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粒种子,长出根部,发出嫩芽,需要多久的时间。
很难想象,所有的生命都是依靠这样的嫩芽生存,即使千百年后也不例外。
粮食种出来,人吃的,牲畜吃的,靠着它们维持人的生活跟生命。
所以人们会为这样的嫩芽兴奋,更会为植物的生长着迷。
观察一片叶子,是再无趣也最有趣的事情。
不怪人们都爱养花种草,不怪人们爱种菜种田。
满朝文武在这样的一片嫩芽面前,呼吸都慢了许多。
总感觉多呼吸两口,就会损伤眼前细嫩的叶子。
这可是大宝贝,让百姓吃饱的好东西。
但凡有点想法的,都不会慢待眼前的嫩芽
等皇庄的人介绍之后,众人看看旁边收获的谷子,那沉甸甸的穗子实在不可思议。
即使不懂农务的人,也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这次培育的种子抗病害能力很强,只要小心照料,绝对能丰收。”皇庄的农人道,“今年夏收秋收的时候,厉害的地方稻子均产在三百二十斤。”
如果换了这次的种子,能在三百八十斤左右,不仅如此,一年的时候,绝对可以两熟。
也就是说,这次的一年两熟的种子已经十分成熟。
纪炀想要的一年两熟,两年五熟快要达成。
从纪炀回京稳定之后,带着当初的太子,如今的皇上一起召集农人,到现在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
集合天下农人之力,终于有了些成果。
皇上也算看着皇庄一步步开始研究稻子,对他们的研究结果自然十分满意。
试想,以前一年熟一次的庄稼,现在变成熟两次,直接翻倍。
那天下百姓还愁吃喝吗。
皇上也没想到,自己登基头一年,就有这样好的消息。
他这一年算是战战兢兢,总害怕自己做错事情,更怕什么东西说的不对惹来笑话。
可良种的成功培育,让他再也不担心自己之前做过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有这个东西,那就足够了!
徐九祥看向纪炀。
自从他登基之后,无数人围着他转,说什么话的都有。
只有纪炀不是这样,他还跟父皇没去世之前一样,继续做自己的差事,不邀功,也不献好。
但等他这边有问题的事,又会站出来帮忙。
徐九祥从心底感激这样的纪炀。
他现在隐隐发现,自己当初的惧怕纪炀,更多像是敬畏,不是对上位者的敬畏。
而是像夫子一般的感觉。
这话如今肯定不能说,他已经是天子,说这种话,朝堂肯定大乱。
他之前说了句育苗不错,全天下都开始育苗,若夸了纪炀,谁知道又会让纪炀处于什么位置。
所以徐九祥努力让自己没有太多表情,不让别人猜出他的心思。
不过提到育苗,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这个皇帝还是有点用的。
有了他那句话后,这件事的速度果然提高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纪炀。
纪炀想的,一直都是最实际的事。
一直都是让天下安稳的事情。
徐九祥面上有些兴奋,开口问道:“这次的种子不够多吧。”
作为试验品自然是够了的。
但想要下面百姓真正种下了去,这点肯定不够。
被点名的农人连忙道:“是,这些稻子将会在年后种下,等再种出的稻子合格,便能作为良种发下去。”
这次种植,就不是在皇庄种了,皇庄容下不那么大面积的种植。
徐九祥点头:“从官田拨地,不得苛待佃户。”
农人立刻叩首称谢。
其他农人跟着兴奋,太好了!
有了这个先例,以后他们也会有如此待遇。
皇上亲自过问,还亲自拨地,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今后他们要更加努力,培育出更好的种子!
纪炀还沉迷在饱满的种子里。
但凡中华儿女,谁会不喜欢粒粒饱满的种子呢。
这种刻在基因的喜爱谁都阻拦不了。
等身边人小声提醒,纪炀才看向皇上,拱手道:“多谢皇上。”
徐九祥自然不在意,又道:“明年播种,夏天收获,年中就能送到江南一带种子第二季。”
也就是说。
等明年七八月份,这些稻子就能发芽了。
一年两熟,第一次成熟时全做种子,第二次拿这些种子送到气候更好的江南一带种第二季。
而这第二季,就是百姓收获的粮食了。
如此高产的粮食,明年江南一带定然会大丰收。
当时的场面,单是想想便激动万分。
纪炀还道:“对,到时候皇庄的农人也会搬到江南一部分,只要江南全面铺开,全国都可以惠及。”
到时候的良种会随着四通八达的水路传遍全国各地。
虽说全国有先后快慢,但只要五年,五年时间,培育出来的良种会让各地开始增产。
在这五年里,说不定还会有更多高产的稻种。
徐九祥在内所有大臣,都被这个美好宏愿震惊。
如果在之前告诉他们这回事,他们肯定觉得异想天开。
土地就那么多土地,人口也就那么多人口。
粮食产量看天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谁还能逆天改命不成?
可现在的皇庄育良种告诉他们,努努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怪不得纪炀之前那样低调,不做出成果绝对不吭一声。
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确实要瞒着的。
不过说起来,皇上都比许多大臣更了解庄稼的情况,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他比下面大臣都要懂。
估计这些大臣们回家后,全都恶补农业知识。
否则什么时候皇上问话,他们再什么也答不出来,那怎么办。
恶补,必须恶补。
一时间,朝中又兴起学农的风潮。
聚会的时候谁不说几句种田的事情,仿佛落伍一般。
更有甚者,还在自己院子里开辟出菜地出来,自己种的菜更好吃!
这个好消息几乎让整个朝堂振奋,粮食永远牵动百姓,牵动朝廷,只要粮食足,天下就安稳。
别看朝堂争来斗去,若天下不稳,对他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良种终于有了进展,纪炀可以稍稍松口气。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继续忙碌的时候,跟着他卷来卷去的官员们发现,纪炀不卷了,纪大人竟然不加班了。
而且身为府尹,本就不用天天坐在府衙里,一般有事再去就行,或者直接把公务送到府尹家中就行。
现在纪炀就是这么做的。
原因自然是,他娘子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要生产,这个时候还加班?他是人吗。
再说,良种已经有条不紊继续培育,他这个半吊子过去也没什么用,只要时时去看看情况就好。
如今他娘子跟将要出世的宝宝也很重要。
纪炀回家的时候,前来探望的林家女眷还没走。
林夫人,林婉芸的母亲正在说一些生产的常识,身边的林二姑娘,林三姑娘,以及跟着的表姑娘都有生产的经验,所以都有话说。
纪炀刚进房间,便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你今年二十五,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你三姐。如今生育是迟了些,但也不打紧,小心护住身体即可。”
二十五?
生育迟了?
纪炀听到这话便皱眉。
放到现代,他娘子还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女孩子,哪有迟了的说法。
纪炀就听她娘子笑:“娘你放心,我是大夫,其实二十多岁生产才最合适,年纪小反而是鬼门关。”
这也是她跟相公圆房晚的原因。
虽说身为大夫的她对这事反应有些迟钝,可心里还是高兴的。
不过这种私房事,便没必要说了。
“希望一举夺男,我们也就放心了。”
以纪炀如今的声势,如今的本事,便是林家也要依靠。
特别是林大学士若是退了,全靠林启跟这个女婿,林家上下都盼着得个男孩。
纪炀打帘子进门,旁边候着的素竹嬷嬷们立刻高兴。
有姑爷在,定然不会让小姐娘家人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们都是跟着小姐去过灌江府,又跟着回汴京的。
自是知道姑爷的为人。
别说成亲七八年才有了孩子,纵然一直没都动静,他们姑爷也是从不说什么。
纪家的人更不敢来多问。
旁的人户,都是夫家埋怨多年没有孩子的事。
在她们小姐身上,反而娘家一直着急,就怕姑爷找个小。
可她们不知道,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别说小姐了,便是自己这些下人都看得出来,这种事完全不会发生。
素竹跟嬷嬷们私下跟林夫人说过好几次,姑爷小姐恩爱得很,姑爷是俊朗,可从不拈花惹草,连家里的婢女都不多看,每日除了公务就是娘子,旁的什么事也没有。
但娘家人总是为这事担心。
虽说是为小姐好,可她们在外面多年,其实隐隐觉得这些话是伤人心的。
或许以前在汴京的时候没觉得,跟着姑爷他们,想法倒是有些改变。
果然,纪炀开口笑道:“男孩女孩都是我们俩的孩子,有什么了。”
纪炀进门,笑着朝林夫人行礼,对林婉芸的姐姐也客气,但最终目光还是在前面的林婉芸身上。
“不用迎我。”纪炀站在林婉芸身边。
两人私下自然不用迎,这样说只是做给其他人看,不过两人相视笑笑,倒跟之前一样,手也下意识握在一起。
林家女眷见此,也知道自己多嘴了,看着他们夫妻感情,其中滋味自有人知道。
可时过境迁,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回家的马车上,林家人自然看向原本跟纪炀有婚约的林家三姑娘。
二姑娘到底大一些,不过也只是拍拍她,旁的什么也没说。
外面人都以为纪炀跟林家的婚约是定的老五,鲜少有人知道内情。
但自己选的路,怎么都要走下去。
林三姑娘嫁人多年,其他夫妻和睦不和睦,日子顺不顺心,都是能瞧出来的。
伯爵府只有五妹一个女主人,夫君待她又好,家里田产铺子奴仆,尽数在她手中。
不止如此,连普通人家要烦恼的侍妾都没有。
他家书房磨墨的都是小童,奉茶的婢女上来,他连看都不看。
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去看五妹,两人之间的笑其实让她们这些人心里都酸楚片刻。
何况是她。
可三姑娘不止一次想过,她要是没急着退婚,又会怎么样。
不会的。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闹着退婚。
纪炀在扶江县的时候会闹,要去灌江府的时候还会闹,便是去了灌江府,她又会像五妹一样做出一番成就吗?
不会的。
她做不到。
她不可能去给百姓赠医施药,也没有勇气带着一群女子去义诊,更不会提议办女医学。
之后回汴京在国子监的时候,她也不能成为韩潇的帮手,周旋应对国子监复杂的形势,最终让国子监在她和韩潇两个人书,都会来求她来寻五妹。
如果说以前还有些不服气。
现在的林三姑娘已经被生活磨平棱角。
她服了。
对五妹彻彻底底地服了。
如果说京中其他人暗中说五妹多年没有身孕,暗中笑两句。
林三姑娘当时怎么回的,她用自己惯有的嗤笑:“没生育怎么了?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谁人不知道,纪炀会因没生育慢待五妹?”
“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若几年没生育,早就被休了吧。”
这话有些毒。
但也是实话。
你们再说又怎么样。
人家才不会因为生育之事为难自己娘子。
放你们身上,你们早就哭死了。
这次去看五妹,林三姑娘是认真备礼的,所有小孩子能用的东西,孕妇用的东西,都备了一份。
她不算个好姐姐,以后勉强算个好姨妈吧。
此时伯爵府,纪炀见婉芸心情还算不错,没有被她们影响,也就放心了。
他跟婉芸父母缘分都浅,好在两人都不怎么在意。
可对即将出世的孩子,心里都有许多期待。
倒不是希望孩子多聪明多漂亮,只要健康平安就行。
接近临产的时候,纪炀基本都在家中,太后也从宫中派了御医稳婆过来,都是请的最好的。
上次林婉芸救了先皇,之后每隔几日都会进宫给先皇把脉,直到现在太后也会经常宣婉芸进宫,所以这份照顾并非只因为纪炀。
纪炀难得有些紧张,遇到晁盛辉的时候,向来沉默的晁盛辉笑话道:“之前你还笑我。”
那会映月郡主还没生产,晁盛辉一直着急,反而大大咧咧的映月本人跟没事人一样,还往报纸小院跑。
晁盛辉几次送她回家,两人一个脾气急一些,一个虽然寡言但心里有盘算,倒是给围观的纪炀,井旭,颜海青他们添了不少乐子。
现在身份转换,纪炀无奈:“别取笑我了,你最近的报纸怎么样了?”
虽说晁盛辉领着的京都趣闻在汴京府衙下单独是个机构,但纪炀平时当读者多一点,并未过多参与。
毕竟纪炀参与最多的一次,差点让报纸给弄没了。
晁盛辉道:“苏州扬州粤地以及应天都有筹办的意思。”
“他们算是京都趣闻的分支,还在考察。”
“应天?”
晁盛辉:“应天金家也想筹办,但我的意思是,他们不行。”
应天金家,就是如今的外戚,本就在应天十分厉害,再让他们掌握喉舌,肯定不行。
晁盛辉心里向来有成算。
去各地开分支也是他的意思。
主要是其他地方早就效仿汴京的两份报纸,在办些小报,可没有监管的情况下肯定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既如此,不如有个稳定报纸乱象领头羊出现。
京都趣闻的名声自不用说,只要有这个名头,去哪办报都是老大。
纪炀点头:“但要注意方向,更要审查内容。”
“金家就算了,可以收揽点其他世家的人。”纪炀又道,“要多往皇宫走走,这件事还是要让皇上亲自参与。”
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真正理解喉舌的意思。
不过说到这,晁盛辉脸色古怪:“皇上又换了个笔名,在写话本。”
纪炀听到这话,也是看过去。
“什么样的话本?”
皇上自然从未揭过马甲,但晁盛辉掌管报纸,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从当太子的时候便投过稿,也中了几篇,现在当皇上了,竟然开始写小说?
也是,现在京都趣闻那么火热,也因为上面连载的话本十分精彩。
晁盛辉道:“鬼怪类型,不过质量一般。”
纪炀跟晁盛辉都笑。
想想他们十六岁的时候,其实也没个定性,到底是小皇上。
“偶尔过几个短的,剩下的就算了。”
晁盛辉想的一样,不过这让他去宫里找皇上聊各地报纸的事时,总有点心虚。
等晁盛辉走的时候,又安慰纪炀:“等你家孩子出生,就知道有多开心了。”
“现在紧张很正常。”
“反正生产的时候更紧张。”
时间到婉芸生产的时候,纪炀果然更紧张了,陪在身边的王伯平安,从未发现自家少爷这么紧张吗。
或者说,从去扶江县以后,这种情绪很少见。
好在宫里的御医稳婆,加上婉芸自己也是大夫,生产还算顺利。
八月二十六凌晨,终于听到孩子的啼哭。
“是个姑娘,恭喜姑爷,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素竹赶紧跑来报喜。
纪炀听到这话,忍下激动:“赏,全府有赏。”
说着,急匆匆进了内室,若不是方才众人都拦着,他早想进来了。
内室里,婉芸浑身是汗,怀里抱着乖巧的婴儿,跟丫鬟素竹说的一样,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
反正在纪炀看来,要比其他家小孩好看多了。
但纪炀更多的目光还在他娘子身上,声音更是柔和:“辛苦了,这会疼不疼。”
“疼是疼的,也高兴。”林婉芸眼神带着爱意,却对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怀胎十月,终于落地。
林婉芸甚至能抽空记下自己的感受,再对比她给其他妇人看诊的经历,更发觉年岁稍微大一些,生产的时候才最合适。
那些十五六成亲生孩子的,很容易落下病根。
纪炀哭笑不得,但又不好收走她的笔记,心里放心了许多。
有这精力,看来是没事的。
不过在纪炀吩咐下,还是小心照看娘子的身体,让她心情好才行。
纪炀家孩子降生的好消息,很快传遍相熟的人家。
接下来什么满月酒,百日宴,自然全都安排上,他家少有什么宴席,但凡收到请帖的人户,早早开始准备,生怕失礼。
伯爵府所有下人全都有赏钱。
下面铺子田产的伙计佃户们也不例外。
韩潇带着夫人也过来凑热闹,现在韩潇这一支基本都搬到汴京,还有四五个想要赶上明年恩科的韩家子弟,基本都过来了。
新皇登基肯定要加开恩科,今年太过匆忙,三四月份的时候还在忙先皇葬礼,所以便定到明年四月。
有韩家人在,也是纪炀的根基之一。
不过这次过来,纪炀还想请韩潇给他家女儿取个名字。
必然要好听好记,寓意还要好。
这虽难不倒韩潇,但韩潇还是忍不住摇头笑,谁都看得出来纪炀对孩子的喜欢。
去看宝宝的时候,孩子正被小白鹤抱着,小白鹤也算宝宝的姑姑了,现在特别有长辈瘾。
纪炀女儿的名字被国子监主簿,汴京府尹纪炀跟本人,再加上过来的林启,林家的林大学士等等一起集思广益,终于定下。
若不是不合适,皇上都想过来凑凑热闹。
讨论到最后,定下纪晴林这个名字。
既是出自,落花天气半晴阴,好去寻芳傍碧林,这句诗。
又有两人的名字。
韩潇看到这名字就笑,生怕别人不知道纪炀想让女儿悠闲自在的想法。
落花的时候天气阴晴刚刚好,正好出去踏青。
接下来一段时间,众人只见他们家大人俨然成了育儿达人。
什么男子不能哄孩子,什么抱孙不抱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府衙的时候,有些家里有孩子的官员想主动去攀谈,原本是想套近乎的,可聊着聊着发现,他们对育儿一无所知!
什么孩子要吃几次奶,什么时候会翻身,什么时候会笑,什么时候认识人,完全不知道!
等跟纪大人聊过之后,他们深深陷入怀疑。
自家有四五个孩子,却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
对老大还好点,最小的孩子一个月也见几次,实在太不了解了。
一想到大人不赞同的眼神,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回家问问情况。
没想到纪大人无意间促进很多家里的和睦?
百日宴的时候,皇上终于忍不住出现,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小的宝宝,又见小孩子实在可爱,便伸手抱了抱了。
宝宝认生,瞬间哭起来。
纵然皇上也没办法的。
好在小白鹤一直在旁边,顺手接了过来,笑道:“小孩子不认人,抱歉。”
小白鹤今年十四,已经有些少女模样。
皇上下意识看看她,想到父皇曾想过让他纳江云中的妹妹江白鹤为妃,这会见了稍稍有些不自在。
小白鹤抬眼看了看,笑道:“皇上,我抱着宝宝回屋换身衣服。”
说着,旁边奶妈跟着一起回,林婉芸瞧着安心,她家小白鹤要比一般人敏锐多了。
不过接下来小白鹤也没出现在席面上,她聪明得很,见她哥来找,旁敲侧击问了情况,好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哥,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我,我还想好好上学呢。”
“在国子监当第一挺好玩的。”
她才十四!
她还能当很久的第一!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大局,皇上虽然稍稍上心,但到底事情多,他也不是个专爱这种事的,故而同样抛之脑后。
对皇上来说,推广好不容易培育出的种子,才至关重要。
一两年的研究到底是有成果的。
不说其他地方,汴京周边很多地方,已经预定了或增产,或能防一定病害的良种。
这些人户最是机敏,本就是靠田地吃饭,知道有增产的种子,怎么能不上心。
在纪炀这个户部仓司长官操办下,仓司成立了专门的良种司,制定合理的种子价格,让种子尽量维持在比较低的价格,既然是惠民也是监控市面种子价格,不让无良的人借机钻空子。
如果发现有以次充好的,鼓励百姓揭发举报,举报成功者,可分被举报人的家产五分之一。
等一条条规则设立好,确保以后仓司长官换人,也能让仓司良种司有条不紊运行下去。
现在还处于良种推广的初期,等到明年产量出来,那才惊人。
今年第一茬冬麦种下去,明年五六月份就能看到成果了,新培育的稻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收获。
到时候的情形,只怕会像当初扶江县头一次收获用了土化肥的田地一样,让整个承平国震撼。
只要吃到精心培育良种的甜头,再加上当今皇上是个有抱负的,这件事一定会长长久久推广下去。
纵然有朝一日朝廷不推动,伟大的农夫百姓们都会自发来做。
让更多人吃饱饭,这就是纪炀的想法。
如今这个想法正在一点点实现。
过了宝宝的百天,自然到十二月份,汴京大雪纷飞,可街上却格外热闹。
如今的汴京城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早市的时候都会堵车。
整个城里的温度比郊外高上不少,所以在这寒冬腊月,汴京百姓该逛街还是逛街的。
谁见了这场面,不夸一句太平盛世。
或者盛世还有些距离,但已然够承平国百姓自傲。
他们承平国就是厉害!
在他们府尹的治理下,街上打架闹事的,纵马驰骋的,还有喝酒耍赖的,基本上已经绝迹,便是良家女子都敢在晚上逛街吃茶,那些家规森严的人户也知道如今太平,多半都会允准。
这种繁荣的时候,商贸肯定悄悄冒头,很多很好的商品流通得更快,这让汴京城变得更加热闹。
不仅汴京城内百姓这么想。
城外种上良种冬麦的人户也是这样想。
潞州很多地方,灌江府所有百姓都是这么想的。
那边的来信也说了各处的情况,更借着年底跟纪炀孩子诞生送了不少礼物过来,不见得贵重,但都是特产。
潞州扶江县精美的葫芦制品,以及香粉还有新做出来的花露,更说了,纪炀家闺女从小到大的熏香跟香露他们全都包了。
灌江府更是夸张,送来一百多头羊,全都是给纪炀的。
现在灌江府连带着凉西州的养殖业发展得都非常好。
不少富庶地方吃的猪羊都是从他们那边运过去,最近还在尝试养走地鸡,旁的不说,当地百姓偶尔也舍得吃些肉。
这在之前根本不敢想。
至于粮食更不用说,纪炀在灌江府便提过育种的事,那边百姓对纪炀的话言听计从,不用旁人说,他们自己就在试着培育好种子,现在显然有些成效。
再加上田地都是自己的,每年只用交田税,不用交田租,还有纪炀留下的余威没什么苛捐杂税。
几年时间,灌江府已然超过凉西州的发展。
他们那的羊肉,水果,果干,中药,矿盐,成了周围的畅销产品。
关外甚至有部落眼红,可惜面对铜墙铁壁的古博城,以及镇守的吴将军,还有八万屯田驻军。
谁敢踏进一步?
当时先皇走的时候,关外也有过想法,觉得关内转他们那么多皮毛羊群,有震慑力的皇上又不在了,说不定是好机会。
可惜吴将军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稳定的军队,这些畅销产品更是畅通无阻。
凉西州百姓跟潞州那边还在嘀咕。
当年他们看到灌江府就头疼,兵民都恶劣得厉害,官府甚至还问他们官府借粮食,有借无还那种借。
现在呢?
现在变成他们求着灌江府合作。
纪炀怎么就不来他们那当知府知州呢。
特别是潞州百姓,最早的时候,纪炀明明都在潞州城了,偏偏又被调到汴京,早知道那会就该齐齐拦着他,不让他走的。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看着灌江府眼红。
不过这样一来,但凡只有纪炀提出的东西,他们全都纷纷响应。
这次培育良种也一样。
除了汴京周围的人户之外,购买更多良种的,基本都是西北这三地百姓。
虽然现在良种供不应求,可只要有货,他们必然购买。
依靠纪炀的名声,良种的作用还没凸显出来,便已经供不应求。
因为他们从心底里感激纪炀。
更感激纪炀给他们带来的生活跟转机。
他们感谢的纪炀,这会正在皇宫,进到十二月份,皇上情绪一直不佳。
纪炀不用看都知道,快到先皇忌日,皇上肯定会难过许久。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好。
先皇所做的一切,也值得皇上如此想念。
这次出发去皇陵祭奠,虽说同样带了金家,太妃等人,可进到内里的时候,还是只有太后,皇上,林大学士,纪炀四人去上香。
太后跟林大学士体力不支,心里又难过,上过香之后便被扶下去休息。
内里只剩下纪炀跟皇上两人。
徐九祥先是叹气,随后才道:“这皇帝当得越久,越知道父皇都为我做了什么。”
他能顺顺利利接管皇位,还能有这么多朝臣帮忙。
是他爹走之前五年,甚至十年铺路的结果。
年中的时候几个边关请求关市欺他不懂,也是父皇亲点的纪炀来告诉他内里详情。
平日有什么错处,更有金家帮忙遮掩跟收尾,而且瞒得死死的。
不过当这一年皇帝,他是越来越谨慎了。
纪炀并未接话,这个时候皇上不需要他说,只需要倾诉。
“幸好有你们,否则更麻烦。”
“今年不管怎么样,算是稳住朝堂,边关几处有你也压下去。”
“可还有武将,各地指挥使年后便会进京,今年若能处理了,那便最好。”
说到这,纪炀拱手:“皇上,臣会尽力辅佐。”
平日他在忙,皇上不见得在闲着。
朝中各处关系,世家们什么情况,各地文官的派系,皇上是知道的,先皇也带过一年。
但带跟自己当皇帝还是不同。
不过有金家在,自然是不愁的。
那金家长子金炳郡还有金学士,再加上林大学士,不是无缘无故凑到皇上跟前。
一年的时间,已经让皇上掌握所有情况。
说句不好听的,脱离他们,皇上已经能调配七八分。
可年后的武将,金家便不行了。
这点还要靠纪炀。
作为武侯的孙儿,又有如此卓越的功勋,若不是碍着他是文臣,家中又有爵位,估计早镇守一方了。
不是谁都能收复失地的。
所以年后除了育良种的事,要换纪炀代替金家在皇上身边。
纪炀又道:“等年后我们可以多去工部看看,他们一直在研究火炮,或许有些成果。这对军备来说,可是大大的提升。”
火炮这东西,自从纪炀提出来国外有,工部投入的精力简直丧心病狂。
再加上关市税他们分到一杯羹,更觉得人家有的东西,我们为什么没有。
承平国泱泱大国!什么都要当第一!
从那开始,火炮的研究便提上日程。
工部那边自然找了纪炀帮忙,还请了韩家算术极好的韩松康进到工部任职。
韩松康刚开始还是抗拒的,更别说还要考核。
可听过火炮的畅想之后,考核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
等知道大概流程之后,韩松康当月便手搓个炮管出来,纪炀看着那炮管精细程度简直咋舌。
不过具体的计算,还有火药威力的配置,再加上射程远近,危险程度预测等等,那就是无休止地工作了。
那边研究也有一两年时间,已经有些进度。
等到年后他跟皇上去看看情况,说不定还超乎他们的预料。
这些东西,何尝不是震慑边关的东西。
更是皇上手中的底牌。
这种精兵利器一出,哪个军队不想要。
想要就要臣服,就要成为皇上的兵马。
等各处兵马清查结束,再装备好火炮,那些边关的互市也可以开了。
这东西的配备,更能节省大量屯兵,让兵士用于田地的建设,人力全都用来做军备,确实会拖垮一个庞大的帝国。
这东西则还能减少兵马,让国库的军资用于民生基础建设。
别人不懂,纪炀还不懂吗。
纪炀慢慢跟皇上说了火炮的好处。
只觉得皇上的眼睛亮得厉害,方才的烦恼似乎一下子都没有了。
纪炀总感觉,他不仅在育粮食种苗,还在跟金家育皇上这个苗苗。
莫名一种养成感。
纪炀又道:“各处指挥使都是先皇定下,对先皇一直尊敬,在您手中,又大力更迭军备。他们这次来只会更尊敬您。”
说到军备,纪炀隐晦道:“您掌有天下,该是您有底气的。”
这有点太隐晦了,徐九祥却反应过来。
军备,掌有天下。
各处想要更迭物资,他作为皇帝,肯定有底气,他手中的牌面可不小。
其实纪炀很早就发现。
皇上别的不说,似乎对朝堂有着奇怪的敏锐。
可能暂时想不明白,却能靠着敏锐主动靠近报纸,主动接近育良种。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皇上是在京都趣闻创办初期,便去投稿的。
搞良种的时候,也是他积极响应。
这就够了。
作为一个皇上,作为身边有不少能臣的皇上,够用。
徐九祥被纪炀点醒,心里渐渐明朗,看向纪炀的时候,更像看夫子了。
“纪大人,那明年升个官?”
从三变正三,到翰林院好了。
承平国翰林院约等于皇上智囊团。
林大学士,文学士,金学士,下面一群翰林大夫,等着有一天升为学士,或去外放,再下面就是实习进士,就不说了。
纪炀要去的话,肯定直接当纪学士。
二十七岁的学士?
是不是有点太出风头?
可皇上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去什么汴京府衙,不如到翰林院。
从皇陵离开,纪炀面带严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了。
被皇上斥责了?
也不像啊。
得罪皇上了?
更不会啊。
现在的皇上比先皇脾气还好。
众人回京,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承平国汴京吏部,赶在年前办得最后一件差事便是办理纪炀的升职手续,然后再找个合适的人当汴京府尹。
太难了,怎么净出难题。
不过这二十七岁的学士,也是承平国独一份了吧?
众人在惊讶的时候,纪炀明年的事情已定了下来。
带闺女。
查验育良种情况。
带皇上熟悉军务,研究火炮。
归统起来,其实只是一件事。
带苗苗们长大!
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突然有了老父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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