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存在,算是各种原因综合下的必须存在。
没了黑市,总要有替补的上来。
否则没了物资供应,关外肯定会生乱。
如今开关市,并非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稳定。
毕竟你这有人家日思夜想的货物,而你这里的守卫还没那么多。
怀璧其罪。
对面的人那不就要动手抢了。
有时候自家东西太好,也是一种错?
当你有物资,却没武力的时候,就是待宰的羔羊。
等第二日纪炀跟武知县说过情况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那几个人唧唧歪歪讲的是这些东西。
总结下来。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黑市的存在,暂缓了对方进攻的脚步,这是好处。
坏处自然那是滋生黑暗,以至于现在灌江府的利益集团跟朝廷已经对立,到了不得不铲除的地步。
武知县反应半天,问道:“那这黑市到底开不开?”
事情又回到原点。
纪炀摇头:“黑市的口子再开,那就很难禁止。”
用了雷霆手段铲除刘家,然后换自己来做?
即使是为了当地百姓不被关外人劫掠,即使为了边关将士安全。
但这算什么?
直接同流合污?
等他再想处置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根基了。
而且好不容易在灌江府的信任就会崩塌。
雷温两家,就是要看他自己拆台。
可不开。
年前必有一场战祸。
不用雷温两家挑拨就会有的战祸。
是选择战祸。
还是选择同流合污,像温家嫡长子说的那般,在太新县刷刷政绩,他如今的功绩,已经足够他在其他地方平步青云。
回到汴京也会被人捧着。
武知县听此,咬牙道:“那就打,我现在就回宁乡县整合军队,不行把凉西州的人调过来。”
纪炀听他这样说,下意识看武知县,他跟凉西州那边又有什么交情。
是梁王的人?
还是?
虽然武知县没有察觉到纪炀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刚被怀疑一瞬,小声跟纪炀解释:“兵部那边疏通了关系,凉西州指挥使跟兵部尚书关系极好,只要人数不多,是可以调兵遣将的。”
哦,兵部的关系,跟梁王无关。
也是,徐铭想要凉西州兵马过来撑腰,那边也是推三阻四。
现在武知县倒是说的十分轻松,果然不是一路。
武官跟武将之间,还是更为熟悉。
不过纪炀还是皱眉。
这有点意思。
又看看今年刚派来没多久的武知县。
梁王的人请不动凉西州的人,所以陛下就换了个能动凉西州过来的人?
毕竟硬生生去调兵,还是关系更近的去调,还是不同的。
这些细枝末节里面,纪炀竟看出汴京的一点小变动。
而且陛下一直在关注灌江府,连梁王的人请不动凉西州这种事都了如指掌。
没等他们说什么,便送来武知县这个助力。
饶是纪炀,心里都觉得宽慰。
他们这些人在边关的辛苦并未白费。
也是,上次给吴将军请封,陛下都极给面子,更不用说兵马这种事。
纪炀算着,如今算着手里能调动的兵将。
太新县两个关口,带上民兵跟新招募的兵士,一共九千二。
今安县一共有兵马一千五,但不怎么服管,看样子新黑市应该会在这开。
原本的屯兵县城宁兴县只有一千人,还没收编完成。
最后是凉西州那边八万兵马。
但凉西州距离他们这边还是有些距离,上次来了一趟,只有几千人,却走了半个月。
不过好歹是张底牌,八万兵马,着实不少。
不算凉西州的,纪炀能调动的约莫有一万多,这些兵力大家心知肚明,灌江城这边的人知道,那对面关外的人也知道。
甚至能通过摸清关内人数,让对方更好进攻。
这就是有内鬼的坏处,自己的底牌都在对方眼中。
内鬼外敌勾结,打起来必然是他们这边吃亏。
至少要等他们这边兵强马壮之后,再说打的事。
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要恢复关内的兵马,至少让边关几个城不再有内应。
等那时候,什么内鬼外敌,也就不怕了。
现在打不赢。
那就只有从关市出发。
纪炀跟武知县聊了没多久,只听其他知县带来的消息。
什么哪哪家准备了不少布匹茶叶,谁知道卖不出去,东西都要砸到手里,所以自家伙计今年过年,只怕不发工钱了。
再有做手工的几十户人家,都因为手工卖不出去,今年也要勒紧裤袋要过年。
询问为什么,答案自然是比预计的多做了许多。
隐藏在地下的意思是,原本做这么多货物,囤积这么多东西,都准备从黑市卖到关外。
但纪炀把关口一堵,他们都要倾家荡产啊。
这些消息自然是雷温两家故意放出来的。
不是说你爱民如子吗,不是说你全都为百姓考虑吗。
难道这些想要做些小生意的商贩,做手工的百姓,就不是你的子民?
等他们今年被冻死饿死,看你怎么办。
徐铭跟赵大人,以及武知县等人,全都被这两家的无耻震惊了。
黑市确实能让普通人稍微获益,但收益最大的显然还是这些卖粮卖盐的人户。
跟他们的收益相比,普通人赚的连零头都不到。
平时不见得他们关心这些小商小贩,甚至还会索要几层利钱,现在有事情,竟然拿他们卖惨?
可消息已经传出。
灌江城不少百姓对纪炀自然有些怨言。
这不能怪他们,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什么大局,什么规划。
收益减少,是最直观,最关乎他们生活的东西。
这种抱怨很正常。
说到底,错不在他们,在之前不作为的朝廷,在当地狡猾的豪强。
但这些怨言不能任由它们愈演愈烈。
否则就会被人利用,做出不理智的事。
纪炀从到灌江府,做成的许多事情都跟百姓有关,如今被人拿着百姓反击,可见雷温两家不是等闲之辈。
利用“民意”来逼他开黑市。
这两家的准备可见很足了。
纪炀并未生气,只觉得这些人可笑。
黑市的事他们知道,难道自己就不知道?
便是要开,也是正经关市。
他如今在等的,就是朝廷那边回音。
只是山高路远,八月下旬送出去的书信,如今十一月上旬,根本拿不到结果。
先不说其中路程,就说朝廷对此事的讨论,都不止三个月。
徐铭等人看向纪炀。
只等他的意思。
这关市到底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开黑市吧?
纪炀任地有两个关口,徐铭任地一个,武知县一个。
但作为屯兵的武知县任地,绝对不能开放太久,否则以后屯兵那就屯个寂寞。
只有徐铭跟纪炀这。
但徐铭这人的能力,大家心里有数。
剩下就是纪炀。
难道这真要开个口子?
这无异于自毁基业。
纪炀眼神微垂,看了看身边三个知县,又想到外面还有九个。
这些人不说百分百信任他,也至少有八成。
纪炀笑道:“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凑到灌江城,总不能考核结束就回去吧?”
年末考核基本结束,这次自然是打压跟折腾他们。
如今也差不多了。
但如此好的机会,若真只做了年末考核,岂不是可惜?
纪炀对凌县尉道:“通知其余知县,雅间相见,去的时候想一下自己县城内有什么需要售卖的物件。赶在年关之前,十三个县联合开关市。”
“有太新县靖临关主导,开放十天关市。”
开关市?!
明面上的?!
凌县尉脚步都没动。
更不用说韩潇了。
韩潇震惊道:“朝廷那边还没消息。”
纪炀看他,直接道:“那两家不是逼着我开黑市吗,为何要开?”
“既然一定要贸易,为什么要开黑市。”
“咱们就开大大方方的黑市。”
“朝廷那边一切问题,我担着。”
总不能因为等那边的消息,就让百姓生活在战火的恐惧里。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句话对纪炀来说便是,打豪强容易,守住太新县难。
雷温两家拿太新县百姓的生活,跟边关将士的命来逼他开黑市。
那他就让这两家看看。
自己胆子到底有多大。
不就是以为,我没朝廷的允准,不敢开关市,只敢对黑市视而不见?
纪炀觉得雷温两家的招数有些意思。
他们明确知道纪炀的两个靠山。
一个是百姓,一个是朝廷。
先引导“民意”反对他,还知道朝廷那边对他的态度,决定他权利有多大。
所以在雷温两家眼里,纪炀既不会反百姓杜绝贸易,也不会反朝廷私自开关市。
最后只能选择折中的方法,开个黑市。
这样对两边都有交代。
跟之前说的一样。
有些人当官,是为了报效朝廷,有的人是为了谋取私利。
纪炀不太清楚自己当官的目的,可能是刚过来就有了这层身份。
但归根到底,他的选择依旧是百姓。
不能恢复黑市,恢复黑市,就是把百姓往深渊里推,看着好好的太新县石桥西镇,变成以前的刘地。
不能禁止贸易,不管是关外的人,还是关内的人,都需要在冬天来临前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开放关市。
把所有贸易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能交易的交易,不能交易的全打回去。
即使朝廷文书还没下来,即使他被某些大臣攻击。
但纪炀看看徐铭,再看看武知县。
如果把梁王的人,武将的人全都拉下水,还有外面所有知县一起拉到这条船上。
那就算他在朝堂上被参,也有人帮忙说话。
毕竟帮他说话,就是帮自己人说话。
即便是梁王,都要捏着鼻子,说这是事急从权。
纪炀微微抬眼,也许这次大开关市,还是帮其他知县夺回权利的好机会。
说到底,谁能给那些人带来的利益多,他们就会听谁的。
只要这些知县利用开关市的十天时间。
相信他们对自己任地的掌控会更深。
当然。
也是有危险的。
他这个不经汴京就要开关市的知县,很有可能会被汴京那边猜忌。
但猜忌就不做了?
猜忌就要放弃这个机会?
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纪炀起身,机会就在眼前,不能丢。
即使做了这件事,他会被皇上会被朝廷放弃。
毕竟私自开关市,是大罪。
“走,通知其他知县,关市必须要开,而且很快会开。”
纪炀看向雷温两家的方向。
他们两家绝对会后悔这几日的决定。
“少爷!少爷!信!”平安几乎大步跑来,“汴京的信。”
平安一直在暗桩信使那,只等着有消息传来,这是少爷最近一直在等的信件。
韩潇反而比纪炀还要快一步。
他最明白,若纪炀私自宣布开放关市,对其他人都有万般好处,只对他有害。
这会韩潇无比期望,这信件就是朝廷关于请求开关市的回复。
等信件快速打开。
纪炀猛然皱眉,是陛下的亲笔字。
允准太新县大开关市半个月,一切由太新县知县纪炀管理,经手货物账册,年后送到汴京。
后面是陛下的印章。
亲笔所写,盖了印章。
纪炀忽然明白,武侯为什么愿意为这个皇帝出生入死,为什么愿意为国捐躯。
地方官员尽力,汴京那边不仅不拖后腿,还鼎力相助。
又是兵,又是权。
这要还是不能成,那他可太蠢了。
连韩潇都愣住。
他方才以为,纪炀以一己之力开放关市,以后肯定会被汴京那边找麻烦。
没想到这种关头,皇上竟然自己写了文书过来,显然没走朝廷种种程序。
如此信任,让他改观不少。
不过旁的不讲。
单有这封信件,纪炀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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