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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听我说,久久他现在受不得刺激,”斯樾按下晏婷婷女士手中的birk,恳切地劝道,“您这一下子容易直接把他打傻了。”
晏婷婷女士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但还是非常配合地用气音回答斯樾道:“我看他现在就要傻了!”
见老婆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了一点儿,晏鹏江紧忙拿着小手帕凑过去:“是是是,所以咱先听听小施医生的话,然后再做打算,好不好?”
晏久像妈,晏恒像爸。
施郝仁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判断。
“小施医生?”晏婷婷捏着小手帕在施郝仁的眼前轻轻晃了晃,语气温柔关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施郝仁猛地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啊,没有没有,就是见晏夫人气质依旧不减当年,有些惊叹罢了。”
听完这话,晏婷婷女士顿时眉开眼笑,携着施郝仁的手就坐在了沙发上,拍拍他的手背:“哎哟,小施医生真会说话……”
施郝仁难为情地抿抿嘴唇,回归正题:“那我给二位简单描述一下小晏现在的情况吧。”
斯樾搀扶着晏鹏江坐在了主位后,走进狗狗房,把门打开,让最亲近人的小鸡毛叼着球球跟他走了出来。
离主卧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斯樾轻拍狗头,低声道:“去陪帕帕和久久一起玩球吧。”
小鸡毛“刷”地竖起了蓬松的大尾巴,乐颠颠地拱开门缝儿跑了进去。
晏久生了场病,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时候把小鸡毛送进去,一方面可以缓解他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替他找了一个不用出屋见斯樾的充分理由。
做完这一切,斯樾转身和晏恒一起去了厨房倒水,也方便施郝仁在说话的时候没那么紧张。
晏恒拿出杯子,问斯樾道:“你觉得施医生的分析……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吗?”
“他昨天一直都跟久久待在一起,用共同爱好作为理由,获取了很多信息,”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斯樾苦笑着复述道,“久久现在觉得我是抛妻弃子、出轨白洛的渣男,日后还会为了白洛的一己私欲而把帕帕从他身边夺走。”
“白洛?”晏恒诧异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人?
斯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从久久刚清醒那天,他就问了文征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晏恒实在无法理解。
客厅里刚好传来晏婷婷惊讶的声音:“小施医生是怀疑……久久把小说中的世界代入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儿吧。
施郝仁掏出手机,找到自己针对晏久当前的思路所做出的详细标注:“按目前情况来看,记忆障碍的临床表现,小晏疑似同时占据了三种。”
“哪三种?”晏婷婷凑到手机旁边,想要自己看看,然而瞅见满屏红红绿绿的专业术语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等施郝仁口述。
“先说错构,”施郝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攥拳低咳了两声,随后歉然道:“我接着说……”
晏恒走过来,把水杯放在桌上,推到施郝仁面前。
“谢谢晏先生,”施郝仁没空转头去看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后,继续为晏家夫妇解释着手机屏幕上标红的知识点,“嗯……这个错构和虚构,可以放在一起讲,我打个比方,昨天我问小晏,他和斯樾是怎么认识的。”
斯樾见施郝仁朝他看了过来,是在示意自己先说出答案,从而产生对比:“幼儿园大班,他午睡的时候躺我脸上了,我俩打了一架。”
晏鹏江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甚是无语:“……这臭小子。”
躺人家脸上了还要动手打人。
斯樾对老丈人这份迟来的正义表示非常感激。
“但是在小晏的口中,他和斯樾是商业联姻,两人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施郝仁放大屏幕上的一处例子,“所以发生在小晏身上的错构与虚构则是——他记得斯樾,也‘自认为’记得和斯樾认识的时间,但事实是,他用虚构出来的记忆,把本就不存在错误记忆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
晏婷婷掏出手机,飞快地记下了施郝仁话里的关键词。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施郝仁这边,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狗狗房的门被lily用爪子悄悄地勾开了。
爱疯闹的蓝莓衔着火柴的脖子,把它从狗狗房一路拖行到了晏久的卧室门口。
哈士奇的体型在卡斯罗的面前不占优势,因此火柴只能任凭蓝莓把它拖来拖去。
突然,卧室里传来了小鸡毛欢喜的低吠声,蓝莓“卟棱”一下竖起耳朵,不禁也想要跑进去凑凑热闹。
重获自由的火柴立刻逃回到狗狗房里,找香香告状去了。
“哈哧——哈哧——”
蓝莓由于口水超多,平日里,它从来不被允许进入卧室。
可小鸡毛在里面玩得那么开心,为什么蓝莓不可以进去一起玩。
九十三斤的狗,九十二点五斤的反骨,说的正是蓝莓本莓。
还没等火柴把香香从狗狗房里请出来主持大局,不甘平凡的蓝莓就再次干出了了狗胆包天的祸事。
它舒展了一下两条前腿,而后骤然发力,让自己只用两条后腿便可以像人类一样站立起来。
然而架不住它的体重基数过大,下盘又不稳,刚站起来,两只前爪就控制不住地朝面前的门板刨去——
“哗啦”一声,卧室门顿时被蓝莓的蛮劲儿推得大敞四开。
“砰——”
卧室里似乎传来了重物摔倒的声响。
客厅里的众人被吸引了注意,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刚转回身子想要继续说方才的话题,却突然听见了帕帕的哭声。
这下子大家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主卧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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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不可以介样!”
看着躺得绷直、一动不动的久久,帕帕立刻倒腾着小短腿冲过去,两只手一起拽住晏久的胳膊,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嘿咻——嘿咻——”
可无论帕帕怎么用力,久久都依然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一声也不吭。
帕帕害怕地瘪了瘪嘴巴,努力忍着眼眶里的金豆豆不让它掉下来。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久久跟小鸡毛玩抛球球的游戏时,眼睛都亮起来啦,可蓝莓忽然冲进来,一下子就把久久撞倒了。
“呜呜……久久起来”帕帕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久久起来……”
晏久仰面躺在地上,眼前满是金星,以至于让他一时分不清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应该是天堂吧,他听到他家乖宝儿的哭声了。
听,他家乖宝儿边哭边给他爹念悼词呢。
帕帕彻底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学着昨天看的电视剧台词,边哭边悲伤地朝外面喊道:“daddy……呜呜呜……久久驾崩了……daddy,久久驾崩了……”
晏久还吊着一口气儿,耳畔持续循环着的这几个字终于被他排对了顺序。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奔袭而来。
“久久!”“小久!”“小晏!”
施郝仁和斯樾一左一右地冲到了晏久的身边,一个扶人,一个救人。
晏婷婷女士眼泪止不住地掉,蹲下|身子给晏久穿袜子:“小恒,快去开车,我们送久久去医院。”
耳边的轰鸣声还未消退,意识残存之际,晏久竭尽全力朝着帕帕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而后艰难地转过头,对一脸紧张地抱着他的斯樾夸赞道:“你儿子……牛逼,孝死我了。”
说完,“噶”地一下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晏久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视线模糊间,他隐约看到床尾站了一排人。
……已经开始遗体告别仪式了吗。
“醒了醒了,睁眼睛了!”
“我怎么没看见?”
“啧,从我这儿遗传的大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你看不到?”
“老婆,你不紧张吗?不担心久久的脑子被撞坏吗?”
“我紧张有个屁用,人家小施医生不是说了嘛,久久的脑子已经坏了。”
“呃晏夫人,我原话不是这样讲的……”
“老婆,我怎么感觉久久他脸好像肿了?”
一道沉稳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蓝莓快一百斤了,小久又发着高烧,被它撞一下还能有好。”
“咳咳……”晏久被这阵聒噪的声音唤醒,还没等喘口气儿,就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捱过胸腔里的短暂刺痛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过当他看清了床尾那三张熟悉的面孔之后,连愣都没愣地脱口而出:“……爸,妈,大哥?”
始终守在床边的斯樾难以置信地问道:“久久……你认得他们?”
施郝仁竭尽全力地憋着笑。
只有斯樾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施郝仁自认为是个局外人,故而能够把这件事看得清楚透彻些。
晏久之所以认得至亲,是因为他们四个有着就算去做亲子鉴定都会被机构拒之门外的长相。
虽然五官不尽相似,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却近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显然晏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以至于他在瞳孔地震之余,一瞬间变得面如菜色。
难不成,作者搞错了?
其实他真的是晏婷婷女士的亲生儿子?
晏久皱着眉头犯着嘀咕。
也许是因为作者自己没有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设定?
毕竟他晏久只是个反派炮灰,不管原生家庭怎么样,也不会对读者们喜欢主角受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
“小晏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施郝仁检查了一下晏久的输液瓶,确认无误后,走在最后面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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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经过的走廊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出大戏。
“我决定,由我本人,”晏婷婷女士抚了抚小香风外套,清清嗓子,“去向久久传达他失忆的这个事实。”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什么意识觉醒啊,斯樾出轨的,在她晏婷婷面前通通不好使。
斯樾担心晏久会受到刺激,紧忙出声阻拦:“妈,不行的,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一他受到刺激,变得更严重怎么办?”
“看过哪吒传奇吗?”
三个孩子排排站,乖巧点头。
“哪吒黑化的时候,李夫人为了救他,独自进入黑暗之地,用自己身上的光明,送哪吒离开了无尽的黑暗。”晏婷婷女士的话剧腔功力不减当年,一度让施郝仁有些共情。
晏恒无奈地伸手阻止道:“妈,倒也不用这样。”
“你不懂。”晏婷婷踮起脚,伸长手臂摸了摸大儿子的头,“由我来告诉久久他失忆的事实,肯定比任何人都有效果。”
说着,她拍了拍自家儿婿的肩膀,自信道:“包括你在内。”
斯樾:“……”
“你们相信我,我是他的母亲,唯有母亲,可以拯救自己的孩子。”晏婷婷女士站在门口,回眸一笑间,还真有那么几分舍身救子的悲壮与凄凉之意。
然而斯樾的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平稳地运行着。
晏婷婷坐在沙发上,暗戳戳地观察了半天,见自家宝贝儿子的状态似乎并不像小施医生说得那么严重,于是向来胆大的晏婷婷女士瞧着四下无人,便想要试试深浅。
她从床头拿起个苹果削了起来,顺便状作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久久,自从你失忆之后……”
晏久永远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是他亲妈也不行。
大概是晏久体内的反骨为了向晏婷婷女士表达自己的不满,总之晏婷婷的话音刚落,床头的心电监测仪就疯狂地叫了起来。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晏久忍着突如其来的头疼,直接拔了指夹,支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对晏婷婷女士说道:“妈,咱俩打个赌,我赢了您就相信我,好不好?”
他知道施哥已经简单地向他爸妈介绍过了这个书中的世界。
晏婷婷女士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要,反正你就是失忆了,你快点想起来,要不然妈妈就不开心了。”
晏久指指晏婷婷臂弯的birk:“妈,抛开别的不谈,您现在就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孟姨,三楼书房办公桌左下角的第四块地板是不是松动的。”
晏婷婷女士的耳根子软,闻言,半信半疑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听话地拨了号码:“诶,晓雯,你现在忙吗,到三楼书房一趟,我这儿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验证一下。”
“好的夫人。”电话那头应道,紧接着,就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声。
晏婷婷伸出根手指,在晏久的额头上点了点,警告道:“小王八蛋,你要是敢诓你妈,你信不信我打哭你?”
晏久胸有成竹地拨弄着自己的输液管,笑嘻嘻地摇摇头:“不信。”
“夫人,这块地板真的是松动的哎。”孟晓雯蹲在书桌边,对夫人的料事如神感到十分惊奇。
她不是很理解夫人离家数月,再打电话回来,第一个要办的居然是这种事。
“噢,好的,我知道了。”晏婷婷有点惊讶,但还是向晏久投以“这又能说明什么”的眼神。
“夫人,我下午就叫人来修好。”孟晓雯紧忙道。
以为急性子的孟姨这就要挂断电话去修地板,晏久紧忙从床上支棱起来,朝着话筒急声道:“孟姨,孟姨。”
听到晏久的声音,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惊喜的笑声:“哎呀,是久久啊!久久,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呀?!”
晏家的佣人们是看着两位少爷长大的,因此他们对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我身体挺好的,孟姨,您把……”
晏久刚被狗给撞晕,说起话来的动静自然不如整日在花园里抡铁锹种花的孟晓雯中气十足。
还没等他说完,情绪激动的孟晓雯就大声喊了起来:“老杜!老陈!快叫老吕、老李、老厉、老连、老兰、老林、老刘、老卢、老梁和老黎过来啊!久久打电话来啦!”
晏久:“……”
晏婷婷女士:“哈哈哈……笑死。”
插不进去话的晏久看向正在捂嘴偷笑的自家亲妈,尬笑着称赞道:“孟姨这贯口,不说相声可惜了,曲艺界的一大损失啊。”
少倾,听筒里的声音就犹如往湖水中投了块巨石般炸了起来——
“久久!身体怎么样啦?!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刘叔啊?!”
“久久哇!你梁伯还等着你回来陪他下棋呢!”
“小久久,还能听得出黎叔的声音吗?”
“林伯的小孙子已经会跑啦,久久快回来抱抱他!”
“久久不想吃连叔叔做的菜吗?快跟夫人一起回来吧!”
电话那头一波接着一波的爽朗笑声震得晏久耳膜发痒,心头也发酸。
“各位叔叔伯伯好,等我好了就回去看望大家,但是我现在想找一下孟姨……”
“老吕!你怎么还没跑过来,别让久久等急了啊!”
“我跟老厉打牌呢刚刚,来啦来啦!”
晏久抓住机会,气沉丹田,用力吼了一声:“孟姨,孟姨,您把那块地板掀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三根金条?”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声音大,还是金条的魅力大,总之孟姨终于把电话拿了回来:“好,孟姨找找哈。”
一阵翻找东西的动静过后,孟晓雯惊喜地回答道:“有哎!久久,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三根金条的呀!”
晏久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老父亲:“我爸的私房钱咯,孟姨,您先帮我妈保管好,回去她肯定要分您一点的。”
听到孟晓雯的肯定回答,晏婷婷下意识地惊叹了一声:“我!”
“这样的例子,我还能列举很多,”晏久得意地挑了挑眉,“您现在相信我了吧?”
晏婷婷女士被他这话搞得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继而彻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监控室里。
晏恒负手而立,目光沉静。
施郝仁垂着眼,不敢多看。
随着监控屏幕里传出晏婷婷女士的那一声“我”,他俩不约而同地将怜悯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那道孤寂的背影上。
斯樾生无可恋地靠着椅背,目光呆滞。
本以为丈母娘能把人带上岸,没想到居然又搭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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