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火气被弘书千里迢迢送回来的药方熄灭了不少,也终于愿意心平气和的让叶桂把脉,不过对于叶桂要他多休息的医嘱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能配合的仅限于按时喝药。
叶桂自然是拿这位‘病人’没办法的,他再耿直也不会用对待普通病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只能留下和吴谦商议过的方子后离开。
允祥和他们一起,出了遵义门,算是彻底离开了养心殿的范围,允祥不再强撑着,走路姿势变的一瘸一拐。
“怡亲王这是?”叶桂疑惑。
允祥礼貌一笑:“老毛病了,一下雨就犯。”
吴谦自是清楚症状的,问道:“先前配的药不管用了吗?”
允祥道:“还是有用的,不过可能是这次下雨的时间太长,所以屡有反复。”
叶桂对这位怡亲王的印象不错,便主动道:“可否容老夫给怡亲王把个脉?”
允祥自是无乎不可:“求之不得。”
皇宫内没有他们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几人索性就站在墙边,任叶桂听脉。
叶桂的表情本来还算轻松,但随着时间过去,他的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看看吴谦,再看看允祥。
允祥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好歹做了这么久的怡亲王,面上还是很稳的住:“可是有什么不对?叶冼马但说无妨。”
叶桂松开手,对吴谦道:“吴院使不如也号一号。”
早已心生好奇的吴谦也不推辞,很快,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吴院使是不是也察觉到这脉不太对?”叶桂问道。
吴谦松开手,微微颔首。
允祥捏捏手心:“二位,本王可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倒也不算疑难杂症,只是不太确定。”叶桂沉吟道,“令郎之前得过的附骨疽,王爷应该知晓,老夫翻阅过此症的相关脉案,您如今的脉象和这个病有些像。”
“只是老夫不清楚您之前的脉案,所以不能肯定您的情况,但如果吴院使也觉得您的脉象不对的话,那看来是附骨疽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吴谦点头:“王爷您的脉象和之前确实不同,不过臣不擅长附骨疽之症,还是让刘太医来为您看看。”
刘太医,刘裕铎,便是之前为弘暾主刀排脓的人。
允祥回到军机处等待,很快,刘裕铎便匆匆而来,又是一番把脉后,这位算是附骨疽一病的权威人士下了诊断:“就是附骨疽,而且已经发展到中晚期了,必须得尽快治!”
允祥不由恍惚,没想到自己真会和儿子得一样的病症。
这个病可是会死人的,在弘暾之前,宗室里就有几个因这个病而死的人。若没有太子研究出来的抗生素和酒精,他的弘暾恐怕那一年就会离开自己,而自己也会在两年后的今天步弘暾的后尘……
到头来,他们父子的命都是被太子救下的……
“十三,十三!”
允祥回神,看着眼前的人还有点恍惚:“四哥?”
得到通知、亲自赶来的胤禛松了口气:“朕都知道了,你放宽心,弘暾当初能治好,你也一定没问题。”
“四哥。”允祥却自顾自地道,“是小六救了我们父子的命啊,四哥,我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胤禛握住允祥的肩:“说什么救命报答,你我是兄弟,小六是你的侄子,和儿子也差不了多少,这都是应该的。你也不许想这些了,朕已经让人去叫弘暾,一会儿让他接你回家,刘裕铎也跟你回去,把你治好了再让他回来。”
“四哥……”允祥眼睛有些酸。
胤禛捏了捏他的肩:“好好养病,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朕还想让你陪朕百年。”
允祥被弘暾接回家去,刘裕铎进驻怡亲王府,叶桂和韦高谊不请自来,在第一线旁观由弘书开创先河的手术流程。
弘暾、皇后、福惠、十三……看重的人接二连三得重病,自儿子走后一直反复生病的胤禛难免触景伤情,由彼思己,突然想和人说说话,环顾四周却发现无人可诉。
“唉。”胤禛又一次幽幽叹气。
“皇阿玛?”福惠的小脑袋从门边探出,“儿臣来陪您用膳了。”
胤禛知道福惠陪他用膳是小六要求的,因为福惠深知凭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监督皇阿玛准时用膳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搬出了他六哥的名头,并借此还算顺利的完成了弘书临走前交代的任务。
摆膳的时候,福惠没忍住问道:“皇阿玛,您刚才为什么叹气啊?是不是六哥又送信回来了?”
六哥好偏心,给皇阿玛和皇额娘写信就是一封接一封的,给他就只有寥寥两三封!而且给他的信也没写多少内容,搞得他现在想知道六哥在外头的情况还得想办法求皇阿玛!
想到儿子最近一封让人生气的信,胤禛黑了脸:“没有。”
肯定有!福惠忍不住噘嘴,六哥这次肯定又没给他单独写!这么偏心,他不要给六哥办事了!
气鼓鼓吃完饭,该离开的福惠鞋底在门前磨了又磨,磨得胤禛都忍不住开口:“又想做什么?”
福惠吭哧吭哧开口:“六哥走前说,戴梓情况似有不好,若有情况而他没回来,让我代他去看一看。我前两日听说,戴梓已经有些日子不曾露面,而府中大夫出入频繁……”
胤禛顿了顿:“知道了,苏培盛,给七阿哥安排护卫。”
“谢谢皇阿玛。”福惠表情一下雀跃了不少。
胤禛抬眼看他:“可以在城中逛,但不许离了人。”
被猜中心思的福惠心虚道:“儿臣没想去哪儿……就是打算顺便去看看报社和书局的情况,给六哥写信的时候说说……”
胤禛不置可否,给个眼神让他赶紧走。
……
福惠从戴府离开,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代表六哥来戴府看望,戴府上下自然是恭敬恭敬再恭敬,戴家人恭敬的累,他其实被恭敬的也很累。
如今总算完成任务,他也能好好放松放松了。
先去报社,都在皇阿玛面前说了,不去可不行。
福惠兴冲冲地走进雍和宫,然后被正忙着新一期报纸审稿的允禧忽视了个彻底。
无聊的在‘老家’转了转,福惠无趣地离开,转身去书局找弘暾堂哥,可惜弘暾更是个陀螺。蒲沅洲的爹终于松口将《聊斋志异》交给惠民书局印发,本来就忙得不行,亲爹又突然病了,弘暾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哪还有时间陪福惠闲话。
福惠再次怏怏的离开,本来想再去印刷厂看看他三哥,但一看天色不早,时间不够他来回一趟,索性算了:“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酒楼,带爷去看看。”
御膳房的山珍海味吃多了,他也想尝尝民间的吃食。再说今儿好容易出来一趟结果什么都没干成,他总觉的亏了。
“回爷,在报纸上打过广告的和泰楼就在这附近。”早有准备的贴身太监引路,福惠慢悠悠地游荡过去。
“七阿……爷?”
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福惠没有反应,他没觉得是在叫自己,直到这个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越过他拦在了前头:“真是七爷!七爷,奴才参见七爷。”
福惠蹙眉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人:“你认识爷?你是谁?”
“七爷,奴才是年兴啊,雍正五年您见过奴才一面的,您不记得了?”年兴非常卖力的展示自己。
年兴,二舅家的四表兄,这个名字勾起了福惠的记忆,他上下打量眼前人:“你这几年的变化倒是挺大。”
雍正五年,年兴才被胤禛下旨赦免,从流放地回到京城,当时几乎瘦成竹竿。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年兴,却是挺着将军肚,富态的很。
年兴笑的灿烂:“奴才这点变化算什么,几年不见,七爷您才是愈发器宇轩昂、品貌非凡,奴才转进这条街,一眼就瞧见了您,您在人群中实在是……”
滔滔不绝地一连串马屁让福惠不由微微蹙眉,但这好歹是母家的表兄,福惠也不好摆脸色,只能打断道:“大街上就不要多说了,爷还有事,四表兄请自便。”
年兴却好似听不出福惠的逐客令,殷勤地道:“七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奴才保证帮您办的妥妥当当。”
福惠有些不悦:“爷只是去和泰楼看看,无须你帮忙。”
哪知年兴闻言却更是黏着不走了:“七爷要去和泰楼用膳吗?刚好,奴才认识和泰楼的东家,奴才陪您去,保证让您尝到和泰楼最正宗的招牌菜!”
年兴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年纪小没经验、不好直白拒绝母亲亲人的福惠只能让他跟着。
一到和泰楼,年兴就让人把掌柜的叫来,自报身份后扔出一张银票:“爷要包楼,让其他人都离开!”
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习惯了六哥为人处事的福惠有些不适。
和泰楼的掌柜却点头哈腰的接过银票,将他们请进最好的包厢,然后去请其他客人离开。
年兴亲自当起了店小二,忙前忙后的伺候,福惠的贴身太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虽然多了一个让人不太愉快的人,好在和泰楼的菜色确实还不错,尤其是拔丝红薯,做的很有几分火候,让在宫中被严格控制甜食的福惠吃的很是满足,对年兴都看顺眼了些。
年兴很快察觉到福惠态度的转变,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再等一等,再和七阿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但想到等了三年才等来一次见到七阿哥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就不想再等了。
几番暗示七阿哥将身边人挥退,七阿哥却都像是没听懂一样,年兴心一狠,干脆也不避了,他不信在皇宫里长大的七阿哥连身边人都收拢不了,能被七阿哥带在身边,肯定是心腹。
既然是心腹,那迟早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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