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文离开石圪村搬去农场的日子。
宋清河在年后没几天,就被北陵那边的人给请走了。
农场的梁场长带着人来帮周文搬行李。
“走,快去知青处看看,从农场那边来了一辆拖拉机,比咱公社的那辆还要好哪。”
拖拉机在乡下是稀罕物,南岭公社仅有一辆半新不旧的拖拉机。
在自留地里锄草的黄晓霞,忍不住停了下来。
知青处有几个知青要搬到农场的事,她听人说了,不是说还有几天才走吗,怎么提前了?
只要走的不是宋知青就好,过年那几天,她去找过宋清河。
“宋知青,俺有法子让你回城。”
黄晓霞紧紧的看着面前这个宋知青,脸上透露着不甘心。
来这插队的知青都想返城,对于其他知青来说,能回城的诱惑是很大的。
“不过,你要和她离婚,和俺登记,俺就有法子让你回城。”
其实黄晓霞压根没啥法子,她只知道两年后,就能回城了,但具体是怎么回城,她不知道。
她娘偷人,她又不是她爹黄有德的亲闺女,在黄家快待不下去了,她爹已经让她几个嫂子给她介绍对象了。
她说啥都不想嫁给农民,她想嫁给他。
黄晓霞为了得偿所愿,用回城来威胁他,梦里的场景是那样的真实,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宋知青的身上。
她看着他清隽的脸,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而且她喜欢他。
“你还有事吗?”
他对她口中能回城的法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难道不想回城吗?”
这是黄晓霞唯一能用来要挟对方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用的。
她现在走投无路了,之前在家里上吊喝药,逼爹娘大哥,想让他们逼宋知青和她结婚,可没想到他宁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登记,也不愿意接受她。
她见他不搭理自个,神色冷淡,转身要走,急忙说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和你登记的那个周文,她是啥样的人吗?
她在你面前都是装出来的,你被她给骗了,她压根就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她坏的很……”
黄晓霞以为揭穿周文,就能吸引宋清河,可宋清河压根连给她个眼神都没有给,径直回去了。
“俺说的是真的……她就是个女疯子,宋知青……”
黄晓霞看着他的背影,冲他喊着。
那天,她去质问那个周文,被她揪着头发,按在桌子上……那个疯劲,压根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她太会装了,装的宋知青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那是个又疯又坏的女人……黄晓霞感到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原本以为用回城能要挟对方离婚,和她登记,可压根没用。
冰天雪地里,她站在知青处前面的空地上,傻傻的站着,她接受不了被宋知青拒绝。
“她和你说了什么?”
刚刚宋清河本来是不想跟着那个找上门来的黄晓霞出去的,是周文非让他去。
周文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一脸好奇的问他。
“想知道?”
宋清河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示意她进来。
“不说就不说。”
周文说啥都不进去,甚至还往自己的被褥里缩了缩。
她上次不守信用在王红梅那睡了一晚,回来后,她一天都没下得了炕。
后面,她就和他约法三章,一个月里只能有三回,每次要间隔十天。
睡觉也各自在各自的被褥里睡。
今天是第七天。
她被窝里有汤婆子,但没有挨着他睡暖和,不过周文宁愿抱着汤婆子。
宋清河站在炕边,半垂着眼,慢条斯理的解着衬衣扣子。
周文把脸转向了另外一边。
不知道为啥,越来越觉得怀里的汤婆子不热了。
她有两个汤婆子,一个暖着脚,一个抱在怀里。
晚上的水是宋清河给她烧的,也是他给她灌进去的。
没一会儿宋清河上来了。
周文的脚边的汤婆子已经连热都不热了,她冷的忍不住缩了缩脚。
屋里的煤油灯也吹灭了,听到身后没动静,她那脸扭了过来,见宋清河好像睡着了,心里忍不住纳闷,他今个怎么睡的这么快。
她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偷偷的把脚插到了宋清河的被窝里。
只要不挨着他就行了,即使只插在了最边上,也能感觉到热烘烘的,热气从里面散发到了边上,越往里就越暖和。
本该睡着的宋清河,突然掀开了自己,把周文揽到了他被窝里。
周文一下子,就被热气给包围了。
“只睡觉,我什么也不干……”
宋清河的声音里,压根没有丝毫的睡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怀里的她。
“记住你的话……你的手往哪放的?”
周文气急败坏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给拿开。
“小文……”
宋清河搂着周文,声音低哑,带着恳求,手脚很不安分。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才第七天。”
周文无视了他的恳求,反而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手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掐着他,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周文的声音很阴柔,有一种宋清河不老实交代,就会有苦头吃的样子。
“没……嘶……”
宋清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说让我和你离婚,和她登记。”
“没有了?”
周文眼睛微眯,又问。
“没没有了。”
宋清河眉头微皱,脸上带着隐忍。
“那你怎么和她说的,你要不要和我离婚?
我还能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周文嘴上说着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实际上,正在阴恻恻的瞅着他。
宋清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
“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
周文垂着眼,不看他,用手抠着他的睡衣扣子,脸上的神色平缓了些。
“帮我解开……”
宋清河说。
周文撩开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的给他解着睡衣的扣子。
……
“同志,向你打听个事,白淑华家在哪啊?”
几个穿着得体的人,站在了黄晓霞家菜地的篱笆旁边,向她打听着白淑华。
黄晓霞抬头打量了她们几眼,她们像是城里人,两个中年人,瞧着像两口子。
身边还有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穿着解放服的姑娘。
“白淑华?俺们这没有叫白淑华的。”
黄晓霞很不待见城里人,尤其是城里的姑娘。
潘凤见这个姑娘对她们好像很有敌意似的,语气也冲的很,连忙拽着外甥女和丈夫走了。
“咱去前面再找人打听打听。”
“大姨,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先去公社一趟,让他们带着咱们来找淑华姐。”
“谁能想到这个地那么难找啊,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婉仪啊,幸好有你带路,否则我和你姨夫,都不知道咋办好了。”
潘凤感激的看着挎着她的外甥女。
“我早就说不让你给婉仪写信,她在北陵那边忙得很,请假出来都要打报告的。”
白建国埋怨着妻子。
“姨夫,没事,我也几年没有见过淑华姐了。
我刚到北陵才一个多月,原本就想着等休息来南岭这看她,没想到就收到你和大姨的信了。”
潘凤和白建国想来这接闺女,提前给在北陵的外甥女崔婉仪写了信,想着,她熟悉这边的情况。
毕竟北陵离南岭没多远。
“要是你淑华姐像你这样懂事,就不用我和你姨夫这样替她操心了。”
潘凤拍了拍外甥女的手,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大闺女,生来就是克她的。
来这下乡插队没多长时间,连往家里写封信问问她和她爸都没有,就在乡下私自和一个农民结了婚。
还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好好的知识分子,在城里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她和她爸把她培养出来,难道就是让她嫁给一个农民的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之前这个大闺女就往家里寄过信,信里说她想离婚,结婚不和家里商量,离婚倒来信说了。
当时,她和她爹都在气头上,还在怪她在乡下结婚,就给她的回信中写了,不让她离婚。
她非要让她尝尝后悔是个啥滋味,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做事不长脑子,是不行的。
五六年过去了,潘凤和白建国才肯过来接她。
这五六年的时间,也够她吃苦头的了。
“白淑华?俺们村没有叫这个名的啊。”
在槐树下扎堆说闲话的刘大娘,忍不住看向张婶子她们,
“咱们村有这个人吗?”
“没有,你们是不是找错村子了?”
张婶子打量着这仨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叫白淑华的人。
“就是这,我闺女在信上说了,是南岭公社石圪村。
她原本在这插队当知青,后面嫁给了村子里的人。”
“嫁给了俺村子里的人?咦,那不就是水生媳妇吗?
弄半天你们是找她,你们咋不早说啊。”
刘大娘她们早就忘记水生媳妇叫白淑华了,平时都是喊她水生媳妇。
“水生媳妇,水生,你们快看看是谁来了,你们家来了贵客啊。”
刘大娘她们领着人来到了白淑华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一直在家里等信的白淑华,连忙丢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褂子,跑了出去。
她的闺女儿子也跟了出来。
看到六年没有见的爸妈,白淑华有些怔,然后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声音哽咽的不行,
“爸……妈……”
潘凤这个当妈的见闺女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就是对她有再大的怨气,也消散了点。
白淑华扑在她妈怀里,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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