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小知县 > 第83章 第 83 章
    太新县刘地靖临关。


    此处关卡离刘地更近,也更小。


    但不妨碍此处黑市连接关内外,每月达成的交易让人错愕。


    关外十几个部落,四五个小国,几乎都会在这里买些生活必需品。


    其实在古代很多时候。


    不是中原大国想要开关市,海市。


    而是周围的小国求着开。


    只要开了关市,那就是恩典,是恩赐。


    因为那些地方,离开中原大国的物资,几乎要过不下去。


    盐巴丝绸不用说,就算最普通的粮草,也需要关内补充。


    但很多时候,因为关外太乱,很多国家为了省事,索性不开贸易。


    对中原王朝来说,其实不太需要关外的东西,地大物博,不是说说的。


    可你越不卖给他们东西,他们越是着急,着急便会生乱。


    而大开关市的话,又会引起对方觊觎之心。


    所以这关市,只能在自己武力足够强,可以让周边小国全部臣服的时候。


    又或者给对方恩典的时候,开放一段时间关市。


    反正涉及到这些,便会复杂无比。


    如果开了之后只有好处,汴京那边只会更加开心。


    因为在大多数朝代,关市的收益,跟之前的山泽税一样,全都用于皇室用度。


    这是写在律法里面的。


    除了关市之外,还有黑市。


    那自然是不受官府掌控,完全让当地豪强盈利的东西。


    黑市也并非单指某一个市场,而是在无数流动的人里面,秘密进行的交易。


    只是刘地特殊。


    此地全被刘家人控制,这里街道上大小店铺,多多少少都做着这样的买卖。


    而这些店铺的主人,当然不止刘家人,灌江府的人,甚至关外的人。


    至于都做什么买卖?


    纪炀翻开账册,一笔笔触目惊心。


    连铁器都敢往外卖?


    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地大。


    纪炀翻着账册,下面一左一右,跪着刘金牙跟靖临关指挥使。


    方才说了,靖临关的关口不大,却能让人通行。


    其中靖临关指挥使,自然“功不可没”。


    说起来,隔壁定江关的道路跟设施,其实更适合走私,但身旁的吴金川吴将军并不同意,死死把守。


    这靖临关指挥使可不一样了。


    每走一次货物,都要给他一部分“酬金”,对他来说,何乐不为。


    刘家跟着靖临关指挥使勾结,才让此处走私顺畅无比。


    但说到底,想要切断关内外联系,还是直接切断靖临关更快。


    控制住靖临关,刘家不足为惧。


    所以八月二十五凌晨,由吴将军带领的八百兵士,加上中途会合的裴又锋带着的四千五百人。


    一齐将靖临关死死围住。


    把这里面一千二百兵士控制到里面。


    眼看靖临关指挥使蒋大人带着兵士反抗,携带兵符的纪炀阔步而来。


    有兵符在手,那一千二兵士不敢妄动,有部分反应快的,竟然迅速放下武器。


    别逗了,吴将军带着五千多人。


    纪知县还有兵符。


    他们这一千二百人是想干嘛?


    连吴将军都被纪炀手中的兵符震惊,再确认之后,这兵符是真的啊?!


    也就是说,其实定江关,靖临关,这些兵士其实都在他控制之中。


    那他想用定江关的人,其实根本不用对他们那么好,拿着兵符就行了。


    当然,没有那些事,定江关的人也不会这么服服帖帖,认认真真地做事。


    以多打少,又有兵符在手。


    靖临关被控制得十分轻松,甚至还立刻抽出一部分人,把刚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逃跑的刘家宅子团团围住。


    所以这会脚边一左一右的刘家主跟靖临关指挥使蒋晋全都跪在地上。


    他们甚至刚从睡梦中醒来。


    那边刚收拾了鲍家?


    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他们这?


    刘金牙还以为纪炀会再缓缓,毕竟黑市的事情太大,牵扯也广。


    他这一手快刀斩乱麻,是谁都没想到的。


    太狠了。


    怎么会这样狠?


    鲍家?


    鲍家不是刚离开太新县,也就几个时辰?


    难道真是鲍家泄密!?


    如果他这次能逃出去,一定会把离开的鲍家赶尽杀绝!


    可惜不管刘金牙跟刘县丞如何想,到了纪炀的手里,自然逃脱不了。


    纪炀并不跟两人多说,有了刘家的账册,再有靖临关的账册,随便拉出来一条,都能直接定罪。


    跟这两人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


    刘地被几千兵士以雷霆速度控制,准确说死死守住关口,让意图闯关出塞的关外人拦在里面。


    而各个黑店众人则四散逃跑,多数逃往灌江府,店里大小物件几乎丢弃不用,生怕被纪炀的人捉住。


    这捉住基本就是一个死。


    这些人逃跑,纪炀并未深追,一个是他人手没那么多,而是控制住刘家,关口,已经算是捏住命脉,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


    而且抓住这些人又能如何,只是灌江府各家的家仆而已。


    根本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一时间,刘地原本的佃户都已经离开,现在店铺的人也四散。


    刘家经营的黑市,就在这黑夜里一举击溃。


    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刘金牙跟刘县丞心如死灰。


    田地没了。


    黑市没了。


    纪炀是要他们死啊!


    刘家人心里明白,裴家会给他们个出路,鲍家让他们滚到西南边域自生自灭。


    他们刘家?


    刘家不行。


    刘家的罪行随便拿出来一条,足够株连九族。


    等到天蒙蒙亮,去刘家抄家的吴将军副将已经回来,金银器物放一边,房产地产借条契约放另一边。


    足足拉了几十辆马车。


    就这还没装完。


    那些黑市店铺,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这些物件,也会一一清点,上缴到太新县库房。


    裴又锋看得直流口水。


    要说敛财,还是纪炀行啊!


    出其不意,让刘家的家业全都收到囊中。


    他之前都不敢这样想!


    吴将军见他表情,直接道:“你现在暂时管着民兵,不可生事,忘记军规了吗?”


    裴又锋下意识点头。


    他去了定江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学军规。


    一条条的,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他之前的人也被编为民兵,算是地方兵力,本就熟悉本地情况,组织起来比较简单。


    以后有需要便会组织,等到事发衙门发放口粮跟银钱。


    平时的时候并不脱离生产,全都回到各家。


    等于说,以前的私兵成为在编民兵,有事情的喊他们,可以挣个外快。


    这次便是他们头一次任务。


    而且出发前,裴又锋亲自念了十七条军规。


    基本是,要听号令,不能抢东西,不能抢妇女,不能偷盗。


    反正正规兵士怎么样,他们就要怎么样。


    否则军法处置。


    也就是斩首的意思。


    有吴将军领着,裴又锋看管。


    虽说这些私兵还有些毛病,但到底不敢生事,还算好用。


    从子时开始,两个时辰过去。


    天已经快要亮了。


    整个刘地的人,该抓的人抓,该拘禁的拘禁,该放跑的放跑。


    刘地,已然变成一座空城。


    而它也可以像裴地,鲍地一样,恢复原来的名字。


    刘姓在这不复存在。


    行动如此之快,等周围那些勾结的官员反应过来,想要组织人反抗,已经来不及。


    这里已经被重兵把守,等到所有财物,赃物全都清点清楚,那他们过来也晚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纪炀闭目养神,听着下面一点点汇报,跟看到之前给刘家当探子的那个秀才。


    这个秀才根本不敢看纪炀,生怕知县找他麻烦。


    可纪炀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去看被抓捕的名单。


    在看到抓了二十多个关外人的时候,下意识摇头,对吴将军道:“通知他们的部落,国家,让他们想办法赎人。”


    直接杀肯定不行,换点好处还是可以的。


    不过纪炀看看裴又锋:“他来负责这事也行。”


    以裴又锋的脾气,肯定会狮子大张口,到时候再让吴将军去做好人。


    吴将军挑眉,自然同意。


    这黑市里的东西,铁器,矿物,丝绸,棉麻,各地偷盗过来的小孩妇女,还有专门提供给塞外军队的军,妓,还有近期收获的大批粮草,茶叶,瓷器等等。


    这里交易的物件,足以支撑一个小国家。


    要知道这还是八月九月的交易而已,如果全年累积下来,怪不得灌江府会一直乱。


    如果不乱的话,交易怎么会这样顺利。


    灌江府内,肯定有人故意让边关这等模样,好浑水摸鱼从中得利。


    纪炀让凌县尉把东西封存登记,拐卖过来的人口同样登记,接到刘地空空荡荡的客栈,让五姑娘给她们看病疗伤,再询问籍贯年龄,回头他写信发给各地,让他们的差役过来领人。


    抓人一时爽,收拾后续则又是忙得不行。


    而太新县百姓一睁开眼,便听到这个好消息。


    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鲍家连夜逃跑,举家搬迁,已经不知所踪。


    刘家全家被捕,刘家主刘县丞更是重拷关在监牢里面。


    那刘地上许多黑心店铺,都已经关门大吉,不管是伙计还是掌柜,全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他们只是睡了个觉。


    怎么醒过来之后,什么都变了?


    特别是刘地原本的百姓,根本不敢相信,他们还在沧依等着分地,突然听说刘地也空出来了?


    鲍地也是?


    不过那些地方,现在都叫其他名字。


    刘地叫石桥西边,鲍地叫石桥东边。


    喊他们两家的姓都觉得晦气。


    再看着一车车拉过来的金银珠宝,还有押送过来的犯人。


    都让百姓们不敢相信。


    他们真的只睡了一个晚上吗?


    太新县的百姓们几乎人人都去围观,各个拍手称快。


    让你们以前奴役我们,让你们换着法地骗我们田地,要我们的粮食。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九月初。


    灌江府那边倒是来了不少文书,全都在斥责纪炀独断专行,说他草芥人命,随意扣留当地乡绅云云。


    可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再加上纪炀一句:“大人,您为刘家求情,是不是说明您在刘地也有生意?”


    这?


    这不就是问他们,他们是不是有牵连?


    灌江府那边下了文书也无所谓,他们难道还敢告到汴京?


    汴京那边还用说吗,等他们告过去的时候,皇帝恐怕只会更加欣赏纪炀,给他更大的权利。


    灌江府这群人也尝到投告无门的感觉。


    出兵?


    那是生怕梁王找到也出兵的借口。


    只要灌江府的人敢大动兵马,凉西州的兵马,加上太新县,今安县合围。


    到时候只会加速他们的灭亡。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


    太新县的事,已成定局。


    裴,刘,鲍家,已经不存在了。


    裴又锋看着逃跑的鲍家,看着下狱的刘家,又在吴将军的点拨下,同样拿出家中所有借条契约,所有被他们巧取豪夺过来的地契田契约,皆送到纪炀手中。


    纪炀笑眯眯看他,语气温和不少。


    九月初八。


    家里面,只有裴家留了几百亩田地。


    其他两家土地尽数回到衙门手中。


    官田,民田,皆已掌握。


    而地的名字,也随之改变。


    裴地恢复原来的名字,叫沧依,如今都喊沧依镇。


    刘地则叫石桥西镇,虽跟有个石桥西村重名,但大家都不在乎。


    鲍地则是石桥东镇。


    各镇不选长官,下面各有村落无数,这些村落如何分地,如何落户,那就是后半年的差事。


    太新县。


    终于成为正常的县城。


    大小豪强尽数拔起,还是连根拔起。


    不管是被招安的裴家,还是走在路上的鲍家,大牢里的刘家。


    所有人户铲除干净。


    一点根都没别想留。


    纵然有些许余党,也都不足为惧,现在去哪都人人喊打。


    九月十五,在太新县最新一次的人口清查正式开始。


    其中一些生面孔,还是从山上下来的。


    他们主动从山贼窝下来的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太新县清查人口的目的是分土地。


    太新县内,不论男女,年八岁到十四岁,每人可分四亩土地。


    十四到五十五,可分十亩土地。


    五十五往上,则是五亩。


    所有人户都跟官府签订契约,证明土地所有,人死田地重新归于官府,再分给其他人。


    等纪炀等人拿出分地契约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他们早就已经为这件事拟定好规则。


    不过重新分土地,重新划分村落,还要设十户为一保,十户互相做保,证明对方不会犯罪等等。


    每保选出保长,算是总负责人。


    十保为一大保,设大保长,每日需派人巡逻。


    周围门户互相监督,维护治安,若有罪可连坐。


    一条条的,既是让太新县内六万百姓,一万多户互相牵制,还能肃清乡里,重新回到有秩序有规则的社会。


    六万多百姓,县合一县,不管怎么看,这都算是大县。


    这些规则,肯定不能在拔出家之后临时再想。


    纪炀跟韩潇仿照其他地方惯例,又添了因地制宜的东西,家一走,立刻设立新的,合适的规则。


    好在百姓们十分听话。


    甚至有些过于乖顺了,几乎是纪炀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所以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没事的时候还去主动修石桥。


    虽说现在石桥的费用随着家覆灭,转而让官府承担。


    可前去帮忙的百姓都不要钱,他们心里有无限感激,却不知道如何抒发。


    只能用这种最质朴的方式帮忙。


    不过即使如此顺利。


    这样的活计几乎让太新县衙门,从上到下忙个不停。


    纪炀,韩潇,凌县尉,卫蓝,平安。


    林婉芸带着的两个婢女。


    甚至把玉县丞都重新喊了回来。


    玉县丞回来之后,他们连叙旧的时间都没有,全都在忙给百姓分土地的事。


    就连刚从灌江府回来,考了秋闱的秀才也拉过来干活。


    更别说衙门的小吏捕快们。


    但忙归忙。


    这可是分地啊!


    给百姓们分土地!


    太新县百姓们,以后便是有自己土地的人了。


    一家至少十几亩田地,只用交每年规定的田税,剩下的全都归自己。


    什么田租,什么乱七八糟的劳役,全都没有了。


    他们以后种田,那是给自己种!


    谁能想到,去年他们还在发愁一年要交九成的粮食,今年却有了自己的田地?


    这一年过的,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见证这一切的,其实还有几个外乡人。


    那就是不管太新县发生什么,都在勤勤恳恳修桥的嵇巡匠人们。


    嵇巡跟身边几个修桥的匠人,每每单独说话,总要聊起纪炀。


    这次整个太新县动员起来分土地,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甚至连山贼都不当了过来分土地。


    毕竟山上有什么好的。


    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跑到山上过活。


    再有邻里做保等等。


    他们眼睁睁看着被家霸占的太新县,怎么直接瓦解的。


    而这家瓦解之后分下来的东西,足够百姓们吃很久的了。


    什么仓库里搬出来的农具,全都发给各个村里,以后各家都能去领用。


    鲍家牛棚里拉出来的几百头耕牛,平均分到石桥东镇几个村子里,明年再用的时候,还不用掏租金,更不用掏利息。


    从被欺凌到反抗,再到分到土地安居乐业。


    这才多长时间啊。


    纪炀。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嵇巡啧啧道:“旁的不说,这次也算长见识了。”


    “是啊,看着这地方百姓越来越高兴,我都有点兴奋。”


    “听说整个太新县人口已经统计的差不多了,从那家搜出来的布料,会给全县小孩跟老人做棉衣过冬。”


    “这么好?那他们的粮仓?”


    “说是送到定江关一部分,剩下的全在衙门库房里,最近还在招人手看库房呢。”


    几人心中感慨万千。


    眼看两座石桥都快修好。


    等他们离开,也看不到这热闹的景象了。


    瞧着太新县一点点变好,纵然是外乡人,心里也忍不住激动。


    嵇巡想起最新听到的消息,低声道:“其实还有件事,本地百姓不知道。”


    匠人们同时看过去。


    “知县大人那,还有家所有借据,欠条,买卖契约。”嵇巡说着,其实也觉得恍惚,“听说等户籍清查,人口清查,土地分配结束之后。知县大人会当着太新县百姓的面,一把火全烧了。”


    借据欠条,买卖契约?


    全烧了?


    那岂不是把太新县所有百姓对家的欠款一笔勾销?


    别管什么什么税,什么什么霸王条款,什么人口奴役的契约。


    全都烧?


    若真如此,那太新县的百姓们,全都变成没有欠债,没有负担的普通百姓?


    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债主恶霸上门?


    分土地,欠债一笔勾销,重新上户籍。


    这跟新生有什么区别?


    嵇巡手下一个匠人喃喃道:“当初我家为给老爹看病,借了不少高利贷,若遇到这样的知县,我家小弟也不会被打死。”


    众人沉默。


    拍拍这个匠人肩膀。


    他甚至没说,当时因为利息越滚越高的欠款,他去做劳役差点死在修桥的时候。


    若不是嵇巡好心,他这会估计跟他弟一样,已经成白骨了。


    想到太新县知县夫人施药,知县解决无端欠款的事,还给穷苦孩子老人准备冬衣。


    这差距难免让人心里不同。


    这些修桥的匠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穷苦人出身。


    连领头的嵇巡也是如此,自然对纪炀这样的知县抱有极大好感。


    “等到烧借据欠条的时候,咱们也去看看。”


    “好啊,反正这桥也修得差不多了,九月底就能完工。”


    “完工之后就要走了?还真舍不得这。”


    “希望太新县能越来越好。”


    “肯定会的。”


    嵇巡这消息自然是真的。


    还是从衙门听说。


    衙门将刘家抄家之后,又接收鲍家宅子,修桥的事宜自然回到衙门手中。


    纪炀看着几乎成小山一样的契约,其实他跟韩潇大致都看过。


    基本都是巧取豪夺的高利贷,一张借条,都能拖垮一个人户,更是这些百姓身上的枷锁。


    如今大致都过一遍,自然要全都烧了。


    还要当着百姓的面烧,也是证明,那些偶尔遗失了的借条也是作废无用。


    谁要再拿出来,就证明是从衙门偷的,免得让人钻空子。


    纪炀坐下,看看卫蓝:“刘家人还没招?”


    “说得不多,灌江府那边的事,他们口风很紧。”


    虽说有账册在手,私下的秘密账本也找到不少,但更要紧的事,自然还要刘家人招供。


    否则也不会留他们那么久。


    从抄家到今日,已经快一个月了,什么法子都用过,能说的全都说了,再重要的全都咬死不松口。


    吴将军皱眉:“要不我去?”


    纪炀摇头:“应当是不会说了,估计灌江府那边捏着他更重要的把柄。”


    说到这事,裴又锋忽然抬头:“我好像知道。”


    裴又锋摸摸头:“好像是刘金牙的孙子,两个,全都在灌江府。”


    怪不得。


    那边还捏着人质。


    纪炀看看裴又锋,又看看卫蓝,低声对卫蓝说了什么。


    裴又锋小声嘟囔:“完了,又有坏主意了。”


    吴将军直接踹了一脚:“怎么跟知县大人说话的?”


    “吴将军!你职位可比他高!”


    高又怎么样,人家有兵符!


    而且人家是纪炀!


    虽说兵符的事,知道的人还不多,但他是纪炀啊!


    看看如今太新县的情况,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在整修自己田地,牧场那边也已经妥当,连接地的石桥也要修好。


    户籍人口田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们定江关以及已经接手的靖临关,每个月按时送粮过去,还送肉过去。


    更定好冬日的新棉衣。


    这些事,还不值得大家尊重?


    卫蓝听了纪炀的话过去,这次刘家人果然该招的全都招了。


    刘金牙最后只说了句:“我等必然会死,现在说出这种事,更是必死无疑。”


    “你们,你们一定要救出我家孙儿,让他们远离这一切。更不要说今日之事,不要让他们身负仇恨生活。”


    卫蓝看他,只道:“知县大人说的话,你还不信?”


    刘金牙沉默,他们虽是对手。


    纪炀更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可纪炀的话,确实能信。


    最后的押画上。


    刘家的罪名全都定下。


    刘家七百多口人,所有仆役全部发卖到潞州,经潞州再转手,古代这种山高路远的情况,几乎不会再回来。


    剩下的所有亲朋,该发配流放的流放。


    而主要的一百多人,全都是死刑。


    纪炀手头也过过人命。


    可如此多的人命,却是头一次签下。


    他的印章盖下,刘金牙,刘县丞为首一百六十八人。


    皆在日后,也就是九月二十六这日斩首。


    汴京那边的允准文书也已经下来,直接略过灌江城,根本不用所谓灌江城上司批准。


    此事传出,太新县风气更是一振。


    特别是混进来的贼匪们,一百六十多人,说杀就杀。


    难道还指望纪炀对他们手软?


    九月二十六当天,两个石桥中间的空地上。


    由吴将军最得力的手下,对他们这些人最恨之入骨的手下行刑。


    纪炀去的时候,还问五姑娘:“今日杀的人多,真的要去?”


    林婉芸摇头:“我见过许多当地百姓,这些人杀的,只会更多。”


    “有些人只用赔条命,实在是便宜他们。”


    跟着林婉芸身后的两个嬷嬷欲言又止。


    这哪是大家小姐该说的话。


    可见姑爷只是低头笑,眼神透着温柔,丝毫没有外面说的铁手知县模样。


    纪炀轻咳:“你说的对,有些人就该杀个千百次。”


    算了,姑爷都不介意。


    她们乱说什么。


    不过姑爷可真有本事,她们实在敬佩。


    知县夫妇刚到刑场,周围的问候声便不断。


    行刑的场面,丝毫没让普通百姓惧怕,反而心里那股郁气彻底消散。


    最惧怕的,反而是旁边的裴又锋。


    他也杀过许多人,杀人的时候他不怕,反而是看着刘家人被杀,小腿下意识软了。


    他侄儿说得对。


    当时候如果不归顺,那刘家人的下场,便是他下场。


    直到此时,裴又锋的心才彻底归顺,以后他就是吴将军手底的副手。


    这些事,还是不提为好。


    在上万百姓的欢呼声中。


    凌县尉卫蓝又拉过来一车车借条。


    这里是石桥东镇,沧依镇,石桥西镇,所有百姓们的欠款借据。


    纪炀朗声道:“今日,便一把火烧了他们。太新县的百姓身上再无欠债,再无身契,你们都是承平国的子民,不再是谁家的仆役,谁家的佃户。你们都是承平国的百姓,是这承平国最重要的存在。”


    虽说有些百姓已经隐隐得到消息。


    可看着自家被威逼利诱签下的欠款,还有长时间交不起的田租利息借据被烧掉的时候,心里就跟这燃起的大火一样。


    分田地,烧欠款。


    就算做到一件事,他们也会对当地父母官感激涕零。


    更不要说如今这两件事统统完成。


    先杀恶人,再烧借据。


    太新县百姓,此地的百姓,会永远记住今天。


    他们这一天,在知县大人手下,得到新生。


    万民沸腾,很多人翻出鞭炮,四处敲锣打鼓,到处都跟过年般热闹。


    纪炀还让库房里放了些糖出来,庆祝嘛,肯定要越高兴越好。


    他们也值得这样高兴。


    其实现在的太新县百姓,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竟是真的?


    自家突然有了土地,欠款也没了。


    这是他家爷爷都不敢想的日子。


    这场烧契约的火持续了许久,带着刘家人的尸骨一起在此焚烧,跟自己巧取豪夺来的契约死在一起,也算他们的命了。


    纪炀看着底下百姓,又看看玉县丞,笑着道:“刚回来就这么忙,还适应吗。”


    “这样忙,很有意义。”玉县丞认真答道,“跟着知县您,做事都很有意义。”


    看着百姓们的笑脸,这一切都值得。


    韩潇也是如此,韩家一直避世,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


    可他们周边环境越来越差,差到举家搬走,又因为机缘巧合,让他重回这里。


    韩潇甚至有些懊恼。


    若他早点,早点做些什么,即使没有纪炀这样厉害,是不是也能让当地百姓少些苦难。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


    不知不觉中,百姓中不少人泪眼模糊,按理说应该非常高兴才是,但这场景却让他们忍不住想哭。


    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跟他们同样心情的,还有刮了络腮胡的吴将军。


    他今日早上出门,手下几乎没认出来。


    刮了胡子的吴将军更显年轻,没了胡子,也挡不住他故意压下的笑意。


    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刮胡子。


    这还用说?


    给六万多百姓分土地。


    杀恶人,烧欠款。


    这种场面,值得刮胡子!


    吴将军还特意换上皇帝赏给他的盔甲,看着气势更足。


    去年他还不信纪炀。


    今年已经可以为纪炀出生入死。


    为这样的官员出生入死,值得!


    但纪炀不让他们出生入死,只让他们越过越好。


    太新县九月二十六这日的事,都不用可以传播,飞速传遍整个灌江府。


    甚至隔壁凉西州,潞州,都听闻此事。


    不少恶霸乡绅豪强,哪个听了不是胆战心惊,心里对纪炀既恨又怕,甚至不让家人提他的名字。


    反而在百姓跟佃户当中,每每提起纪炀,语气都是向往。


    真想让纪炀去他们这里知县啊。


    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分到土地?


    这个想法在整个灌江府百姓中流传,越说越邪乎,在他们口中,纪炀都快成神仙了。


    而大半个灌江府的知县,特别是朝廷派来,一直被架空的知县,都在秘密往太新县寄书信。


    纪炀不到一年时间,把太新县完全掌握到手里,肃清内外。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寻求帮忙?


    看纪炀帮今安县,还帮文饶县,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拒绝。


    等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再有早就想反抗的百姓们做底气。


    推翻那些霸占土地的乡绅,应该不成问题。


    不管怎么样!


    先给纪炀写信!看他怎么想的!


    他那边兵民人,全都已经十分顺畅。


    甚至比承平国大半的县都要有条理。


    学他做事,定然没错!


    雪花般的书信全都涌了过来,灌江城想跟纪炀结交的知县都要排队。


    汴京那边也反应过来,陆陆续续也在写信。


    可纪炀这会则带着娘子,带着手下,再带着百姓,去看太新县两座石桥的竣工仪式。


    连接地的石桥终于修好了!


    桥全都修好,才证明个县终于合并!


    全都宽六米,一个长二百多米,一个一百多米。


    两辆马车并排走都没问题。


    以后几个镇的百姓随便来往,这桥连过桥费都不收!


    也有人提出,这是那两家修的桥,算不算积了功德,纪炀是不是太凶狠刻薄。


    这消息刚要起,就被纪炀传得话压下去。


    “石桥并非刘鲍两家所建,分明是太新县百姓一砖一石建造,所用材料费用,都是百姓们辛苦种田得来。”


    “从根本上看,这就是百姓们的功绩,岂是那两家好逸恶劳,鱼肉乡里的恶人所造?他们给的银子,那也是拿百姓们种田的血汗换的!”


    “所以,石桥修好,要感谢的人只有当地百姓!只有好好种田的百姓们!”


    走都走了,死都死了,还想得好名声?


    那是做梦。


    纪炀又让人暗中去说。


    希望百姓们多走走石桥,在桥上每走一步,就是踩一脚恶人,让他们在地府里也要赎罪。


    不到半天时间,两座石桥,又被叫做赎罪桥。


    传说等百万万人走过这桥,那些恶人才能转世投胎。


    否则只能当做桥墩,在冰冷的河水里赎罪,永世不得超生。


    纪炀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沉默了。


    不愧是富有想象的劳动人民。


    估计不久的将来,这个反抗恶霸,恶霸最终被踩到脚下的故事,会越来越完整?


    扶江县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地的恶霸豪强看到石桥,都会心里一颤。


    而纪炀经过这事,更被大半个灌江府百姓爱戴。


    很多人虽然没见过他,都想知道他什么模样,盼着他能到自己的家乡去。


    明面上如此,暗地里纪炀跟灌江府许多新知县已经取得联系。


    纪炀一边回信,一边去巡查田地。


    最后走到石桥东镇再往东的牧场里。


    如今太新县内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灌江城那边一时半会也跟他扯不上关系,那边的人也不会想不开来招惹。


    就连关外都会因为最近的事消停大半年。


    他终于可以来看看羊群长得好不好吃,不对,长得肥不肥美了。


    当地百姓想要过好日子,除了种田,这些副业也不能马虎。


    如今田地回到百姓手中,大家都能过日子,可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还要努力啊!


    纪炀看看羊群,再看看种下的牧草。


    也许,太新县百姓的致富之路,就在这些牧草羊群上。


    他要让整个承平国的人,都知道灌江府太新县的羊肉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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