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赵水芹把赵玉兰家仅剩的一百三十块钱,全给搜刮走了,连吃盐的钱都没有给她们留下来。
南岭农场这边,宋清河又回到了北陵。
周文用油纸包,给曾经的老师,潘良带了一包红烧肉。
这次她进来看了看,只见屋里的环境很艰苦。
“快坐快坐,我之前就听老潘提起你,他有你这一个好学生,真是没白活。”
老徐把屋里唯一的那张椅子让了出来,让眼前这个小姑娘坐下。
“你是哪的人啊?”
“榕城那边的。”
俩人,一老一少,在屋里说着话,等去养鹿场铲粪回来的潘良见屋里多了个人后,连忙把门给关上了。
他见这个学生来了,他不知道咋和她相处,毕竟他教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只教了她两年,她就对他这样好,送衣服又送吃的。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潘傻愣着干啥啊,你学生来看你了。”
老徐知道他心里不自在,连忙推着他坐下。
“潘老师。”
周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坐,你坐……“
潘良让她坐下。
“潘老师,你咳嗽好点了吗?”
“喝了你送来的药,全好了。”
“潘老师,你拿我当侄女看待就行,上学那会,要不是你,我恐怕都饿死了。”
周文看出了他很拘谨,和上辈子那个谈笑风生的老师,不一样了。
这辈子,他们之间,确实缺了一段师生情谊。
潘良真的想不起来了,听她这样说,要不是之前她能准确的说出学校的名字,还有地方名,他恐怕都要以为她认错人了。
“我这两年记性越发的不好了,都想不起了,只记得班上的学生很多,都是一群萝卜头。”
“你刚来学校那年,我才十一岁……潘老师,你来到农场几年了?”
要不是那天周文听人喊老潘,压根就认不出他来,后面一问见真是他。
“六年了,没想到在这能碰上来这插队的学生,还能靠学生救济。”
潘良感慨的不行,
“你来这插队,也不能丢了学问,多看看书,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回城接着上学了,你高中读完了吗?”
“读完了,后面就下乡来插队了。”
周文临走的时候,提着一包潘良让她看完的书。
和潘良一个屋的老徐,也拿出了几本。
等周文下次来的时候,他们还会考她。
在农场的日子过的快的很,王翠芬她们中间还来看过周文一次,并且见到了宋清河,这个照片上的人。
一九七七年,春。
得到高考有可能会恢复的潘良,第一时间就来找了周文。
“赶快准备高考。”
他此时比周文还要激动,紧张。
能高考就代表着插队的知青能返城了。
“潘老师?”
周文此时正在家里浇菜,虽然知道高考会恢复,但她没想到潘老师这么早就知道了。
“现在只漏出来一点风声,不过,现在准备起来,没啥坏处。”
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把周文当成了他真正的学生,他发现,她真的聪明,也很好学。
她留在这个农场,简直太可惜了。
不能上大学更可惜。
周文上辈子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地质专业,刚毕业就死了。
她死在了自己的二十四岁,人生最好的时候。
周文这辈子还要上同样的大学,学同样的专业,她要沿着上辈子的轨迹再走一遍。
揭开真相,找出自己上辈子的死因。
“姐夫,上面来电报给你说什么了?”
一年过去,刘玲玲还是没能嫁给她姐夫沈团长。
倒是沈蓉和他越走越近。
刘玲玲为了他,已经在这熬成了老姑娘,见上面终于给她姐夫来电报了,她心中又燃起了回城的希望。
在得知这只是一份表示慰问的电报后,整个人失望的不行。
“老潘,你说这要是真的恢复高考,咱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能回城了?”
老徐在牛棚里问着潘良。
他媳妇和他离婚了,听说带着他的两个孩子改嫁了,他还有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至少有老潘,还有那些人。
小文那姑娘还会时常给他们俩送点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等回城后,他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要是能恢复原来的职位,还挺好的。
“对了,你上次回去,你二姐她怎么样了?她当年的那个孩子找回来了吗,有音信没?”
老徐突然想起来了这茬事。
蹲在炉子旁通炉子的潘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还是疯疯癫癫的,那个孩子已经丢了快二十年了,哪里还有音信。
估计现在都该长成小文那样大了。”
他这次回去,他二姐还喊他爹,他说他是她兄弟,她说啥都不信,怀里还抱着一个洋娃娃,说是她的闺女家玉。
他二姐的闺女当初在医院一生下来,就被人给偷走了,二姐自那以后就疯了。
他也找了他那个外甥女很多年,但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我记得小文今年也是二十岁,去年刚来这的时候,我听到她已经结婚登记的事,还有点不敢相信。
年纪轻轻就结婚了,那个宋知青人也挺好的,俩人配的很。”
老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他下放那年,她已经十六岁了,现在估计都结婚嫁人了。
这□□年,她没有来这看过他这个父亲一次,他儿子也是。
每次看到旁人的媳妇,子女都来这探望,他心里就难受的慌。
“小文也是二十岁了吗?”
潘良有些诧异,炉子都不捅了,脸上闪过一抹思虑。
“二十了,之前我还问过她,多么年轻啊,比咱那会强多了。”
老徐这个老教授,也不好白吃她的东西,可他除了这身学问,就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了。
不管啥,他就一股脑的教给了她。
潘良又追问,
“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家庭?”
“这个倒没有,对了,去年她家人不是来过咱这农场吗,当时你不在农场,你不知道。
她还带着她的二妈二爸来这找老曲,还是我在中间给牵的线。”
老曲是个老中医,也被下放到这来了,农场里的人有啥病的,都来找他。
之前有个女同志结婚几年,要不上孩子,就是他给开方子吃好的,听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婆婆还过来给老曲送喜蛋。
“怎么是二爸二妈,他们是啥病啊?”
“我当时没在屋里,估计是啥不好说出口的病吧。”
老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想外甥女想疯了吧,她怎么可能是你外甥女。
人家的二爸二妈,对她好的不行,小文那姑娘肯定是他们亲生的。”
老徐可是亲眼见过的,不是亲生的,压根不会那样。
“我就是随口问问。”
潘良心中刚燃起的一丝希冀,顿时被压了下去。
王红梅也从食堂请了病假,躲在宿舍里看书。
等到八月份,恢复高考的消息传了下来,无论是在农村插队的知青,还是在农场的知青,都像疯了似的。
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锄头,重新又拿起了课本。
这个时候,也有一部分在农村嫁人或者娶妻的知青,面临着选择。
牛棚区老杨的闺女杨絮云就是这样。
当年为了给她爹看病,她把自己嫁给了南岭公社的王宝牛,一个治疗牲畜的兽医。
他的亲爹,是公社的干部,姑姑是农场养鹅场的队长。
王宝牛有次来农场找他姑姑送家里腌的咸菜,在农场对杨絮云一见钟情,说啥都要娶她。
原本家里给他定的那门婚事,他在家各种闹,闹的他爹娘没法子,只好和人家退了亲。
那个时候,农场一个月里是能看上一场电影的,他每次都会借着看电影,或者借着来找他姑姑的名头,来农场找杨絮云。
可杨絮云压根就看不上他一个农村人。
即使她成分不好,她爹是被下放到这的,可以前在城里优越的生活,和见过的世面,给了她看不上他的底气。
她爹的身体本来就文弱,下放到这后,天天干的活很重,他压根吃不消,没多长时间就病倒了。
父女俩人从城里带来的那点钱,买了几副药,就所剩无几了。
她每天还要去上工挣俩人的口粮,她在城里长大,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干了一整天,只拿回来两个地瓜和一块豆饼。
这个时候,王宝牛的姑姑拎着一兜子鸡蛋,还有一兜子桃酥找到了这来。
杨絮云很想不答应,可看看躺在床上没钱治病吃药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干农活手上磨出来的血泡,以及家里仅剩的一块地瓜。
那块地瓜,刚刚父女俩人推来让去的,谁都不肯吃。
在这种情况下,杨絮云答应了,她一个城里姑娘就这样嫁给了一个农民。
现在恢复高考了,能通过高考回到城里,杨絮云这些天,在家里走神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
“絮云,絮云,咱爹和你说话哪,你最近是咋了?是不是病了?”
王宝牛担忧的看着媳妇杨絮云,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些天都这样,魂不守舍的。
“爹,你刚刚说啥?”
回过神来的杨絮云,连忙看向公公王大贵。
王大贵刚刚和这个儿媳妇说了好几遍,她都不应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把刚刚的话给说了一遍,
“俺刚刚说,俺从县城医院又给恁爹拿了点药,你抽空给他拿过去。
顺便把你娘昨个蒸好的那筐子馍馍,还有家里的那十几个鸡蛋,拿给你爹。”
这些年,杨絮云的爹都是靠王家养着。
“知道了爹。”
杨絮云怕公公和婆婆看出她的心思,连忙说吃好了,端着碗出了堂屋。
她公公这些天,一直在观察她,虽然老公公观察儿媳妇,这话说出来让人笑话。
可自从公社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恢复高考了,知青能通过高考返城上大学,那些知青们都沸腾了。
他的这个儿媳妇也是城里下来的,虽说不是知青,但也差不多。
他怕她不好好和他儿子宝牛在这过日子,生了想考大学的心思。
“儿啊,她最近和你咋样,她有没有和你说想考大学的事?”
王宝牛的娘忍不住小声问他。
她这个儿子傻不愣登的,当年铁了心非要娶她,这些年她就给她们王家生了一个孙子。
“娘,你说啥哪,絮云都和俺结婚了,还考啥大学,她都在这成家了,俺和她连娃都有了。”
王宝牛觉得他娘真是想多了,絮云咋可能去考大学。
即使能舍得他这个男人,也舍不得他们的儿子。
她去考大学,那她还要不要他们的这个家了?
“别的村子,已经开始闹离婚了……”
王大贵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
“俺媳妇不是那样的人。”
王宝牛还生气了,站起来,把碗一扔,就气冲冲的回房了。
一推开门,他就见她媳妇正在慌忙的往被褥里藏东西,就像是怕他看到似的。
王宝牛装作刚刚没看见的样子,
“媳妇,这是俺这个月挣的钱。”
他每个月挣的钱都交给他媳妇杨絮云。
“不用都给我,你也留点自己用。”
杨絮云甚至不想要这钱,王宝牛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自责,越痛苦。
她甚至想,她考大学,是不是太忘恩负义,没良心了?
她应该好好的留在这和他过日子,可她不甘心,她想去考大学,说不定,能考上哪。
要是考不上,她也就能死了那条心,留在这踏实和他过日子了。
等杨絮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王宝牛连忙把被褥掀开,只见他媳妇刚刚藏起来的是一本书。
听说那些知青也都在看书,准备高考,他媳妇是不是也……王宝牛的心顿时变的乱糟糟的。
在他媳妇回来前,把书又给放到了原来的地方盖好。
真被他爹娘给说中了……王宝牛不知道咋办好了。
住在牛棚的老杨,见亲家又让闺女给他拿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心里更加愧疚的慌了。
“絮云,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你准备高考的事?”
“还没有说。”
杨絮云不知道要咋说,咋张口,这些年,她们父女俩人欠了王家太多了,已经很难还清了。
她蹲在地上,给她爹洗着衣裳。
她多希望王宝牛能对她坏一点,或者她公婆对她坏一点,这样她也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了。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想好。
他们一家对咱的恩情,是一回事,可我这个当爹的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份恩情,被绑在那个家一辈子。
你要是考上大学,还能有另一种人生,这后半辈子还有更好的过法。”
老杨是过过好日子的人,他的前半生在城里,顺风顺水,毕业后,就在大学里任职了。
他爱人走的早,闺女是他带大的。
他是一个开明的人,无论他闺女怎么做,他都尊重她。
“都怪我这个爹没本事,当年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嫁给王宝牛。”
他的私心更希望她闺女通过高考,去过她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他这个爹给拖累了。
“爹,这事不怨你,当初是我自愿嫁给他的。”
嫁给他,他对她很好,她没有后悔过,但她这辈子,总觉得缺点啥,那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榕城,
“小文来信了,她说南岭那也恢复高考了,这下可好了,小文能回来了!!!”
王翠芬拿着信纸不撒手,激动的不行。
“娘,快给我看看。”
周老二已经和他娘要了好几次了,就是不肯给。
“咱家这下,真的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虽然还没高考,但王翠芬已经认准她孙女能考上大学了,之前学习就好的不行。
“高考好,高考好,那个小宋这次和不和她一块回来?”
周老抠还盼着见孙女婿哪,上次他们全家都去南岭农场去看她了,得知她在农场教书,住的地方也不差。
临走上火车的时候,还是小宋用吉普车把他们给送到火车站的。
他们也不是瞎子,看出了这俩人不是假结婚那么简单,一路上,王翠芬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张口闭口都是小宋。
周老抠也喜欢他,不仅长的一表人才,还这么有能力。
他们到小文住的地方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系着围裙,在做饭……这在男同志中可是少见的很。
就连刘小娥都夸他是好男人,不仅长得好,还会做家务。
“肯定来,咱上次走的时候,人小宋都说了,要来看咱。
不行,我要给小宋再寄点咸菜,他爱吃我腌的咸菜。”
嘴甜长得俊的宋清河,已经把王翠芬拿他当孙女婿看待了。
“我们在屋里说话,你搁这偷听啥哪?”
王翠芬前一秒还笑的合不拢嘴哪,看到周卫红在门口偷听,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周卫红见她奶这样刻薄的看着她,她吓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奶,我是想问问你,晚上做啥饭……我姐姐是要从乡下回来了吗?”
周卫红眼中带着期待的问王翠芬,像是很盼着见到她姐姐周文似的。
“你一个黄鼠狼装啥装啊,你再装,也掩盖不了你浑身这股子算计的臭味。”
王翠芬早就把她看的透透的了,想偷家里的菜谱,想占家里的便宜,门都没有。
她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来她那个娘赵玉兰。
“奶,我没有……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算计,我只是想我姐姐,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了。”
周卫红被骂的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相。
“周卫红,我这件毛衣,你给我洗干净了吗?”
刘小娥气势冲冲的从屋子里出来,把手里拿着的那件毛衣砸在了她的脸上,
“你闻闻这啥味,你对我衣裳做啥了?”
刘小娥气的,直接上手掐她,
“还敢躲?”
刘小娥满院子的追着周卫红打,
“你这个臭丫头,给我站住,再不站住,就给我滚回去。
天天在家里白吃白喝,啥也不干。”
“二婶,我干了,我给你们洗衣裳做饭,还拖地……”
“这些活算啥活?”
刘小娥用扫把拍着她,上次她还发现,这个死丫头竟然还偷用她的擦脸膏。
她有些后悔当时留下她了。
“二婶,二婶……”
周卫红心里快气死了,她在这个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讨好她们。
可他们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一样,一点都不念着亲情,对她连心软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们的孙女,她们的侄女啊。
为啥要对她这样的刻薄,为啥要这样的磋磨她?
而周文却是她们的心肝肉,她周卫红就贱的连家里一头驴都比不上。
她在这家,被她们非打即骂,周卫红在这呆了一年多,原以为能让他们可怜自己,给她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可没有。
她总不能一直在这当烧火丫头吧,她已经十九了。
周卫红心里莫名的焦躁,想起了还在乡下,等着她把她们接到城里来的娘,妹妹,还有兄弟。
第三天的时候,机关大院的张科长来家里请王翠芬。
周卫红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去院子里扫地去了。
见人走后,她往堂屋瞅了几眼,然后放下扫把,急忙的追了出去,
“张叔叔,张叔叔……”
提着包的张科长站了下来,见是王师傅的孙女,他忍不住笑吟吟的问道,
“是不是王师傅有啥忘了交代的事?”
“不是……”
周卫红低着头,脸很红,瞥了他一眼,
“是我有事求您。”
“啥事啊?”
“我想让您帮我找个工作,我奶她不好意思和你张这个口,我就厚着脸皮过来求您了。”
她的亲奶,亲叔不给她找工作,她只好自己想法子来找。
“我以为啥事哪,王师傅这个人就是太客气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事好办的很。”
“真是太谢谢您了,张叔叔,不过,您能不能先保密啊,我奶奶那个人,不想让我来求您,她那人好面。”
周卫红激动的给张科长鞠着躬,然后求着他。
“理解,理解,王师傅就是不爱麻烦人,可连我她都不想麻烦,往后还让我咋好意思登门啊。”
安排工作的事,对于张科长来说不是啥难事,他干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周卫红捂着脸,激动的哭了,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工作,就这样成了。
要是知道这么简单,她早就应该厚着脸皮找他们。
只要有了工作,发了工资,就搬出这个不待见她的家,还能把娘她们接过来。
回到家的张科长咂摸出点味来了,他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又隔了几天,她没有等来张科长给她安排工作的消息,倒是迎来了王翠芬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长能耐了,竟然敢打着我的名头,让人张科长给你安排工作。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要脸,和你那个娘,真是一模一样。”
王翠芬一巴掌把她抽的摔在了地上。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刘小娥从屋里,把她的东西给扔了出来。
“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卫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只是想要一个工作,她们说一句话,就能帮她安排工作,这样容易,她们却不肯帮她。
她心中滋生了浓烈的恨意。
可面上还是苦苦哀求着她们,让她在家里再住一夜,让她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再走。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抱着被扔出来的衣服,蜷缩在灶房里,冻的瑟瑟发抖。
那个张科长明明已经答应不和她奶说了,为啥最后还是说了?
周卫红连带着他也恨上了。
这儿她是待不下去了,工作没弄到,还被揍了一顿。
可她又不甘心这样就走了,她在这给她们洗了一年多的衣裳,干了一年多的杂活。
她们连一分钱都不给她,连件不穿的旧衣裳,宁愿让它在箱子里发霉,也不肯给她穿。
既然她们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她知道这个家里有她太爷爷留下来的菜谱,并且已经知道他们藏在哪了,就藏在她爷奶睡的炕下。
听她娘说,她爷奶手里还攒着不少老东西,那些老东西能值不少钱。
不仅是菜谱,还有老东西,都有她爹的一半,原本她只想把属于她爹的,属于她们家的给拿走。
但现在,她想全部给拿走,就当是她伺候她们这么长时间,忍受她们打骂的补偿。
周家人都睡了,灯都熄灭了,周卫红在灶房盘算着怎么把东西给偷走。
要是她奶愿意教她做饭,愿意给她找工作,她是不会这样干的,她这样干,都是她们给逼的。
她们不愿意拉扯她,那她就自己拉扯自己。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人啊……”
半夜的时候,在屋里睡觉的王翠芬和周老抠纷纷被惊醒。
“失火了?”
她们连忙披上衣服,打开了门,连周老二也起来看了。
他们没注意到,灶房的窗户上藏着一双眼睛。
见他们走出了家门,周卫红就偷溜进了王翠芬和周老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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