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叫嚣的胃安抚住后,弘书没为难自己非要做什么父慈子孝的姿态,舒服地躺进被窝里,和他阿玛说话。
“我睡了多久,阿玛。”
胤禛也很自然地回答:“差不多十五个时辰,再不醒朕就要考虑让太医给你扎几针了。”还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这是什么容嬷嬷行为?再说他也不是小孩子,还怕扎针。弘书对阿玛的玩笑略感无奈,转开话题:“我回来时着急,闯了城门、宫门还有养心殿的守卫,那些侍卫也不容易,因着我的身份也不敢下死手拦我,阿玛你别罚他们。”
知道是自己的责任,不错,胤禛温言:“朕知道。”
“还有我的侍卫营,他们也是听我的命令,你也别罚他们,罚我就好了。”
拿得住书。”
这是变相让他休息呢。
“这不行,阿玛你换个别的。”弘书却不乐意,“我事情多着呢,你罚罚俸禄什么的,或者给我几个差事,让我戴罪立功。”
臭小子这是心跑野了啊,还再给几个差事?再给几个差事他这一年到头还能看见人吗!胤禛眉毛一竖:“还敢讨价还价?必须禁足,禁六个月。”
弘书意外地听懂了他阿玛在想什么,有些哭笑不得:“您想什么呢,我不是想往出跑,这不是您和十三叔都病着,一直拖着病体忙,什么时候才能养好?我就是想多帮您干点活儿,您多歇歇,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还是说您怕我夺您的权,不敢放手让我处理政事啊。”弘书也开起玩笑。
“臭小子!还夺权?”胤禛一巴掌拍在被子上,看儿子露出夸张的作怪表情,“毛都没长齐还想夺权,朕就是放手给你,你以为你能夺得过去?”
弘书连忙谄笑:“是是,阿玛您英明神武,满朝大臣对您都忠心耿耿,我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哪能动摇您的权威。”
胤禛轻哼一声:“拍马屁也不管用,老老实实给朕禁足。”
啧,这咋还软硬不吃呢,得,今儿看来是不成了,明儿吧,明儿他去养心殿请安,就不信阿玛能把他轰出来。
“好好好,听您的,禁足就禁足。”弘书的语气还带着点不服气,说完探头探脑地问起福惠,一副赌气不愿意再继续父子温馨局的模样。
“小七呢,怎么不见他?”赌气当然只是做给阿玛看的父子之间的小乐趣,不过好奇小七也是真的,这孩子一向粘他,按说这情况应该是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的,但阿玛都来了,这孩子还没出现。
胤禛自是看得出儿子的小伎俩,不过微微一笑,收了笑意后道:“大半个时辰前才出宫去了。今儿个戴梓出殡,小七看你一直没醒,想着你若是醒着估计会想去看看,所以就代你去了。”
“戴梓……去世了?”弘书有些怔愣,虽然离开前就知道戴梓或许不太好的消息,但在外边他只收到了七叔允祐的死讯,没有其他人的,他就以为大家都好好的,谁知道……
“出殡…”这时候停灵其实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主要是看风水先生算的吉日有哪几天,然后选一个,“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胤禛倒是记得清楚:“地震那日。”
地震那天啊,那时候他还在山西境内,连京城地震的消息都还没接到。
弘书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朱意远捞到说话的机会:“回殿下,这会儿未时末了。”
胤禛猜到儿子的意图:“想去?”
弘书点点头:“火器是以后武器发展的大趋势,阿玛,我觉得,戴梓的功不比历史上流芳的名将小。”
戴梓去世后,福惠就按照弘书离开前嘱咐的,将他早就备好的给戴梓请谥号的折子递交给了胤禛,此时胤禛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看了儿子一眼,点头道:“朕知道了。”
然后起身:“再休息一会儿,免得出门还要被人抬着,丢人。禁足就从明日开始。”
说完就要走。
“阿玛,等等。”弘书叫住他,“岳钟琪带大军走到哪儿了?儿子收到十三叔的信之前,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路的,虽然没多久我就先走一步,但以我对岳钟琪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改变大军急行军的速度,这会儿……离京城应该不远了吧?”
胤禛转身看他:“你倒是很了解他,岳钟琪带大军已经进入直隶范围,和京营照过面了,现在大军已经放慢速度,向京城赶来,大约四日后到。”
时到今日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岳钟琪这场分歧上,是他输给了儿子,不过:“他的罪责,朕会交给三司会审!”
虽无造反之迹,但几次三番让太子直面危险,辖下还有土司悄悄起势而不知,怎么也不能饶过他。
弘书没有为岳钟琪求情,他知道,阿玛此时的怒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好,儿臣到时可以去做证人。”但他还是试图用玩笑令阿玛消消火。
结果胤禛火气好像更大了些:“这时候知道自称儿臣了?”
弘书还懵着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阿玛就已经甩手离开。
“……”弘书有些不确定的问朱意远,“皇阿玛刚才是生气我因为岳钟琪自称儿臣,觉得我因为别人跟他生分吗?”
朱意远:“这…奴才也不知道…”
他也没机会当爹啊,哪里懂当爹的心思。
戴府,福惠正心不在焉地吃菜,旁边坐的是接到他来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允禧。
“别想了,小六肯定没事的。”允禧安慰小侄子,“听说他五日跑了八百多里,肯定是累坏了才睡这么久。”
急行军一日才一百里,可想而知弘书这次长途奔袭的强度有多大。
福惠闷闷不乐地道:“你都不知道六哥才回来时有多惨,都和野人差不多了,腿上磨掉了好大一块皮,反复结痂反复磨。”
允禧光听着都觉得痛,他虽然很早就失去了皇阿玛,在兄长手下讨生活,但当今皇上并不是一个苛待幼弟的,金尊玉贵长大的他蹭掉一块儿油皮都觉得疼痛难忍,很难想象才十来岁的侄子是以怎样的信念坚持下来的。
“太子殿下至孝啊!”勉强有资格上桌陪他们的一个官员忽然大声感慨,伴随着虎目落泪,“百里不息恐归迟,里路崎岖为亲食。若不是心忧皇上病情,何以能日行百五,太子殿下真乃当世子路!”
子路,孔子的得意弟子,因百里负米的典故被后人当做是孝顺父母的典范。
允禧和福惠都被这人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虽然弘书确实很孝顺,这次五日奔袭八百里也很厉害,但……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吗?
嚎啕大哭的人还在发表感言:“太子殿下如此,真叫下官羞愧啊,想我往日,竟还因家远休沐日短而少于回家看望父母,我真是不孝啊……”
……你这真的不是在内涵朝廷放休少吗?允禧吊着死鱼眼,想看看这位还能怎么表演。
结果同桌的其他人不甘寂寞,纷纷开始抢镜头。
“是啊是啊,在下回去就要为太子殿下的孝行写一篇文章投给京城日报,二十一爷,能否刊登?”
允禧:……呵呵,我到时把稿子拿去给小六审,你猜能不能。
但这只是个开始,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要给太子写文章。
“我现在就有灵感了!我要为太子殿下赋诗一首!二十一爷,京城日报能否刊登诗作?”
……
允禧木着脸不说话,福惠悄悄凑过来:“禧叔。”
“嗯?”这小子别是被带偏了也要给他哥写文章吧。
“五日八百里,每日应该是一百六十里,那个人算错了说的一百五十里!这么简单的算术都能算错,他学识肯定不行,文章肯定也写的不咋样,你别选他的文章。”
这样的文章传播出去只会给他六哥丢脸:“禧叔你不是认识很多名家吗?找他们,让他们给六哥写文章。”
允禧:……小朋友你就纠结这个?看来你对你六哥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啊,告诉你,你六哥肯定一篇都不会让我登。
不过这话现在没法说,允禧只能放福惠在那儿推荐他知道的名人名家。
其他人还在自荐,哭的那个人还在哭,戴亨过来劝也不管用,索性也不劝了。
……别说,这哭声和今儿这场合还挺搭。允禧看着一脸无奈的戴亨想着。
忽然。
“太子殿下驾到!”
嗯?嗯!!
“六哥来了?六哥醒了?!六哥!!!”
允禧还没起身,福惠就已经窜出去了,他只能赶紧提着袍子跟上。
他俩跑了,戴亨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落在后头,也跟着跑,然后,其他宾客互相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是一个在太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写文章夸有什么意思,太子不一定能看得见,当面夸多好,肯定能听见!
于是一群人也跟着跑。
弘书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群乌泱泱朝他本来的人,吓得他以为怎么了,难不成里面出现大蟒蛇了?
没待他问,没等其他人见礼。
跑在最前头的福惠飞奔过来,抱住他,放开嗓子就哭。
“六哥,你怎么才醒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不在,他们就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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