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娅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又来到这里。
她紧接着向周围看去。
周围的浓雾带着斑斓的色彩,一团团的浮现在黑暗里,偶尔变换出奇异的场景,像是古埃及的壁画,也像是因为信号不灵而卡住的屏幕,上面的人物五官也跟着一块扭曲,就像是在张大嘴巴痛苦哀嚎。
更遥远的位置,似乎有很多古埃及装扮的奴隶正跪拜在地上,用着陌生古怪的语言大声赞美神祇,他们双手紧紧的贴在昏黄沙砾上,一直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以此来证明自己对黑法老的虔诚。
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类们围拢着这里,就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而黑法老就是这一切人类的核心,也像是一个无光的黑洞。
祂坐在这里,比太阳更耀眼,比黑暗更黑暗。
“来我的身边吧。黑法老说道。
祂向她伸出了手臂,张开了怀抱,磁性的声音不断回响。
安西娅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拉着黑法老的袖子一角,坐到了他的身边,开始和祂接吻。
安西娅为黑法老冰冷的唇瓣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向后仰,想要两个人重新分开。
但是她刚一动,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背部,轻轻抚摸上面的脊椎骨,固定好她的身体,让她不要乱动。
于是这个吻只能继续下去。
这个亲吻极为平缓,安西娅感觉到舌头轻轻舔舔过自己的唇瓣、上颚和牙齿,动作又轻又柔,就像是羽毛和棉絮。
刚才的梦境里,她经历过太多恐怖的场景,因此大脑眩晕一片,理智摇晃如风中的烛火,就好像高烧的人行走一样,每一步都像是轻飘飘的踩在棉花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陷入黑暗、跌落悬崖。
但黑法老带来的触感很真实。
他们互相亲吻,吮吸着对方的软肉,唇舌交缠之间带来黏腻的水声。
安西娅双手捧着这张英俊而非人的面孔,微微仰起脑袋,触碰着祂冷冰冰的皮肤,感觉到温度很冰凉,却在无止境的眩晕和理智流失里,终于触碰到了一点真实的东西。
——虽然讽刺的是,祂本身却是这个宇宙间最疯狂混乱的存在。
黑法老被这个亲吻取悦了。
祂傲慢英俊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虽然这笑容转瞬即逝,但是对于外神来说,也是难得的情绪波动。
“真有趣,你是在讨好我吗?”黑法老平静说道。
“不,恰恰相反,我对你毫不在乎,所以反倒可以在你面前肆无忌惮,轻松随意。”安西娅轻声说道。
看见黑法老愣住,安西娅又接着说道:“你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不必担心拖累到你,伤害到你,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也满不在乎。”
“你不是跟在我身边的女仆,也不是被卷入神秘事件的倒霉家伙,更不是这个脆弱地球上的任何人类。你是混乱邪恶的源头本身,知道我的一切挣扎和痛苦,因此我反倒在你面前不需要小心伪装,想尽办法的找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面对那些神话生物和邪·教徒时,我知道我有逃跑的可能,所以我会竭尽全力的求生,但面对一个邪恶却又强大的外神,有朝一日你想杀了我、毁灭我,不需要吹灰之力,我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所以我也就不必再挣扎了就好了。”
安西娅想不明白奈亚拉托提普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兴趣。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渺小、脆弱,比海洋中的水滴更普通。
即便她有在人类社会当中可以引以为傲的美丽和财富,可对于可以轻易改写现实的外神来说,也毫无意义。
人类怎么会在意一只蚂蚁拥有多少食物?多大的洞穴?
祂的兴趣来的莫名其妙。
而等到祂的兴趣消失时,就是她的死亡或疯狂来临之际。
安西娅停顿几秒,摇摇头,从短暂的思考当中回过神来,继续平静的说道:“真有意思,我不在乎你,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不在乎我,一切的疯狂和诡异都是你带来的,世界对我来说越发危险,可是这反倒让我感觉到在你面前卸下了无数枷锁,觉得轻松自在。”
这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不止一次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绝境,面对了来自伏行之混沌的可怕威胁,偶尔独自思索时,也会对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强大外神产生崇拜感……但这依旧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没有对奈亚拉托提普产生依赖感情,也没有升起过好感。
但这也绝不是正常的爱情。
这样特定环境下诞生的感情古怪、奇异,和那些腐朽羊皮纸上记载的神话生物相似,畸形扭曲的无法想象。
黑法老的轻蔑微笑消失了,祂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像是恼怒、又像是不甘心和出乎意料。
但是这一瞬间,祂感觉到了鲜明的情绪。
祂在多维宇宙中戏耍过数不胜数的人类。
在遭遇不可名状的神秘事件时,在见识到奈亚拉托提普的可怕时,那些人类的反应大同小异,痛哭流涕、怒火高涨、苦苦哀求、绝望自杀、或者是自相残杀……
人类真有意思,整个宇宙里没有那么多智慧种族,比人类出色的数不胜数,可是没有一种会像他们一样,拥有这么多丰富而又变换多端的情绪,总是所谓的“爱”挂在嘴边,仿佛没有这些情绪,就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
人类的虚情假意,总是能上演出极具讽刺性的戏剧,让奈亚拉托提普感觉到短暂的愉悦开心。
而这些人类当中,又有一小部分如同伦道夫·卡特,充满了超乎寻常的冷静、旺盛的好奇心和智慧。
这些和其他普通人类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偶尔也会让奈亚拉托提普们感觉到有趣,愿意暂时放过他们。
这不是出于善心,而是希望他们在下半辈子的人生当中,继续经历神秘事件,当一个不自觉的演员。
他们为自己的一次次逃出生天而感到庆幸和后怕,却猜不到自己只是台上的提线木偶,人生意义在于表演戏剧,而台下的观众、搭起舞台的员工和戏台后的导演,全部都是奈亚拉托提普。
祂站在黑暗的阴影帷幔后,露出愉快又讥讽的笑容,蔑视着人类的挣扎和绝望。
“我也是这些戏剧演员之一。”安西娅说道。
这片虚空当中,黄金王座和黑法老的身影消失了,那些云雾一样的幻觉和金字塔也同时凝固,变成了破碎的沙砾飘走。
一片黑暗中,某种湿滑而阴冷的爬行声传了过来。
安西娅感觉到自己被一团冷冰冰的阴影包裹了,就像是待在了一片漆黑的沼泽里,四面八方都是格外纯粹和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一样凝视着自己。
冰冷、惊悚、不可名状
那好像是一道目光,又好像是成千上万……无数亿目光,祂好像离得自己很近,又好像隔着比光年更遥远的距离,在遥远的宇宙之外,向她投来幽暗的目光。
紧接着黑暗消失了。
安西娅抬头向上看见,见到了一层一层的梦境像是被撕开的白纸一样破碎,千万个场景的碎片盘旋着融化,暴露出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
“不不不,你在这些演员之外。”
“你独一无二。”
……
现实世界。
头等舱里,属于爱德华·加维根的包间里,正爆发着无声而又剧烈的波动。
华人丁龙一只胳膊以反方向被折断,另一只手里握着□□,跌倒在衣柜旁,他的眼眶充血乌青,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几次想要开枪射击,却又因为害怕打中雇主而放下。
贺拉斯·卡本蒂埃浑身鲜血,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正咬着牙和爱德华·加维根这个看起来头发花白的考古学家进行肉搏,终于在一个猛然用力之后,用过肩摔把他狠狠抡在地上!
“砰!”
地板上,爱德华·加维根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贺拉斯·卡本蒂埃两只手抓住他的脖子,胸口剧烈起伏,大口的喘着气,露出胜利的笑容。
“告诉我,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贺拉斯·卡本蒂埃咬牙问道。
爱德华·加维根因为窒息而脸色发青,拼命呛咳,他扭曲的五官上并没有出现绝望,而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紧接着,他的胸膛忽然裂开,肋骨向外翻转,里面湿润的内脏长出触须,然后向上抱住了贺拉斯·卡本蒂埃,就像是捕猎的章鱼。
贺拉斯·卡本蒂埃猝不及防,面孔被这些触须死死黏住,连空气都无法呼吸,只好连连后退,又绊倒了凳子,一下子摔倒在地。
爱德华·加维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没有任何支撑的站了起来,胸前的肋骨上,一串串墨绿和紫红的肉瘤和触手蠕动生长,末端紧紧的勾住贺拉斯·卡本蒂埃头颅
“我是不死的,我即将长生不死……来感受我主赐予我的力量吧。”爱德华·加维根微笑说道,一步步向贺拉斯·卡本蒂埃走去。
贺拉斯·卡本蒂埃一拳一拳,用力砸向这些触手,但又无济于事,很快就痛苦的身体筋挛。
丁龙发出怒吼,拼命向爱德华·加维根冲去,又被拍到墙壁上。
衣柜后,刚刚离开幻梦境的安西娅睁开眼睛,盯着这一幕,发出无声冷笑,然后开始给左轮手·枪上膛。
究竟是你们这些邪·教徒飘了?
还是我的现代武器开不了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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