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早间清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被衾,总感觉是被人掖过的模样,她问了问绿枝和红荔,却没有人晚间前来过她的屋中。
她看了看垫在自己被褥下的舆图与银票,看到这些并无任何被动过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明日就是十八了。
傅瑶昨日说钦天监那边算过,明日是个近些天来难得的好天气。
明楹点了点现在妆奁中的首饰,随后还是将昨日的舆图又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倘若从上京前往江南道,脚程快些的话,差不多十日的光景就可以到江南,只是若是要定居的话,户籍什么的就要稍微麻烦些,但县乡之中其实也还好。
前些年饥荒,有不少无名无姓的人逃到江南一带,县乡毕竟只是小地方,并不比广陵与姑苏这样的繁华城池,管得并不会非常严苛。
两个半时辰,足够离开上京地界。
稍微赶些,可以在亥时过半的时候去到距离上京附近的小城,一路除了在驿站换车夫的必要,只沿着小路隐蔽前往南方,沿路并无多少险要,一路上都无阻。
整整一日明楹都在寝间想着明日的事情,一直到天色渐晚,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脑海之中再次认真过了一下流程,确认并无疏漏以后才将寝殿之中的细软收拾好。
洗漱过后,明楹坐在榻上又想了片刻,随后才就寝。
一夜无梦。
翌日早间天色熹微,将明未明。
因为宫中有公主出降,所以不少地方都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色宫灯。
明楹昨日一整晚睡得都不是很安生,红荔前来唤她起身的时候,她还稍稍有些恍惚,放在塌边的手顺着摸了摸自己放在被褥之下的舆图与银票,确认都还在的时候,才骤然清醒过来。
宫中公主皇子多,尤其是近些时候显帝身子不康健,不少公主皇子到了年岁的,都是尽快定了婚期,这数月来,已经是第三位公主出降了。
所以其实宫人对这件事也并不如何稀奇,就连前去那里想要凑个热闹的都有些兴致缺缺。
明楹只随意地收拾了一下就出殿,她今日唤了红荔与绿枝一同陪同,临走的时候让红荔将添妆与寝间的木盒也一同带上,红荔只当木盒之中是今日添妆的物件,也并未多问。
才不过卯时,明楹就到了傅瑶的殿中。
殿中燃着龙凤烛,往来的侍女面上都带着喜色,傅瑶的母妃正在替她绞面,看到明楹前来添妆,温和地朝着她笑笑。
明楹将自己准备好的添妆放在傅瑶的妆奁旁,随后就一直静立在旁。
红荔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看到明楹已经添妆结束了,忍不住小声问道:“殿下,那这个木盒里面的是什么呀?”
明楹解释道:“我另有用处。”
红荔今日起得早,面上还有些蒙蒙的,点头哦了一声。
前来添妆的人也不再少数,有些还会与傅瑶寒暄几句。
明楹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傅瑶梳妆,螺子黛扫过眉梢,胭脂洇于脸侧,今上喜好美人,是以整个后宫之中的皇子公主大多都生得模样标致,傅瑶也同样如此,尤其是今日她带着喜色,就连眼眉都格外生动起来。
一直等到殿外锣鼓声传来,喜帕轻轻覆盖于傅瑶的头着吉祥话,大概就是日后福泽绵延,白首偕老云云。
迎亲的仪仗已经停在殿外,傅瑶端坐在殿中,手中拿着的帕子被她绞在手中。
满室的喧嚣之中,明楹看着此时映照进宫殿的光,之前才平复下来的心间又如同叩击在其上的钟声一般,一下又一下。
她想到之前在藏书之中讲述的江南,想到平芜尽处,手指忍不住在袖中碰了碰掌心。
若是今日可以顺利成行,自己日后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不过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大概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找找,不会有人当真在意。
等到这一阵日子过去,她在小城中隐姓埋名,也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上京的权力更迭,上京的盘虬错节的世家关系,再也不会与她有关系。
她也不必再为所嫁何人处心积虑,若是自己到了江南,还想着成婚的话,就可以如母亲当初对自己说得一般,找个温敛的郎君相伴过完一生。
在迎亲的队伍之中,明楹随意看过去,居然还看到了霍离征。
他显然也看到了明楹,抬眼与她对视,抵唇轻咳一声,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迎亲的步骤繁琐,傅瑶的未来夫君身穿喜袍,面上一直都只是平和的笑意,举止也很是有礼,即便是被喜娘刁难,也并无任何不耐的神色。
他神态自若地解开字谜,又给殿中人都发了红封,就连一直都站在角落之中的明楹都收到了。
最后那位郎君牵起傅瑶的手,与她一同走出殿外。
锣鼓喧天,红绸漫天。
此时殿中的人也要随之同行,明楹随着旁人一同往外走去,马车之上与她同行的是京中的一位贵女。
明楹的举止素来低调,但因为之前花朝宴的事情,京中贵女大多心中都有了一点儿谱。
是以那位贵女踌躇片刻,还是出声起了个话头,想着与明楹寒暄几句,只是之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都在引向傅怀砚。
明楹只道自己与太子殿下并不相熟,贵女见问不出什么,明楹又兴致寥寥,便也并未再说什么,只转而与身边的侍女说起现今上京时兴的首饰与打扮。
明楹挑开帘幔,往马车之外看去。
今日毕竟是尚公主的日子,所以一路上也显得比寻常热闹些,宫中的内仕婢女见多了公主出降,但是京中的百姓却不多见这样的景象,所以还是很稀罕。
不少百姓都跟在接亲仪仗后面等着赏些碎银干果之类的东西,一路上人来人往。
这样的热闹景象,即便是有什么人从中离开,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不多时就到了成亲的宅邸,今日就连匾额上面也挂满了红绸,一旁的石柱上也绑着红色的绣球,傅瑶在她夫君的搀扶下跨过门口的火盆,手中拿着红绸,被引着走向正厅之中。
马车中的那位贵女之前讨了个没趣,此时也没有和明楹多说什么,先行下了马车。
明楹下了马车,将之前收到的红封打开,里面是一些碎银。
她站在门庭之前,看到了往来的人群之中,有个身材弱小的乞儿艰难地挤过人群,跪在地方捡方才散落在地方的干果。
往来宾客颇多,明楹今日穿得简单,没在人群之中,并无多少人在意到她。
倒是红荔见明楹迟迟都没有进去,站在她身后提点道:“殿下?”
明楹嗯了声,“稍等。”
她顿在原地片刻,捡起地上的一颗桂圆,随后抬步走到了方才的那个乞儿身边。
明楹俯身,将那颗桂圆递到了乞儿面前。
乞儿顺着那截莹白的手腕向上看去,只看到一个漂亮到几近让人失神的姑娘,俯身在自己的面前。
他有点儿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磕磕绊绊地问道:“给,给我的?”
明楹点了点头,“嗯,给你的。”
乞儿将自己脏兮兮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大概还是觉得不够干净,又在半空中掸了掸。
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朝着明楹笑笑,“多,多谢。”
明楹将之前红封之中的碎银递给他,轻声道:“这个也是给你的。但是……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
绿枝有点儿好奇,问明楹方才与那个乞儿说了什么,明楹轻笑着,说没什么。
绿枝抬眼看了看那个像是小鱼一般滑溜,穿梭在人群之中离开的乞儿,只当明楹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也没有多问。
京中世家贵族结亲的流程繁琐,上京中人大多信奉这些,每一条都不得行差步错。
明楹站在宾客之中,一直都有点儿心不在焉,手指在红荔手中拿着的木匣上轻轻碰了碰。
许久之后,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后对红荔与绿枝道:“厅中往来的人多,有些气闷,你们先随我一同出去透透气。”
绿枝总觉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现在听到这番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前庭之中处处都是交谈的声音。
明楹素来过目不忘,方才不过是才经过前厅与廊庑,就已经记下了大概的路线,此时天色已经稍稍有些晚了,正是婚宴热闹的时候,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她默不作声地垂首走过廊道。
周围越走越偏僻,绿枝唤住明楹道:“殿下是要去哪里?”
明楹并未顿步,只是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下《堪舆风水录》之中关于宅邸风水的一章。
在阳宅风水之中,对于门这个意在疏通的意象一向都极为看重,这座宅邸廊道不是回字形的,怕形成困顿之势,西侧布山,北有庭院,显然是极为看重风水的人布置的,讲究聚宝来财,平步青云。
主宅西面种植松树,而偏门就应当在……西北侧。
明楹越走越快,一直看到竹林掩映的偏门,才突然感觉到自己心如擂鼓。
今日婚宴,大多数的宾客都在前厅与正门处,所以偏门这里只是冷冷清清,并无什么人经过。
之前明楹让那个乞儿去车坊租赁一辆马车,只最普通的就好,然后在西侧的小巷子等她,即便是那个乞儿当真收了钱就走,按照现在的时间,让红荔前去车坊租也来得及。
现在才不过申时末,她是随着傅瑶一同从宫中前来这里的,大多数的宾客甚至还未前来。
明楹手指紧紧攥起,从红荔手中拿着的木匣之中拿出帷帽,从偏门之中往外走去。
红荔与绿枝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还有些愣,随后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这座府邸西侧靠着一条小巷,周围都是宅邸,因为婚宴,显得有点儿静悄悄的,只有门檐上的大红色灯笼无声地随风飘荡。
明楹头戴帷帽,将面前的纱布撩起,只看到那个乞儿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身边正是辆不起眼的马车,面色黝黑的车夫坐在车上搓了搓手。
红荔还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殿下是想着先行回宫吗?”
明楹没应,只对着她们两人道:“你们先上马车。”
待到红荔与绿枝都上了马车以后,明楹将身上所有的现银都给了方才那个乞儿,然后抽出一张银票对马车夫轻声道:“现在就走,亥时能到郦县吗?”
郦县?
车夫一般也就是在这上京地界之中驾车,上京下面的几个县倒是知晓,但是这郦县,却当真是没去过。
他犹疑地看了看明楹手中的银票,“小的并不知道郦县到底应当往哪边走,这车坊里面也没什么人要前往这个地方的,银钱倒是其次,但这……”
明楹轻声道:“这个您无需担心,我会指点您到底怎么走,等到了郦县之后,我也会绘制一幅舆图,让您可以平安回到上京。”
明楹手中拿着的银票并不算是小数目,至少对于他们这种档次的车坊来说,更是。
车夫看着这个头戴帷帽的女郎,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银钱,犹豫了会儿,想着她一个女郎都不怕,自己怕什么,索性一咬牙道:“好的。小的听您差遣。”
明楹温声道谢,随后上了马车。
过了没多久,这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就缓缓驶动。
红荔看了看外面的景象,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这……好像不是回宫的路?”
甚至,全然是相反的方向。
傅瑶成婚的这座宅邸距离上京东门很近,郦县这个第一个落脚点,也是明楹想了很久才得出来的结论。
郦县不仅在上京东侧,而且不在上京地界之内,更重要的是这个县乡没有什么名头,一时半会未必会想起来这个地方。
明楹将一旁的木匣打开,对面前的红荔与绿枝道:“这的确不是回宫的路。”
她从中抽出银票与一些可以傍身的首饰,语气平缓道:“我要离开上京了。”
之前红荔与绿枝就隐隐觉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到她说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
“离开?”红荔眨了眨眼,“当真?殿下为什么要离开上京?”
明楹抬眼,“很抱歉,现在才告知你们,但我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前日才开始的,稍微有些仓促,在尘埃落定前,并不能告知旁人。”
她冷静地对面前的人道:“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行为,你们是我的贴身侍女,我现在离开,你们留在宫里也并无益处,万一这件事需要一个顶罪的,你们二人就是最容易被推出去的。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行径而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所以今日,将你们也一同带了出来。”
“之前没有给你们选择的权利,我很抱歉,但是现在,”明楹将自己的银票递给她们,“这些银钱与首饰已经足够寻常人生活了,这辆马车现在要去郦县,无论是你们想要在郦县就离开,还是要随我一同前往江南道,都可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红荔与绿枝都有些愣住。
毕竟她们从幼时就一直待在宫中,就连出宫都是少之又少,从来都没想过,居然这般突然地就要离开上京城。
红荔最先反应过来,“奴婢自愿随殿下一同前往江南。殿下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奴婢也一直知晓自己并无什么可以傍身的,所以奴婢相信殿下。”
“好。我已经不是公主,往后不必唤我殿下了。”明楹轻声提醒,随后看向绿枝,“绿枝。我知晓你素来心性高,留在春芜殿并不是你所想。我现在可以还你自由,这里有六百两银票与一些首饰,折算下来有千两,足够你日后的生活,倘若你现在并不想随着我一同离开,想留在上京,我也尽可随你。”
绿枝在明楹的手上看了很久。
明楹语气平和,“我并非是在试探你们的忠心,只要你想离开,等到了郦县的驿站我就会放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日后也不用再为奴为婢,可以好好生活。”
绿枝抬起手来,指尖几乎碰到明楹手中的银票。
却在碰到的瞬间,很快就缩回手去。
她咬牙,眼眶中都有点儿泛红,或许是对突如其来的境况的无措,又或许是第一次做这样关乎往后的决定,心生退却。
绿枝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来,她想了很久才问道:“殿下是不是……很厌恶我?”
她确实是不讨喜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这般伶俐却还是到了春芜殿。
她确实心气高,在这宫里,她们这种做奴婢的,自然是身段越低越好。
她也知道。
绿枝想到之前自己三番两次对明楹说的话,怕她这个时候想要丢下自己,也不敢当真接那些银票。
就只是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时候,谈什么厌恶不厌恶的,根本不重要。
况且绿枝也只是嘴上说话不怎么好听,其实心地并不坏,至少什么事情也都是为她在打算的。
颠簸的马车之中,明楹很轻地摇了摇头,“不厌恶。你留在春芜殿这么久,是我应当感谢你。”
绿枝想了很久,随后才道:“若是这样,那我也想……同小姐一同前往江南。”
绿枝要比红荔伶俐些,总归是个照应,明楹点了点头,车厢之中一时静寂。
红荔这个时候才有些怯生生地问道:“那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想留在上京?”
反而是选择了偷偷离开。
后半句话红荔没有问出口。
纵然明楹在宫中并无人在意,但至少也是公主,就算是无人追究,但是失去了一层身份,就要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就连明氏女都不再是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甘愿放弃这些,宁愿逃离,也要离开上京呢?
红荔想不明白。
明楹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只是不想留在这里了而已。”
她的话止在‘而已’,但是在这辆前途未知的马车之中,明楹却还是不免将之前得知的事情又在自己脑中过了一遍。
她想,她应该不会后悔。
幼时父亲说她脾性有些倔强,大概未必是好事。
或许的确不是好事,但是她并不会后悔。
显帝所图谋的,太后与他之间的交易,把自己作为卖官鬻爵的筹码——
明楹坐在马车之中,只觉得自己是悬在半空中的一根细小银丝,前途未知,却还是孤注一掷。
她有些疲倦,没有再说话,只是阖眼坐在马车一旁小憩。
这辆马车的确是极为普通,车厢之中只有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桌,除此以外就什么都再也没有了。
车厢之中也极为逼仄,容纳下三个人都显得有些狭窄。
红荔大概还在震惊之中,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也没有出声。
车厢之中只能听到马车驶过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人出声。
很快就到了东门处。
过往车辆都需要被守卫例行检查,寻常的时候其实也不会查得很严苛,大多只是瞧瞧有无私藏军械之类,又或者是瞧瞧货物到底是什么,出行的马车要稍微松泛一些。
明楹就是知晓这一点,才想着直接从车坊租赁马车出城的。
马车已经停下,大概是因为今日公主出降,往来的马车也要更为多些,迟迟都没有排到她们的马车。
明楹原本靠在车厢一边小憩,过了许久,才听到车夫在和守卫交涉。
车夫自然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状况的,“官爷,我们也就是个载客的,哪有什么货物要查,况且军械之类的……小的哪敢啊,我这主家是有急事的,这城门堵在这里,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守卫含含糊糊说了几句,明楹有些没听清。
绿枝和红荔此时也有些担心起来,掀开帐幔一角往外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加上今日城门处热闹,所以人来人往的,也有些看不清。
她们放下帐幔,有些担心地对着明楹道:“殿……小姐。”
明楹朝着她们摇了摇头,很快就听到外面的喧嚣声稍微小了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夫好像是惊愕地低呼了一声。
难道这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明楹一路都仔细避开了人,况且往来宾客很多,她并未在什么地方耽搁,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找,也不可能这么快。
有人在她们的车厢外叩击了声,语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些谄媚,“那就先查这辆。”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马车的帘子被人撩起,守卫看了看车厢里面的情况,对着明楹道:“你,掀开帷帽来。”
明楹在上京甚少露面,城门处的守卫自然也不可能认得自己。
她思虑片刻,还是掀起了自己帷帽下的纱布。
却又在此时,恰好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瞳仁。
居然是……霍离征。
他面色有些冷淡,并无任何诧异的神色,看着与明楹素不相识的模样。
旁边的守卫很是受宠若惊,有些谄媚道:“这是一辆载客的马车,将军这番来查探,实在是有些纡尊降贵了。”
霍离征随意地嗯了一声,唇畔却动了几下。
明楹看出他是在说唇语,仔细辨认了一下。
——想离开?
他这话,是并不准备阻拦自己的意思?
明楹手指蜷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霍离征手指还在撩着帘幔,他静站片刻,虽然无声,却又对她道:
我可以帮你。
明楹手指缩起,她其实并不愿意承受霍离征的恩情,毕竟她离开的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他人都可以摘得干净,旁人都是一无所知,即便是被送到京兆尹,说破了天也都是无罪。
但是若是霍离征明知道是自己却还是放她离开,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她现在,大概也并无其他的选择了。
明楹朝着他很轻地笑了下。
一块入手触感温润的木牌倏然被丢到明楹的手边。
霍离征出手极快,不要说身边的守卫并未看见,就连明楹身边的红荔与绿枝都未曾看见。
霍离征在这辆马车前停得久了些,站在一旁的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好奇地又看了看马车里面的明楹。
一下子也知晓为什么这位小将军失神了。
毕竟这姑娘生得,实在是出挑到有些过分了。
守卫抓耳挠腮地琢磨着,自己这个时候是站得远些好,还是开口称赞小将军的威名好。
他正想着,霍离征却突然将手中的帐幔放了下来。
霍离征小臂抬起,轻轻一挥,对守卫缓声道:“放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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