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情回到凶案现场。
孟星眠非常警觉,她开着门,身体始终面对或者侧对门口,不给人从这个唯一入口偷袭的机会,这样的习惯已经刻入了她的dna,不用刻意努力就会保持该有的警惕。
孟星眠侧脸对着谢情,道:“你来得正好,小红发现了些什么。”
谢茜微微微张开嘴,有些茫然:“小红是谁?”
孟星眠嘴角鼓起来,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道:“茜是红色,微是一点点,红色一点点不就是小红吗?”
谢茜微嘴巴动了动,露出深思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小红这个名字还挺不错的,如果我把小红做二次转换的话,还可以再取一个名字,绯晓,绯是红色,晓是天刚亮的时候,又和小同音,正好可以当我的笔名。”
妈妈的笔名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讨论出来的吗?
谢情微微睁大眼睛。
“好了,言归正传,”未来的著名绘本作家绯晓女士,现在还是少女,一本正经地说:“我研究过了,这些法阵上的符文我虽然看不明白,但是法阵的形式和我见过的献祭法阵非常相似。在神秘学里面,不同的符文可能指向不同的神明,但是类似的法阵往往都有着类似的用途,因此我推测,这是一个向未知神明进行献祭的献祭法阵。”
她说完顿了一顿,摸着自己圆润微翘的下巴,说:“爱玲姐姐说梦魇杀手杀人时的现场和这里一模一样,难道梦魇杀手是出于宗教目的才杀人的吗?”
孟星眠忽然歪着头盯着她看。
谢茜微眨了眨眼睛:“小孟姐,你怎么又盯着我看。”
孟星眠若有所思:“谢情想事情的时候也会摸下巴,仔细看的话你们俩还有些像,又是同姓,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失散多年的兄妹什么的。”
谢茜微叉腰,无奈道:“我是独生子女,我家还有独生子女光荣证呢。”
谢情岔开话题:“关于现场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孟星眠叹了口气,很不甘心的摇头。
“这个现场太干净了,一定是老手做的,也许真的是梦魇杀手。”
谢情能明白孟星眠的干净是什么意思。
现场虽然到处都是血液绘出的符文、法阵,但是他们几乎没有找到多余的血迹,没有脚印,也没有血指纹之类的东西。
孟星眠:“杀手应该是先摆放好两个老人的尸体,然后一边绘制符文一边往后退,现场才会这么整洁。”
这一点和谢情家里的凶杀现场不太相同。
谢情家里的凶杀现场虽然也到处遍布看不懂的符号、符文,但却没有这儿这么整洁,血迹溅得到处都是。
外公外婆,还有……
谢情看了一眼眼下才十多岁,一脸纯真的谢茜微。
还有妈妈。
他们身上都很多道伤口。
如果说这个杀人现场,是信徒对神的献祭。
那他家里的杀人现场,是在献祭这个名义下,为了自我满足的杀戮。
在上个副本里,谢情似乎已经找到了谢家灭门案的真凶,就是第三精神病院以院长为首的一干医生,在上个噩梦里,他们尽数死在崩坏的第三精神病院。
而在这个噩梦里,曾经在第三精神病院治疗过的梦魇杀手有着类似的杀人手法。
如果说梦魇就是第三精神病院和梦魇杀手背后的神明,那么他们拥有类似的杀人手法就不稀奇了。
更何况这个杀人手法是对神明的献祭,也就是对梦魇的献祭。
他要杀死梦魇。
他要终结这场噩梦。
谢情的杀意从来没有这么浓烈过。
谢情习惯性的想摸一摸下巴,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他看了一眼右下角,往常陪着他的弹幕在这个副本里并没有出现。
任务也显得含糊而笼统。
不知道孟星眠这几个收债人接到任务又是什么。
他在心里轻声叹气,虽然只是浮云一样的联系,但那些弹幕消失了,竟然也会不舍。
可他要舍去的注定远比这更多。
“你叫什么名字?”
“王建设。”
在情臣的暴力威胁下,问询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秦政担当着主要的询问人角色,情臣把所有的信息都记了下来,仍然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获得,那些人说出来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没有价值。
赵立峰轻轻叹气,起身走到窗边,情臣惦记着肖像盒链坠,跟了过去。
站在窗边的赵立峰从怀里掏出肖像盒链坠,轻轻一捏,链坠就打开了。
“在餐厅里的时候,你是在看这个吗?”
赵立峰转向情臣,态度很和善。
情臣不加矫饰的点了点头。
“好看,想要一个一样的。”情臣说,“你这个能卖给我吗?我想把他送给谢情。”
他这么直白,赵立峰心里微小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他失笑道:“恐怕不行,你过来看。”
他朝情臣招了招手,“你看,这是我老婆和女儿的照片,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我不会卖给任何人。”
情臣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失望。
赵立峰:“你和那位谢小哥是朋友吗?”
情臣想了想,直率地说:“我喜欢他,我不想做他的朋友。”
赵立峰被吓了一跳,眼神中隐含温柔地谴责:“你这孩子,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别人会说三道四的。”
情臣很疑惑:“为什么?”
赵立峰:“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
情臣:“他们不能接受就是我的错吗?”
赵立峰看出来了,情臣不像是正常长大的少年,他耐心道:“不是你错了,只是人活在社会里,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有时候要学会隐藏。但隐藏仅仅是为了减少麻烦,不代表别的。”
情臣能感觉到赵立峰的好意,虽然觉得赵立峰说的都是屁话,但也没有反驳。
“你和谢情是怎么认识的?”赵立峰还是觉得他们俩很像玩家,忍不住再次试探。
情臣:“从小我就被人关着,后来谢情救了我。”
赵立峰暗暗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就喜欢他了?”
情臣纳罕地看他一眼:“喜欢谢情还需要什么原因?难道不是一看见他就会喜欢,然后做什么都想着他。”
少年直白大胆的爱语差点震得赵姓中年人一个跟头。
他虽然深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但就像这块土地上的很多男人一样,一辈子也说不出一个爱字。
赵立峰在心里感叹了三四遍果然是小孩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秦政的问话结束了。
在被询问人走出去后,秦政很大声地叹了口气。
赵立峰回过头:“还是没有线索?”
秦政无奈的点点头,“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人了,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楼上的房间里,谢情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孟星眠关怀地搀住他的胳膊:“没事吧?”
谢情:“没什么,就是饿了。”
孟星眠:“对啊,我们都还没吃饭,这个现场也分析不出什么了,先吃饭吧。”
三人一起下楼,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窗外风雪交加,楼中灯光昏黄,有一种不祥的气息。谢茜微走在最后面,打了个哆嗦。
她虽然穿了旅行社统一的羽绒服,但还是觉得有股凉气顺着裤腿往上爬。
到了餐厅,情臣他们已经结束了问话,也在吃饭,情臣一见谢情就笑了起来,欢快地朝他招手,喊道:“快来啊,我给你留了鸡腿。”
谢情进来坐下,问道:“其他人呢?”
情臣:“都在大厅里休息。”
秦政想问他们有没有在现场发现更多东西,赵立峰制止了他:“先吃饭,有什么吃完再说。”
赵立峰看见谢情的脸色有些白,额上还有冷汗,看着像低血糖的模样。
在他看来谢情瘦得过分了,应该再胖二三十斤才好,或者再多些也毫无问题,总好过这样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不多时大家吃晚饭,谢情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他的饭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孟星眠忍不住感叹:“好家伙,要是人人都和谢先生一个饭量,那酒店的存货估计还真坚持不了多久。”
餐厅安静好说话,谢茜微主动关上餐厅门,回来乖巧坐在一旁,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做出一副做笔记的架势。
赵立峰:“大家交流一下获得的信息吧。”
孟星眠便说起了她们在楼上勘察现场发现的东西,以及那是一个祭祀现场的事情。
说完后,赵立峰一言不发,沉默了十多秒,朝秦政点点头,秦政便开口道:“根据我们的询问,全员都有不在场证明。”
谢茜微很惊讶,但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露出诧异的神色。
秦政继续道:“根据大家的自述,游客都在房间里休息,同房旅客可以给彼此作证。酒店的员工一直在忙碌,没有单独离开超过三分钟的人。当然了,不排除有人撒谎,但问题就是,我们没有人手和时间去一一排查谁撒了谎。除了不在场证明之外,我们也有询问他们有没有发现异常,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谢茜微握紧的拳头放在膝盖上,用心听着秦政的每一个字,听到他停下来,立刻催促道:“然后呢?”
秦政苦笑:“然后,没有然后。旅客们大都是泛泛之交,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大矛盾。导游没有发现旅客中有谁像凶手。酒店里的员工都是老相识,入职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符合凶手刚刚脱离精神病院的条件。酒店里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储藏室搜过了,里面没有人。唯一的好消息是物资还算充足,省着一点的话可以吃十天半个月。”
谢茜微皱紧眉头,稚嫩的脸上满是费解的神情。
“这个凶手难道会法术吗?”
“可能会哦!”
说话的是谢情,他神情轻松地靠着椅子,手放在情臣怀里,情臣正在给他捏胳膊,动作亲昵又狗腿。
谢茜微忍不住感叹一句:“你们关系真好。”
赵立峰嘴角抽了抽,心想还是不要让这样的小姑娘知道秦沉和谢情的秘密了。他的念头很快从这里滑过去。谢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
他到底是不是玩家??
玩家身上往往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一眼就能分辨,但谢情……他说不好。
何况这个初生的噩梦卷进来很多普通百姓,增大了他分辨的难度。
谢情看向赵立峰,唇角漾起漂亮的涟漪,他歪了一下脑袋,神情看起来几乎是天真的,哪怕是赵立峰这样的大龄铁血直男,也感受到了谢情毫无差别的美颜攻击。
难怪秦沉那小子喜欢他。
谢情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道:“赵立峰,赵先生,就不要对我们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们不是警察,警察办事可不是你们三个这样的风格。而且我想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人做的。”
“什么?”谢茜微失声惊呼。
赵立峰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说说看。”
谢情轻声冷笑:“楼上那个现场干净得要命,除了绘制的符号外几乎找不到多余的血迹。鲜血绘制的符号、法阵的干涸情况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它们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画上去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我们入住的这么短的时间完成杀人以及布置现场的过程。”
谢茜微思索道:“他有帮手?”
谢情:“那他的帮手可够多的,这么多的帮手,现场还能处理得这么干净,可能吗?这本来就是人办不到的案子。你们也绝对不是警察。”
赵立峰轻轻鼓掌,丝毫谎言没有被拆穿的不安,微笑道:“那你们二位又是什么角色?”
谢情:“普普通通的倒霉旅客而已。”
赵立峰点点头,不再深究:“好吧,那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们三个都是收债人。”
情臣:“什么是收债人?”
赵立峰:“你可以理解为专门处理某些危害社会的超自然事件的人。”
谢情假装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问:“所以我们现在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可以劳烦你们说明吗?”
孟星眠看了一眼赵立峰,得到他的允许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人道:“那我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
几分钟过去,谢茜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张开了也不自知,直到孟星眠介绍完,她才喃喃道:“天呐,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超自然力量存在。”
孟星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不相信?那你还研究那么多邪神之类的东西。”
谢茜微:“我只是觉得有趣,当作课外爱好,实际上我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孟星眠毫不留情道:“那你的信仰可能要破灭了,这世界上不仅有超自然力量,也有神明,那对夫妇应该是真的被献祭了。”
谢茜微:“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梦魇杀手,而是那个开启献祭的人?”
秦政忍不住插嘴:“等一下,你们三个就不怀疑我们在撒谎吗?”
谢茜微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怀疑啊,你们骗我们有什么好处?”
谢情懒得多开口,笑道:“同上。”
情臣的态度最为明确:“谢情相信我就相信。”
谢情直勾勾看向孟星眠:“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他之所以和他们摊牌,就是因为他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任务提示,他想知道这三个收债人会不会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要知道,任务本身往往就是一种指示。
但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收债人和玩家之间并没有信任可言。
聪明的普通群众和官方守护者之间更容易滋生信任,精诚合作。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孟星眠没有说什么游戏、任务、玩家之类的事情。他们的首个任务是活过今晚三点,也就是说在三点之前,酒店中还会出现危险。
问题就是,他们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也不知道危险将如何降临。
赵立峰模糊地说:“线索倒是没有,不过我有感知危险的超能力,我感觉到在今晚三点之前,酒店里还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谢情一听就明白,他们三个拿到的是限时存活任务。
这说明酒店里即将发生的事情是面对所有人的,而且情形大概率不会和上两个死者相同。
谢情一直怀疑那么干净的现场非但不是人造成的,也不是某种怪物在现场造成的,而是在进行某些仪式后,就可以让被献祭的人呈现出死亡现场的状态。
想到这一点,谢情还特地找苏爱玲求证了一下,这一次,苏爱玲讲了一个细节,梦魇杀手的现场虽然和酒店里的高度相似,但还是有一个地方不同,那就是没这么干净。
梦魇杀手从前的杀人现场能看到淋漓的血迹。
晚上,赵立峰他们分组巡逻,三个收债人外加谢情、情臣约好分批值满全夜。
旅客和酒店里的人睡在大厅里,一开始还怨声载道,但很快就被疲累袭击,慢慢睡了过去。
第一批值夜的是三个收债人。
赵立峰扫视着大厅,看到人们裹在被子里翻身,像一只大虫在咕涌,因为人群聚集外加空间密闭,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
谢情和情臣睡在最侧,两人睡在一条毯子上,大约是怕冷,或是其他赵立峰不愿意细想的缘故,谢情整个人窝在情臣的怀里,睡得很香。
赵立峰难受地干咳一声,觉得辣眼睛。
孟星眠以为他看见什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再次感叹:“他们感情真的好好,很难得看见年轻人有这样的情谊。”
秦政:“多大了还要抱着睡,太幼稚了。”
赵立峰看了两个蠢蠢的同时一眼,觉得心很累。
孟星眠把视线收回来,低声问:“老赵,你相信他们俩吗?”
赵立峰沉吟道:“不好说,但他们俩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人选,不管是黑是白,放在身边看着总没有错。”
孟星眠:“那倒是,不过我觉得他们不是boss。”
赵立峰:“哦?为什么?”
孟星眠:“直觉吧,我总觉得这次的噩梦给我一种邪性的感觉,看不见抓不着的。”
看起来睡着了的谢情,耳朵旁有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把偷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他。
孟星眠的感觉不是错觉。
以他经历过的噩梦来说,噩梦里往往存在某种导致噩梦生成的节点,噩梦的boss也和这个节点有关。
比如《养生温泉酒店》里的大雪封山吃人事件,《神降》里的神降,《分班》里从天而降的切片邪神。
但这次噩梦还是初生阶段,因为梦魇掉在这里出现的噩梦还只有起源,没有故事。谢情几乎怀疑,那对老夫妇的死亡是梦魇自己动的手。
而他的问题就是,要怎么找到梦魇。
他眼下没有任何头绪。
唯一的线索就是在三点之前,酒店中会发生危险,这个危险的源头是什么呢?
也许是梦魇需要进食,那对老夫妇提供的力量太微弱,它还需要更多。
谢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十二点一到,第一轮值夜结束了,第二个小时的值夜人员按理来说应该是秦政、孟星眠和谢情,但谢情睡得很熟,情臣实在不忍心吵醒他,于是道:“我帮他值这一轮。”
赵立峰他们没有意见,简单交接后,情臣和两个收债人坐在了一起。
三人没有话讲,有赵立峰在的时候,情臣感兴趣他的项链,还会主动说话,现在就是定定看着谢情不动弹,仿佛望夫石。
时间到了一点,异变突生。
大厅中的灯一起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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