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的手扣着明楹的手腕,碰上他衣襟的扣袢。
玉质的扣袢入手的触感有点儿凉。
这种处处被他掌控情绪的境况实在说不上是好,明楹在此时突然抬起眼睫,然后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她素来都很生疏,纵然之前与他接吻的次数并不算是少,但此时相碰的时候,还是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不熟练。
傅怀砚衣襟散开,肌理分明,冷白的肌肤犹如玉石。
明楹手指没有落点,只能被迫撑在他的肩侧,能感觉到他稍微僵硬了片刻。
他声音压得有点儿低,垂着眼睑看明楹:“……嗯?”
好像有点儿没明白她此时突然的行径。
明楹指尖碰着他的肌肤,细细密密地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她的思绪之中,她想了想,反问他道:“不可以吗?”
傅怀砚只笑了声,不置可否,低眼看她,目光很深。
他的瞳仁很黑,情绪也显得淡漠,此时沉沉落在她身上。
明楹缩了一下手指,有点儿不知道傅怀砚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每一瞬都似银线,似有若无地拖长在耳际。
他好像是在思忖,又很像是在探究。
片刻之后,傅怀砚突然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
倏然腾空让明楹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甚至感觉到裙下都传来了一点凉意,他的步伐分明不急不缓,她却很快就感觉到背脊已经压上了被褥。
裙摆上移,露出脚踝上细细的银铃。
金鳞卫做事一向都很稳妥,此处的布设处处都是新置办的,就连被褥都是新晒的,带着夏日午后的气息。
明楹一只手从他的脖颈下顺着拉住了他的衣襟,刚准备开口唤他的时候,傅怀砚突然压了下来。
他此时衣襟散乱,明楹又是身穿襦裙,是以厮磨之际,肌肤相碰,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比常人稍微冷一些,犹如冷玉,紧实而肌理分明。
明楹被傅怀砚的手带着往他腰腹之上碰了碰,然后听着他此时带着笑地问道:“皇妹现在知晓是怎么‘珠玉在前’了吗?”
他的手腕其实并没有扣得很紧,明楹的指腹能感觉到他此时线条分明的腰腹,他素日看着高挑而清瘦,但是此时衣衫半褪,却丝毫都不会显得孱弱。
傅怀砚只带着她的手堪堪停在白玉鞶带的上方,没有再往下。
明楹的指尖停在这里。
其实于傅怀砚来说,实在是有点儿折磨。
他松开压着明楹的手腕,然后突然听到明楹轻声道:“皇兄。”
她手指碰了碰,“我从前对情爱一事一向都知之甚少,在我几近乏善可陈的宫闱生活里,至多也只是听旁人讲过成婚的事情,谁与谁心悦,又或者是什么难两全的劳燕飞分。在那些旁人描摹里的言论里,又或者是书本上讲述的种种纠缠里,我其实很少会想到我日后会与一个人相对一生,但是这是旁人都要走的路,为了离开宫闱,我也觉得并无什么不妥。”
“因为母亲被先帝强娶入宫闱,所以其实我对于这些事情一直都看得很淡,又或者觉得思及这些或许一点意义都没有,毕竟相对之人你并不想与他相守,实在是出身宫闱之中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而我那时见到霍离征,只觉得他合适,但也仅此而已。”
傅怀砚手指撑在她肩侧,低着眼听她开口。
明楹眼睛很亮,即便是此时屋中并没有点灯,傅怀砚也能看到她此时眼睛被月色照亮,带着浮动的光晕。
她勾着他的颈后,在他的唇上又亲了一下。
“但是傅怀砚,在垣陵你坐在蒸腾起来的热气中的时候,从前遥不可及的人步入人间烟火。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大概也懂了所谓的情爱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你并不想和别人分享分毫,而听到旁人说及他过去的狼狈,你的第一反应,是会心疼的。”
她的眼神不曾胆怯分毫,“所以皇兄,我已经想好了。”
傅怀砚的手指撑在她的旁边,他眼睑垂着,缓声问道:“想好什么?”
他总是喜欢寻根问底,明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有些不妥当,又转过来,轻声回道:“皇兄上次说……或许太快了,言及我就算是动心也只是一点,让我可以想的再明白一点。”
“而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傅怀砚半晌都没应声,他的眼皮很薄,瞳仁又生得很黑,所以不笑的时候,时常带着清冷的意味。
明楹一只手攀着他的颈后,此时后知后觉,却实在有些看不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晦暗的光景之中,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刚准备轻声唤他的名字的时候,话还没有出声,就尽数咽了回去。
他倏然低身吻她。
因为傅怀砚此时衣襟散开,所以明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触感,手背上的脉络隐隐浮现,一一不在彰显着他此时的隐忍。
明楹手指压着他的颈后,很生疏地开始回应他。
她另外的一只手从他的腰腹往上,摸到了他锁骨下的那颗很小的痣。
在上京城的传说之中,这个位置生了痣的人,多半是有情缘未了,今世或许是个多情种。
那日骤然升腾在垣陵上空的焰火,照亮了江南远处大片的平芜与荒山。
流光溢彩落入那处位于江南边隅的小城时,她大概那个时候就想明白了。
她原本并不是会孤注一掷的人,也不是热衷于博弈的性子,因为过往的经历,她原本只想稳妥顺遂地如她人一般,并无其他所求。
只唯独这一次。
暧昧的潮涌流动,傅怀砚的手扣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顺着脊背向上,所到之处,明楹能感觉到自己也随之僵硬了片刻。
明楹几近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思绪也全然是错杂的,好像是春日街头开得繁芜的花枝,一树一树皆是簇拥在一起。
花香交缠,已经全然分不清来源。
窗外光景晦暗,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人来叩了叩门。
川柏平静无波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陛下。”
明楹突然回神,想到川柏就在不远之外,实在是觉得有些羞耻,所以忍不住抬手推了推傅怀砚。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低眼吻了吻她的下颔,“别管他。”
川柏对着屋内道:“陛下离开千金台的时候并未做遮掩,高阳的人已经快找到这里了,似乎是有备而来,陛下现在是想怎么处置?”
芜州皆在高阳的掌控之下,千金台的事情,高阳知晓得这么快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原定的计划之中,就是今日就前去芜州刺史府,抛出高阳没有办法拒绝的筹码,借此让叶氏的人前来芜州,叶氏其他人或许都会思虑些,但是傅玮,找到另外一处产盐地这样的大事,他未必能耐得住性子。
而现在,唯一的变数,是明楹。
傅怀砚从来都并非清心寡欲,只不过之前念在她年纪小,他又不能全然能确定她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数次忍着而已。
怕吓到她。
只是他的自制力,也在这日复一日的触碰之中被消耗,但却从未逾矩,即便是再如何,也不过点到即止,是希望她可以想明白。
他可以等。
而此时意乱情迷之际,偏偏还有个芜州的事情要处理。
傅怀砚现在的身份是谢氏的谢熔,为了博取高阳的信任,金鳞卫并不适宜出面。
毕竟之后,他们还有一场交易要谈。
之前不过只是玩弄叶氏与高阳于鼓掌之中的游戏,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却没想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傅怀砚喉间上下滚动了一下。
算了,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直接把傅玮和高阳全都丢进慎司监之中好好问问。
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区区一个芜州刺史和上不得台面的皇弟而已,他若是当真想对他们动手,也不过是转念之际而已。
傅怀砚声音喑哑,只对川柏道:“拦着。”
川柏领命,似乎是听出傅怀砚此时语气之中带着的一点儿不同以往的意味,他不敢多想,只匆匆应了一下声就离开了。
明楹抬眼,看着傅怀砚问道:“……皇兄现在准备怎么办?”
“不过一个区区叶氏。”他声音有点低,“不值得误了正事。”
“那皇兄是准备将人送到慎司监里去吗?”明楹顿了下,“但是皇兄,你为了这件事已经做了诸多准备,若是这个时候放弃就是前功尽弃。况且傅玮毕竟是六皇子,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就将他送到慎司监之中,恐怕日后会落下一个戕害亲族的声名。”
“皇兄才不过刚刚登基,先是王氏又是叶氏——”
明楹越说声音越小,“所以我想的是,皇兄要不要还是以正事为先,这次,就先欠着。”
傅怀砚听这她的话,好像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他扣着明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下。
“皇妹说得轻松。”
明楹手指被他带着,浑身上下滚起了一层战栗。
她脑海之中几近一片空白。
他体温素来比常人稍微冷一些,带着冷清疏离的意味,但是此时——
明楹从耳后的热意,一寸寸地蔓延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手指顿住,唤他:“……皇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也随之轻微颤动了一下。
傅怀砚接道:“但深受其害的人,是孤。”
他之前隔开了一点距离,明楹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东西在硌着自己,却没有想到才不过刚刚吻了片刻,他就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明楹抬眼,看到他手臂上的脉络都很清晰可见。
大概是当真忍得很难受。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皇兄,要继续吗?”
她这句话才不过刚刚说完,感受到手指下又是颤动了一下。
明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缩着手想要收回去,但她手腕被傅怀砚扣得紧,根本不让她退避分毫。
她颤动一下眼睫,实在是羞赧,指尖微缩,忍不住小声问他道:“……傅怀砚,你就不能管管吗?”
虽然屋中并不热,但傅怀砚此时颈间都带着一点儿薄汗,他听到明楹的话,忍不住又俯身吻了一下她,挑眉:“这怎么管?”
他面上似有隐忍之色,很快又道:“这只有皇妹管得了。”
这话明楹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回,她手指下意识蜷起,就听到傅怀砚嘶了一声。
她连忙收回去,又问他道:“要继续吗?”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此时的明楹,倏然很轻地叹了口气,“算了。就先欠着。”
已经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之中抽离,纷扰在外,这样的事情,他并不希望她是将就。
明楹听到他的应声,说不上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刚刚想收回自己的手腕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还在扣着,一点儿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明楹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有点儿不明所以地抬眼,却恰好对上傅怀砚此时垂下来的视线。
傅怀砚抵着她的手腕,意有所指地碰了碰她的腕骨。
“但皇妹得,帮帮孤。”
蒸腾的夏日之中,分明屋中还放着冰鉴,但还是丝毫不能减少明楹周身攀附而上的热意。
鞶带被抽走放在一旁的小几之上,被渗入的月光照着,散着淡淡的光晕。
傅怀砚手腕之上的檀珠早就已经被取下,现在也被搁置在小几之上。
因为才不过刚刚取下,所以穗子此时还在很细微地颤动。
明楹实在说得上是毫无章法,即便方才被傅怀砚带着稍微学了学,但是也实在生疏。
傅怀砚觉得,现在受尽折磨的人,还是他自己。
她手腕有点儿酸,小声问傅怀砚道:“还……没好吗?”
怎么需要这么久。
傅怀砚低眼看她,半晌了笑了下,“若是当时当真要继续的话,只会要更久。”
明楹大概知晓了他现在的意思,估计是并不想前功尽弃,她回想了一下从川柏来这里到现在的时间,小声问道:“所以现在,还是可以用谢熔的身份与芜州刺史交易?”
毕竟到现在,也才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只是一时半会,刺史府的人遇到阻碍也寻常,继续用这个身份,高阳也未必会起疑,而若是整晚都让刺史府的人不得靠近分毫,就只能动用金鳞卫了,这绝对不是一个私盐贩可以做到的。
即便是高阳再如何蠢笨,也多半会发现端倪,傅玮也会察觉到不对劲,不可能轻易前往芜州。
但是现在,芜州刺史的人毕竟还没有找到这里,况且川柏一向很聪慧,他应当知晓怎么处理,至少会最大程度地拖延时间。
之前计划的,未必会因此前功尽弃。
傅怀砚垂着眼睑,听到她方才的话,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将心思放在什么交易上,缓声提醒道:“杳杳,专心。”
明楹方才还在想着这件事,此时因为他的话,突然回神,手下意识地收紧,倏然就听到傅怀砚闷哼一声。
他的声音一向都很好听,犹如泠泠玉石相撞,又像是檐上滴水相碰。
现在染上一点儿欲念,恰如雪雨交融,转眼就不见曾经的丝毫冷清。
明楹没有看他此时的反应,思绪发散之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傅怀砚方才说的话。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想了想现今的境况,倒也稍稍退了一点儿羞耻。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已经泛酸的手腕,抬眼问道:“这样,与继续,为什么继续会更久一些?”
她是当真有点儿想不明白。
分明现在也很累。
都这么久了。
傅怀砚敛眉看她,稍稍俯身,眼眉之间带着一点笑,瞳仁却又压着晦暗的情绪。
好像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儿天真。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手指压在她的腕上。
“若是方才继续的话,皇妹。”
“以为孤一次就能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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