自个的牙花子,翻开看了几页,见上面确实有王翠芬经常做的几道菜。
上面有做菜的步骤,还有都用啥香料,几钱几钱的上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刘大宝想也不想的就把菜谱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在周家各种当孙子,当长工,为的就是这本菜谱。
他趁着周向南还没有回来,带着菜谱跑到了院子里,又拐回来,把今个早上拎过来的香蕉,又给拎走了。
他先回自个的家,把本子上的菜谱抄录里一遍,才拿着从周家偷来的菜谱去找齐大柱了。
自打钢铁厂降低了齐大柱的工资和待遇,榕城其他的厂子就像都商量好的似的。
排不上王翠芬那的,又急着搞招待的,才会降而求其次的找他,只肯给三块钱,多的不不愿意拿。
并且中午只管一顿饭,就连吃剩下的菜都不让拿了,来请他的时候,更是空着两个爪子。
齐大柱刚开始还挺有傲气,说啥都不愿意去,可钢铁厂的工资低了,他和媳妇吴蓉又吃惯了好东西的。
如今想吃肉,只能拿着街道每个月固定发的那几斤肉票,和钱,去供销社排队买肉。
还要花钱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俩个人一个月的肉票加起来,也就几斤肉,这咋够吃的啊?
再说了,只能买到猪肉,以前他给人家做饭,往家里拿着不要钱不要票的鱼啊,鸡啊,有的时候还能拿回来一小块的牛肉。
她们两口子几乎没有短过嘴,这没有票买不到了,天天在家吃青菜豆腐。
日子长了,别说吴蓉受不了,就连齐大柱都受不了,旁人来请的时候,也不往外赶了,做顿饭,还能跟着吃点肉啥的解解馋。
不过这就苦了吴蓉了,人家连剩菜都不让带回来,吴蓉只能继续在家吃白豆腐。
齐大柱觉得自己是在卧薪尝胆,等刘大宝把王翠芬公公留下来的菜谱偷回来,他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他要让这些刁难过他的厂子,在他面前,给他赔礼道歉。
他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榕城第一大师傅的位置。
关于菜谱的事,是齐大柱猜的。
王翠芬公公以前是酒楼大师傅的事,即使有灯泡厂的给她打掩护,可时间长了还是没有瞒住。
齐大柱也当过大师傅,凡是这当大师傅的,都有自己的菜谱,因为有些菜脑子记不住,就记在菜谱上。
王翠芬一个乡下种地的,能在榕城这么风光,不用想也知道她手里肯定有她公公留下来的菜谱之类的东西。
“这真是你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齐大柱把手往自己的衣裳上蹭了蹭,这才宝贝似的,接过菜谱,迫不及待的翻了起来。
对于一个做饭的大师傅来说,对他最宝贵的东西,就莫过于这种菜谱了,这上面凝聚了一个大师傅一辈子做菜的心得。
对于周老太爷那种级别的大师傅,是齐大柱这种人望尘莫及的。
也不是望尘莫及,只是有的师傅注重菜的味道,有的大师傅注重精湛的刀工。
对于食客来说,他们更喜欢前者那样的大师傅。
齐大柱不巧,当年拜师学艺,跟的就是一个靠刀工扬名的大师傅。
现在有了周老太爷这本菜谱,齐大柱如获至宝一般。
当即让吴蓉去给刘大宝取钱,当初他们说好的,刘大宝只要能把王翠芬的菜谱给他偷出来,齐大柱不仅给他三百块钱,还收他当关门弟子。
把他那身的厨艺传给他。
有了这本菜谱,再加上他的刀工,他甚至觉得榕城这个小地方已经装不下他了。
不配他在这待了,还尽受那些人的鸟气。
他要去更大的地方,否则就对不起他的厨艺。
“师傅,这还能有假,我亲眼看着周向南照着这上面的方子在屋里配香料,我趁他去厕所的时候,从床底下把菜谱找到,偷出来的。”
王师傅啊王师傅,谁让你当初不收下我当徒弟哪。
他那样佩服她,是诚心诚意想拜师,拜干娘的,只要她愿意教他做菜。
可她就是不愿意,防他像防贼似的,那香料从来不让他经手。
他在周家,压根不敢表现出一点对香料,对她厨艺感兴趣的样子,这才让她们对他稍稍松懈了一点。
这刚松懈,就被他瞅准机会了。
真不亏他给周家白干了这么多天的活。
“好样的,大宝!!!”
齐大柱夸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知道,我和你师娘一直没有孩子,往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会把我这身厨艺都教给你,往后这个家攒下的家底也都是你的。
谁让我只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啊。”
齐大柱给刘大宝灌着蜜糖,刘大宝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王师傅没有出现之前,刘大宝最仰慕的人,就是齐师傅了,他的厨艺在当时压根没有人能和他比。
他原来的师傅蔡富贵连配给齐师傅提鞋都不够格。
他一直想接近人齐师傅,可奈何找不到机会。
这次终于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齐师傅有了王师傅的菜谱,现在比王师傅还要厉害,往后,他就是他的徒弟了。
“师傅,你有了这菜谱再配上你的刀工,我敢说能比得上你的大师傅,还没生出来哪。
别说在榕城,就是再大点的地方,你也是这个。”
刘大宝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意思是顶呱呱。
“这就有点夸大了……”
齐大柱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脸上却笑开了花。
刚刚他就检查了这本菜谱,只见菜谱是用线穿起来的,皮都泛黄了,并且里面的字也不像刚写上去的,一闻还有股年代久远的味道。
这百分之一百就是周老太爷留下的菜谱。
去取钱回来的吴蓉也顾不上心疼钱了,在熟食店买了几份熟食,家里有了大喜事,他们两口子的好日子又要来了。
把熟食拿回去,齐大柱一边和刘大宝喝酒,一边听着刘大宝说的恭维话。
以前的他是挺烦听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马屁话的,可这段时间他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嘲讽。
再听这马屁话的时候,只觉得心情愉悦,格外的中听。
周家,
周向南压根就没有去厕所,而是在拐角处站着那,等瞅到刘大宝果不其然偷了菜谱从他家跑了,见他跑远了,这才走出来。
刘大宝来家里各种献殷勤,就像打不走的苍蝇似的,偏偏他们还都清楚他来他们家是为的啥。
没想到这一放饵,对方果然上钩了。
这段时间,还真多亏了那个刘大宝,把家里他爹从城外拉的木柴给劈的整整齐齐垛在墙下了,缸子里的水都是他打的,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打过水了。
煤球也给了拉了回来……免费的长工。
王翠芬和刘小娥回来后,听说那个刘大宝真把假菜谱给夹巴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早点夹巴走早点好。
否则他总来,家里都要防着他。
齐大柱第一天,就气冲冲的来到了刘大宝的住处,刘大宝见他突然过来,慌张的不行,连忙把自己提前抄录的菜谱给藏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好菜谱……”
齐大柱一把把菜谱砸在了刘大宝的脸上,然后眯起了眼睛,狐疑的瞅着他,
“你刚刚在藏啥?”
刘大宝住在灯泡厂职工大院里,是一个独门的小房间,房间里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啥了,这还是他靠巴结蔡富贵才能分配这么好的房子。
要不然就和单身男青年一样,挤在职工宿舍里了。
“没藏啥,没藏啥。”
刘大宝之前出去晾衣裳,忘记把门从里面给搭上了,刚刚情急之下,把笔记本塞进了抽屉里,他此时一脸的慌张。
这让齐大柱越发的怀疑了起来,他坐在了凳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刘大宝,
“大宝,你可真精啊……拿一本假的菜谱用来糊弄我,自个把真菜谱留了下来。”
刘大宝人都傻了,急忙向齐大柱解释道,
“师傅,我能干这种找骂的事吗,我拍着自个的良心和你说,我给你的真是我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哼?还想继续糊弄我,我齐大柱也不是被人哄大的,我问你,你刚刚藏在抽屉里的是啥?”
齐大柱知道这个小子鬼心眼多,但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敢拿假的来骗他。
他今个照着那菜谱做的一道粉蒸肉,一股子苦不拉几的味道,又咸又涩又苦的,他也是做饭的师傅,其实在做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是一本假菜谱,亏他昨个还那样高兴。
“师傅……那就是一个笔记本……我平时做菜有啥心得就写在上面。”
刘大宝结结巴巴的。
“呦,你都会写心得了,正好,我也来了,把你的心得拿出来,让师傅我给你指点指点。”
齐大柱冷笑的看着这小子继续编瞎话。
他不仅送给他一本假菜谱,并且还诓走他的三百块钱,这小子够可以的啊。
刘大宝见齐大柱不相信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笔记本,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谁都有点私心,他有私心也正常。
他要是不多长个心眼,直接把菜谱给齐大柱了,往后要是齐大柱翻脸不认人,不肯教给他咋办?
齐大柱翻开本子,见这上面记的菜谱和刘大宝给他的那本一模一样,心里顿时咂摸出味来了。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那么老实,还留着后手那……不对!
齐大柱脸色顿时变了,
“你给我的那本菜谱,真的是从周家偷来的?”
“师傅,我对天发誓,真的是我偷出来的,这菜谱到底咋了?你刚刚为啥说是假菜谱?”
刘大宝见师傅没有骂他,他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捡起地上他从周家偷来的菜谱,
“师傅,这菜谱不可能是假的,我从窗户上往里偷看,就看到周向南是按着这本菜谱上的方子,调制香料的。
这就是周老太爷留下来的那本。”
齐大柱沉默良久,
“你被他们那一家子给骗了,他们把你玩的团团转,你还傻不登的没有迷过来哪。”
“师傅……啥?我被姓周的给骗了?”
刘大宝不敢置信的反问师傅齐大柱,不可能啊,他咋可能被姓周的给骗了?
“师傅,是不是你不会做啊,你看看这菜谱,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菜谱,这咋可能是假的。”
齐大柱不悦的撇了他一眼。
“是我说错话了,师傅,你别见怪。
你是有名的大师傅,咋可能不会做这菜。”
刘大宝连连忙扇了自己的嘴巴子一下。
“行了,怪不得你在灯泡厂食堂混了这么几年,还是个打杂的,那周老太爷留下来的菜谱,对周家人来说,那就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要是真这样轻易的被你偷到,那周家人还有那个王翠芬也太傻了吧。”
齐大柱到现在才想到这点,要是他家有个这样大师傅留下来的菜谱,他肯定成天提心吊胆的藏起来,生怕旁人给偷走了。
这菜谱可是好东西,给多少钱都不换的好东西,就那样被刘大宝偷来了……呵
齐大柱真觉得刘大宝蠢,他也变得蠢了,昨个他就应该想到的。
刘大宝手里还没焐热的三百块钱,又被齐大柱给要走了。
等齐大柱走后,他还不死心的拿出这个月发的票证和工资,去供销社把东西买回来后,自己试着做了一遍,难吃的他直接吐了出来。
“他娘的,还真是个假菜谱,那家人也太鸡贼了吧。”
刘大宝气的把菜谱给撕了,在屋子里骂着王翠芬和周老一。
次日,灯泡厂食堂。
“大宝,听我家老一说,他那天去厕所回来,你就不见了,你拿来的香蕉也不知道被哪个耗子给叼走了。
对了,我家还丢了一本菜谱,你有没有看到啊?”
王翠芬明知故问,故意臊他。
刘大宝的脸腾地胀了起来,讪讪的说自己没看到。
打那以后,刘大宝再也没有脸敢往王翠芬身边凑了,也不给她端茶递水,休息日也不去她家争着干活喊干娘了。
在食堂里,默默的打着自己的杂。
蔡富贵还在继续扫着厂子里的厕所,他的红眼病还是那么严重,天天盯着王翠芬,找杨主任,钱厂长他们打小报告。
就像王翠芬腌个咸菜,他又有话说了,说王翠芬浪费萝卜……
食堂里明明腌的咸菜还没吃完哪,又腌,他甚至怀疑,王翠芬又腌咸菜的动机,是想把他以前腌的咸菜,趁人不注意偷拿回家。
当时钱厂长正在吃饭,听到他的怀疑,一口饭差点没有喷出来。
后面的日子,灯泡厂的工人都抢着吃王翠芬新腌好的咸菜,她腌的咸菜甚至成了灯泡厂的“名菜”,周围厂子的工人,都讨好巴结着灯泡厂的工人。
想让他们带出来点,给他们也尝尝。
榕城的工人以前都羡慕钢铁厂子的工人,现在就连钢铁厂的都羡慕灯泡厂的。
灯泡厂这个后娘养的厂子,终于站起来了。
在外面别提多有面了,腰杆都是直直的。
以前钢铁厂的工人总是炫耀他们厂子有个齐师傅,现在不吭声了,见到灯泡厂的人就像鹌鹑一样老实。
中秋节,厂子里发过节的东西。
蔡富贵抱着一坛子自己腌的咸菜回去了,听说这是厂长特意交代的。
说蔡富贵同志腌的咸菜好,让他自个多吃点。
并且蔡富贵只要去食堂打饭,花大姐她们就会把蔡富贵之前腌的咸菜拿出来,让他吃。
食堂后厨还剩下了两缸子咸菜,专留着给蔡富贵一个人吃。
蔡富贵的兄弟蔡大海,这个食堂主任,连敢替他说话都不敢,生怕也让自己吃他大哥腌的咸菜。
……
时光如阴,眨眼间,十一年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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