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不要我

    叶黎看到宋召进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傻了,他第一反应是宋召约人谈工作,不料走错了包间, 还正好撞上了撒谎的他。

    就当他脑子飞快运转,准备发动编剧的功力, 把“去小饭馆拒绝二柱相亲”圆成此刻这鬼状况时,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姓叶, 宋召姓宋, 宋召在家排行第二,宋二公子也是家中老二。

    之前还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但现在命运的巧合都舞到他面前来了,他还不至于这么自欺欺人。

    难怪之前录制《拿手好戏》的时候,他们在隅城宋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吃饭,还救下了被逼婚的何畅,那时候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无比配合,想来也是因为他们的二公子就在现场,亏他还信了宋召嘴里的“只是撞了姓”这个谎言。

    还有之前在隅城早餐店,偶遇开着限量款保时捷的宋家大哥,他居然还以为是“穷哥哥偷开明星弟弟的豪车”, 现在看来,那辆保时捷在人家眼里估计只是个能开的大玩具……

    “两位好。”

    宋召旁边的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噙着笑, 主动上前两步向他和叶宸自我介绍,“我们跟余总约好的时间,我是宋尧,这是我弟弟宋召。”

    看叶黎傻在原地, 而叶宸谨记母亲的叮嘱, 赶忙也走上前做了个介绍。

    至此, 叶黎终于确定,宋召没走错门。他男朋友就是宋氏的二公子,兼他的联姻对象……

    所以他之前做了什么?

    他跟宋召说自己的联姻对象叫“二柱”,还是村口杀猪的。

    他甚至警告宋召的哥哥不要吸血,还给了人家800块钱,让人家一个大少爷去住青旅。

    震惊和尴尬齐头并至,叶黎觉得这个包间内的空气好像都变得越来越稀薄,他甚至有点想戴氧气罩……

    *

    而另一边的宋召也没好到哪去,他打死也不会想到叶黎那不靠谱的爷爷居然是就是叶氏集团的董事长,不过仔细想想,宋召又觉得挺正常,那个年代过来的上位者,有许多的控制欲都很强。

    “叶黎就是他的联姻对象”这件事冲击力实在太大,宋召现在心情万分复杂,震惊是他的第一反应,第二个瞬间他是惊喜的,但接踵而来的尴尬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做何动作。

    所以他之前做了什么?

    他居然跟叶黎说自己的联姻对象叫“大花”,还是大润发杀鱼的。

    他甚至警告叶黎的继弟不要拖累叶黎,也不要吸叶黎的血,还给了人家8000块,让人家一个富三代坐绿皮火车去穷游。

    宋召不由看了一眼那位继弟,但对方好像很怕他,一对上他眼睛,就把视线挪开了。

    尴尬如影随形,比当初他误认为叶黎的两个发小是对方男朋友还令人崩溃。他不理解,为什么他和叶黎之间总是会出现那么多社死场面?

    不过……宋尧是知道叶黎的,看他哥这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估计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联姻对象其实就是叶黎本人?那为什么从来没跟他提过?

    对面的叶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小情侣两人同时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宋尧顶着自家弟弟的视线,丝毫不慌,反倒招呼大家入座,又示意叶宸跟他坐到一边。

    一张圆桌,叶黎和宋召理所当然坐到了一块儿,然而宋召身份敏感,大家在菜上齐之前,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以免今晚这劲爆的消息会传进无关人士的耳朵。

    在目送完其中一个服务生上完主菜后,宋召这才慢慢开始冷静下来,他偏过头,看着正襟危坐,整个人紧张尴尬得眼睛都不敢乱看的叶黎,莫名被戳中了萌点,他嘴角挂着笑意,低声道:“村口杀猪的二柱?”

    叶黎脸一热,看他居然还笑,拳头都要硬了,凶巴巴反问:“大润发杀鱼的大花?”

    那股尴尬劲儿过了之后,现在听到这两个“好养活”的名字,宋召彻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圆桌对面的两人闻声看了过来,察觉到那两道揶揄的视线,叶黎这下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赶忙悄悄在桌下戳了戳宋召的侧腰,“你别笑了,尴尬死了!”

    正好最后一道菜上完,宋尧问道自己的准·弟婿:“叶黎有想要加的菜吗?”

    “没有,谢谢哥哥。”叶黎连忙挺直了背,乖乖道。

    “哥哥”两个字一出,在场两位宋姓人士神色各异,宋尧诧异地挑起了眉,刚刚还在笑的宋召却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

    “不用喊那么亲密。”宋召朝叶黎说道。

    叶黎脑门都要冒汗了,心想这两兄弟的感情估计确实不错,宋召这话甚至都没压低音量,对面的兄长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精彩了。

    但叶黎很想告诉宋召,不是他想喊这么亲密,他这是在为那800块钱找补啊……

    他现在只求日理万机的宋大公子完全忘记那800块钱的事,千万不要在宋召面前提起,不然这段黑历史他可能到80岁都没法跟自己和解。

    而且,万一对方没有忘记,觉得他是个狂妄自大的人,配不上宋召,那他多冤?

    可完全不知道800块钱事情的宋召,此刻只有对“哥哥”两字被迫和人共享的不满,他看向自家亲哥,问出了那个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你早就知道,怎么一次都没跟我提过?”

    他是真的好奇,毕竟以他爸的性格,得知他和叶黎在综艺节目里玩得不错,估计恨不得早早地把婚给订了。

    叶黎也看了叶宸一眼,用眼神询问了同样的问题。

    叶宸到底年轻,被自家哥哥和准·哥夫一个眼神就看怂了,他旁边的宋尧倒是淡定,甚至还有闲情给大家舀汤。

    “之前你们俩还没在一起,又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录综艺,我和余总怕直接告诉你们的话,会让你们徒增尴尬。”

    那倒是……

    叶黎和宋召默契地想道,要是在他们录制《拿手好戏》期间就知道这层尴尬的联姻关系,估计他们很难、或者要更长时间才会发展成如今的恋人关系。

    宋召:“但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你们也没有透露半点。”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叶黎已经猜到答案了,不仅是他,叶宸这个十九岁的小年轻都猜得出来:

    “如果你们刚在一起,就把事情挑明,那长辈差不多就该催着你们订婚戒办婚礼了,你们应该很难接受吧?”

    这是个令人窒息的事实,叶黎深知他们两家都是顽固的长辈当家做主,他和宋召也经常苦恼于家里长辈不理解、不赞成他们追逐自己的梦想,企图掌控他们的人生。

    如果他们刚确定关系,就被告知了这种狗血的事情,叶黎敢保证,他们两人之间规划的未来绝对会被打乱,热恋之欢可能会瞬间被尴尬和压力覆盖。

    两人的沉默算是给出了答案。

    “你们来见面确认身份这事儿,目前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宋尧又问:“那现在你们的感情也稳固了,准备好一起面对家长们了吗?”

    叶黎怔了怔,“怎么个面对法?”

    叶宸回道:“就跟双方家长先一起出来吃个饭。”

    叶宸话音刚落,两位当事人就默契出声,可说出来的话却大不相同。

    宋召:“我当然没问题。”

    叶黎:“我还没准备好。”

    叶黎这话不止让宋尧和叶宸愣住了,连宋召都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个。

    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自己身上,叶黎现在的心情简直是在刚才的尴尬上又添了几分绝望,他是真的不想跟着叶氏去见宋召的家长,哪怕跟着他们,会让他显得和宋召门当户对一些。

    “再等等。”叶黎在桌底下拽着宋召的袖子晃了晃,“好不好?”

    面对叶黎这种撒娇,宋召向来是束手无策,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但看恋人是真的不想,他也不忍心强迫叶黎。

    最后四人达成一致,决定再缓一段时间。

    宋尧和叶宸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尤其是叶宸,跟亲妈学了一下午的话术,居然没有半点发挥空间。

    *

    见面时尴尬,一顿饭吃得也尴尬,尤其是叶黎,宋召发现他整颗“梨”都蔫了,好像“联姻对象是宋召”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连平日里喜欢的菜都没吃几口。

    恋人这种情绪状态让宋召心里有些慌乱,一吃完饭就跟叶宸打了个招呼,直接带着叶黎离开了。

    临走前,叶黎居然还十分有礼貌地在宋尧面前站定,乖乖道了声:“哥哥再见。”

    宋尧这种在商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又怎么会看不出叶黎是在担心那800块钱的事情,看自家准·弟婿那一脸绝望的模样,他觉得那800块的憋屈可以两清了。

    “瞧瞧人家。”宋尧向宋召说道,“从小到大没听你嘴里蹦出过一句‘哥哥’。”

    宋召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不服,他揽着叶黎跟另外两人告了别,就匆匆下停车场了。

    *

    回家路上,宋召本来想问问叶黎刚才为什么不愿意,但一路上叶黎都蔫巴巴地靠坐在副驾上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似乎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宋召只好先忍着,直到回到家里,一进门,他就直接抱起叶黎,将人放到了沙发上,然后倾身而下看着对方的眼睛。

    “干嘛呢宋二柱。”叶黎敷衍地挣了挣手脚,“深夜档还没到呢,不可以净想着瑟瑟。”

    看人还有心情开玩笑,宋召一路上悬着的心也缓缓归位,他点了点叶黎的鼻尖,佯怒道:“你干嘛老管宋大柱叫‘哥哥’?”

    一听“宋大柱”这名字,叶黎这下没忍住,终于笑了起来,心道宋召可真会活学活用。

    看他笑了,宋召也彻底放心下来。

    叶黎:“他是你哥,我不叫他‘哥哥’那叫什么?”

    宋召:“那叫一个‘哥’字就好了。”

    “一个字也计较呢,二柱?”

    叶黎咧嘴一乐,又道:“我还是第一次当面见你家人呢,嘴当然得甜一点啊,见恋人家人时的紧张和乖巧,也是普通人平凡的幸福嘛。”

    宋召知道叶黎这是在向他保证自己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心情也变得愈发得好。

    但他还是很好奇,温声问道:“那为什么刚才说暂时不想见家长呢?”

    叶黎知道宋召肯定要问,刚才他在路上默不作声,其实是在组织语言,就为了等宋召问他时,能好好说出来,不让爱人误会。

    “其实……”叶黎蹦出两个字,又觉得说出来有点难为情,只好拿过抱枕,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才继续道:“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宋召怕他闷着,把他的抱枕往下扯了扯,“怕你爷爷?还是怕我父亲?”

    叶黎撇了撇嘴,“都怕。”

    他一点也不怀疑宋召对他的爱,但他也确实害怕,要是让长辈知道他们俩已经以“联姻对象”的身份见过面,肯定会迫不及待有很多动作,他怕他们俩抗争了那么久,最后却因为彼此相爱,而重新落入长辈的手掌心。

    “你信不信,我爷爷到时候肯定会拿这事做文章,用我们相恋的事实来佐证他的决定的正确性,然后更加干涉我的工作和生活。”

    叶黎厌恶地皱起了眉,“虽然我自己心知肚明这是巧合,但我一想到这种巧合让他在我的婚姻大事上‘赢了一把’,我就很烦躁和害怕。”

    听到这个原因,宋召是理解的,因为在面对长辈的操控欲上,他和叶黎是同一类受害者。是他今天对“叶黎是自己的联姻对象”这个巧合太过欣喜,忘了他们身上还尚有束缚。

    宋召:“那为什么还怕我父亲?”

    叶黎瞅了他一眼,“你一转眼变成了宋氏金贵的二公子,咱们门不当户不对的,又让我想起了我亲生父母。”

    “叶大花也是豪门贵公子啊。”宋召捏着他两边脸颊轻轻扯了扯,“哪来的门不当户不对?”

    叶黎摇了摇头,“豪门嘛,有人爱你那才是家,都只想从你身上榨取利用价值,那就是牢笼。”

    宋召眉头一皱,“你后妈不喜欢你?”

    豪门恩怨他多少听过,兄弟之间、叔侄之间、孩子和继母之间都有不少劲爆狗血的料,而且加上社会和童话对“继母”的普遍描写,宋召忍不住担心叶黎会被继母和继弟欺负。

    “定势思维。”叶黎掐了一下恋人的腰,“我后妈人很好的。”

    说着叶黎又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眸,“但她那么好,却不是我亲妈,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爷爷和父亲跟我关系又不好,所以我在叶家终归只是个外人。”

    “你看我只是一个空有‘少爷’壳子的富三代,本质上还是小巷子里长大的普通青年,和你的距离是不是如隔天堑?”

    宋召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叶黎说过,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因为巨大的阶级差距,将“爱”生生磨成了“恨”,还带着小小的他一起困于“久处之厌”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明白了叶黎在害怕什么。

    “叶黎。”宋召把恋人手里那个抱枕拿开,认真道:“我知道,身份的突然转变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

    “但你相信我,我们之所以会成为恋人,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迷恋你的才华,欣赏你对梦想的执着,因为我喜欢的是原原本本的叶黎,而不是‘某某家大公子’这个名号。”

    “所以啊,你不要害怕我们的相爱会导致我们重新受长辈摆布的结局。”

    宋召轻柔地扫了扫叶黎的额发,“以后谁要是敢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会永远给你撑腰,跟你一起对抗。”

    “还有你说的身份差距的事,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消除不了亲生父母留下的阴影。”

    宋召说着又倾过身,抵着叶黎的额头,安抚地蹭了蹭,“但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我们走到你亲生父母的那个结局。”

    室内静了好一会儿,叶黎闻着近在咫尺的雪松香,眼眶有点发热。

    “吃晚饭那会儿,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叶黎嘴角都控制不住往下撇,“你有没有生气?”

    宋召轻轻笑了起来,顺势在叶黎唇角偷了个吻,“没有,你是我爱人,在我身边,你可以有任何的小情绪和小脾气。”

    叶黎这下鼻子也酸了。

    他相信自己的恋人是一回事,但恋人愿意在他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耐心哄他,又是另一回事。

    “宋召。”叶黎吸了吸鼻子,圈着宋召的脖子将人往下按了按,在恋人唇上亲了一口,“我爱你。”

    都说“我爱你”直白得过于俗套,但情到浓时,依旧只有这三个字最真诚最动人。

    宋召俯下身,和恋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呼吸被掠夺,叶黎在深吻中发出了小动物般细碎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感动,这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像猫爪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挠在了宋召的心尖上。

    待一吻结束,宋召看着叶黎那双杏眼还没重新聚焦,甚至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迷茫得可爱,宋召没忍住曲起食指,往叶黎鼻尖轻轻一刮,“先前还以为你不想要我了呢。”

    鼻尖覆上恋人的体温,叶黎眼睫颤了颤,这才在刚才的深吻中回过了神。

    听到宋召这句话,叶黎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掌握了“撒娇”这门技术的宋叨叨同志,到他这里实战来了。

    叶黎不接他的招,但圈着对方脖子的手却不肯放下,“不要你了。”

    宋召的气息继续逼近,“要不要我?”

    “不要。”叶黎嘴上这么说,双手却圈得更紧,双腿更是不安分地缠到了宋召的腰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宋二少,放手吧,我这朵大润发杀鱼的大花,此生只会等我的二柱。”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二柱哄梨实录

    有很多人喜爱,却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完整亲情的梨梨,以后会有宋叨叨好好爱他的(捧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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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社死语音

    两人在家里腻歪了几天, 宋召就得进新的剧组去拍戏了,是大导杜春龙准备冲奖的电影,据说剧组要封闭式拍摄, 这也就意味着叶黎没法去探班,甚至两人打电话和视频的机会都不会有太多。

    宋召去剧组的那天, 正好寒流来袭, 全国的气温都直接给打了个五折, 而因为舍不得, 两人昨晚还胡闹到了后半夜。叶黎本来还想挣扎着起床送送男朋友,但被宋召强行塞回了被子里。

    “那么冷的天,再睡会儿吧,小祖宗。”宋召刚洗漱完,倾身给了叶黎一个薄荷味的早安吻。

    叶黎抱着他蹭了蹭,“新年之前能回来吗?”

    “这部电影要去好几个城市取景,新年那会儿不一定能杀青。”

    宋召把被子给他裹了个严实,“如果能请到假的话,回来和你一起跨年。”

    叶黎摇了摇头,“你工作要紧,不用顾虑我。”

    宋召失笑, 掐了掐他暖乎乎的脸颊,“说多少次了, 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懂事。”

    “你懂什么?”

    暖气加被窝的双重作用下,还没睡够四个小时的叶黎又开始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还不忘神气地扬了扬脑袋, “这是叶梨梨的美好品德, 是出厂设置。”

    “好好好。”宋召哭笑不得地哄道, “早餐放到餐厅了,起床了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这段时间继续住我这,还是回青罗巷?”

    “你都出门了,我还是回青罗巷吧。”叶黎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待会儿帮你收拾一箱子衣服带到青罗巷好不好?这样咱们就能两头住了。”

    恋人主动把你纳入往后的生活,谁能不动容?宋召没忍住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都听你的。”

    *

    叶黎在宋召离开后又睡了个回笼觉,但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连续来了几个豪放的翻身,没一会儿就滚到了床沿,一只脚还搭在了床边,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叶黎正准备继续往旁边蹭,又猛地刹住,眼看差点就滚到了床底下,叶黎这下也吓清醒了。

    之前都是被宋召抱着睡,宋召怀里很香也很暖,他再怎么折腾,第二天也能被抱着稳定在床中央,现在他家枕边人拍戏去了,他感觉自己睡觉都快不会睡了。

    一个人的时候,叶黎还是更喜欢待在自己长大的地方,所以吃完早饭,他就跑到衣帽间开始给他男朋友收拾行李,待收拾出满满一箱,还不忘给宋召拍了张照片,又发了条语音:

    【一颗好梨:[照片]】

    【一颗好梨:(语音:为宋二柱嫁入叶大花家做准备)。】

    宋召说在去机场前,要先回趟天星娱乐,叶黎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自家男朋友还在忙,也就没特意等宋召的回复,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拖着属于宋召的行李箱准备出门打车回青罗巷。

    谁知刚下楼不到五分钟,身后一辆迈巴赫“哔哔”两声停在了他身旁。

    车窗摇下,叶黎弯腰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差点吓得石化。

    居然是宋尧……

    “哥哥好。”叶黎当即立正站直。

    宋尧笑了笑:“要去哪?我正好没事,送送你。”

    叶黎本来想拒绝,因为这位宋家大哥混迹商场多年,脸上的情绪滴水不漏,叶黎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心情好坏,他有点害怕自己上次在酒店里的表现会让这位大哥不高兴。

    看叶黎僵在寒风中,宋尧也猜到自己这位准·弟婿在慌什么,他下了车,主动帮叶黎将那个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手刚碰到,他就发现了这箱子是自家弟弟的。

    宋尧揶揄道:“宋召的衣服?”

    叶黎视线不好意思地躲了躲,“嗯……”

    敢情是小情侣准备两头住了,双方都在对方家里留下常住时可用的衣服,宋尧突然就松了口气。

    之前那顿晚餐,叶黎的意见和宋召不一致,他还担心小俩口回家会闹矛盾,后来宋召发微信告诉他没什么事,他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纯纯的多余了,小俩口感情好着呢。

    叶黎虽然有点慌,但是再拒绝下去就显得矫情了,最后只好乖乖地坐上了宋尧的车。

    一路上,宋尧看叶黎在副驾座椅上正襟危坐,后背都没敢放松,眼神也是直直地看着挡风玻璃前方,不敢乱瞟。

    他顿时觉得有趣,之前打给他800块钱让他不要倒贴自家弟弟时,明明厉害得不行,这会儿怎么就蔫了?

    “你……”

    宋尧刚说出一个字,叶黎就立马看向了他,活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宋尧失笑,“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叶黎更紧张了。

    宋尧无法,只好尝试着和他聊聊天:“你怎么不问我宋召小时候有过什么趣事和糗事?我以为热恋期的小情侣都会好奇对象的过去,所以我腹稿都打好了。”

    叶黎愣愣地扭过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慢慢落回原处,看宋家大哥还愿意跟他分享宋召的过去,那估计之前也没对他产生坏印象。

    “我弟弟母胎单身,你是他的第一个。”宋尧笑着说,“如果你想知道他单调的感情史的话。”

    叶黎这下也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和我说过。”

    他说完顿了顿,斟酌着问道:“哥哥,宋召小时候……是不是过得不开心啊?”

    宋尧很是诧异,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不是问宋召的趣事,或者问他能不能分享一下宋召小时候的照片,而是问宋召以前过得开不开心。

    但很快,他又想到宋召生日那天,他在枫城的食府里无意间听到的话,那时候叶黎在怼他弟弟的一个追求者。他感觉得出来叶黎当时挺生气的,而生气的点,是在于那个追求者企图用“自我牺牲”的方式来束缚宋召,让宋召过得不开心。

    这个叶黎一定是个很贴心的恋人,宋尧心想,难怪他弟会在短短几个月就彻底沦陷。

    宋尧点了点方向盘,微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还记得你们录制《拿手好戏》收官之夜时用的那座‘听尘剧院’吗?那座剧院的设计者名叫沈听荷,是我和宋召的妈妈。”

    叶黎震惊地眨了眨眼睛,宋召居然没告诉他这个!

    “那‘听尘’取的是……”

    “是我爸妈两个人的名字,他们非常恩爱。”

    宋尧在等红灯时,扭头看向了叶黎,“我听剧院经理说,你还给这个名字赋予了‘聆听尘世的声音’这个含义。”

    一听是提取的人家父母的名字,叶黎哪敢再发表什么,讪讪说:“我随口说的。”

    “谦虚什么?又好听又有文化,还很符合剧院这种建筑,我们都准备向你买下这句话了。”

    宋尧说着甚至眯着眼睛品了品,还是觉得很满意,他看着前方,像是想起了遥远的事情,感叹道:“沈听荷女士要是还在世,肯定特别喜欢你。”

    叶黎怔怔地看着他,其实宋召很少跟他谈起家人,尤其是“母亲”这个角色,叶黎之前也猜到了一些,但没敢问,怕让宋召伤心。

    “阿姨她……”

    “我妈妈怀宋召的时候很辛苦,生下宋召之后身体就很不好了,大概过了半年吧,她就离世了。”宋尧叹了口气,“我父亲很爱她,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偏激,觉得自己妻子的离世,完全是宋召的错。”

    宋召紧了紧方向盘,车子在道路上偏了偏,他才强迫自己缓缓放松,“所以,你猜得没错,宋召小时候其实过得并不开心。”

    *

    宋召其实没回天星娱乐开会,昨晚晚饭后,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叶黎继弟的微信。

    【梨梨他弟(挺亲):宋老师,请问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我妈妈想和您单独聊聊天,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礼貌]】

    继弟的妈妈?也就是叶黎的后妈余夕女士?宋召有点奇怪,不知道余夕单独找他想聊什么。

    叶黎说这位后妈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他看得出恋人很敬重这位后妈,这下宋召不由紧张起来,知道自己这是要提前见家长了,还是单独一个人!

    他约了今天早上,聊完他正好可以去赶中午的飞机,但因为那位继弟特意强调是“单独”,宋召没敢和叶黎说,就撒了个小慌,说自己早上要先回公司开会。

    和余夕约好的地点是一家在北城很有名的茶楼,待他来到包间,见余夕已经入座了。

    宋召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挂上完美的微笑,“余总,你好,我是宋召,梨梨的男朋友。”

    余夕并不是个严肃的富家太太,相反,她看起来不显老,人也很随和。宋召记得他哥说过,这位还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因为能力强,所以在叶氏董事长那儿,余夕这个儿媳,是比亲儿子更受器重的存在。

    两人聊了聊家常,余夕又问了几句宋召的工作情况,以及小情侣相处的近况。待氛围已经缓和,余夕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听说,我们家梨梨暂时不希望双方家长知道你们已经挑明了身份对吧?”

    宋召点头,“对。”

    余夕顿了顿,试探道:“你应该也还不着急吧?”

    她听说那晚的事情后,是真的担心宋召会因为这事和叶黎闹矛盾。

    宋召听得出她的担忧,笑道:“我不着急,我们俩都有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在这方面,我听梨梨的。”

    余夕松了口气,坦诚道:“今天把你叫出来,主要就是担心这事。其实梨梨不想见家长,不是因为不够喜欢你。”

    宋召认真道:“余夕阿姨,您放心,梨梨跟我说过小时候的事,我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儿还没迈过去,我会好好陪他,不会逼他做什么的。”

    得知叶黎已经跟对方说过小时候的事,而宋召的态度看上去也是真的理解叶黎,余夕欣慰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就絮叨起了旧事: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梨梨的时候,他才六岁,小小个的,特别可爱。那时候我和他爸刚结婚不久,奉老爷子的命,准备把梨梨接回叶家。”

    余夕回忆起曾经,发现时间居然一晃过了那么久了。

    她本来是个富家小姐,母亲早逝,父亲再娶,谁料家道中落,她就这么被自己的继母推去和离过婚的叶家少爷叶承联姻,继母企图以此来挽救余家的产业。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但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偏偏叶承曾经是学画的,长得也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从未谈过恋爱的她,倒还真的和对方看对了眼。

    说是联姻,但也阴差阳错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所以婚后生活一直很和谐,而她自己也有经济头脑,在事业上干出了一番天地,在自己有资本有底气后,她毫不犹豫地和想继续吸她血的余家断了关系。

    余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叶氏董事长愿意和一个走下坡路的家族联姻,并不是觉得叶家和余家能强强联合,而是单单看中了余夕这个商场上的潜力股。

    婚后,余夕察觉得到叶承有“心比天高、眼高手低”的毛病,据说叶承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此告终,但她的性格比叶承强势很多,倒镇住了这位富家公子,叶承从不敢跟她吵架。

    “其实去青罗巷的那一路我都特别紧张。”

    余夕笑着抿了口茶,“当时一直在胡思乱想,要是梨梨不喜欢我怎么办?要是他以为我是个恶毒继母怎么办?”

    “我自己就被不靠谱的继母坑过,所以我在想,要是梨梨愿意当我的儿子,我一定要对他特别好。”

    宋召有些动容,他说道:“梨梨不愿意回叶家,其实不是因为您。”

    余夕叹了口气,“我知道,叶家俩糙老爷们太不靠谱了,我要是梨梨,我也不愿意。”

    “我记得那时候刚好遇上梨梨放学,他爸就进小楼里跟梨梨的外公商量,梨梨背着书包回到家,还没进家门,看见他爸来了,居然抓着书包带子就溜了。”

    余夕摇了摇头,“当时看着,真的觉得又可爱又心酸。”

    “我偷偷跟了过去,发现他抱着书包坐在一颗大树下开始写作业,乖得不得了,我越看越喜欢,当时真的很希望他能跟我回家。”

    但是拥有一个无敌可爱的孩子这件事,被她丈夫给搅黄了。

    那年的余夕跟小叶黎道明身份和来意后,发现小叶黎居然一点都不排斥她,当时她真的很高兴,可就在她准备邀请小叶黎跟她回家时,小叶黎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不去爸爸和爷爷那。”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张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脸,余夕却发现上边过早地出现了惆怅这种情绪,而且她注意到,小叶黎用的是“去”,而不是“回”。

    “爸爸不喜欢我。”小叶黎垂下了眸。

    余夕看得心都揪紧了,她蹲下身和小叶黎视线齐平,急着想安慰小朋友两句,可小叶黎太懂事:

    “阿姨,你不用哄我,我是个拖油瓶,爸爸好久之前就不喜欢我了。”

    余夕至今还记得那时自己复杂的心情,那天回到家,她就骂了叶承一顿,越骂自己却越难受,看丈夫那对小叶黎无所谓的态度,余夕也知道,不把小叶黎带回来,其实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忆里的画面渐渐消散,余夕收回目光,看向桌对面的宋召,“你知道那天我遗憾地打道回府的时候,叶黎跟我说了什么吗?”

    宋召不言,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那么小小个的孩子,拽着我的袖子,仰头问我:阿姨,你在那里会不会不开心?”

    余夕说着鼻子一酸,“我说不会,我在叶家过得很开心。然后梨梨就笑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他对我说:那你以后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呀。”

    “我知道,他跟着他的亲生父母过了好几年苦日子。”余夕没忍住,抽过一张纸巾抹了抹眼泪,“他肯定经常看到家长在吵架,所以担心我跟了他爸,也会不开心。”

    那是她人生中,头一回有人关心她开不开心。

    家里还富裕时,父亲日理万机,从不嘘寒问暖。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和继母转头把她推出去联姻,就连和她产生了感情的叶承,更多的也只是关心她物质上是否能满足,不会刻意去关注她的情绪高低。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纯粹地祝福她往后都能开心快乐。

    “所以在我心里,梨梨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也永远占据着我心里一个位置。”

    余夕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又对宋召说,“刚开始叶宋两家提出联姻时,我也是反对的。因为我就是‘联姻’的半个受害者,虽然我走运,和联姻对象产生了感情,但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去赌这个微小的可能性。”

    宋召点头,认真道:“我理解,我不会辜负梨梨的。”

    余夕也知道年轻人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但就是忍不住操心:“梨梨是个很好的孩子,脾气也特别好,他那天拒绝了见家长,也是叶家没有给他足够的爱和底气,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很在乎自己喜欢的人开不开心,他应该是预见了见家长后,可能会发生很多无法掌控的事情,最后导致你们俩都不开心。”

    “梨梨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你多多包容他。”余夕道,“我知道情侣间都难免会有摩擦,以后你们要是吵架了冷战了,千万不要丢下梨梨一个人。”

    最后,这一顿早茶,反倒成了宋召在安抚这位“家长”,保证他和叶黎之间有好好沟通,彼此不会产生误会和嫌隙,又不断保证了任何情况都会好好爱叶黎,不会把叶黎丢下。

    至此,余夕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

    余夕还有会要开,比宋召先离开了一步。

    待包间内只剩下宋召一个人后,他才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叶黎在四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看到那张“梨梨与叨叨的行李”的自拍照,宋召眉眼一弯,又点开了那条语音,放到了自己耳边。

    刚刚见完家长,宋召心情很放松,趁包间内没有别人,也给叶黎回了一条语音。

    *

    而另一边的叶黎坐着宋尧的车,也是听了一路的“宋叨叨往事”,就在车子即将到达青罗巷时,叶黎收到了宋召的语音。

    叶黎本来想点击“转换文字”,哪知智能手机有时候真的很智障,还他的“长按”没有任何效果,反倒直接把语音播放了出来。

    【叨:(语音:那工资卡和贞操都当作我的嫁妆,可以吗?)】

    宋召的声音就这么飘在整个车厢,叶黎要崩溃了,手忙脚乱要点掉那条语音,但没想到反倒又把语音重复了一遍……

    叶黎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手指都忍不住蜷缩在了一块。

    宋尧听到自家弟弟那惊世骇俗的一句话,更是一下没扶稳方向盘,稍稍滑了一下,直接来了一把【科目三-靠边停车】的“零分示范”。

    作者有话要说:

    宋大柱:搞不懂这些情侣(笑容渐渐呆滞.jpg)

    ————————————

    第63章 命运之书

    宋召进组拍戏的日子里, 叶黎也没闲着。

    之前《诡谈·清晖园》杀青后,他回来就和天星娱乐签了约,现在《病名为爱》也杀青了, 经纪人安广奇及时递了一些本子过来。

    但他的两部剧都还没播,仅有热度还是靠着《拿手好戏》在维系, 所以手里这两个精品拍完之后, 他能接触到的本子质量暂时还比较一般。

    他到公司和经纪人安广奇商量了一下, 觉得接手里这些本子太消耗自己, 还是想先跟一台话剧在北城和周边城市巡演一段时间。

    安广奇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知道叶黎不走流量路线,对方要接触的那台话剧,质量比手头这些影视剧本要硬得多。对于这种“厚积薄发”还有主见的苗子,他其实很放心。

    而且《诡谈》马上要播出了,《清晖园》这个故事应该会排在冬至前后放出,他也不愁叶黎在年底的这段时间里维持不了热度。

    就这样,叶黎自己也马不停蹄进了话剧团,在换城市首演的时候格外累人,经常回到酒店,和同样难得有空的宋召视频的时候, 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话剧巡演了一个月,叶黎回到青罗巷时是十二月中旬, 那天他还正好收到了一个来自隅城的快递,打开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宋尧给他寄了一大本宋召的相册!

    他抱着相册窝进房间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发现这些是宋召从奶团子时期到大学毕业这二十多年跨度的照片, 估计是宋尧特地整理出的精华。

    其实叶黎这段时间心情很复杂, 他每次和宋召视频, 看着恋人的脸,总会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宋尧送他回家时说的往事。

    他翻到宋召六岁时参加全国少儿钢琴大赛的照片,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小宋召那张严肃的“霸总脸”。

    这就是和五岁的他初见那年,看来小宋召过得确实不开心,不然怎么会从机场到比赛现场,都板着一张小俊脸。

    *

    相册是宋尧主动寄给叶黎的,自从他和宋召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没有给他们拍照留念的心思,所以他们两兄弟成长这些年的照片,基本都是出于老管家之手。

    给叶黎的相册,是他给自家弟弟亲手挑选出来的“精华”照片,跨越了二十多年的维度。

    他看着留存的一张两兄弟的合照,照片上他们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活像两个古怪的小老头。

    宋尧微叹了口气,他那天告诉过叶黎,其实在他童年的那段时间,是很羡慕,甚至是嫉妒宋召的。

    他比宋召大了三岁,刚刚能够对周围世界产生印象的年龄,母亲就离世了。

    从他记事起,父亲好像就从未有过一天从母亲离世的阴影里走出,而从那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明明日理万机,却每天都在关心着宋召。

    宋召学了什么?要学什么?学得怎么样?要上什么学校?

    他们父亲,每一天仅有的空闲,都在围着宋召打转,对他则是放养。

    宋尧当时也还小,心里特别不平衡,对这个弟弟也没有好脸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宋召对他倒挺亲的。

    他们两兄弟,他长得像父亲,宋召长得像母亲,宋尧觉得自家弟弟不过是这张脸占了便宜。

    所以,在他上初中的时候,果断选择了住校,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但也是他这个决定产生的后果,改变了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他记得那是初一开学的第三天,整个隅城下着大雨,他正在教室晚自习,学校保安却披着雨衣匆匆来到教室找到了他,说他弟弟一个人跑到学校,想要见他。

    宋尧当时甚至看了一眼日历,想确认一下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可惜不是,他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和保安去到校门口的保安亭,然后就看见还在上三年级的小宋召,浑身湿哒哒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还通红,估计是哭过。

    宋尧得知他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差点被他吓死。

    这所中学离他家其实不远,但他家是别墅区,晚上安静空旷,一路过来还有两条马路,又下着大雨,保姆居然能让一个三年级的小孩自己跑出来?!

    但随即他又从宋召口中得知,是自家弟弟骗过保姆,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宋尧顿时就火了:“你胆子很肥啊?下那么大雨,路上有车怎么办?遇上坏人怎么办?”

    他越说就火气就越大,可他那三年级的弟弟,扁着嘴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被骂了也不还口。

    就在宋尧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即将被这股气活活憋死的时候,他那不爱说话的弟弟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宋尧傻了,一旁倒了热水准备来劝他的保安也傻了。保安叔叔还算贴心,放下热水就出去了,让他独自跟不省心的弟弟聊聊。

    那天晚上小宋召哭得撕心裂肺,宋尧觉得那大概是他这个从小就高冷的弟弟这辈子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了吧……

    “我没见过妈妈!我也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我不想变成她!”

    小宋召哽咽道,“我不是故意害死妈妈的。”

    宋尧皱了皱眉,“谁跟你说这种话的?”

    “爸爸总是想把我变成她,每天他都要检查我有没有变得更像妈妈,我好害怕。”

    小宋召眼泪不停地往下淌,“你为什么要走,你走了我就要一个人每天看着爸爸,我不要每天一个人和他一起……”

    “每天都要检查他有没有变得更像妈妈”这句话让当时同样淋了雨的宋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二天他就申请了退宿,开始每天走读。

    那时候他已经进入少年期,心智更加成熟,稍稍留意后,他就发现自己弟弟的崩溃确实不无理由。

    他们的父亲,似乎真的想把宋召变成第二个“沈听荷”。

    他们的妈妈是建筑师,才华横溢,而他们父亲面对宋召这个让他失去妻子的最直接对象,心里或许更多的是不甘和怨恨吧。

    而宋召长得像沈听荷,沈听荷会的、期盼过的,他们父亲都施加到了宋召的身上,而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反而总是对宋召说“不要让妈妈失望”。

    从那时候开始,宋尧就再也没嫉妒过宋召,被家长操控人生的感觉实在太恶心,他没想到自己“被放养”,反倒成了一种幸运。

    宋尧还记得宋召高考那年,他们父亲甚至想让宋召报母亲所学的建筑系,宋召不喜欢建筑,也没有遗传到母亲在建筑方面的才华,虽然从小被逼着学画画,但在这个专业领域,他没有母亲的灵气。

    宋尧记得两父子当时大吵了一架,他们父亲后来退了一步,又让宋召去学商,毕业后进自家公司上班。可宋召还是不喜欢。

    那是历时一整个月的争吵和冷战,哪怕他在中间周旋,也没有让气氛缓和半点。

    他父亲的偏激和控制欲一直持续到现在,很多时候连他都忍无可忍,主动挡在那两父子之间做缓冲。但宋召也长大了,渐渐的开始不回家,每次回来也待不到三天就走了。

    *

    北城,叶黎趴在床上翻着那本相册。

    他记得宋尧那天对他说,宋召在整个成长阶段都过着被支配和操控的生活,不被允许有自己独立的想法,这种日子很窒息,所以宋召会下意识依赖身边尊重他自己想法的亲人,或恋人。

    叶黎知道,他感觉得到宋召其实是依赖他的,尤其是宋叨叨尝试在事业上跨出舒适区时,就像个面上毫无怯意,手心却渗出了冷汗,还紧紧牵着他的手汲取力量的人。

    他也知道宋尧的潜台词,是在让他这个当恋人的,能包容自己的弟弟,遇到摩擦的时候不要丢下宋召一走了之。

    宋尧这个当哥的,心理上肯定会更偏心于自己的亲人,叶黎也是理解的,而且他也很心疼宋召,他还准备和宋叨叨白头偕老呢,才不要丢下宋召一个人。

    *

    《清晖园》是《诡谈》的第三个故事,何九这部戏每周放出两集,两集就是一个故事,到《诡谈》播出的时候,正好是叶黎生日的前两天。

    首播那天正好他们俩都有空,上微博一前一后转发了官博链接后,就这么连着视频一起刷起了上集。

    叶黎跟宋召合作的消息一直是保密的,《拿手好戏》结束后,他们除了那次在池正豪家拍了合照,就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互动。

    之前叶黎参演的话剧巡演,也多了很多从《拿手好戏》垂直入坑,进入剧院的观众,叶黎发现大家好像都很希望他能和宋召合作拍一部戏,不少人都追到SD来询问了。但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所有这类问题,通通只回应“我也很期待”。

    许多粉丝和路好以为这意思就是他们不会再合体了,惋惜得不行。谁成想,今晚直接给她们炸出了个大惊喜!

    上集播到了“周思然”给“可爱鬼”烧过年的新衣服那里,“可爱鬼”穿新衣服出来时,镜头是自下而上的,镜头里,月白色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浮摆,即将往上移时,上集就这么结束了。

    叶黎身段好,很适合穿古装,观众们没看到他穿新衣服时的模样,气得牙痒痒,但又好奇得不行,只好抓心挠肝地等着第二天的下集。

    当片尾曲响起,叶黎意犹未尽地关掉了网站,看向微信视频对面的恋人,“你这段时间都很忙吗?”

    宋召凑近了镜头,看起来就像是蹭着他的额头,“抱歉宝贝,这几天刚好拍到高.潮戏,赶不回去了。”

    他们这行,聚少离多是常态,叶黎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后天就是自己生日,男朋友却和他相隔了大半个祖国,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叶黎感觉自己整颗梨都蔫了一半。

    北城越来越冷,这天叶黎难得睡了个懒觉,但正当他穿着睡衣,慢慢悠悠刷着牙时,楼下的门铃却开始响个不停。叶黎匆匆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完口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冲下去开门。

    想也不用想,门外站着他两位发小。

    其实这些年,他对生日都没有什么期待和仪式感,一般会陪他过生日的也就是邬凯和宁瑞。这些年他们三个跑各种舞台和演出,也不是每年彼此的生日都能聚齐。

    但只要有时间,邬凯和宁瑞都会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来这里住上一晚,方便隔天他生日的时候,能早早起床给一直独居的他做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快快快,给我进去,穿着一件睡衣就敢往外跑,外面冷死了,别冻感冒了。”

    邬凯十分操心,跟拎小鸡崽似的把叶黎拎回了屋里。

    宁瑞拎着一袋子零食和一袋子食材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往屋子四周看了看,见只有叶黎一个人的活动痕迹后,稍稍放了点心,但很快又觉得不满意,问道:“明天你生日,宋召不过来跟你过?”

    叶黎披着小毯子往沙发角落缩了缩,有点心虚:“他在拍电影,那位导演很严格,抽不出空回来。”

    其实他和宋召在一起的第二天,就跟两位发小宣布了脱单的消息,本以为护崽心切的发小们会拍案而起,约谈宋召,弄得他紧张得拟了一晚上草稿,看看要怎么劝住发小。

    但邬凯和宁瑞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事会发生,叶黎担心的场面没有出现,发小们也只是刷了一早上的屏,叮嘱他做好安全措施,受了委屈一定要告状之类。

    看眼下这情况,发小们好像是特意挑了他生日这天,准备和宋召面对面聊聊。奈何宋召缺席了……

    “这还是在一起的第一年,就不跟你过生日了?”宁瑞皱了皱眉。

    叶黎下意识替恋人说话:“他真的很忙。”

    “胳膊肘别拐那么快。”

    邬凯伸出两指推了推他的额头,“你表现得太善解人意,人家会以为你不在意,往后每年你过生日他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办?男人不能惯着。”

    “我又不会撒泼打滚。”叶黎嘀咕道,“而且演员这一行是真的没办法……”

    邬凯和宁瑞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小看到大的“梨”被人摘走了,现在都快过生日了,“摘梨”的人还不准备出现,这种感觉就很微妙,活像“摘梨”的对他们家的“梨”始乱终弃了一样,越想越不爽。

    *

    朋友相聚的夜晚总是要有点仪式感,宁瑞早早就准备好了食材,三个人晚上一边涮着火锅,一边看起了《清晖园》的下集。

    当“可爱鬼”穿着那身月白色的新衣服出场时,邬凯感叹道:“我觉得你前些年没有到影视圈发展,真是观众的损失。”

    叶黎正吹着一块牛肉,闻言笑道:“你这就类似于‘亲妈眼’,娱乐圈长得好看的一茬接一茬,多我一个或少我一个有什么差别?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宁瑞正专注地看着投屏,突然问道:“何九可是爆款制作机,这剧播完我觉得你又能火很久。”

    叶黎笑笑不说话,他凭借《拿手好戏》火了一把,但这个综艺已经结束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足够娱乐圈更新换代两轮,他的热度也渐渐降了下去。

    他的经纪人安广奇也预测他可以凭借《清晖园》再续一把热度,但其实叶黎并不乐观,这个故事或许可以乘着宋召和何九两位大佬的东风火一阵,但等《诡谈》其他故事慢慢播出,宋召的其他新作品上线时,《清晖园》很可能就会被渐渐淡忘。

    他就是相关专业的,分析得出为什么。

    因为结局还不够遗憾。

    他是饰演“可爱鬼”的演员,代入的是“可爱鬼”的视角,会单方面放大对《清晖园》BE的遗憾和难过。但观众是全知视角,而且现在的观众已经被刀出了经验,估计很快就能猜中结局。

    当“可爱鬼”趴在生病的“周思然”的床边跟他告别时,叶黎无声笑了笑,他记得他和宋召合作的第一台戏《忒修斯》,结局也是床前告别。

    就当叶黎收回视线,准备专注吃火锅时,却发现自己两位发小还盯着投屏,他催促道:“都结局了,快涮肉吧。”

    邬凯莫名其妙,“还没播完呢,你这个主角怎么啥时候结局都不知道?”

    叶黎侧头看去,发现镜头居然真的还在继续,他震惊道:“导演好像背着我拍了另一个结局……”

    *

    戏中,可爱鬼离开后,周思然一改往日的纨绔形象,开始勤学苦读,导演用快镜头的方式呈现了周思然的变化。

    他变得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回到周府后,渐渐断了和从前那些猪朋狗友的往来。

    后来他参加了科举,周思然确实聪明,也撞上了时运,他一路到了殿试,最终成了探花郎。

    可周思然并没有留在皇城,而是请愿去了一个穷乡僻壤为官。

    ——那里是可爱鬼的家乡。

    周思然任官的第三年,终于将那里的“借魂”这一丧尽天良的陋习彻底铲除。

    他在那里待了近十年,为官清廉,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可就在而立之年时,周思然毅然辞官,回到了清晖园。

    自那之后的余生,他都在清晖园中度过,他总是埋头写着什么,而桌案边总会放一盆芍药。

    风吹来时,芍药迎风摇动,每当这时,周思然都会看着那盆花看得入神,恍惚看见了故人归来。

    在可爱鬼离开的第十三年,曾经的那位和尚再次途经清晖园,便在这里小住了几天。

    就在他离开的那天清晨,正要去向周思然道别,可一阵风将周思然桌案上的一页宣纸吹到了和尚脚边。和尚俯身捡起,却发现周思然竟是在写话本。

    周思然大方承认:“这是我写的志怪话本。”

    “施主所写的是你与弟弟二人,一同辟邪捉妖、为民除害的故事?”

    和尚看着话本中的名字,有些奇怪,“但据贫僧所知,施主的弟弟并不叫‘祈安’。”

    “他就是我弟弟,他没有名字,那我便帮他取一个。”周思然温声道。

    和尚这时看见了桌案边的芍药,恍然大悟,不忍道:“十三年已过,原来施主依旧不曾放下。”

    “那年除夕,我们曾在天灯上许愿,愿生生世世都能相遇。”

    周思然苦涩地勾了勾唇,“可他丢下我一个人跑了,还骗我说八十岁撒手人寰时到奈何桥边等他。”

    和尚正欲开口,周思然抢先道:“你是不是想劝我放下执念?”

    被猜中心思的和尚默认。

    “我只是……”周思然垂下了眸,伸手点了点那盆芍药的花瓣,“想趁着这一世还记得他,帮他了了这个心愿。”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个人,下一世、下下世,再也见不到了。

    既然神佛不佑他的小祖宗,那便趁他今生还记得,由他来赴那个“生生世世”的约。

    那一年,一册名为《清晖园怪谈》的话本在民间流传,一时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都在谈论,话本里边辟邪捉妖、为民除害的两兄弟,更是成为无数小儿,甚至是江湖异士模仿的对象。

    直到周思然离世,《清晖园怪谈》共出十册,世代流传。

    *

    叶黎拿着筷子,看着镜头里“周思然”那道孤单的身影,心里突然很难过。

    他发现那个人再也没穿过红衣,那个年轻张扬的“周思然”,仿佛去赴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约,消失在茫茫尘世里了。

    剧情依旧在继续,只见在闹市一家书铺,镜头缓缓推进,来往的人群从镜头前走过,最后定格在了那本《清晖园怪谈》上边。

    很快,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了那本书,镜头慢慢收回,才发现时空居然早已变换,刚才的闹市书铺,已经变成了现代世界里的热闹书店。

    戏外的叶黎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何九可没告诉他还有现代戏。

    镜头又转,叶黎才发现,拿起那本书的人,竟然是穿着现代服饰的宋召!

    画面里,微博提示音和娱乐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交替混杂:

    “流传千年的志怪经典《清晖园怪谈》即将影视化。”

    “导演透露,饰演‘周思然’和‘周祈安’的演员已确认。”

    “筹备五年,千年经典下月正式开机。”

    ……

    画面不断交替变换,镜头匆匆带过了开机仪式,带过了不断开合的场记板、演员们的戏服衣摆、标满笔记的剧本,最后移到了“导演”手里那本已然被翻阅无数次的《清晖园怪谈》原著。

    戏中也在拍戏,戏中的戏正拍到除夕夜,天灯飞向天际,尘世间皆是欢喜和团圆。

    “导演”站在戏中的河边,漫天的天灯映入他的眼睛。

    叶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个“导演”,是宋召!对方正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剧组布置的璀璨夜景格格不入。

    他又想起了戏中的“周思然”非要在除夕夜穿玄衣,虽格格不入,却足够惹眼。

    兀地,戏中戏的“导演”往另一边看去,镜头就在这时缓缓移向侧边。

    只见画面左端,宋召长身玉立,站在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盏天灯自镜头前飞向天际,再露出夜景时,已经完成了转场。

    画面左端的“导演”位置已经变成了一袭红衣的周思然,而画面右端,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灿烂的人间烟火中朝他奔去。

    晚风灌满人间,荡起了他们的衣摆,像是带来了故人的归期。

    叶黎愣住了,他记得那天拍除夕夜的戏,宋召中途又被叫去换了“周思然”的红衣,当时一身红衣的宋召站在灿烂的灯火下时,实在太过好看,他没忍住就朝人家奔了过去。

    没想到何九居然把这一幕拍进了戏里。

    戏中,镜头在璀璨的灯火中渐渐上移,俯瞰着整个尘世。

    最后的最后,它定格在了天边的一盏天灯上。天灯上的字迹并不算好看,却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分外虔诚,上边写着:

    [愿周思然的小祖宗,生生世世都能和他相遇。]

    《诡谈·清晖园》就此结局。

    *

    这一版的结局确实出乎叶黎的意料,比起他以为的那一个结局,这一版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尤其是他是戏中人,不仅如此,他还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戏中戏里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时间分不清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

    直到深夜,他们三个洗漱完准备各自钻被窝时,叶黎还一直想着《清晖园》的结局。

    他钻进被窝里,又拿出平板重新刷了一遍下集,这个点已经有很多观众在二刷三刷,弹幕也变得密密麻麻。

    可就在进度条再次移动到了结尾那个天灯时,几条弹幕让叶黎整颗心都颤了一下。

    ——《清晖园怪谈》流传千年,他和小祖宗真的生生世世都可以相遇了QAQ

    ——神佛不佑你,那就换我来替你实现愿望。

    ——结尾的“导演”应该就是周思然的转世,时光转换千年,我还在讲述我们的故事(痛哭)

    ——不是……怎么想好像都是刀啊,他最后那个回眸,感觉像是触到了前世的回忆,下意识回身去找那个人。

    那一瞬间,叶黎突然真切体会到了“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的另一种解读。

    他们顺应了命运,最终都走向了死亡,但却在“周思然”提笔写下的故事里得以永生。这一次,“可爱鬼”如愿以偿当了“周思然”的弟弟,往后的千百年,他们的故事会代代相传,他们也将生生世世在这热闹的尘世里重逢。

    但“现实”和“故事”,注定永远隔着一道遗憾,或许是作为演员本人,同时自己也是个写故事的人,“周思然”亲手书写的“命运”,让叶黎很难受。

    他感觉那更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消散的执念,《清晖园怪谈》流传多久,执念就将追随“周思然”多少次转世。

    之前叶黎甚至觉得结局刀得不够狠,但现在发现何九简直是“外科手术主刀”,一刀精准“捅”到了非致命处,也不直接给个了断,而是让你动一下,“刀口”就疼一下。

    看着结尾中宋召孤零零的身影,叶黎突然就特别特别想他。

    *

    打通宋召的电话时,已经是深夜的11点58分。

    “宋叨叨。”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气音的笑,“还没睡呢,小祖宗?”

    听到“小祖宗”三个字,叶黎又想起了《清晖园》结尾的那盏天灯,没出息地鼻子都酸了一下,他赶紧吞咽了几口,把喉咙里渐渐出现“硬物感”压了下去。

    他食指蹭着枕套上的缝合线,闷声问道:“看了今晚的《清晖园》了吗?”

    另一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只听宋召说:“还没呢。”

    叶黎当即就有点不满意,“忙什么呢?”

    忙到他们合作的第一部影视的大结局都不及时看。

    听恋人的声音明显就是不太高兴,宋召也不知怎么回事,隔着电话,光是听着对方呼吸,叶黎都感觉他笑意反倒更深了。

    “忙着赴我家小祖宗的约呢。”

    叶黎一愣,刚才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紧张和期待齐头并至,又不敢直接问,只好装傻道:“什么呀?”

    “看看时间。”宋召的声音很温柔,“已经冬至了,小祖宗。”

    冬至意味着什么?冬至是他的生日!

    叶黎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你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宋召依旧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经接上:“我回来了,五分钟后下来给我开个门。”

    可宋召话音刚落,叶黎就已经手机丢到了床上,穿着睡衣就往楼下跑。两个发小已经睡了,叶黎还留着理智,小心翼翼地压低了脚步声。

    但那细微的声音还是被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客房里的宁瑞,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躲在被窝里给另一个客房里邬凯发了条微信:

    【宁瑞:你发小半夜跑出去私会男人了。】

    *

    屋外寒风呼啸,叶黎整颗心被惊喜覆盖,一点也没觉得冷,他朝巷子外跑去,果然跑到一半就见到了那道将近一个月没见的身影。

    宋召穿着白衬衫和一件大衣,叶黎看着都觉得冷,赶紧加快了步子想和男朋友贴贴。

    宋召没想到叶黎居然真的跑下来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加件衣服!他皱着眉快步朝叶黎走去,边走还边脱下了自己的大衣。

    待那颗“梨”跑到他跟前扑进了他怀里,宋召用大衣将人一裹,把叶黎包的严严实实。

    “怎……”

    “不准训我!”

    叶黎灵活一跳,双手双脚就圈住宋召抱住了人家,又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笼了笼,将他们两人都完完整整包裹。

    叶黎知道宋召肯定要说他衣服穿少了,虽然心虚,但不多,更多的是理直气壮:“寿星不能挨训。”

    “好好好。”宋召无奈地笑了笑,抱着他往家里走,刚走两步,行至一个路灯下边时,他抬眸看了一眼挂在自己怀里的人,巷子里的路灯已经很老旧,暖色的灯光很微弱,但依旧给怀里的人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晕。

    叶黎见他盯着自己,以为宋召想亲他,于是主动在男友唇上啄了一口。

    窝在他怀里的叶黎特别乖,宋召心软成一片,轻声道:“生日快乐,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任务】:在发小们的眼皮底下偷情(bushi)

    宋叨叨这个人物的过去也引出大半啦_(: 」∠)_

    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莎士比亚《罗密欧与茱丽叶》

    这句其实是指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相同的,终要走向死亡。

    写《清晖园》这个书中剧的结局时候,突然感觉在故事里永恒,某些方面好像也挺适合这句话的。

    这本已经开始收尾了,预计月中之前能完结~

    ——————————

    第64章 谢谢老公

    被抱着回到小楼的时候, 宋召两只手都托着他,不方便关门,进门之后就用脚尖轻蹬了一下门板, 门锁扣入时,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小楼里格外明显。

    叶黎瞬间抱紧了宋召, 像只受惊的猫猫, 死死抓着恋人的衬衫衣领, 小声提醒道:“小点声, 我俩发小来了,刚睡下不久。”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老旧路灯投射的光线,让他们只看得清紧紧相拥的彼此。

    所以叶黎能清晰地看到宋召微微眯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了揶揄的笑,他直觉不太妙。

    “所以你是在担心把发小吵醒?还是担心我们被发现?”宋召低声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

    大冬天的,叶黎想象了一下要是被邬凯和宁瑞看到了此刻的他们,那感觉就跟青春期和早恋对象接吻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差不多。

    他扯了扯披在自己身上的宋召的大衣,把自己埋进了宋召脖颈处,然后又用大衣将自己脑袋一兜,假装自己不存在。

    宋召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就发现怀里的人躲得更严实了,颈侧接触到的恋人的脸颊明显热了起来, 宋召知道这颗“梨”又要变成“柿子”了。

    屋里还有其他人,宋召也没打算在这里继续都他,果断抱着人上楼,回到叶黎的房间, 把人放到了床上后, 又转身利落地锁上了房门。

    门锁扣入的声音依旧突兀, 回到安全地带的小情侣这回没有察觉,但另外房间的两位吃瓜群众倒听得一清二楚。

    邬凯缩在被窝里,看着手机上宁瑞发的那条微信,又果断给对方回复了一句:

    【邬凯:你发小甚至还把男人带回了房间!】

    【邬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老父亲般的惆怅(叹气)】

    【宁瑞:事到如今,只能看开点了(拍肩)至少你之前高瞻远瞩,给梨梨准备了安全套。】

    *

    叶黎卧室内,宋召看着多日不见的恋人正乖乖坐在床沿,还双手张开等着他抱,宋召心软成一片,滚烫的温度在冬夜里尤为明显。

    他走过去倾身拥住了对方,又没忍住交换了一个深吻,这个吻格外的长,好像要把这近一个月的空缺全部补回来。

    直到两人控制不住地倒向床铺,缓缓分开时,屋内尽是引人遐想的呼吸声,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意犹未尽,宋召想扣住恋人的后脑勺,继续宣泄一下这段时间的思念,可指尖游移时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枕边的另一件物品。

    他本来只是稍稍分了下神,可当他反应过来那是本摊开的相册,而相册上的人居然是他时,注意力不由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大半夜把男朋友的相册放在枕边,叶黎觉得这个行为怪让人不好意思的,赶忙扯过枕头想盖过去遮一遮。

    但宋召手更快,先一步把那本相册拿了过来,他坐起身随便翻了几页,发现居然还是从奶团子到大学毕业的跨时空合集版。

    看着自己那张六岁时参加全国少儿钢琴大赛的照片,那么小小个人,脸上的表情严肃得活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难怪叶黎之前会觉得他长大了是个霸总……

    “我哥给你的?”

    “嗯。”叶黎一个翻身滚进了被窝里,用被子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原来当初我们在柳庭园排练《忒修斯》的那座别墅是你哥的,那天我提着你衣服刚从家里下来,就碰见了你哥,吓死我了。”

    宋召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怕他做什么?他面相感觉也不凶。”

    叶黎显然不赞同:“我提着你的衣服,从你家下来,还被你哥撞了个正着,好尴尬。”

    “之前也正式见过面了,还害羞呢?”宋召倾身凑近他,两手撑在了叶黎的两侧,“我哥是不是帮我卖惨了?”

    叶黎心道本来就很惨,还用得着可以卖么。

    宋召推了推恋人紧皱的眉头,“心疼啦?”

    叶黎点头。

    宋召无奈地笑了笑,在叶黎眉心吻了一下,温声说着:“没那么惨,你看我从小锦衣玉食,兴趣班说上就上,二十出头出道,出道之后一直红到现在,我已经算是出生在罗马的人了,没资格说惨。”

    叶黎这回却摇了摇头,“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判定啊,马斯洛需求层次里,你只实现了最底层那个,往上的四个全部为零,这叫什么幸福?”

    他家宋叨叨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一个小小的孩子,独自面对父亲这种至亲时都没有安全感,甚至不顾大雨夜独自跑出去找哥哥。自己的想法从不被父亲尊重,从小就过着被父亲操控的日子,长大了连大学专业和工作也要左右。

    叶黎当时听完宋尧的回忆,有一瞬间都起了鸡皮疙瘩,这种生活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被塞进了一个由家长套好了人设的玩偶中。幸运一点的,是孩子的人格和梦想正巧跟家长所希望的一致。但可怕的就是孩子和家长所期望的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如果小时候跟他爸回了叶家,那他的生活说不定会和宋召一样,毕竟他的性格和想法完全就是和他爷爷反着来的典型。

    好在命运待他不薄,一直把他养大的外公外婆对他很好,物质上比不过富豪家,但他从小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他事业坎坷,他却还是觉得比茫然地痛苦着要好。

    “梨梨,”宋召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用为我以前的事觉得不高兴,都一路走过来了,而且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恋人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脸颊,宋召突然觉得,或许他可以像上次在这间屋子里,叶黎跟他倾诉小时候的事情那样,把许多不曾和对方共度的时光讲出来。平静的说完不愉快的日子,或许才是“慢慢放下”的开端。

    “小时候的事情给长大后的我造成的最大困扰,其实就是我几乎丧失了自己独立的人格。”

    宋召自嘲地勾出一个笑,“我一直被我爸安排着长大,从小的任务就是‘成为一个和妈妈一样优秀的人’,我妈妈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离世了,年轻的妻子、优秀的建筑师离世,对我爸来说可能就是此生跨越不过去的‘意难平’吧。”

    “他不仅自己痛,还为妻子怀有大才却还剩太多抱负没有实现感到遗憾,所以他觉得我这个小儿子,理所当然地要替妈妈把她没实现的事都做完。”

    “我也很痛苦,但他经常说,我能来到这世上就是最大的幸运,不要抱怨自己痛苦。”

    “就这样,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去成为和妈妈一样的人’这件事上,根本没有机会去挖掘我自己的喜好,我爸给我安排的那些课程里,有一些其实我一开始是喜欢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我钻研的方向和他所期望的不一致,就会让老师帮忙干预,就这样,我难得产生的兴趣也变成了厌烦。”

    “学会做饭是我少年时期做过最忤逆我爸的一件事,但再出格一点的事,我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直到我高考结束,叛逆高发的年纪,我爸却还企图继续干涉我的专业选择和将来的工作,那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和他大吵了一架,非要和他对着干。”

    宋召叹了口气,“但他质问了一句话,我答不出来,又不想承认自己吵输了,就跟他冷战了一个月。”

    叶黎认认真真的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玩着宋召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什么话?”

    “他问我:那你喜欢什么?你想干什么?”宋召苦涩地摇了摇头,“但我哪知道,从小到大,我哪有机会去挖掘。”

    “所以你其实是赌气进的娱乐圈?”叶黎躺在床上,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的恋人,心疼地用指腹蹭了蹭宋召的脸颊。

    “大学学摄影,是我精挑细选挑出来的,这个专业我既有美术功底,又和我爸的期望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哪怕我当时没什么兴趣,还是选了它。”

    “进娱乐圈确实是赌气,也没想到命运眷顾了我,之后就是录制《拿手好戏》那会儿我跟你说的了。这么多年来我对这行算不上热爱,但遇上了瓶颈也不敢跳出舒适区,因为怕去寻找别的可能性会碰壁,我不想让我爸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宋召心想,他倾心于叶黎,最开始或许就是这人身上那种的“独立”和“自由”让他迷恋,那股“追月亮”的劲头,是他无比渴望,又没法奢求的,

    但好在,过了29年的茫然岁月,他还是在30岁来临的这年,窥到了自己的“月亮”,还拥有了陪他“追月”的爱人。

    叶黎伸手圈住了他,稍稍用力,把宋召带了下来,两人侧身躺在床上相拥。

    “宋召。”叶黎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过年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啊?”

    宋召愣愣地眨了一下眼,完全没料到叶黎会突然说到过年的计划。

    “怎么突然又想见家长了?”

    叶黎往他怀里钻了钻,他记得宋尧说过,宋召很不喜欢回隅城过年,因为两父子很容易一言不合就从年三十冷战到年初三。

    但宋召是他的恋人,这一次,他想和恋人一起面对家里那些难念的“经”。

    “梨梨罩你。”

    宋召眼睛一弯,收紧了怀抱,“好,那我也和你一起回趟叶家,宋叨叨也罩你。”

    “好呀。”叶黎抬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给二柱一个名分。”

    “过完年有什么工作计划吗?”

    宋召明年可以腾出一段小长假,如果叶黎也有空,他想带着叶黎去对方一直心心念念的色达。

    但这话问出口之后他又很后悔,毕竟在床上聊工作真的很煞风景……

    不过叶黎显然是有计划的,“其实我最近写了新剧本,想年后抓紧时间排出来,然后去参加春天的戏剧节。”

    看恋人的神情并不全然是兴奋,宋召瞬间猜到了他的困扰:“演员不好找?”

    叶黎撇了撇嘴,闷闷地“嗯”了一声,“话剧圈的朋友开春后都有戏要开演,我在想要不回学校找找师弟师妹。”

    说着他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但新苗子需要磨合,时间不太够,估计不能呈现出我最想要的效果。”

    宋召捏着他的脸颊,“你啊,枕边人不找,净想着找别人。”

    “那你不是……”叶黎说着突然顿住,他惊讶地撑起半边身子,几乎压在宋召身上,“你真的愿意演吗?”

    “什么愿不愿意?我家梨梨的戏我当然喜欢演。”

    宋召佯怒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这部电影过年之前就能拍完,范泛看我这两年是瓶颈期,没敢接太多工作给我,所以春天那会儿我正好有空。”

    戏剧节规模很大,能得奖的话,对叶黎以后重组剧团有很大帮助,而且拿得出手的作品也能再添一份。

    叶黎高兴地埋进宋召怀里,“谢谢老公!”

    “……”

    宋召正要揽过他,但这个崭新的词汇跳进他的耳朵,撞进他的心脏,像是在血液里都注射进了欢喜,又冲至头皮,让本来打算抱着恋人安分睡一晚的他瞬间冲动起来。

    他一个发力,两人的位置就此对调,他看着仰躺在床上的叶黎,“刚才叫我什么?”

    这颗“梨”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害羞了,甚至嚣张地用双腿圈住了他的腰,乖巧重复:“老公。”

    一吻打破了本应该宁静的夜,室内渐渐的开始蔓延起呼吸声和衣物的摩挲声。

    叶黎坐在床头,背靠着宋召放在他身后的枕头上,他们一个上身的睡衣仍在,另一个更是还穿着衬衫,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却被解开。

    箭在弦上,宋召理智却渐渐回归,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都纠缠着,他轻声安抚着恋人:“乖,用手好不好?没准备东西会伤了你。”

    可一个月没见,叶黎显然没想放过今晚,他生日的开端。

    他示意宋召:“抽屉第一格。”

    宋召顺着他的话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发现东西居然真的齐全。

    “什么时候准备的?”

    叶黎理直气壮:“你的衣服我都搬过来了,该有的当然都得有。”

    他们说话拿东西时,若即若离,磨得叶黎难受,像数百只蚂蚁爬上了心尖,他忍不住催促:“快点。”

    宋召哪敢不听,撕开包装时又蹭了蹭恋人的额头,“怎么今天那么心急?”

    叶黎看着上身衣物整齐的宋召,光看腰腹以上,还以为是顶流要参加哪个电影节晚会,垂眸看他时,禁欲值甚至都拉到了满格,可他们却是在做最亲密的事。

    叶黎很喜欢看宋召穿衬衫,他突然就很想看宋召这幅禁欲的扮相在失控时是什么样的。于是他双手搭在了宋召肩上,声音在冬夜的室内显得有些慵懒:“我想你了。”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外貌上的优势,他也知道宋召最喜欢的无疑是自己那双眼睛。

    所以在“寿星最大”的今天,叶黎胆子显然很肥,他十分“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缓缓凑到宋召耳边抛出了一句:“里面外面都想。”

    然后胆子很肥的叶梨梨同志如愿以偿。

    但好奇心满足了,却没想到还穿着整齐衬衫却已然失控的宋召,是他在经验充足后依旧招架不住的存在。

    “宋召,轻点……”

    一道难耐的呢喃被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盖过。

    明明窗户紧闭,可床沿垂下的被子却无风而动,悬在半空,和窗外迎风的树一同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社畜有话要说QAQ

    这文已经在收尾了,但是年底社畜好忙,我写完就发上来,可能赶不上日更,会像这章一样,写完都已经是隔天的凌晨了(笑容渐渐消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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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生日礼物

    冬至这一天, 宁瑞和邬凯双双起晚了。

    昨晚两人聊完微信后,自觉地强迫自己早早入睡,但凌晨时分还是被某对小情侣进入浴室的声音惊醒了一下。

    邬凯昨晚还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 那是凌晨的三点三十。邬凯惊得直接精神了两小时,心想这小情侣也太能闹了吧?!他都睡一觉起来了, 他们居然才刚结束?

    身为叶黎的发小, 他们心情复杂, 辗转反侧直到天擦亮才重新涌上睡意。这就直接导致他们在叶黎生日这天起晚了……

    察觉到窗外已经阳光灿烂, 两人一前一后惊醒,然后冲出了各自的客房,对上了彼此的视线。在意识到两个人都起晚了,而叶黎平时习惯早起,那就意味着今年叶黎很可能没及时吃上长寿面!

    他们头发没来得及梳,牙也没顾得上刷,急匆匆跑下了楼冲进厨房。

    然而他们没料到的是,已经有人在里边了。

    ——宋召穿着居家服,系着围裙,正站在厨房擀面,而一旁的锅里, 还熬着汤底。

    “早。”宋召偏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自然地恍若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 “梨梨还在睡,你们要先吃早餐吗?”

    宁瑞和邬凯下意识往台面看去,发现那里已经堆满了菜。他们敢肯定,宋召手里的就是叶黎的长寿面, 不过……这位顶流这是还打算亲手给他们做早餐的意思?

    两人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一会儿感叹“我家梨子真是辛苦了”, 一会儿又有点欣慰,这位顶流确实是很疼叶黎。

    但一想到,从小到大一直照顾着的“弟弟”找到了会宠他的人,他们两位发小不用再年年操心着对方,想想还真有些舍不得。

    *

    在宁瑞和邬凯回楼上换衣服洗漱之后,宋召徐徐地呼了口气,刚才那副淡定的模样直接垮了一半。

    他猜得到,这么重要的日子两位“大舅哥”肯定要来帮叶黎庆生,他作为叶黎的恋人,如果叶黎和他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他都不到场的话,两位“大舅哥”对他本就不高的印象分估计会直接跌破底。

    虽然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能获得双方亲友的祝福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宋召起了个大早,又在网上订了一整天的食材,一边开始准备给叶黎做长寿面,一边紧张地准备在两位“大舅哥”面前表现表现。

    他先煎好了两个荷包蛋,正准备把面条烫熟时,门铃突然响了。

    宋召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他从小就属于话不多的类型,要是现在摁门铃的又是叶黎的好友,他真的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抱着忐忑的心情,宋召打开了门。

    然后就差点被一堆礼物糊了一脸。

    *

    池正豪早早就计划着在叶黎生日这天给他个惊喜,于是悄悄把《拿手好戏》除了叶黎和宋召以外的其他几个人拉进了一个小群。

    不出所料,大家都表示会尽量腾出时间去给叶黎庆生。

    他们几个现在都在走上坡路,池正豪从《拿手好戏》出来后,参加的国风舞乐综艺被官方点名表扬,里面的传统妆造、服饰、舞蹈和音乐被各大短视频平台争相模仿。而接连参加了两个爆款综艺,也让池正豪的名气终于打了出去,看着日益增多的死忠粉,经纪人南姐高兴得饭都多吃了两碗。

    现在的池正豪显然成熟了不少,面对日益暴增的流量,他也依旧能够沉下心,这段时间都矜矜业业地在剧组拍戏。

    何畅前段时间刚刚拍完一部古装剧,之前她在《拿手好戏》收官夜的超常发挥很惊艳,这几天放出来的片花反响也很不错,表演自然,仪态绝佳,尤其是吊威亚的打戏,她舞蹈出身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辛明远则在拍一部类型剧,这还是《拿手好戏》收官前夕,桑怀恩亲自给他挑的。辛明远这张脸很自然,但不够惊艳,他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这几年一直想演类型剧,毕竟这种剧无需角色有太好看的脸,但演技一定要过硬,他觉得自己是符合要求的,可惜好的本子都没有要他。现在机会终于来临,他格外珍惜。

    潘灵竹则是投身了一部文艺电影,当时在《拿手好戏》出镜时,不少观众都惊讶于她的美貌数十年如一日,在如今“少女感”和“甜感”为主流的娱乐圈,潘灵竹身上那种“可玉女也可御姐”的气质就分外亮眼,演技也很稳。一位十分很有潜力的文艺片导演,在《拿手好戏》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她是自己新片的女主角。

    大家能走到今天,最感谢的莫过于就是叶黎了,没有人家在《拿手好戏》费心费力排的几部原创小短剧,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得拥有现在的一切。

    所以这回叶黎生日,他们无论如何也得聚齐给人家庆祝庆祝。

    池正豪在叶黎家住过,熟门熟路领着大伙儿进了青罗巷,但看着一脸淡定的队友们,池正豪百思不得其解,终于问出了从一开始就困扰他的问题:

    “你们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叫上召哥?”

    他当初拉群的时候,就他们四个人,没有拉宋召,毕竟他可是无意间听见人家调情的大冤种,他觉得叶黎生日,宋召肯定是最积极哪个,哪用得着他来组织?

    但这些人怎么就一点都不好奇呢?还有没有队友爱了?

    辛明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为什么不叫上宋召?”

    池正豪干咳了一嗓子,“我不能说。”

    “那不就得了。”辛明远耸了耸肩,“你又不肯说,我们问了有什么意思?”

    池正豪想想倒也是,那么刺激的事情他说出来他们估计也不会信,不如让他们待会儿亲眼看。

    终于到了叶黎的小楼,院子的门没有关,池正豪率先走了进去按下了门铃。

    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来开门,其他人也走到了门边,不禁有点担心叶黎会不会出门了,他们扑了个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屋内就明显响起了脚步声。

    大伙拿好花束和蛋糕,纷纷做好了准备。

    咔哒——

    门锁打开,门板从里边被人拉了开来。

    池正豪带领一行人齐声道:“梨梨生日快……”

    话没说完,大家集体顿住了。

    因为开门的不是叶黎,而是穿着居家服、围着围裙的宋召……

    饶是他们在《拿手好戏》见过很多次宋召围围裙做饭的样子,这会儿还是被对方出现在叶黎家,并一身烟火气的模样震撼到了。

    *

    宋召看到是他们,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甚至还有了不少安全感。

    “梨梨还在睡。”

    他一说完,门外四个人的表情顿时暧昧起来,他也不介意这些人脑补了什么“事实”,把大家请了进来。

    何畅把蛋糕放到了茶几上,又用力嗅了嗅,“召哥你在做早饭?”

    “嗯,给梨梨做长寿面。”说着他顿了一下,“你们吃早饭没?”

    辛明远觉得他这明显话里有话的样子很有意思,连忙道:“还没呢,我们一大早赶来集合的,没来得及吃。”

    宋召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梨梨的两位发小也在。”

    “真的吗?!太好了!”池正豪倒是很高兴,毕竟他和邬凯很聊得来,也很崇拜这位音乐剧演员。

    可宋召依旧目光沉沉地站在那不动。

    几个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池正豪和何畅百思不得其解,宋召这是要做什么?

    但更年长的另外两位显然看出来了,尤其是潘灵竹,恋爱、结婚、生子、离婚全流程都走过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宋召在想什么。

    “哎哟,放心吧。”潘灵竹握拳在他肩上锤了一下,“一定帮你在梨梨发小面前多说好话。”

    池正豪和何畅恍然大悟,“哦”出了打鸣声。

    但随即池正豪又一愣,看着自己其他队友,一脸懵逼,“你们怎么知道?”

    辛明远怜爱地看着他,“大概是观察力比较强吧。”

    他敢肯定,池正豪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熊孩子倒好,一路上还以为自己保守着什么机密。

    得到了他们的态度,宋召一颗心落下了一半,这才道:“我给你们做早餐。”

    辛明远笑了,敢情是他们不帮忙说好话,这顿早餐就没他们的份了?

    *

    宋召给他们所有人都做了一份牛肉面,因为在《拿手好戏》录制的时候,宁瑞和邬凯就和大家见过面了,这会儿聊得正火热,“大舅哥”的注意力暂时还没放到他身上。

    宋召松了一口气,趁他们还在吃早餐,他解下围裙上楼去看叶黎。

    被他们闹了一晚上的床单已经被他早早放进洗衣机洗干净了,宋召为了防止自己起床后叶黎睡姿太差,还把自己的枕头塞进了叶黎怀里。这会儿叶黎还侧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露出的颈侧还能看到几个暧昧的红印。

    宋召走过去,倾身抱住了自己的恋人,轻声哄道:“梨梨,起床了。”

    叶黎没醒,但估计听到了,无意识地把脑袋往被子里藏。

    “梨梨?”宋召拨开了点被子,露出叶黎的脸,他伸手点了点对方暖呼呼的脸颊,“起床吃早饭了。”

    叶黎不乐意,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睁眼。

    已经快早上十点了,今天是叶黎的生日,宋召还是希望他能在这一天多和朋友聚聚。

    “起床了,池正豪他们都来了。”宋召伸手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揽进了怀里。

    叶黎听到这话,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都怪你,干嘛要做晚间运动。”

    宋召被他这“恶人先告状”的言论逗笑了,“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是谁先撩拨的?”

    这下叶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好像是他自己想看穿衬衫的宋召失控来着,而且他不仅叫人家“老公”,好像还说了骚话……

    理亏的叶梨梨羞得把脸埋进了宋召怀里,嘴硬道:“想不起来。”

    刚起床的叶黎说话很慢,声音还糯糯的,可爱得不得了,宋召没忍住往人家额头和脸颊上都亲了一口。

    “给你做了长寿面,是想下去吃,还是我端上来给你?”

    叶黎眨巴了一下眼睛,惊喜道:“你做的?”

    宋召点点头,心里有些小骄傲,再次感谢了一下少年时非要学做饭的自己。

    “那他们吃早饭了吗?”

    “正在吃,等你洗漱完,他们估计也吃完了。”

    叶黎这下怂了,“那你还是端上来吧,不然一堆人看着我吃长寿面,感觉好奇怪。”

    这正合宋召的意,叶黎在屋里吃早饭,正好他也趁这短暂的两人时间,把礼物送给叶黎。

    这时,叶黎朝他抬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宋召立即会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把他家叶梨梨一身暧昧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

    趁叶黎去洗漱,宋召到楼下把长寿面煮了,当他端着面准备回楼上时,餐厅里一行人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宋召被这几道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碗放着就好,待会儿我来洗。”

    两位“大舅哥”心情似乎不错,其他人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活像是在说“先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于是宋召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到了叶黎房间,把一碗长寿面和两个鸡蛋放到桌上后,他又急匆匆拐去了书房拿礼物。

    昨晚本来就想送给叶黎的,但叶黎跟他讲电话讲到一半就跑出来了,他急着见对方,一下就把放在车上的礼物忘了,还是今天他大清早趁叶黎还在熟睡,回车里拿到书房来的。

    *

    叶黎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长寿面,然后就见他家宋叨叨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还不忘锁上了门。

    “生日快乐,宝贝。”宋召把手里的红玫瑰递给了对方。

    叶黎坐在椅子上接过花,张开手抱住了宋召腰腹,“谢谢老公!”

    “老公”这两个字让宋召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个词真的会让他的幸福指数瞬间攀升。

    叶黎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束花,才发现花里边还放了瑞士糖,还不等他伸手去拿,宋召又给了他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的包装让叶黎一见倾心,因为盒子上是他和宋召的Q版合照。而里边有9块巧克力,又分别有小盒子装着,每个小包装盒上,都有宋召画的Q版图,所有都有关于他,要么是他演过的话剧,要么是他演过的影视剧,连他的处女作——权谋剧里的小王爷,都位列其中。

    不仅如此,这份巧克力还附带了一本《食用指南》,里边依旧是宋召画的画,也依旧全部与他有关。

    那是他为他画的剧照和官摄图,这次是水彩真人版,而每一张画下面,还有宋召想对他说的话,或者说,想对画中那个时间段的叶黎说的话。

    “先吃面条。”宋召见他马上要看,立即伸手挡了挡,“这个别现在看。”

    叶黎抬眸,见他家宋叨叨的耳尖居然红了,不由揶揄道:“我当着你的面看,你是不是害羞?”

    宋召轻咳了一声,挪了挪视线。

    叶黎咧嘴一笑,倒是十分听话地把《食用指南》放回巧克力盒中,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巧克力不会也是你亲手做的吧?”

    宋召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叶黎心里一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你拍电影这么忙,怎么还费时间弄这些呀?”

    “和你有关的事情都不叫浪费时间。”宋召认真道,“而且我家梨梨掌管财政大权,我拍电影是为了让我家梨梨有财可管,你才是最重要的。”

    宋召其实很会哄人,虽然可能是无意识的,但这样更让人心动。叶黎倾身抱住了他,刚吃了长寿面,他还没擦嘴,但掌管财政大权的叶梨梨显然有恃无恐,侧头在宋召侧脸印下了一个油乎乎的吻。

    没有人会不喜欢恋人的主动,宋召更不例外,他把叶黎抱起来,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又让叶黎坐到了他腿上,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东西塞到了叶黎手里。

    叶黎垂眸看去,发现是一张电影票,他本来以为宋召想约他看电影,但很快他又发现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电影票。

    这居然是宋召亲手画的票,电影名还叫《梨梨和叨叨》。

    “宋导。”叶黎惊了,“你不会压根不是进剧组拍戏,而是背着我自己偷偷拍了部电影吧……”

    连《清晖园》的大结局宋召都能瞒得那么好,他是真的怀疑宋召已经悄悄在导演行业投入实践。

    “没那么夸张。”宋召失笑,“是我画的动画微电影。”

    “哇塞!”叶黎没想到他家男朋友还能在百忙之中画电影,眼睛都亮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看?”

    宋召拿过放在一旁的平板,蹭了蹭恋人的脸颊:“当然是现在。”

    “是讲什么的?”叶黎好奇地不行,坐在宋召大腿上都不安分起来。

    宋召勾了勾唇,似乎是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是讲一颗从树上掉下来的梨,和一把钝了的刀的故事。”

    叶黎佯怒地在他怀里拱了拱,“二柱要杀猪,宋叨叨要削梨!”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梨梨和叨叨》,还是做梦梦到的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一颗梨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到在树下睡觉的一把钝刀的刀柄。

    梨梨(可怜巴巴):“我是一颗好梨,你不要削我。上一次苹果砸到了人,那个人发现了万有引力,我觉得你也可以……”

    叨叨(严肃):“发现了梨很好吃?”

    梨梨:“我不好吃!”

    叨叨:“你不是一颗好梨吗?好梨肯定是甜的。”

    梨梨:QAQ

    ——————————

    第66章 虔诚心愿

    卧室窗帘紧闭, 叶黎就这么坐在自己男朋友腿上,一边吃着长寿面和鸡蛋,一边看着宋召画的《梨梨和叨叨》。

    叶黎发现这是个很可爱的童话故事, 一颗梦想着去海边看月亮的鸭梨,挣扎着从树上跳了起来, 谁知正好砸到树下一把睡觉的刀, 幸好砸的是刀柄, 鸭梨才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

    不过那把刀很钝了, 还弄丢了自己的刀鞘,据说只有海边的月光照到的第一块石头,才能把它磨锋利。

    就这样,一颗梨和一把刀踏上了漫漫寻海寻月之路。

    “好可爱!”

    叶黎对这部微电影的画风一见钟情,这故事要是再长一点,都可以排个儿童话剧或者音乐剧了,没想到他家宋叨叨童年过得那么不快乐,却画得出这么温馨可爱的微电影。

    得到恋人的肯定让宋召心情极好,他从后抱住叶黎,下巴垫在对方肩上,问道:“衣服眼熟吗?”

    叶黎看着电影里那把“刀”身上的小衬衫, 还有“鸭梨”的小书包和小水壶直笑:“你画的是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衣服。”

    “宋导。”叶黎偏过头蹭了蹭恋人的额头,“你电影导演的处女作我就占了重要戏份, 怪不好意思的。”

    宋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导都是你的了。”

    叶黎眯着眼笑了起来,骄傲地扬了扬小脑瓜,“那我可真厉害。”

    *

    等叶黎吃完长寿面,宋召又换了一身黑色的高领毛衣, 和叶黎的白色高领毛衣正好凑成了一套情侣装。

    叶黎略感惊讶:“你是不是告诉正豪他们我俩在一起啦?”

    宋召无奈地笑道:“你的微博头像都换了, 他们估计早就猜到了。”

    一说到这个, 叶黎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半个月前,他悄悄把微博头像换了,换成了他和宋召去港城玩的时候,对方在太平山顶给他拍的那张。

    当时他们俩在太平山顶互拍,叶黎想到宋召那时候还直接把微信头像给换了自己给他拍的那张,顿时心思活络起来,趁宋召去拍电影了,就悄咪咪地跨平台跟对方凑了个情侣头像。

    两人一同下楼的时候,一黑一白两件毛衣瞬间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目光,看大家眼神暧昧,叶黎脸都开始发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企图把自己的身影藏在宋召的身后。

    宋召丝毫不避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径直往厨房走去,“我去洗碗和准备中午的食材,你先去玩。”

    叶黎还没贪图享受到这种程度,再怎么说他也是这房子的主人,哪有让宋召一个人忙活的道理,于是抬腿就想一起去。

    可谁知他走到中途又被自己的两位发小拦了下来,那两人一挥手:“玩去吧,我们帮忙就行。”

    叶黎还想再说什么,可宁瑞和邬凯教导主任般的眼神让他知难而退,他知道两位发小是想和宋召单独聊聊,但耐不住他就是紧张。

    “行了,瞧你这点出息。”

    邬凯轻嗤一声,满脸堆着无奈,低声道:“不至于为难你对象。”

    叶黎被他说得活像个少年心事被一语道破的毛头小子,脚尖都不安分地在原地点了点。

    他理解自家的发小的心情,毕竟如果换成是他,他肯定也会做一样的事。而且,大概只有他们和宋召聊完之后,邬凯和宁瑞才能彻底放心,叶黎也舍不得让照顾了自己那么久的发小往后还为他操碎心。

    于是,叶黎就这么目送了那三位在他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男人一同进了厨房。

    待他绕回客厅时,看《拿手好戏》的四位组员已经自觉地给他挪出了最中间那个位置,叶黎坐了过去就开始给大家剥橘子。

    看大家都赶在这天跑过来,叶黎感动得一塌糊涂,“你们最近应该都挺忙的吧?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辛明远接过叶黎递来的一半橘子,轻松道:“还行,要么杀青了,要么也在杀青的路上了。”

    潘灵竹坐在叶黎旁边,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揶揄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家都那么熟了,叶黎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咧嘴笑了笑,“在《清晖园》开拍前那段时间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拿手好戏》刚结束没两个月你们就在一起了啊。”

    池正豪捧着橘子,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人还传召哥是X冷淡,这沦陷速度也叫冷淡?”

    “那叫以前没遇上对的人。”潘灵竹怜爱地看着这位单身狗。

    叶黎摆了摆手,好不容易聚一次,他也不想老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兴奋地问着大家的近况。

    得知所有人都在走上坡路之后,他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何畅看着他,颇为感慨:“你真的很不一样。”

    叶黎疑惑:“怎么?”

    “我刚杀青不久的那部古装剧,有个进圈十年,演技也不错的前辈,他好像对我很不满。”

    何畅皱了皱鼻子,说道:“后来我经纪人偷偷告诉我,说是他在圈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事业都没什么起色,而我这个原先还不如他的,短短几个月就开始走上坡路,他心里不平衡。”

    所以何畅觉得叶黎真的不一样,很多资历更老的前辈都会有瞧不起后辈的毛病,但叶黎不会,哪怕他自己也在这一行挣扎多年,可看到别人变好,他还是由衷地替朋友感到高兴。

    “不用管他们。”叶黎安慰她,“你只管自己飞得更高。”

    池正豪也说:“就是就是,我们当初在《拿手好戏》排的第二场戏,不就预言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我现在看得老开了。”

    这位初进综艺还老是抬杠的熊孩子,现在真的成熟了很多,大伙儿看着他,心里满满都是欣慰。

    几人又聊了大半个小时,叶黎看了眼时钟,又看了看厨房,不放心地准备进去看一眼。可他还没站起身,池正豪突然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叶黎有种不祥的预感,防备道:“干嘛?”

    可池正豪满脸堆着求知欲,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还是之前那个问题,我真的很好奇。就是你们这种文化人,在生命大和谐之后,会吟诵两首莎士比亚吗?”

    叶黎:“……”

    他此刻只想大呼“救命”,他记得之前在录制《拿手好戏》的时候池正豪就问过这个问题,那时他和宋召还没在一起,怎么眼看都快过了半年了,这孩子居然还好奇着?

    而可怕的是,他不由自主地就顺着这个问题开始了回忆,叶黎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他和宋召的良宵,最后麻木道:“不会。”

    他每回不是被宋召欺负哭,就是累到睡过去,哪还有功夫去想莎士比亚他老人家?

    叶黎这个回答似乎和池正豪所想的不一样,求知欲爆棚的小池同学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丝的失望……

    *

    厨房里,宋召洗完碗后开始处理肉菜,邬凯和宁瑞也没傻站着,双双开始择青菜。

    “梨梨他爷爷家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邬凯突然问道。

    宋召点头:“我们都有谈过。”

    邬凯和宁瑞对视一眼,宁瑞示意让他做“发言人”,邬凯点点头,侧过身看向宋召:“梨梨目前的境况确实远不如你,但他还是和你在一起了,我相信他肯定在这方面有过考量,最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他真的很爱舞台,但他那富豪爷爷看不上他的梦想。”

    邬凯说着叹了口气,认真道:“我们不仅仅是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也希望你作为他的恋人,可以尊重他,往后如果出现了摩擦,不要抱怨和攻击他的梦想。”

    “希望梨梨和你在一起之后是纯粹快乐的,我们不想看到哪一天他会被要求‘配得上你’而被迫放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舞台。”

    宋召抿了抿唇,同样认真地看向了另外两位:“我知道我现在用嘴巴保证不能让你们放心,但我会保护好梨梨,不让他受委屈,也不会让他因为外界的压力被迫放弃梦想。你们可以一直监督我,如果我没做到,你们的任何责怪我都坦然接受。当然,我还是想保证,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

    两位操碎了心的发小,这下确实放心了不少。他们又没忍住叮嘱了不少话,絮叨了一下小时候的事,告诉宋召,叶黎有什么习惯,虽然脾气好但也会心情不好,让宋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

    聊到一半,厨房门被敲了敲,三人侧头看去,就发现叶黎开了一道门缝,把脑袋探了进来。

    这颗“梨”对着他们乖巧地笑了笑:“中午吃什么呀?”

    邬凯无奈,知道这是“泼出去的发小”担心男朋友了,于是主动把门拉开,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这间厨房临着后院,阳光正好从窗外照了进来,投到门口穿着白毛衣的叶黎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毛绒绒的光晕。

    宋召越看越觉得好看,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吃烤鱼和火锅,早上没想到来了那么多人,鱼只买了一条,正好今天冬至,菜很抢手,刚才想再买一条但已经没了,不过加上火锅和小食应该还是够吃的。”

    叶黎看着正在腌制中的凌波鱼,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怪我,没提前找大润发杀鱼的大花多预定几条。”

    宋召:“……”

    他突然觉得“大花”、“二柱”、“晚间运动”和“两个男朋友”,这一个个社死场景,可能此生都过不去了……

    叶黎得逞,看着他那表情直乐。

    这猝不及防的狗粮让邬凯和宁瑞摇着头推搡着逃出了厨房。

    *

    因为大家晚上还要赶回工作地,邬凯和宁瑞也自觉地打算把夜晚时间留给小情侣,所以就集体吃了顿中午饭。

    期间余夕和叶宸也打了电话过来,知道叶黎有那么多人陪着之后也放心了不少。余夕还给了他一个大红包,直接打进卡里的那种。

    虽然叶黎成年后不肯要叶家的一分钱,但是每逢生日这天,余夕的态度就异常强硬,表示其他时候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但生日这天,叶黎必须得收,因为这也是一份祝福。

    屋内鸳鸯锅翻滚,在冬日里格外温馨。这是叶黎过过的最热闹的一个生日,也是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宋召给他准备了忘崽小牛奶,还贴心地给他加热了,叶黎喝了一口,却觉得喝牛奶喝到微醺,这种幸福的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席间,潘灵竹问了一句:“梨梨年后什么打算?”

    叶黎没打算瞒着,如实把准备去参加春天的戏剧节的计划说了。

    “我和宋召还有一部短剧要在元宵那会儿播,我就暂时没接新剧,准备年后抓紧时间把参加戏剧节的那台话剧排出来。”

    宁瑞咬了一口烤鱼,沉思了一会儿,担心道:“演员找到了吗?”

    叶黎摇了摇头,“目前只有我,然后昨晚又找了一位。”

    大家看了眼宋召,叶黎口中“昨晚找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邬凯飞快地拿出手机日程表翻了翻,“我年初不忙,需要人的话我可以顶上啊。虽然我主攻音乐剧,但音乐剧也有说台词的部分,我跟着你排练一段时间,上台应该没问题。”

    “我也可以。”宁瑞说完又有点心虚,“但平时表演舞剧不用说台词,你可以给我练练。”

    音乐剧和舞剧都需要过硬的表演能力和感染力,触类旁通,他们敢提出来,心里肯定是有底的。

    叶黎很是感动,那一瞬间,都恨不得现场给两位发小裁个锦旗。

    “我也可以。”辛明远突然道,“我手头这部类型剧马上要杀青了,新戏是单元剧,1月份过年,我的那个单元会在2月底杀青,戏剧节在3月中下旬,我赶得及。”

    “还有我还有我!”池正豪吃得满嘴油光,把手举得老高,唯恐大家把他忘了。

    潘灵竹和何畅听到叶黎要排戏也很兴奋,表示她们也想参演。

    叶黎一时间心里涨涨的,鼻子都有点酸,大家明明都开始走上属于自己的花路了,却还是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帮他排一台话剧。

    宋召看他脸都被火锅的热气熏出了淡淡的红晕,一双杏眼也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感动得不行。

    他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恋人的脸颊,叶黎才眨了眨眼,把鼻腔的酸意压了下去,“你们真好。”

    潘灵竹一哂:“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呀?没有你,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池正豪捣蒜似的点头,“而且我真的想和你们再演一台戏,以后再想聚齐演戏就不容易了。那部大电影《问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但那是群像戏,要单独凑齐咱们这群人同框,估计也难。”

    他们这群人是在事业最艰难的时期遇见了彼此,这个小团体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就连宋召,偶尔回过头来,依然会觉得《拿手好戏》录制的那两个月,是他最充实快乐的时光之一。

    戏剧节的事就这么飞快定了下来。饭后,蛋糕被宋召捧了过来,点燃蜡烛后,所有人又围着叶黎一起合了张影。

    叶黎被戴上了小皇冠,当大家的生日快乐歌唱完,他看着燃烧的烛火,缓缓合拢双手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愿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2章左右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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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一起过年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春运的时节,宋召的电影在过年前顺利杀青,从剧组回到北城后, 他连柳庭园的公寓都没回,直接就去了叶黎的小楼, 两人就这么窝在家里腻歪到了年二十九。

    由于两人都决定今年过年正式见家长, 余夕和宋尧也就把他们俩已经知道联姻的事情告诉了两边大家长。

    叶爷爷和宋父得知后特别高兴, 当即拍板, 安排两家人一起过年,也省得年轻人两头跑。

    就这样,地点由余夕和宋尧选择,最后定下了一个北城和隅城折中的地方——寻州。

    寻州是一个历史古镇,余夕让助理直接在古镇里面订下了一整栋楼,除了两家人见面,他们这些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的人也正好可以趁着难得的假期在这散散心。

    一群人是在大年三十那天从全国各地赶到寻州的,除了叶黎和宋召,其他人都是在各地刚开完会,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坐飞机赶过来了。所以大家进到小楼后, 男士们西装革履,余夕一身西装裙, 知道的是来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谈什么几百亿的商业项目。

    宋尧四周找了一圈,最后绕回二楼,找到了披着毯子围炉煮茶的余夕, 奇怪道:“两个主角呢?”

    他现在很担心自家弟弟带着老婆跑了。

    余夕搓了搓手, 伸出食指往窗外一指, “那儿呢。”

    宋尧从窗边看了下去,发现河里正好游过一只船,而上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宋召和叶黎。小情侣优哉游哉地坐在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别提有多惬意了,活像是来养老的!让报表还没看完的宋尧羡慕得牙都要酸了。

    叶爷爷和宋父看到他们两人恩爱的模样倒很是欣慰,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就拉来后辈聊人生,而是放手让小情侣先玩去了。

    小镇里年味很重,午后的集市依旧热闹。

    叶宸因为是留学生,每当过年时大洋彼岸的他还要上学,没有小儿子作陪,余夕一个人面对着一帮大老爷们也很无聊。

    好在叶黎和宋召也没只顾着自己玩,两人坐船游了一圈之后就回来了,但因为叶爷爷和宋父还在谈生意上的事,他们也不好打断,就带上了余夕和宋尧,四个人一起逛街去了。

    被留下的叶父看了看书房里自己插不进嘴的谈话,又看看门外逐渐走远的有说有笑的四个人,发现自己同样无法融入,一时间,整栋小楼里就只剩下他一个闲人。

    *

    年夜饭是从古镇里最有名的饭店定的,余夕和宋尧都带了红酒,瓶塞开启的声音和窗外烟花绽放的声响重叠,仿佛昭示着庆祝的开端。

    除夕夜本应该其乐融融,但或许是两位主角和家里僵硬的关系,饭桌上大家看起来虽是相谈甚欢,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

    或许是有恋人相伴的原因,叶黎和宋召今晚相较于其他人,反倒是心情最轻松的两个。

    叶爷爷看着宋召极其耐心地开始给叶黎挑鱼刺,而叶黎也一点没客气。他顿时有点不满,悄悄看了眼宋召的父亲,唯恐人家的家长会不高兴,忙笑吟吟地对宋召说道:“你不用惯着他,他又不是没手。”

    说完他又略带责备地看向叶黎,“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挑鱼刺吗?”

    这位年轻时白手起家,将叶家做大做强,直到现在还稳居豪门之位的老先生,自然有自己的优点和成功之处,但这类上位者总是带着让人十分不适的大男子主义。叶爷爷作为商人,对外有情商加持,不会把这种臭毛病显露,但对着自家后辈,那可就随心所欲了。

    换成其他家庭,叶黎知道家长说这话可能只是一种客气,看到自家孩子被细心照顾,其实家长心里早乐开了花,但他却肯定,叶爷爷这会儿是真的在埋怨他,觉得他娇气。

    这就是叶黎和自己这位亲爷爷不对付的原因。

    每回叶黎和自己爷爷说话,总会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不配接受他人的爱和包容。

    叶黎一下就没了胃口。

    宋召把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到了他碗里,用热毛巾仔细擦干净手,然后安抚地拍了拍恋人的脑袋。

    他看向叶爷爷,温声道:“没关系的,爷爷,我很喜欢照顾他。”

    叶爷爷一哂,也不好抓着这事继续下去,转而客气地夸道:“听说你刚拍完一部电影?真是后生可畏啊,你看你俩年纪一般大,我们家这个还一事无成。”

    宋父嘴角挂着的笑容很无奈,下意识替自家儿子反驳:“小打小闹罢了,这种工作上不了台面,年轻人就是倔得很,过来人说什么都不肯听。”

    “宋召很厉害。”

    “梨梨很厉害。”

    小情侣俩人异口同声地朝长辈说道。

    眼看气氛愈发紧张,余夕赶紧打圆场,一边起身给大家倒酒,一边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我们梨梨和宋召也是很厉害的,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专业演员,演员其实也是很伟大的。”

    “是啊。”宋尧也接道:“年前我到我妈妈的剧院看了一台话剧,觉得好演员确实伟大,他们可以算是历史文化传承的载体之一了吧。”

    他说着又看向叶爷爷,“当时我看完那台话剧,就觉得您那个时代为家国奔波的人可真伟大,坐我前面一个大叔都在抹眼泪。”

    他提到了“妈妈”,宋父果然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而叶爷爷又是从那个混乱的年代一路走来的人,对他的话也颇有感触。

    不过叶黎和宋召的反应,倒是让宋父、叶父和叶爷爷三个人心里怔一下。

    这三位家长作为最开始的“商业联姻”推动者,哪怕之后得知两家孩子关系渐渐变得不一般,但思维还习惯性地停留在“联姻”这道相敬如宾的关系上。

    而今天宋召和叶黎无意识腻歪的小习惯,对恋人不由自主的维护,好像才让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人家是真的在谈恋爱。

    *

    一顿年夜饭吃到后边变得索然无味,叶黎被自家爷爷一句话影响了食欲,压根没吃饱,又不喜欢喝酒,宋召怕他饿着,带着他在围炉前煮茶烤点心。

    窗外万家灯火闪烁,叶黎看着桌上的点心馋得不行,刚要伸手拿一块,就被宋召轻轻打了下手背。

    “点心凉,等奶茶热好了再一起吃。”

    叶黎缩回爪子,又开始眼巴巴地看着围炉上的烤栗子。栗子已经破壳,但他对剥栗子这项技术活没什么信心,毕竟多年来他剥栗子总会掰断一半。

    于是他看看栗子,又看看宋召,疯狂示意自家男朋友给自己剥一个。

    宋召手指捻过一个,轻轻松松就将一个栗子完整剥了出来,叶黎满意了,乖乖坐直等吃。

    可那个热乎乎的栗子刚被放到他手心,他还没来得及合拢,宋召的手指突然调转方向,把栗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叶黎毫无气势地瞪了他一眼,开始自己动手。但他在这方面确实手不太巧,连续掰断了5个栗子,整个一“冤案现场”,把宋召逗得直笑。

    “坏死了,宋叨叨。”叶黎钻进他大衣,用脑袋不停拱着他。

    宋召笑着用自己的大衣把人笼在了怀里,“给你剥给你剥。”

    叶黎这才安分下来,乖乖窝在人家怀里等吃,奈何他今夜或许和栗子无缘,还没吃到嘴里,余夕和宋尧就过来了,告诉他们大家长想和他们单独聊聊。

    叶黎和宋召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这关不得不过,只好双双站起身,往顶层那两间最豪华的河景房走去。

    叶黎要去见宋父,宋召则要去见叶爷爷,刚好他们的目的地就在两隔壁,在叶黎敲门前,宋召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个香甜软糯的栗子。

    见长辈哪有嘴里包着食物的?叶黎哼哼了两声,赶紧在门口把栗子咽下了肚。明明只是个小栗子,但却奇怪地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连紧张感都缓解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宋父的房门。

    *

    或许是因为“听尘剧院”的原因,叶黎对宋父的名字记忆很深刻。

    宋凡尘先生已是中年,但依旧风度翩翩。

    不过叶黎发现宋召的长相并不像他,反倒是大哥宋尧更像,这个发现让叶黎不禁更加心疼自己的恋人。

    宋凡尘强行把宋召当成了妻子人生的延续,而偏偏宋召还长得更像母亲,也不知道宋凡尘当初每天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是什么心情。遗憾?还是抱怨?

    客套的家常已经在年夜饭桌上聊过了,宋父也就没和叶黎絮叨太多,聊了几句就直入重点:

    “有件事情,叔叔想拜托你。”

    其实他甚至不用开口,叶黎已经猜到他想拜托什么了。

    宋父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妻子刚有宋召的时候,其实压根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走这条路,或许是我这个年纪的人比较呆板吧,心里对这一行是抱有偏见的。”

    “娱乐圈诱惑太多,又太乱,我想不通以宋召的性格,为什么会在这一行待了那么长时间。”

    叶黎垂了垂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沈阿姨曾经对还未出世的宋召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提到妻子,宋凡尘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因为职业原因,叶黎会不由自主观察别人,所以宋凡尘的表情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宋凡尘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又真的是个专情的好丈夫,这个中年男人在怀念早已离世的妻子时,眼睛里甚至还有少年般的热烈和羞涩。

    “我妻子是建筑师,年轻时就喜欢满世界跑,看各个国家和民族不同的建筑。”

    宋凡尘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怀念和骄傲,“或许是她看了太多人,了解了太多不同的文化,所以大家评价她设计的建筑的时候,都会说‘很有人性’。”

    “她是个很温柔坚强的人,在怀宋召的时候,就说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去看看繁华的世界,学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

    “当然为人父母的,总是很希望孩子能继承自己的事业。所以一开始我很希望宋召去学建筑,去替他妈妈设计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宋凡尘叹了口气,“但他不喜欢,和我拗,说不做不喜欢的事。”

    “所以我希望他继承家业,在自己家,怎么也能更自由更顺利。但这孩子就是倔,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生活,他也不要,非要跑去当什么演员,做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可我还不了解他吗?他哪里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连目标都找不到,还死活不要长辈铺好的康庄大道。”

    这话可太熟悉了。

    叶黎感到一阵窒息,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宋凡尘,而是自己的爷爷。

    “沈阿姨说,想让宋召看看广大的世界,学很多有趣的东西。”

    叶黎问道:“所以您才让宋召从小就上各种兴趣班吗?”

    “也参加各种夏令营。”宋凡尘补充道。

    叶黎:“……”

    没有了母亲这个角色的参与,宋凡尘带孩子的方式也太过简单粗暴了……纯粹只关心物质,不在乎心灵。

    “所以您是打算让我劝劝宋召,放弃娱乐圈,要么试着去学母亲的专业,要么回家继承家业?”

    宋凡尘点头,“没错,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到了自己和妻子谈恋爱的时候,我知道他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提出来,他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但叶黎完全不想提。

    不过人家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跟人家争论。

    叶黎反问:“叔叔,您到隅城的听尘剧院看过戏吗?”

    宋凡尘没想到他直接换了个话题,整个人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刚落成的时候,在里面听过一场音乐会。后来常去,倒没有看过戏。”

    所以仅仅是去睹物思人?叶黎心里微叹。

    “我了解过,听尘剧院被评作是沈阿姨最惊艳的作品,可以说这座建筑,倾尽了她所有才华。”

    听叶黎这么夸自己的妻子,宋凡尘唇角染上了笑意。

    “当初我和宋召参加综艺的时候,到那里录过一期。当时我参观完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为什么沈阿姨会把毕生的才华献给听尘剧院,还冠以你们夫妻两人的名字。”

    这话倒让宋凡尘来了点兴趣,毕竟这么多年了,听尘剧院于他来说,也只是睹物思人的工具,他好像从没去探究过妻子为什么设计这座剧院。

    宋凡尘:“你说说?”

    “从您刚才的话里,我发现沈阿姨是一个热爱世界的人,喜欢接触不同的种族和文化,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叶黎无声笑了笑,“但就是因为见过太多的人和风景,她肯定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见识万千世界。”

    “而能让普罗大众以最经济的方式感受世界和人性的途经,就是艺术。”

    “戏剧从古希腊时期就开始了,它承载着人类的信仰、恐惧、悲喜和勇气。在人类文明发展历程里,它被禁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活了。因为人们需要这种艺术。”

    “或许有些伟大的人确实是按部就班成长为了一个伟大的人,但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伟人,在成为伟人之前,都曾被艺术启蒙,无论是一段震慑人心的乐曲,还是一段此生难忘的影视,甚至只是一句台词。”

    “所以沈阿姨花了那么大的精力设计了这座剧院,还冠以你们二人名字的结合。”

    叶黎说,“剧院的一方舞台,就是大千世界,是万象人生。她想把自己看到过的精彩世间,分享给更多人,让每个走进剧院的人都能聆听尘世的声音。”

    叶黎笑了笑,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很遗憾,他也好想见见这位温柔生动的沈听荷女士。

    “我想,如果沈阿姨还在,她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个‘能勇敢寻找自己所爱,去大胆感受这个世界’的人。”

    *

    宋召坐在临河的飘窗,和对面的叶爷爷下了一盘棋。

    叶爷爷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果你们俩的家境并不像现在这样,这一行的工作所能得到的报酬,又能支撑你们的爱情维持多久?”

    宋召专注着看着棋盘,落下一子后,回道:“假设的事情,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让人信服。”

    年轻人没接招,倒有点出乎叶爷爷的意料,他又问:“叶黎跟你讲过他的事吗?”

    宋召没有隐瞒,“讲过的。”

    “那他肯定也跟你讲过,我是用他外公外婆的葬礼费用,让他始终欠着我一个人情。”

    叶爷爷说,“其实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信,我确实是想让他少受点苦,才想着用‘人情’吊着他,让他早点回来享福。”

    宋召笑了笑,没接话。他心道饭桌上您贬低亲孙子那可真叫一个真情实感。

    叶爷爷走过那么多年风风雨雨,即便宋召表情再少,他一抬眼间,还是解读出了宋召心里所想。

    “其实我不是看不起这行,我是看不惯这行。”

    看不惯?

    宋召疑惑抬眸。

    可老人家却并没有解释的想法,转而道:“其实把你叫过来,就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我还是希望叶黎能回叶家的企业上班,你作为他的恋人,说的话他应该会听,你愿意帮我吗?”

    宋召敛了敛眉,坚定道:“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说完他又反问:“但是爷爷,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执着于让叶黎回叶家,只是因为怕叶黎在外面受苦吗?”

    叶爷爷顿时哼笑了一声,“你其实是想问我,是不是控制欲太强,觉得叶黎不能给我挣面子,才强迫他走我铺的路的吧?”

    宋召无声一笑,潜台词被点破,他也不紧张。

    或许是除夕夜的缘故,叶爷爷今晚脾气倒是不错,他叹了一口气,坦诚道:“很复杂,也很矛盾。叶黎从小和我就不亲,而我也不是一个慈祥博爱的人,我一方面确实想控制他,一方面也的确觉得亏欠他,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帮助他。”

    “我和他,观念、生活方式都不一样。”叶爷爷最后下定论,“我根本不会和他相处。”

    宋召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那您希望梨梨和叶家再无联系吗?”

    “那当然是不希望的。”叶爷爷敲了敲棋盘,“到了我这个年纪,确实不太能接受‘断绝关系’这种事情。”

    “爷爷,我知道有些话我这个小辈说出来很冒昧,但作为梨梨的恋人,我无条件偏爱他,他的喜怒哀乐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宋召抿了抿唇,“所以我不会劝说他放弃自己的梦想,相反,我会支持他,陪伴他。如果您还希望梨梨逢年过节能平静地回叶家待几天,那不妨试试放手,让梨梨自由发挥,您不用强行支持他,也不要强行干涉他。”

    叶爷爷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垂眸看着棋盘上的网格。

    他知道宋召说的是对的。叶黎和叶家的关系,最理想的就是止步于今晚的状态,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让彼此相看一眼,知晓彼此的近况。

    他们几十年的疏远和争吵或许无法和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他确实是不希望叶黎就此和叶家无关。

    *

    叶黎和宋召是一前一后出来的,时间相隔不到十秒。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但都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意思:

    聊得怎么样?

    很成功。

    这关算过了吗?

    我觉得算!

    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烟花绽放,宋召往外边看了一眼,又回眸看了看自己恋人的脸,觉得心里很是满足。

    “回我们房间煮茶?”

    “那么晚了还喝茶呢宋叨叨。”

    叶黎踱到他跟前,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喝茶容易睡不着,你不睡觉想干嘛?”

    宋召假装听不懂,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守岁。”

    叶黎把一个“哦”字拉得老长,“那宋叨叨同志继续加油,叶梨梨就先睡了。”

    他说着还真打着哈欠回屋了,宋召赶紧追了上去,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果断将人大横抱起,放到了他们卧室的大床上。

    房门紧锁,窗帘紧闭,还围炉煮茶,连炉都没有。

    叶黎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的宋召,像只鱼一样往床头游动,想逃离对方的禁锢。可宋召显然在《拿手好戏》玩鬼屋时练出了本事,抓着他的脚踝就把人拖了回来。

    “你来真的啊?”叶黎笑着戳了戳恋人的腹肌,“一屋子长辈,被听到了怎么办?”

    “现在是除夕夜11点40分。”宋召俯下身,“到零点的时候,整个小镇都会是烟花声。”

    “你是真的很坏,宋二柱。”

    宋召“嗯”了一声,“那叶大花明年还要不要我?”

    “要!”叶黎圈住他的脖子,傻乐一会儿,又没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只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过年,转眼又年底了,大家这段时间做好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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