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在公司待久了，连他都变得有点疑神疑鬼的了。
摇摇头，穆康年听到设备开启的声音后，就将脑海中的思绪压下，快步走到了讲台前。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乘风集团随城分公司的产品部经理……”
虽然心里压着事，但穆康年的心理素质并不差，讲话的时候毫不露怯，很快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讲座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
叶覆雪许久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下面听人讲话了，毕竟在修真界后面的一两百年里，他都是坐在上面给别人讲话的那个。
所以这会儿重温起来，倒是难得和之前坐在下面听他讲道的新弟子共情了——
虽然前面听着有些意思，但是不是讲得有点太久了？！
不过他也就是听到后面有点儿犯困，不像许周明，因为进场前还喝了杯果汁，现在憋得讲座一结束就往外跑了。
一旁的李文术忍笑：“老三给我发消息了，说今天本来就算出勤，领导说讲座结束之后就放他们自由行动，他现在在收拾东西，让我们先去店里等他。”
至于许周明，他倒也没那么狠心，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提醒了一声。
许周明回了个“ok”。
叶覆雪也没有别的意见，点点头就跟着起身了。
毛盼山定的吃饭地点是校外的一家川菜馆。
叶覆雪还记得那家店是一对川省来的小夫妻开的，似乎是开了有段时间了，馆子里的环境有些陈旧，但很干净，饭菜的味道也很正宗。
因为就开在校外，所以他们现在从综合楼过去，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是因为饭点，店里的人挺多。
老板娘远远地就认出了他们，笑着喊了一声：“小叶！好久没见你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叶覆雪不过是几个月没来，但从叶覆雪的角度看，她却是隔了五百多年的故人。
这一声“好久没见”，倒也是真的“好久没见”。
表情微微一怔，随后叶覆雪便露出了一个熟稔的笑容：“是啊丽丽姐，好久不见了，包间还有吗？”
“有，当然有，小毛给我打电话那会儿就给你们留着了。”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打算亲自带他们过去那个包间：“小李也好久没见了啊。”
李文术幽幽说道：“我还以为丽丽姐你眼里只有老叶，根本没看见我呢。”
“哈哈哈哈！”老板娘笑声爽朗，“谁叫小叶一个假期回来又帅了不少，我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嘛。”
李文术：“……”
真是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而被看脸的世界眷顾的叶门主表情仍是八风不动，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和老板娘说着话。
“嗯，丽丽姐看起来也漂亮了不少，最近生意肯定很好吧？……”
老板娘被他这简单两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引他们进到包间之后，还亲自端了一份凉拌皮蛋上来，大手一挥道：“这道就算姐姐送你们的，好好吃啊。”
等到老板娘出去，李文术看着眼前分量明显比他自己来吃还要多上一半的凉拌皮蛋，喃喃道：“……老叶，我觉得你不需要搞什么直播了。”
叶覆雪正将拆开的碗筷用热水烫一遍，闻言不禁抬眸：“？”
“就你这脸这身段，直接傍个富婆什么没有？”李文术酸溜溜道，“我之前来吃饭，丽丽姐就给我送了一碟小辣椒……”
“那不也是送了吗？”
叶覆雪这才知道他在酸些什么，沉默了一瞬，不由得灵魂发问道：“还是说，你以后去整个容再来？”
李文术：“……滚。”
满肚子心酸就这么被顶了回来，李文术翻了个白眼，干脆也取过自己的那份碗筷用开水烫过一遍。
叶覆雪见状，忍不住嗤地一笑。
并没让他们等多久，毛盼山和许周明很快也都到了。
之前叶覆雪和李文术已经点过了一轮菜，这会儿他们刚坐下，就有人端着菜进来了。
毛盼山有段时间没见自己的这几个舍友，此时也不吝啬，叫住老板娘就又多加了几道。
老板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将一大桌子菜都上齐了。
几人一场讲座听下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看见满桌热腾腾的饭菜，索性没急着说话，拿起烫干净的筷子就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家川菜馆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的东西，红艳艳的辣油浇在鲜嫩的肉片上，吃得人直呼过瘾。
叶覆雪虽不觉得饿，但此时闻着浓烈香辣的饭菜香气，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直到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个遍，大家也都吃了个半饱，挥筷子的动作才慢下来。
“丽丽姐家的饭菜还是这么好吃。”
许周明辣得鼻头都红了，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含糊地说道，“放假这几个月回去，我就一直惦记着她家的水煮牛肉。”
李文术更喜欢另一道菜，不过这会儿他也不跟许周明争，点点头算是应了：“之前咱几个不说三五天，起码一周会来这里聚一次，现在老三去乘风了，老许和我也要回去实习……”
不知道下一次聚会又是什么时候了。
聊到这个话题，包间里的气氛一时也有些沉重。
一起相处了三年多，不说没有摩擦，但那也都是小事，记忆里最深刻，反而是和这几个兄弟一起玩闹的日子。
“不提这个了。”
毛盼山是最先离开宿舍的人，此时也是感想最深的，他看着众人的情绪不高，干脆转移了话题，朝叶覆雪问道：“小叶，你讲座前跟我说的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叶覆雪轻易不会多说什么，此时说有事找他，不仅毛盼山觉得好奇，连带着许周明和李文术也忍不住朝叶覆雪看了过去。
当然，他们目前知道的东西比毛盼山要多一些，此时就忍不住有所猜测。
三人跟好奇宝宝似地将目光盯在他身上，叶覆雪忍不住：“……”
“也不是什么大事。”叶覆雪沉吟了一瞬，只问道，“就是想说三哥你公司现在，是不是不太平？”
什么不太平？毛盼山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瞪大了眼睛。
“小叶你的意思是……”
叶覆雪的目光落到他的肩上，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思考怎么跟毛盼山解释：“之前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阴气……”
“而且不止是你，乘风集团过来的那些工作人员身上，也同样都有问题。”
他的话并不难懂，毛盼山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艰难地消化了一遍，才挑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问道：“……小叶你是什么时候踏入神棍这一行的？”
叶·神棍·覆雪：“……”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好在包间里还有其他人，许周明作为亲身经历过叶覆雪算卦的神奇性的当事人，此时连忙把自己之前事情的经过给毛盼山说了一遍，李文术则是选择性大量补充了叶覆雪直播间中王时安被算透底裤的案例，解释极为详尽。
“……所以，小叶是这次回家不小心出了车祸，然后觉醒了玄学方面的天赋？”毛盼山迟疑地说道。
不怪他有所怀疑，实在是许周明和李文术自己……也特么觉得这个说法很随便啊！
但叶覆雪在这方面的口风实在是严得不行，再三打探过后，他们也只能相信了叶覆雪的这个说辞。
“虽然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但不得不说老叶是有那么一点儿封建迷信在身上的，既然他说你公司有问题，那很有可能是真的有点问题。”许周明如此说道。
叶覆雪也不在意他说自己封建迷信，嘴边噙着一抹淡笑，配着他那一身整洁却又不失随意的衬衫休闲裤，看起来格外地仙风道骨。
……也格外神棍。
毛盼山这一个月里，也是感觉到公司里是有些不对劲的，尤其是他还想起了之前讲座没开始的时候，叶覆雪轻轻落在他肩上的那一拍。
自从进了随城分公司的产品部之后，毛盼山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不太好。
明明每天都坚持锻炼了，但在公司的时间一长，他的肩膀就忍不住隐隐作痛，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又沉又冷，像是整个肩膀乃至手臂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一样。
但他之前都以为是自己工作太拼，伏案工作时间太长才导致肩膀出的问题，直到不久之前，公司里又出了别的事情，他才恍然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任他再怎么猜测，也没想到世界上是真的有鬼怪这种东西存在——
他之前顶多是猜有人在暗中针对他们公司，里应外合故意弄出种种迹象，分散公司人心而已。
叶覆雪的那一拍，却是将他的这个猜测给彻底否决了。
先前都在忙着讲座的事情，直到现在，毛盼山仔细感觉着自己的身体。
血液源源不断地在血管中涌动，带来了充沛的精力，也让他确定，自己的肩膀，确确实实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隐隐作痛仿佛被冰冻住的阻塞感了。
舔了下唇，毛盼山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知该是害怕自己竟是和鬼在一起待了那么久，还是该庆幸在事情没更严重之前，自己的舍友就看出了问题。
所以犹豫了一下，毛盼山还是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了出来。
除了他身体上极为容易被忽略的那一点儿不适之外，最大的不对劲不是别的，正是他们产品部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办公室里经常会时不时地停电，经理一开始以为是供电公司的问题，但除了我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之外，其他楼层都没有一丁点停电的迹象。”
“后来经理就找人检查了一遍公司的电路，发现是有人故意将我们部门的电闸打了。”
“经理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就专门在那里装了个摄像头，又让保安队长多在那边巡逻几遍。”
“在那之后，停电的状况是少了一些，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停一次，常常是保安队长刚走，办公室里就停电了。”
不过那时候他们公司的人只觉得那是有人在故意盯着，所以后面就直接报警处理了。
在警察来过之后，办公室确实是没再停过电了，但是吧……
毛盼山说到这里，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惊异：“我们部门的电脑都做不出图了。”
乘风集团是业内最大的游戏开发集团之一，随城分公司目前负责的就是一部分游戏的运营和维护。
毛盼山大学时学的动画专业，年年专业考试都是第一，在学校要求实习之后，他就给乘风集团投了简历过去，然后顺利地进入到了随城分公司的产品部中。
产品部名为产品部，其实更像是美术部与运营部的混杂体。
毛盼山专业技术过硬，进去之后主要参与的也是美术方面的事情，所以部门中的电脑出现问题，他虽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但也不是毫无感觉。
“明明运行都很正常，但只要一打开软件，里面做好的图就会变成一片片乱码，不管换了几次电脑，都没办法。”
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网络的问题，但就算是一台新买来的、没连接过公司网络的电脑，打开传输过去的图包时，里面的图也依然会变成一片乱码。
毛盼山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任谁见到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图刚打开就变成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恐怕都难以保持一个好心情。
叶覆雪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毛盼山没再开口，他才屈指敲了敲桌子，语气不明地问了一句：“所以出问题最严重的……是哪个项目？”
毛盼山闻言表情一顿。
目前产品部里确实是在同时负责好几个项目，但他之前一直觉得是有人故意使坏，所以并没有多往别的方面想。
现在听叶覆雪这么一问，他思考了一会儿，就道：“好像是……《山海经》手游这个项目。”
《山海经》手游主要是取材于《山海经》一书，但为了增加可玩性，乘风集团对里面的许多妖精鬼怪都进行了二次创作，其中不乏只借了个名字余下全由设计人员自由发挥的……
说到这里，毛盼山额头不禁冒出了一点冷汗。
一旁的许周明和李文术也同样听得入神，此时就忍不住探头道：“总不能是《山海经》里面的东西在搞鬼吧……”
这也太突破他们的想象了！
说好的《山海经》里只是上古人类对野生动物的臆想呢！
叶覆雪对他们的说辞不置可否，只轻轻眨了下眼睛，笑道：“——谁知道是不是呢？”
许周明：“……”
李文术：“……”
毛盼山：“……”
总觉得，叶覆雪这句话是在回答他们是不是《山海经》里的东西在搞鬼这个问题，而不是在回答那句《山海经》里只是上古人类对野生动物的臆想……
三只鹌鹑齐齐沉默，叶覆雪见状，点了点桌子，倒是没再刺激他们，而是转头看向毛盼山。
“我大概有点想法了，明天我跟三哥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毛盼山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硬生生地将脑袋摆动的方向换了换：“不了……如果真是《山海经》手游的问题，小叶你还是别插手比较好。”
虽然都戏称《山海经》其实是一本食谱，但谁也不能否认里面所记载的那些妖灵怪物的强大，要是这次闹事的是里面强大的存在，那叶覆雪插手进来，岂不是危险？
毛盼山作为产品部的人，自然是希望有人能解决掉这件事——但他并不希望接手这件事的人是叶覆雪。
说他自私也好，相比于乘风集团才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同事，毛盼山更看重的还是叶覆雪这个兄弟。
而李文术和许周明，也同样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叶覆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既为几人的心意感动，又忍不住叹息，最后只能摇摇头，笑道：“哥儿几个的心意我清楚，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脑子一热的人。”
他说话时表情十分平静，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许周明几人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才松口道：“也不是不行……但要是有什么事，老叶你带着老三直接走就是了，不要傻乎乎给人家拼命。”
毛盼山也叹气：“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叶覆雪闻言一笑，然后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声道：“嗯……到时确实是要三哥你过来接我。”
大家这会儿也吃不下饭了，毛盼山干脆起身去结了账，又互相聊了几句，才在学校里分开。
毛盼山回去了公司，许周明和李文术接到论文导师的消息，洗漱了一下也急匆匆地出门了。
宿舍里就剩下叶覆雪一个人。
他将之前画到一半的符箓拿出来继续画了下去，直到整张符的气息都变得圆融无比后，才轻轻搁下笔，打开了电脑。
他今天中午下播之后就没打开过直播间，此时刚登上自己的直播账号，就看见上面增加的粉丝数居然已经有差不多八千了，而打赏栏里也有了不少网友们给的免费礼物，零星的还有一些小额打赏。
看来今天中午的那场直播宣传效果不错。
叶覆雪眉梢轻扬了下，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干脆就坐下来，再次打开了直播间。
“开业酬宾，一卦十万，不准退钱”的直播间名字刚亮起来，关注他的粉丝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一个陌生的直播账号“哐哐”给他砸了一百个火箭炮。
与此同时，一条极具存在感的炫彩色弹幕划过屏幕：
【主播会抓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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