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杀她?


    昨夜开始,仇寥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还不是时候——


    但那分明是最好的时候。


    乱剑岗里,她可以在他的面前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好似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修,任他随意揉捏、恐吓,吓得唇色苍白。


    可两人一旦离开了地底,她就站在人群最中央,甚至不屑于看他一眼,只是在提到他的名字,才丢过来一个视线。


    仇寥垂下眼,实则在观察她因为说话而微张开的嘴,略微有些出神。


    为什么不杀她?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对他都是一个威胁。


    除了一副优越的皮囊,她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和旁人相比,她甚至更娇纵,更霸道,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吃亏忍让,做人坏得让人牙痒痒。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大张旗鼓地离开了,毫不在意地留下那些被她作弄的玩乐工具。


    人影已经消失了,仇寥仍心不在焉,后牙槽隐隐发痒。


    身旁的人频频投来视线,显得极其坐立难安。


    他冷冷地抬起头,说道:“你看什么?”


    只一句话,就让坐在宗主位置上的齐倾浑身发抖、如坠冰窟,好似面临什么索命的恶鬼。


    事实也没差。


    他记得那支队伍除了林峪,所有人全被血尸撕碎,可他再次醒来,看到的却是仇寥站在他眼前的身影。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彻底看错了对方。


    可还没等他喘一口气,眼前的人忽然道:“我和沈钰林那东西真的长得像么?”


    齐倾顿时愣住。


    什么——


    谁和谁像?


    他真的不是说错了么?


    齐倾张了张嘴,困惑涌出,但他还没来及的回答,就听到对方冷冷道:“真是有眼无珠。”


    ……


    林枯桑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语气诚恳:“所以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系统:……


    怎么办,它也没想到主角这么黑莲花。


    “你也知道,就目前看来,得罪他的人都死了。”林枯桑趴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现在剧情逐渐模糊,我真心怀疑我活不过第一个副本。”


    大老实话。


    或许是滤镜破碎了,她回想起先前主角对她轻轻一笑,顿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现在想来,之前的一切都疑点重重,她是怎么做到忽略的呢?


    好像是……看脸。


    她很羞愧,遮住脸,半天没说话。


    系统鼓励道:“没关系,我已经打探好了,剧情不需要一比一还原,只要殊途同归就可以了。”


    林枯桑直起身来,有了点精神:“什么意思?”


    “拿这次剧情打比方,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成功让主角被虐,达到天道满意的程度就可以了。”


    “……”林枯桑,“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谁知道天道怎么才会满意?”


    系统这会儿倒是很爽快:“很简单,让他还回血肉就行了。我告诉过你,主角血脉特殊,正是这个特殊才会让他处处受限,付出诸多代价。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不死的了,想怎么操作,就看桑桑你怎么打算了。”


    还回血肉,才会放过他……?


    以为是哪吒,削肉还母、剔骨还父么?


    林枯桑犹豫不决。


    所以,她几次见到主角,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个世界的天道,听起来也不是很正常。


    还没等她多想几句,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敲门声,她整理了一下衣着,才道了一句“进来”。


    碧雨神色凝重,捧着匣子走进,里面放着一袋香囊。


    “公主,此次危险,少主吩咐不到必要时候,不得打开。”


    林枯桑拿过,一阵异香袭面,她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直接系在了腰间。


    总归是个保险。


    她让碧雨退了出去,又在脑海里搜刮了几遍可能用得上的法术,自己一个人在房内练习了数遍,比高考还刻苦努力,总算是熟练掌握了。


    直到有人来敲门,她才擦擦脸上的薄汗,装作一副无聊的样子,打开了门。


    “出发了,公主。”林峪笑了一下,“不用带太多东西,那里离万炼宗不远。”


    就算远也没关系,他们星演宗有传送符咒。


    林枯桑是一个人去的。


    碧雨后颈那段泛着死气的皮肤给林枯桑留下的印象太深,总让她感觉主角还魂这些人是有目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没让她跟上,而是待在了万炼宗。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接应吧。


    碧雨虽然很不情愿,但在她的要求下,不得不留了下来。


    临近出发处,林枯桑远远看到一队人,都没穿弟子服,分开三边站。


    一整个貌合神离,毫无团队精神。


    叶若蕊身着一件月白素裙,被众人护在中间,更显出气质的清丽脱俗。


    林枯桑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却发现了一个人。


    仇寥站在齐倾身后,本来在走神,却被落在身上的视线唤回了注意力。


    一抬眼,他的眼神正和林枯桑对上,让她凭空打了个寒颤。


    林枯桑面上不显,心跳却忽然加速。


    她发挥了毕生演技,才强行把玄都公主傲慢的架子给端上。


    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仇寥看了她一会儿,竟离开了齐倾身后,主动朝着她走来。


    他来到她身后,在耳侧,低低道:“师娘。”


    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


    声音听起来也没问题,甚至能恍惚给人一种缱绻的错觉。


    但林枯桑却能感觉到,一股冷冷的视线从身后投来,看得她脊背一凉,浑身都不自在到了极点。


    她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和仇寥拉开了距离,避开落在她后颈上的呼吸。


    那股视线变得更冷了。


    游玉束瞥了他们这边一眼,很不乐意地哼了一声,臭着脸:“叫什么师娘?那个老东西不是死了么,而且这婚约,玄都又没正式确认——”


    他声音戛然而止。


    要是确认,那也只剩下一个他符合条件了,这就像是他在故意提及这件事一样。


    他脸一下就红了。


    林枯桑还在等他说完,但话只有半截,那人就盯着地面闷不作声了,好半天蹦出一句,我才不稀罕。


    因为他这一句话,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师兄。”


    这时,叶若蕊轻轻道出一句,打破了气氛。


    好在林峪很靠谱,被女主这么一叫,记得他们是来干什么,揭过了这个话题:“麻烦大家站稳了,阵法马上启动。”


    叶若蕊则在一旁协助,双手结印,掐出了一个漂亮的口诀。


    林枯桑其实对星演宗挺好奇的。


    她注意凝神去看,却见林峪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龟甲,口中默念了几句,往上一抛,再次落在地上,几人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阴风阵阵袭来,吹得众人衣摆拂动,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林枯桑这才注意到眼下正身处何处。


    只见周围疯长着足足有一人高的野草,荒凉到看不出有人活动的迹象,好像一处被遗弃已久的烂泥地。


    这里就是临州镇?


    “不对。”齐倾声音紧绷,“我一周前来过这里,它并非如此。”


    而眼下这些荒草,可不是短时间就能长的出来的,他们该不会是来错了地方?


    叶若蕊忽然抬起手:“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骇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镇子的外观,它繁华依旧,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能想象的出来镇子里热闹的景象。


    可这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镇外如此荒凉了。


    游玉束皱了一下眉,很不情愿地摸了一下佩刀:“还没入镇子,就已经古怪的紧。”


    林枯桑知道自己现在体质特殊。


    所以她对着镇子最外的高台上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一个人提出问题,才道:“你们都没看到,有一个女子在那边朝着我们招手吗?”


    众人静了片刻。


    林枯桑已经从这反应里得出结论,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公主,你不要吓我……”


    一名弟子强颜欢笑。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仇寥,却发现他也微皱了一下眉,不像是在演戏。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看的方向和她分毫无差。


    他也能看到。


    林枯桑忽然改变了主意,笑了一下,做出一副被逗乐的样子:“你们胆子真小,一句话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等进镇子了该怎么办?”


    叶若蕊轻轻叹了一口气:“公主,不要开这种玩笑。”


    游玉束哼了一声:“那就走吧,去里面看看。”


    他带着一群百湘派的弟子哗啦啦地走了,其他人也只能跟上,朝着临州镇入口而去。


    林枯桑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仇寥果然很听话,一直在她身后,他这副乖乖的模样,让她内心的害怕逐渐减少了,升起了一点放肆的心思。


    仔细想想,要是他要自己的命,早就该要了。


    负债一百万的人可能会每天心焦,睡不着吃不好,但负债一亿的人,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经历一番添油加醋后,林枯桑决定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顺便给主角施加一点心理压力。


    她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靠过来的仇寥。


    主角的眉眼果然好看。


    看着看着,林枯桑居然不觉得他如果真的是恶鬼有什么可怕的了。


    “你蹲下。”她大胆地说,“我走累了,想要你背我。”


    仇寥盯了她几秒,眼底说不清有什么情绪。


    “好。”他道。


    他走到她身前,半蹲下,朝她毫无防备地露出后背。


    林枯桑顿了一会儿,才趴了上去。


    感受到后背柔软的触觉,那双指节分明的手颤了颤,才穿过了她的膝窝,直起身,将她背了起来。


    仇寥身上有一股淡淡地,说不出来的好闻的味道。


    林枯桑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学着他先前对她做的那样,在他后颈吹一口气,随后贴着他的耳朵,压迫性十足地说:“仇寥,我在梦里见到过一只和你很像的小黑蛇,它差点害我死掉,你说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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