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乐受惊,再抬头看他。
赵酀只好先离开他的脸颊,给他看掌心,带血的蚊子。
余心乐不由撇嘴:“这些蚊子怎么就光盯着我咬!明明这里还有三个人!”
余心乐的皮子太嫩,一看血就很香甜,他不招蚊子,谁招?
屋里四个人,确实就他一直被咬。
脸上已经连着起了好几个红包,赵酀看得清清楚楚。
西园是急得不行,余心乐更难受,又痒又痛,还不能抓,他差点要原地跳脚。
赵酀更是不觉皱眉。
他忽地抬脚往外走去,余心乐大惊,慌忙回头问:“你要去哪里?”
赵酀已经推门走出,随后便沿着院落里的杂草丛缓慢步行,他的腰微弯,好似在找什么,余心乐用手掌包住脸跟着跑出去,在他身后追问:“赵兄你在找什么?”
赵酀不语,继续找,余心乐顿了顿,便也跟着他继续走。
后来,余心乐诧异地发现,竟然没有蚊子咬他了!
西园他们也觉得奇怪,此处杂草长得这么高,反而没有蚊子?
纳闷着,见赵酀的腰又更弯点,伸手从草丛里拔了一把草。
余心乐非常好奇,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银丹草,又名薄荷。”说罢,赵酀已经起身,并面向余心乐,手还往余心乐探来,余心乐要往后退,被赵酀一把抓住手臂,余心乐但见赵兄的另一只手又朝自己的脸而来,他还想躲,赵兄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脸颊。
他僵住,不敢再动,下一刻,脸颊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又痒又痛的包,突然变得清凉起来,同时他闻到一种类似于驱蚊药膏的味道,他回过神:“这是?”
“薄荷可以驱蚊,我挤了汁液。”说着,赵酀一丝不苟地,将汁液抹在脸上的几个包包处,顿时就舒服更多,余心乐松了口气,心情转好,立即问:“赵兄,你怎知这里有这薄荷草?”
“隐约闻到一点薄荷气味,又见屋子里蚊子过多,猜测屋外应该种有驱蚊的草药,便来试试。”赵酀说着,将余心乐的下巴抬起,仔细看他颈子上的包,再挤了点汁液,涂抹在颈子上。
余心乐的脸动不了,脖子好痒!可是抹了薄荷汁液真的好舒服!
他也只好忍住,心情瞬时大好,索性仰头看那全是星星的星空,佩服道:“赵兄,你真厉害!不愧是状元!”
赵酀轻笑,垂眸看了余心乐一眼,恰好看到整个夜幕的星星倒映在他眼中。
清澈、璀璨。
他都有片刻的恍神。
直到余心乐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眼,朝他灿烂一笑。
赵酀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旁默默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西园与刘小武互相对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西园最先回神,也跑到草丛里,使劲地嗅着鼻子找那银丹草。
看那状元很轻松便找到,他怎么找得那样难,他叫来刘小武一起找,好不容易两人找到一小撮,激动地跑回去,便见那状元已经给他们少爷将脸上、颈子上的包包都涂抹过。
他们少爷还非常乖巧地,主动伸出双手:“手臂上也有好多!!”
赵酀不多话,垂眸,往上撩开他的衣袖,再将汁液在手背、手腕上抹过,那动作当真是小心翼翼啊。
西园又与刘小武对视。
总觉得这状元是故意的?
可他也确实在帮他们少爷,他们也不好上去做什么,只好干看着。
那状元抹了多久,他们俩就默默看了多久。
终于该抹的都已抹好,余心乐高兴道:“不痒了!也没有蚊子再来咬我!”
赵酀也垂下双手,并道:“回去后用金银花、薄荷、藿香放到浴桶中沐浴,睡前再涂抹药膏,明日应当就能消肿。”
“好!”余心乐用力点头,“我记住了,多谢你赵兄!你真是大好人!”
赵酀失笑,时隔多日,又被夸“好人”,也只有余心乐会说他是好人。
本来今夜就到这里为止,赵酀也需回宫,否则方博瞧他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也要急疯了,邓容估计都已经开始找人。
赵酀正要道别,却见余心乐低头在袖袋里翻找东西,他刚想问是否要帮忙。
余心乐已经扯出块干净帕子,笑眯眯地抬起头:“找到了!赵兄!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擦擦!”
“……”
赵酀一时没动,余心乐手快地将他手抢到自己手里,用帕子认真给他擦着手腹、掌心,来回擦了好几遍,才又笑道:“赵兄等会儿别用手揉碰到眼睛!”
“……好。”赵酀用另一只手再拍拍他的脑袋。
这次余心乐没有再受惊,而是仰头朝他笑得明媚。
西园、刘小武:“……”
赵酀顺手将帕子收到自己的袖袋里,温声道:“我得回客栈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
“夜已深。”
“哦,赵兄明日便搬来此处罢?”
赵酀摇头,余心乐面露些许的失望,赵酀解释:“我贸然住这么好的宅子,他人若是怀疑,可怎么办?”
“也是!”余心乐又问,“那我以后若是想见赵兄,可否直接找去客栈?”
赵酀再摇头,余心乐这次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又摇头。
赵酀是打算过了今晚便再不相见的,岂能让余心乐找到,不过他此时只能道:“客栈人多眼杂,余少爷千万莫要来寻我,过些天,待我赁个房子,我自会邀请你过来做客。”
“我给你找房子啊!一定不让人知道是我!”
赵酀继续摇头,余心乐瘪嘴,闷闷不乐道:“我们不是说过互相合作?这点小事,你都不愿让我做?那还谈什么合作!”
“余少爷,若有人一旦发现我与你是认识的,我在陛下面前为你家说的所有话,可就全是罪证,反倒会害了你。”
“……”余心乐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他道,“似乎那些当皇帝的,手下都有什么杀手组织。”他左右瞄瞄,向前靠近,非常小声地说,“赵兄你也要小心啊,一定要挑好时候,你的性命最要紧,我悄悄告诉你,当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酀:“……”
“你要小心被那些杀手组织发现!”
“杀手组织?”
“所有皇帝手下都有这种组织!成天不干好事,就在外面,趴在人家屋顶偷听别人说话!一旦听到骂自己的,就要立即杀了!知道什么叫杀人如麻?说的便是这般!”
“……”
“总之,你说话注意些,与人打交道也要仔细,凡事别轻易相信别人!”
赵酀哭笑不得,别轻易相信他人的,该是眼前这一位才是!
余心乐说完该说的,后退两步,道:“那我们说定了,赵兄你找好房子一定要来邀请我,这个给你——”余心乐说着,摘下腰间的双鱼佩,余心乐唯独喜欢这种款式的佩饰,他觉得双鱼环绕的姿态优雅又圆融,还很可爱,寓意又好,丢了一个还有一个,他有整整一匣呢。
他将双鱼佩递给赵酀:“你到时去朱雀大街的望吉书斋,将这双鱼佩给掌柜的,他便会带你来见我,那家书斋是我自己的!”
赵酀看向他手心那块白玉双鱼佩,眼中一闪,“好。”,他从余心乐手中拿过玉佩,倒也并非刻意,指尖与掌心有短暂相处,余心乐的手掌不觉瑟缩,赵酀倒是平静如斯,将玉佩攥在手心。
都已约定好,余心乐执意将那包金银、地契塞给赵酀,几人便一同离开。
站在宅子的墙下,余心乐尽管有些不舍,他觉得跟这位状元说话还是很开心的,却也知道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人家还要进宫见皇帝呢!
他也没有再拖延,与赵酀道过别,又丢下一句:“赵兄你一定要来找我啊!”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到底是跟着西园、刘小武率先离开。
待到他们的身影彻底不见,气息也远去,赵酀才低头,借着月光摊开手掌,再看掌心那块双鱼佩,他又从袖袋中摸了摸,摸出另一块,并排摆在手中。
正是那日他临走时,从余心乐腰间拽走的。
也不知当时是何想法?
即便是此时,赵酀想到也觉得有些怪异,或许还是觉得余心乐有趣,就这么与人分开,终究是有些不舍,才会想要留个念想,正好当时托着余心乐上那浮木时,手恰好碰到玉佩,便顺势拽走。
两块几乎一模一样,赵酀暗想,应当是余心乐极为喜欢这样的款式?
想必这也是余心乐极为珍重的玉佩,才会送给他做信物。
想到这里,赵酀素来冷漠的脸上再次有笑意浮起。
“啧啧,这是春天又回来了?”
墙头传来调侃声。
赵酀收回笑容,反手握紧双鱼佩,重新负手而站,再正经不过。
邓容不曾看到他手心的双鱼佩,却是亲眼看到方才那难舍难分的,不就是余家那位小少爷啊!
邓容笑嘻嘻地跳下墙头,赵酀道:“大胆。”
虽是训斥,一点也不吓人,邓容便也装模作样地行礼:“是臣无礼,还请陛下责罚。”
赵酀眼中笑意闪过,转身道:“走吧,回宫。”
显然就是不愿意多说喽?
邓容虽很好奇,也当然不会主动找死,这些年,他们俩是主仆,却也是兄弟,几乎等同于相依为命,小主子五岁就被贬为庶人送到那蛮荒之地,带去的人在路上被陆陆续续害死,那时他与祖母都吓傻了,一路走一路哭。
小主子却镇定又冷漠,只是告诉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辱,来日必定千倍万倍奉还。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有时候祖母心疼他,求他少学一点,求他少受点苦,他也从不听。祖母又气又伤心,说他是个狗脾气,不听人劝。
他也不气,还笑着说:“我就是狗脾气,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只要敢来抢的,都得死。”
那时候他才多大啊?
到如今这么多年,也确实如此,只要敢跟他抢人手,抢钱财的,全都死了。
头一回见他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这样的态度,借给邓容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拿那位小少爷说事啊!依这位的狗脾气,别到时候又是一通乱咬!
邓容叫住他:“等等,给你样好东西,你见了一定高兴。”
赵酀转身看来,面上还有方才的那丝淡淡愉悦。
邓容从身上掏出那块双鱼佩,递给他,笑道:“你猜猜这是哪里来的?”
邓容还想卖个关子,哪知赵酀脸色一变,迅速拿走,并问:“你从何处得来?”
“呃。”邓容看这反应不对,试探着说,“今日余家在码头,我正好在,我盯着他们捉拿部分余孽……”
他将事情一通说,自觉没有什么不对啊?
赵酀脸上的愉悦却已全失。
原以为是独属于自己的特殊、珍贵存在,没想到人家小少爷是拿着这玉佩到处发……
是不是过些天,京城都快人手一块了?
邓容蓦地打了个喷嚏,又抽了抽鼻子,哪里来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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