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余心乐的腰带是解开的, 他身上也有些不舒服,腿发软。
他并不好就这么直接下车,他说道:“你等等啊!”
说完, 他立马缩回去,开始收拾自己,袖袋里就有帕子,他翻出帕子先是一通擦, 擦着擦着,自己的脸又红了, 他再度开始生气。
真的好荒唐!
他气呼呼地顿在那里不动,倒又忘了赵酀还在外头。
赵酀调整完毕, 转身回来, 本来不敢再上车,可是这车帘子一掀开, 看到还在发呆的余心乐,简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余心乐低声惊呼, 赶忙伸手遮住:“干、干什么呀!!”
赵酀没办法, 只好再上车, 帮他穿好衣服。
余心乐开始还反抗, 赵酀说:“听话。”
余心乐撇嘴:“怪谁啊!!”
“怪我。”说完, 赵酀倒又笑了起来。
余心乐的脸更红,愤愤地低声道:“烦人!”
“还有更烦人的呢。你若不喜欢, 那我走?”
“哼!!”余心乐更生气。
趁这功夫, 赵酀帮他整理好衣服, 那帕子已经被他顺手直接塞进袖袋, 余心乐也没在意这等小事, 他见衣服已经穿好, 心情好了点,转而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玩儿呀?”
“就想着玩儿。”赵酀给他倒了盏温茶喝,说道,“你回国子监,快到下学时候了。”
“不想回去。”余心乐不悦。
赵酀犹记得他第一天上学时的激动,便问:“为何不想?”
“我不喜欢国子监,我发现它与我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那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同窗,人都还挺好的,然而更多的都不是我喜欢的人,氛围我也不喜欢!尤其今天的事!”
赵酀没有在国子监上过学,没有亲身经历过,更是刚回到京城登基。
国子监这种直接隶属于朝廷的书院,向来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学风极度浓厚,众人极度好学,要么就是小人遍地,大部分人更在意人脉与趋炎附势。
如此看来,国子监即便还有如章景天之类的好学者,整体状况恐怕已经接近后者。
余心乐不喜欢,是理所当然的。
他伸手搭在余心乐的肩膀上,哄劝着轻声说:“我去问问,京城还有什么不错的书院,回头送你去那里,好不好?”
“好呀。”余心乐的心情好了点。
“明日干脆别来了,过些天,我送你去新书院。”
余心乐本身学问就很好,实在没必要再来受折磨。
余心乐摇头:“这样不好,人家祭酒大人是特地到我家的,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我才上两天学就要跑?这样多下人家面子呀。”他看向赵酀,“我知道你或许会帮我在陛下面前说话,可是人情这回事,不能总是用啊,用多了,以后就没用了!你还是留着这些机会,以后要紧时候再用!”
这点小事,竟然都还想着他,赵酀的手不觉捏捏他的脸,轻声道:“乖囡囡。”
余心乐噘嘴:“都说了不要那么叫我,我又不是稚童。”
赵酀光笑,不说话,余心乐被他笑得心直跳,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好了,快回去吧。”
“嗯。”说过这些话,余心乐心情好了太多,他喝光赵酀给他的那盏茶,迤迤然地下了马车,又将衣服整理一通,问赵酀,“没有什么不对?”
“绝对没有,俊俏无比。”
余心乐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到底是瞪他一眼,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赵酀在他身后笑,余心乐走进大门时,回头朝他吐舌头做鬼脸,随后又重重“哼”了声才进去,惹得赵酀的笑声不由变得更大。
“对啦。”余心乐已经消失的脸忽然又在门边出现。
“嗯?”赵酀上前几步。
余心乐道:“好多同窗都夸我的书篮好看,问我哪里买的,你告诉我,我告诉大家。”
“唔,这个不好说。”
“为何?很难买吗?”
“唔,不是很难买,只是买不到。”
余心乐纳闷:“那你不是买到了吗?”
赵酀微笑:“因为是我亲手做的,仅此一只。”
“……”余心乐眼睛缓缓睁大,继而看向赵酀的手,他清晰地记得赵酀手掌的触感呢,每一分、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酀见他不说话,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的手居然还会做这种东西?你真的很厉害!”
赵酀笑:“是,能做的有很多~”
“……流氓!”余心乐用力瞪他,转身就走,这回,余心乐没有再回来。
赵酀笑眯眯地留在门边,确定余心乐走了,才心情愉悦地离开。
次日,余心乐一早到国子监,就听了个大热闹。
昨天郑宇跟杨彦久久不回家,两人家里都派人出去找,结果在某家酒楼的雅间里发现两人,据说两人都已喝醉,扒光了衣服搂在一起,当时就被酒楼里的所有客人都看了个正着,今儿一大早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真的假的?”余心乐听说此事,也是惊得一跳。
昨天他在车里跟赵兄胡闹过,回去后,他就发现这两人已经消失。
在余心乐看来,这俩想偷袭他,反被他揍得哭爹喊娘,肯定是觉得丢人,早就溜了啊,他没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大家都在猜测这事儿是谁干的。
介于余心乐昨天跟他们俩有些不合,不少人都往余心乐看来,猜测会不会是他,余心乐才不怕呢,也很快有同窗帮他说话:“昨天余兄可是一直在国子监,他们俩倒是提前走了,放学后,我们几个还一起去辉煌楼吃的晚饭。”
这倒是真的,昨天余心乐要回家时,被几位同窗邀请去辉煌楼吃饭,说是答谢他之前的请客,也为庆祝他出风头。
因为赵酀,余心乐后来心情很好的,就欣然地与同窗们同去。
很多人都能证明余心乐与此事绝无关系,余心乐却在心里想,假若昨天他依自己的性子,在赵兄来时就跟着走了,恐怕还真要被这两人给赖上!
虽然他也不怕事,这样的麻烦,能不被碰上,那还是最好的!
“杨家、郑家向来得罪人不少,谁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呢!”
“郑宇成天高高在上,这次可是丢脸丢尽咯!”
“据说郑宇他妻子已经气得回娘家了!”
余心乐可是听了不少热闹,这才知道,郑宇今年二十一岁,早就成亲,郑宇成亲时,正是郑家最风光时,娶的是位侯府嫡女,听闻极为貌美,就是脾气不好,三天两头回娘家,治得郑宇服服帖帖。
郑、杨两人的事在国子监很是热闹了好几天,也再没有人怀疑余心乐。
这两人估计也是觉得丢脸,没有再来过国子监。
少了两个讨厌的人,余心乐觉得国子监的生活似乎舒服许多,他也开始逐渐融入其中,交了挺多还不错的朋友。
下学后,时不时会与同窗同去吃饭,或是逛些有意思的小店。
余心乐后来又做过一次春|梦,梦里还是赵兄,余心乐这次就镇定多了,反倒是醒来后更为想念赵兄。
却见不着人。
因为赵兄跟陛下去洛州出公差,临走前,赵兄也只来得及到望吉书斋给他送封信,告诉他要出去半个月,余心乐看到信的时候,小脸就垮了下来,心情好差。
好在是随信,赵兄还给他送了本游记,说是刚送到官署,尚未刊印,他手上这本是样书,仅他有。
游记很好看,余心乐都舍不得看完,边看,还会幻想以后也能与赵兄一同按着这游记上的路线全部走一遍!
他将游记天天压在枕头下,盼着赵兄能够快点回来,于是又连着好几天的梦里都有赵兄。
不是春|梦!
是很快乐的一些梦境,梦里,他跟赵兄真的去了游记上的那些地方。
国子监里都是权贵子弟,平常聊天,少不得要提到一些朝中事,他们也确实说起陛下离京半个月之事,家里长辈这半个月都不用上朝。
只是没人知道陛下到底去了哪里,跟陛下同去的,除了陛下的心腹与怡亲王世子,也只有方博状元,众人说到方博时,话语中不无羡慕之情。
余心乐心里偷着乐,只有他知道陛下去了哪里!
而且,方状元这么得陛下喜欢,他也很为方状元骄傲!
他更是暗叹自己运气真好,一下子就捉到个这么厉害的!
京城以皇宫为中心,皇宫又以陛下为中心,陛下离京半个月,整个京城的气氛似乎松快不少,十天后,郑宇回到国子监。
很巧,早晨余心乐刚下马车,就看到郑宇也从对面马车下来。
胡同口都不由一静,郑宇不急不慢地往内走,瞧见余心乐这个“熟”人,还朝他笑了笑:“早。”
“……”余心乐有点叹为观止。
他见过脸皮厚的,却也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发生那样的事情后,还敢再回来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跟这个郑宇是有点不痛快,却也没到什么血海深仇的地步,甚至以余心乐忘性快的性格,早就把这个人抛到脑后。
郑宇是否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本就是一件与他没有关系的事。
若不是今日恰好碰上,他根本记不起来。
但是国子监这样的地方,权贵子弟们最为敏锐,他们可不像余心乐这样无所谓。郑家本就不行了,郑宇若不是本身还有些能耐,也不至于先前还能得到那么多拥趸。
这次之后,郑宇本人等于是有了污点,他再来,就没什么人爱理会他,而且近来众人也多少听到点风声,似乎是杨家、郑家的领头人都快要不行了,还不知道能否保住他们家。
所以郑宇的回归,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大家甚至都有点避着他。
余心乐吧,自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但是看到郑宇落到这样的下场,想到十来天前还被众人簇拥的风光模样,他也挺感慨的,人心可真现实。
可郑宇更叫人佩服,没人搭理,他也照例那副清高样,每天独来独往。
余心乐不管这些事,他正掰着手指头数,赵兄哪天能回来呢。
半个月很快就到了,赵兄怎么还没有回来?
赵兄还没回来,也没给他送信,倒是杨彦竟然也回来了。
跟郑宇不同,杨彦一回来,趁上射箭课时,首先就狠狠瞪了余心乐一眼,余心乐翻个白眼,才懒得搭理他。
课上,杨彦有事没事就要瞪余心乐。
余心乐再不在意,也不是瞎子,他索性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了,自从上回他露了那么一手,副将很是喜欢他,问也没问,挥手就让他去休息。
余心乐去了国子监的藏书阁,找一层楼坐下开始看书。
看到一半,有个国子监的杂役过来找他,笑着对他说:“余少爷,有人找您。”
余心乐立即放下书,欣喜道:“是不是一名男子?!”
“倒不是,是位姐姐,说是给您送吃的。”
“……啊?”余心乐左想右想,没想出是谁,就扔了书,与那杂役一同去国子监另一侧的东门,果然看到辆马车,见他出来了,走下位素衣的姐姐。
余心乐很是惊喜,竟然是跟他最熟的那位宫女姐姐!
他大步上前,问道:“姐姐,你怎么来这里?找我有事?”
宫女姐姐抿嘴笑道:“听说少爷想吃宫里的点心,奴婢就给您送点心来啦。”
赵兄临走前,不是给他留过信么,还给他送过书,虽然没有说过会与他通信。可是十多天不见,余心乐确实很想念赵兄呀,却又找不到人,就写了信扔到桂花胡同的院子里,指望赵兄一回家就能看到!
前天他还又新写了一封呢,说的都是些废话,想到哪里说哪里,还当真提了一嘴说宫里哪个点心怎么怎么好吃了。
没想到赵兄竟然看到了?!
是有人帮忙送信吗?!
他赶忙将问题问出口,宫女姐姐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吩咐,知道少爷想吃,就特地送过来啦!”
余心乐此时满心欢喜,只觉得赵兄真好啊!人在外地,还记得看他的信,叫人给他做好吃的!哪里想得到别的,更不会去为难宫女姐姐。
他在车辕坐下,从宫女姐姐手中接过食盒,边说话,边愉悦地吃了两盘点心。
等他吃完,宫女姐姐问他还想吃什么,明日再给他送。
余心乐有点不好意思:“不用啦,你们是宫里的人,总这样,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少爷是陛下也很喜欢的人,陛下那样和善,怎会怪罪。”
这倒是真的,陛下人真的很好啊!简直就是菩萨了吧!
余心乐连连点头,笑得嘴角上翘。
宫女“噗”地笑出声,与他约好明日给他送午膳,这才离去。
目送宫女姐姐的马车走了,余心乐蹦蹦跳跳地回国子监,东门附近这一块,他几乎没来过,国子监挺大的,他才来半个多月,还没空把整个国子监逛完,既然来到这里,他索性就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一座水榭,颇为清雅。
余心乐好奇地上前,人刚靠近,就听到有人在骂他。
“都怪余心乐!一定是他干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余心乐立即直起脖子,干什么啊?他什么也没干,他不过就是偷偷溜出去吃了两盘点心,这也能遭骂?!
听这声音,怎么那样像杨彦?
他贴紧墙壁,侧耳细听。
另一人开口:“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明日别来了!”
这是郑宇!
杨彦抱怨:“可是我想你啊,我只能来国子监找你,反正我脸皮厚,我怕什么,只要能见到你就够了。”
余心乐不由抱住手臂,浑身鸡皮疙瘩直掉,这是怎么回事?
郑宇不悦:“这是国子监!慎言!”
杨彦忽地发怒:“慎言慎言慎言!慎个狗屁的言!我只知道我半个月没见你了!”
“阿彦,你也想与我长长久久,是吧?”
“要不是为了这,老子能受这鸟气?!”
“那就再忍一忍,芸娘他爹已经答应,等陛下回来,就会在陛下面前提起我,我下个月兴许就能跟着陛下同去秋狩,秋狩时,我定会好好表现,叫陛下记住我,到时候,我们便苦尽甘来了。”
杨彦顿了顿,说道:“那样,你也就彻底离不开薛芸了,你还能跟她合离吗,我还要等多久。”
一向嚣张无脑的杨彦,这句话竟然说得有点悲伤,余心乐反正听得有点难过。
余心乐彻底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还没等余心乐想明白,室内忽然传来暧昧声音。
唬得余心乐抬脚就想跑,却踢到脚边花盆,里面的人慌忙大声道:“是谁?!”
余心乐尴尬地走到水榭门口,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
话才到一半,他震惊地瞪大双眼,这,这两人在干什么?!
这,这,赵兄还真给说对了,俩男的做这种事难道真的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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