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山贼的洽谈十分顺利。
从年前到现在,差不多晾了三四个月,种果树的事也提了近三个月,他们内部早就讨论过不知多少遍。
从山贼到种果树,其实差距很大,可关泉峰最早生活的人,还是凭借人数优势把这事确定下来。
现在已经是正月初十,如果想要种果树的话,现在就要行动。
可纪炀看着他们,直接道:“官府是可以暂时借给你们买果树的银钱,只是你们内里有些人,我们信不过,如果拿了银钱直接离开,难道我们就有办法?”
过来洽谈的关泉峰头目,自然知道这一点,开口道:“所以我们想让山上孩子到太新县官学读书。”
“听说官学重新修整,三个地方都有好几个官学,我们想去最近的石桥东县去上。”
好家伙。
不光顾着果树,还想着学堂的事。
但这也是投诚,孩子都送过来读书,山上山下肯定不能天天来回跑,说明一部分山上的妇孺要搬下来。
纪炀看看眼前的人,这才有些笑意:“李索,真是好算计。”
这是想找到正当名义搬下来啊。
还给自己妻儿安排住处,安排学校,不过也确实投诚。
妻儿都来了,他们轻易不会离开。
纪炀见此,大方道:“若有身世清白的六十五岁以上来人,也能搬下来。”
“只是有一点,你们的房屋跟学费,衙门不会出分毫。”
本就是开恩,若还想跟其他百姓享受同样的优惠,那就太过分了。
李索心里清楚,这是他们想种果树的人,商量许久才商量出来的。
特别是看到山下那么热闹的场面,而自己孩子却在山上跟野孩子一样,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既然都说到这了,李索低声道:“有七八个江洋大盗已经离开关泉峰,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会放弃那。”
“还有十来个,全都在山上,他们手上都有血腥,轻易没人敢动。”
也就是说,以前上百大盗,死的死逃的逃。
已经厮杀的差不多了。
可还有人靠着山脉原本七百多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个,多数都是在山上生活许久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里面掺了十来个江洋大盗,也怪不得有妻儿的李索前来投诚。
没记错的话,这李索也是最近才被推举当的头目。
之前的人早就不知所踪。
纪炀笑着看他:“既如此,那就带我们上山,把最后十来个解决吧?”
李索也是这个意思,抱拳道:“您说什么时候,我们肯定全力协助。”
“现在就去。”纪炀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能减少伤亡。”
李索过来投诚的消息,那些人肯定知道。
但他们不知道,纪炀会现在就带着人上山。
最后一点隐患,必须解决。
给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离开,别怪他心狠了。
在李索犹豫的时候,纪炀已经让凌县尉带着二百人手出发,趁着擦黑的夜色前行。
如果是他们自己走,这山路肯定走不成。
但有李索跟他几个手下,这些便不是问题,别说天刚擦黑,就算是天黑了行走,只要走日常那几条路,都不太会出问题。
李索心里紧张,他手下更紧张。
凌县尉带着明晃晃的刀剑,再有这么多兵士,实在吓人。
而且他们速度太快了吧,全程十分安静,一点声音也不出,饶是自己已经投诚,心里还是胆怯。
这样的队伍去围剿十几个匪贼?
肯定没问题。
纪炀在衙门静候佳音,心里微微担心凌县尉。
虽说凌县尉做过许多差事,但真正围堵匪贼还是头一次,可总要迈出第一步。
这些匪贼就当给他练手的了。
不知道那些江洋大盗知道,在知县眼里他们只是练手的,心里又会如何想。
,其中三个重伤,约莫是没救了,纪炀他们也没想救。
随着这些人被抓捕,卫捕头那边连夜审讯,总算把这些人罪名定下。
又从他们口中知道关泉峰上众人情况,虽说有些添油加醋,但十几个人的供词,已经足够纪炀,韩潇,玉县丞整理出个大概。
剩下的事自然不用讲,第二天一早,按照供词,一一给剩下的人定罪。
李索直接傻眼,不过他看到罚他们几个因为投诚,减刑到五年劳役,分十年做完的时候,心里松口气。反正要么种果树,要么种牧草,人不死就行。
有些知道自己刑法会重的人,明显趁机逃走。
可惜纪炀还说了,如果抓捕想要逃跑的人,或者供出谁有罪,可以减免罪行。
杖责,流放,徒刑,都可以减。
所以关泉峰上的人恨不得身边不熟悉的人赶紧逃跑,好让他们有立功的机会。
本就是一窝山贼,还指望他们真有义气?
剩下的安顿工作,玉县丞就可以完成,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做劳役的做劳役,一干人等都有惩罚。
更从里面救出十几个同徐铭等人一样,因为没有赎金在山上做苦力的人。
整个山贼窝彻底被清扫干净。
经过小半年的恐慌,他们早就没了折腾的力气,如今这局面,也是早就预料到的。
太新县内所有隐患都被清除。
看着一批批的山贼被押下来,当地百姓自然欢呼声更大。
以后路过关泉山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被打劫了!
而且知县大人还说了,他们也可以去种果树,只要听玉县丞的安排就好。
又多条生路,众人怎么会不高兴。
昌盛三十七年,正月十五。
太新县街道上又挂起五彩纱灯,这是五姑娘亲手做的,周围还有不少小灯笼,则是其他百姓们的手笔。
过了十五,就真正出年了。
趁着最后的时间,太新县百姓载歌载舞,庆祝元宵佳节。
纪炀则在十五当日出发,去往靖临关。
身边依旧带着平安,凌县尉,韩潇,江云中,又带两个家丁。
这一行人并不多。
如今太新县境内基本不会有什么事,卫蓝带着人日夜巡查,又有各村组织的巡逻,治安极其好。
带上云中则是历练为多,虽说他今年才十岁,但武学天赋极好,不止凌县尉喜爱,吴将军也喜欢指点。
这次去靖临关自然也带上。
一行七人骑马前行,十七日到达靖临关。
此时的靖临关戒备森严,跟隔壁定江关的防守几乎一致。
全是出自吴将军的手笔。
吴将军现在手底可以五千正规兵马,估计开年之后也会正式招募,如今手头的不到两千人,还是太少了。
纪炀直接到城楼附近的营地,吴将军已经等候多时,开口便道:“他们得到消息,随时都能过来。”
此时说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古博国叛军卫拓等人。
纪炀点头,而吴将军眼中透着兴奋。
他总觉得纪炀要做的事不一般。
以前只是任由关外的人骚扰,他们不能还手,唯恐被攻进城。
如今主动出击,还专找对方的叛军,这可太有意思了。
纪炀等人坐下,了解完情况道:“让他们明日就过来吧,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想要得到太新县的资助,也要看这队叛军有没有资格。
以古博国的情况,他们境内肯定不止一处叛军。
年前叛军首领卫拓就已经递了书信,等待这半个月里确实难熬。
但也让卫拓能仔仔细细想明白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见纪炀的愿望就更强烈。
不管身份如何,纪炀跟卫拓都有共同的敌人。
纪炀想要收拾雷温两家,就要收拾掉他们的后台,古博国国王。
卫拓想要复仇,要杀掉害死他全家的王室,肯定要跟古博国国王对着干。
共同的目的,会让他们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而搭上纪炀,就是搭上承平国。
卫拓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已经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跟纪炀合作。
这样才能在有生之年复仇。
所以昌盛三十七年正月十八夜晚,卫拓带着手下李弦,以及副手便偷偷进入靖临关。
进关卡之前,三人都被搜身,确保不带兵器进入。
卫拓副手迟疑片刻,李弦也护了护匕首。
反而是卫拓直接解下腰间暗藏的武器,算是表明态度。
再说,他想杀人,根本用不着武器。
三人走到被带着到营帐前,也就李弦见过这里的防卫,剩下的卫拓跟副将下意识惊叹。
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难怪手脚比一般人轻便的李弦都能被捉住。
果然是有原因的。
不仅是这里的戒备让人惊叹,将士们的武器装备更让人眼馋。
他们这支起义军也有四五年时间,作为首领跟副将,怎么会不知道武器装备的重要性。
进到营帐里面。
纪炀看向领头的叛军首领,这是个身材高大不输吴将军的,只是身板没有吴将军厚实,目光凝聚,看着不似常人。
身边一个瘦高的李弦,还有个稍矮的副手。
三人的共同特点就是瘦。
想想也是,被围追堵截那么久,物资都要冒险从关市弄,能有这个身体,已经很不错了。
纪炀笑着道:“这就是卫义士吧?久仰大名,请坐。”
上位坐的自然是纪炀跟吴将军,给他们三个安排的下位也应当。
等坐下之后,自然互相试探,卫拓迟疑片刻道:“不知纪大人让李弦带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等百思不得其解。除开这些,也是想感谢纪大人慷慨解囊,让我等渡过一个寒冬。”
纪炀略略知道这位的事情,知道他跟古博国有着血海深仇,其中一个皇子也是死于他的刀下,心底是有好感的,笑道:“听闻卫义士家中之事,但凡热血男儿,心中都会有所触动。”
“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吴将军跟着点头:“那古博国王室残忍无道,横行不法。哪有点礼义廉耻,好歹跟承平国同宗同源,这么多年的孔孟之道,不知学到哪去了。”
说完,吴将军隐晦看看韩先生。
下次能不能不要给他安排这些词了!
太拗口!
不过吴将军斥骂这几句,正好说到卫拓心坎上,想到妹妹,想到爹娘,开口道:“我家那事众人皆知,但那古博国王室做过的恶行不止这一件。”
“起义军里面,如今还有百人,每个人的身上的故事,都彰显他们的恶行。”
说到这,李弦跟副将拱手。
说起他们各家的事。
卫拓的副将通些文墨,三十多岁,七八年前本考中古博城内小吏位置,但他辛辛苦苦写下的试卷,到头却添了别人的名字。
副将争辩不过,伤了那家的家仆。
那家跟王室关系密切,反而诬告副将,说他舞弊,判了三年的苦役,每日要给王室修宫殿。
修宫殿的时候,每日只得一餐,其他时间则是吃树皮,啃泥土。
反而是巡查宫殿的王室成员经过,在营帐里大摆宴席。
副将气急,带着一群苦役抢了粮草厨房,然后四散而逃,最后加入卫拓的起义军。
好好的读书人,如今已经成了杀人无数的副将。
命运可见坎坷。
最后的李弦自小无父无母,日子自然更加艰难,跟着街上老乞丐一起行窃。
谁料偷盗大官头上,原本以为钱还了,再毒打一顿,算是了结,谁料那人竟然放狗要咬死他们。
老乞丐拼死让李弦逃跑,而那乞丐却命丧当场,尸体全都喂了狼狗。
随后继续追捕李弦。
李弦走投无路,进了起义军,今年十八已经经历无数坎坷。
而这样的“故事”,在起义军里比比皆是,甚至已经不觉得悲惨。
听他们说完,营帐里顿时沉默,特别是江云中,下意识看了看纪大哥。
他跟妹妹也是自小无父无母,如今吃穿不愁,还练习一身武艺,学业也从未间断。
都是无父无母,差别竟然这般大。
纪炀沉默片刻,他知道古博国的百姓更惨,却不知道已经到如此地步。
不过说起来,卫拓讲出这事,已经跟他们同仇敌忾,明显站在“统一战线”。
可卫拓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整个营帐里顿时安静。
此刻在营帐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
只听卫拓缓缓道:“说起古博国王室做的乱子,其实还有一件事,跟承平国有关。”
纪炀看过去,卫拓继续道:“昌盛三十三年底,承平国灌江府起过一次兵祸,不止吴将军,纪大人,可曾记得。”
昌盛三十三年底的事,纪炀自然记得,吴将军作为平乱主力之一,自然也没忘。
如今是昌盛三十七年正月,满打满算,已经三年多。
当时的兵祸原因,是前朝遗孤起兵,想要“光复”前朝。
这件事连带着隔壁凉西州的雪灾一起,还影响到更远的潞州。
在潞州做知县的纪炀,更因为这事,收留许多流民。
连韩家也是因为这事,彻底搬迁,也因此跟纪炀结缘。
可以说,三年前的兵祸,一直影响到今日种种。
卫拓怎么突然提起,还跟古博国有关?
卫拓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在古博国也算多年,认识一些王室的奴仆,听到一些内情。”
“那次兵祸,打着前朝遗孤的旗号,其实是古博国王室跟灌江府雷温两家共同主导的阴谋。”
“古博国希望灌江府大乱,趁此收揽土地,那前朝遗孤就养在他们皇宫当中,听说还不止一人。”
“雷温两家则希望,灌江府跟之前的古博城一样,成为灌江国。”
“他们趁着兵力最多的凉西州雪灾,发动那次的兵祸造反。”
“可惜凉西州很快稳住,而灌江府内几处兵将尚有实力,所以那事没成。”
“但那次,只是试探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个念头从未放下,几次兵祸试探,走私勘察,都是为了摸清灌江府的情况。”
“等到时机成熟,便会联合其他部落小国一起进攻,直至抢到灌江府所有权。”
纪炀微微皱眉,眼神微垂,自然在思索卫拓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些听起来,竟然严丝合缝。
更能解释,为什么雷温两家能跟王室联合走私,因为他们要的不止是走私这点东西,而是分裂承平国,让灌江府变成第二个古博城。
怪不得雷温两家让对方出兵,对方就出兵。
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想象中还要紧密。
如果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说以前解决古博国,是为了解决雷温两家。
可现在那古博国王室,已经成了最大的威胁。
有个时刻想着吞并自家领土的王室在身边,岂能睡得安稳。
纪炀跟吴将军,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安。
卫拓带来的消息十分重要。
说完这些,也算真正投诚,纪炀让人安排他们休息,等明日再聊。
卫拓等人也知道,事关重要,承平国这些人肯定会细细思量。
等他们退下,韩潇皱眉:“古博国本就是前朝才分离中原王朝,他们挟持前朝遗孤起兵,借口也算合适。”
怪不得承平国都建国一两百年了,还有所谓前朝旧人要光复旧朝。
都是打出来的口号而已。
不过就算只是口号,但真有一天起兵造反,也算个借口。
那古博国王室偷偷养着前朝旧人,明显所图甚大。
吴将军叹口气:“幸好陛下把你们派来了。”
如果还跟之前那样,灌江府内毫无变化,任由当地豪强鱼肉乡里。
古博王室加上雷温两家肯定还能找到机会,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毕竟一年前的边关太新县是什么模样,大家心里都清楚。
甚至只要解决吴将军,那这边关不攻自破。
估计都等不到凉西州的援军过来。
纪炀忽然想到,皇帝突然派许多人到灌江府做事,是不是已经察觉到这个意图。
等他翻开带过来的舆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舆图带着完整的灌江府地图,不过重点却在边关原来的五个县,以及长长的防线,更有古博国的存在。
沿着古博国描绘下来,跟边关五个县划到一起,则是完整的防御堡垒。
这是武侯整理出来的舆图,也是皇上特意给他看的一版舆图。
难道说?
纪炀并未往深了想,可这一切似乎已经说明,古博国,或者说古博城的重要性。
这一点古博城的人意识到了,雷温两家也隐隐有些预感。
汴京的皇上则十分清楚。
以前尚能置之不理,只要不生乱就行。
可出了一次兵祸,就不能再不管了。
至少要把灌江府给守卫好,这就是陛下的心愿。
不过看着这张舆图,也许如果陛下还在壮年,有精力,有时间顾及更多的事,或者武侯还在,就不会只想着守成。
如果还年轻,那这次失败了,还有跌倒重来的机会。
可皇帝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因为如果他的决策错了,不仅会给他带来灾难,更会让他年幼的儿子更加危险。
所以他暗中派了许多人来守卫灌江府。
还好,他派的人,确实完成他的心愿。
只是纪炀看向更远的古博城,心里隐隐有个狂妄又大胆的想法。
等纪炀看向吴将军,他眼神明亮,显然想到一块去。
只带着叛军搅乱古博城,除掉雷温两家,这怎么够。
古博城内里权贵放浪形骸,恣行无忌,欺压百姓,声色货利。
致任地百姓民不聊生,承平国既奉天命,便该行天道,解救古博城百姓于水火当中。
再说。
他们还有个极好的理由。
前朝的乱臣贼子在古博国中,为了歼灭前朝余孽,他们必然扫平古博城!
营帐里彻夜通明。
纪炀等人出帐子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身为稍弱的韩潇站起来还有点不稳,陪着他们的小孩江云中早就在一旁睡了。
可其他人皆是精神抖擞。
昌盛三十七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年份。
韩潇站直之后,也是面带激动。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只是帮纪炀熟悉灌江府的情况而已。
现在却变成跟着他一起看向古博国?不对,现在应该叫古博城。
虽说一夜未睡,但大家并未休息,而是让卫拓等人过来。
纪炀跟卫拓在营帐外的雪地里单独谈话。
纪炀开口道:“我们身边那个十岁孩子,你注意到了吗?”
自然注意到了,十分结实的小孩,很是机灵。
见卫拓点头,纪炀又道:“他跟妹妹也是无父无母,跟你身边的李弦身世差不多。”
“可他长在承平国,纵然没有我,在当时的扶江县也是性命无忧,吃得虽然差点,可至少能活下来。”
“你想不想让古博跟承平国一样?”
自然是想的。
报仇,惩治恶人,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一直是卫拓想做的。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
招兵买马他会做,但每次进行到一半,要么队伍散了,要么被围追堵截,要么物资短缺,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纪炀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一样,开口道:“你不知道怎么做,我却是知道的。”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出半年时间,你的队伍至少能重回千人。”
古博国想反的人太多了,吃苦受难的人也占了绝大部分。
让他们跟着造反并不难。
难的是为什么要造反,造反的目的是什么。
一味地制造混乱,并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没有清晰的目标是做不成事的。
用现代的话来说,没有行动纲领如何行动。
那么,哪里有行动纲领呢?
纪炀笑眯眯看着他:“百姓,只要你是为了百姓,他们肯定会跟着你。”
卫拓还是不解,接下来跟着纪炀的四五天时间里,卫拓简直开阔了新天地。
韩潇那么甚至给他定好军规。
以后他的起义军,就是最正规,最有礼,对百姓最好的军队。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古博的百姓夺回土地,不再忍饥挨饿,不再任人欺凌。
再接着几天,重新“深造”结束的卫拓对纪炀简直五体投地。
更别说后面跟着的物资。
只要他好好做,这些东西源源不断。
而他的队伍,将会在长达一个月的培训之后,百人队伍分成十股,潜伏到乡野田间,带领所有被压迫的百姓反抗。
同他们讲承平国的好处,同他们讲当今古博王室如何残暴。
再说承平国太新县分土地的事。
纪炀送走这支队伍,表情倒是还如往常一般,对吴将军道:“咱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嗯,二百人,已经在陆陆续续送情报过来。”
卫拓他们确实好用,但纪炀也不会把宝全都押在他们身上,探子们前去,自然是接触其他起义军。
不仅自己的探子要去,自家的兵力也要补充。
等他回太新县之后,养马的事可以正式开始,征兵自然也要进行,还要继续收揽灌江府内的势力,进一步挤压雷温两家的生存空间。
只有这样,才能在大战来临之际,让这场收复古博城之战一往无前。
吴将军手握红枪,眼里满是锐利。
古博城本就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以前并不去理,是因为大家相安无事。
可既然得知他们还有分裂古博国灌江府的想法,更已经实施过一次,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再说,他们养着前朝旧人,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样的祸事。
还有关外虎视眈眈的部落,估计早就想吃这块肥肉。
为一己私利起兵祸,让十几万人迁徙。
这已经是大恶。
更别说古博城内民不聊生,起义军不止卫拓一支,如此种种,收复失地,变得势在必行。
为了灌江府几十万百姓不受战火,为祖国边域安全,古博国也必须收回。
这个隐患不解决,不出几年时间,灌江府边关几个县,肯定会故态重返。
送走卫拓等人。
纪炀他们也要回去。
算起来,出来已经半个多月,时间都进入到二月份。
没办法,特殊“培训班”,这时间都算短的。
以后卫拓等人每隔几个月都会来一次上上课。
吴将军给众人送行,等纪炀离开,征兵工作也会正式开始,定江关至少有三千人,靖临关两千人。
不仅太新县要征,隔壁今安县,再往西的宁兴县,前者估计也是五千人左右。
而宁兴县作为屯兵之所,至少要三万人。
这些人的粮草军饷,自然要靠灌江城支付。
好在纪炀已经掌握十几个县,其中大半都听他调配,夏收的粮税会由纪炀分配,送到各个驻兵将领手中。
这样一来,等于完全把灌江城架空。
纪炀的处境则又危险几分。
好在他是个不怕的。
再说,这事如今只有他能做,换做灌江府任何一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听他的调令。
纵然现在的灌江府知府开口,都没他说话好用。
纪炀回到太新县,做的自然不止是这事。
跟赵大人合作的牧场养马,自然也已经开始,牧草更不用讲。
太新县的官田,种了大半牧草,这东西几个月就能长成,便是今年要用,也是足够的。
反正隔壁凉西州指挥使知道他们种了几十万亩的牧草之后,没事就写信问候,还夸年前送去的牧草极好。
言外之意自然不用讲。
等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养马,那信件来往更加频繁。
别看纪炀跟凉西州指挥使还没见过面,但信件里称兄道弟,那叫一个亲热。
纪炀稳坐太新县衙门,调配十三个县的税收军饷,带领治下百姓种田种牧草种果树。
再带着隔壁县养羊养马。
灌江府内几处靠谱将领联系也颇多,再有凉西州有八万兵马的凉西州指挥使当“好友”。
他的存在,早就影响整个灌江府。
特别是灌江城。
以前都知道灌江城是灌江府的首府,可现在,来往信件直接去往太新县。
原本就被架空的知府通判,如今更是不管事。
但他们也不在意,反正都是被架空,管他是谁。
能在灌江府平平安安活下去,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最生气的人,自然是雷温两家。
他们还在撺掇古博国进攻,可谁都知道这不是好时机。
古博国年前到底死了个皇子,他手中的权势正在被剩下的三人分吃,内部势力正在重新划分。
而且听说,最近古博国内起兵造反的人越来越多,还是那种打完便换一个地方。
甚至有将领也有摇摆的意思。
古博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帮雷温进功现在的承平国边关?
太新县的两个关口不用讲,人家粮草充足,还在征兵。
今安县也不好说,梁王到底对此地用心,又调过来几个兵将。
而去年进攻过的宁兴关,如今有武知县把守,更是铁桶一块。
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帮忙?
做梦吧!
雷温两家手里自然也是有私兵的,可忽然发现,以纪炀如今在灌江府的局势控制,已经能跟他们两家平分秋色。
打起来,那是没有胜算的。
毕竟纪炀的人只要拖住,立刻去寻凉西州八万兵马,再远的潞州也会帮忙。
算下来,他们两家已经不能在纪炀面前耀武扬威。
这才过去多久?
一个冬天而已?
还有古博国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内里多了那么多乱子?
雷温两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汴京的暗桩也已经在一一清除。
估计很快消息就会传来。
到时候又是一场好戏。
纪炀自然知道原因,可他如今忙着各处种田的事,特别是山上果树种植,根本没工夫多想他们两家的心思。
而且算着时间,税银应该已经到汴京了吧?
正月初一,吴将军跟衙门押送税银账册的车马便出发。
昌盛三十七年三月初十。
车马终于到达汴京。
走了两个多月时间,这已经是极快的赶路速度,谁让距离太过遥远。
也正是如此遥远,才显得特别诚心。
皇上听到边关税银到的时候,都小小吃惊,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还以为那些税银也就放到太新县,毕竟现在太新县用银子的地方多着。
可纪炀竟然一分不差地送过来了?
连账本都送过来。
朝中众人震惊,那些喊着纪炀刚过去就喊着开放关市,实在自高自大的臣子,瞬间闭嘴。
林大学士无论去哪,身边都是艳羡的目光。
看看人家这孙女婿,多争气。
二十七万两白银,陛下都没提一句,他舍得全都送过来?
这种赤胆忠心,实在罕见,有他祖父当年的风采!
文学士甚至罕见酸了几句,想到他女儿差点嫁给纪炀,心里更不是滋味。
满朝当中,能把事情做得这样漂亮,还这么举无遗策的年轻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说潞州那边还能说,是他运气好,遇到好上司。
那灌江府全凭他一手打拼。
虽说他惩治豪强,分土地给百姓,让很多世家大族非常不满,毕竟都是地主阶级,动那些人的土地,就有可能动他们的。
让他们如何不抨击纪炀。
可就算这样,也不得不承认,短短一年时间里,将原本乱象横生的大县管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如今朝中正借着他开关市的时候大肆说他如何不可一世,妄自尊大。
偏偏人家把所得收益全都送过来,谁都捏着鼻子说句不同流俗,德厚流光。
自从纪炀的名字出现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焦点人物。
他这一手,更是让大街小巷都是他的名讳。
林大学士跟陛下私下说话的时候,也是万分感慨。
给他开关市的权利,他便能如此投桃报李,让人更加能用。
除开纪炀之外。
户部跟宗室大受震撼。
户部早知道开放关市能赚许多,但见到现钱还是不同。
而宗室则是另一个想法。
要知道之前的山泽税跟关市税,基本会用于宗室支出。
饮食器具,衣裳鞋袜,日常用度,都能从这里面取用。
纪炀这银子送过来,那就是送给皇家跟宗室的啊!
二十七万两银子,也足够他们花销一阵了!
就是不知皇宫分多少,他们手里又能分多少!
长公主正好想修个园子,差个近十万两,如今这不刚刚好?
长公主这么想,其他王公贵戚也这样想。
皇帝刚送走跟他感慨完纪炀的林大学士,以长公主为首的宗室便缓缓前来。
旁边坐着的皇子抬头看向他们,只觉得他们各个牙尖嘴利,目光贪婪地盯着边关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
十岁的皇子接触的第一件政务,正是边关税银之事。
他刚刚还在跟父皇说,有了这些银子,是不是整修河道的空缺就能补上?
他父皇却笑:“若这样简单就好了。”
当时皇子还不知道阻碍在哪,这会都清楚了。
一番激辩之后,宗室等人不满离开。
临走还说:“要不然多开几次关市?如此赚钱的营生,不能便宜乱臣贼子!”
皇上微微轻咳,强压住心中郁气。
“宣户部,工部尚书前来。”
“再让兵部尚书稍候。”
皇上看看旁边端坐的儿子,十岁,不过总角年纪。
离他加冠还有十年之久。
便是加冠了,又能制住底下这些心思各异之人?
自己又真的能再撑十年?他已经花甲之年,十年对他来说,太久了。
皇上忽然想到纪炀。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也不过二十?
皇上心中燃起希冀,继续手把手教导皇子。
随后户部,工部尚书前来。
勤政殿灯火通明。
再次上朝,要银子失败的宗室主动提议。
要不然,再开一次关市?
反正关外有需求,咱们有货物,何乐不为?
兵部适时道:“开关市虽好,但边关兵马粮草不足,很容易被关外劫掠。”
“若想保证关市稳定,那边必须增兵。”
朝中立刻吵作一团。
宗室跟户部想多要税银,提议开放关市。
可开放关市,边关就容易不稳定,兵部要求增兵,增兵就要用钱。
兵部用钱,那都不是小数目,其他各部肯定都有意见。
而朝中反对增兵的,反对关市的,继续趁机抨击纪炀掠夺土地的。
自然争吵不停。
皇帝跟皇子坐在上面,目光如炬地看向台下。
皇子徐九祥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每次开完早朝,脸色都不太好看。
面对这群人,脸色怎么会好啊。
不过徐九祥想到这一切事情的因头。
似乎都在灌江府太新县纪知县那?
真不知,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正在田间地头,查看牧草种植情况,听着后面有马蹄声,就见五姑娘骑马前来,直到他面前停住。
林婉芸兴奋道:“青霉素,青霉素我好像做出来了,虽然就一点点,好像是你说的样子?”
纪炀精神一振,青霉素?!
五姑娘笑着朝他伸手,纪炀立刻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奔向做“实验”的小房间。
一定要是青霉素!
如果有了青霉素的经验,说不定还能去做其他更稳定的抗生素。
只要有这些东西,将士们的安危,便会得到一层保障!
古博城的回归必然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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