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刚吃完苹果,还没躺稳,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推门的是名年轻女人,精心拉直过的长发,带着黑框眼镜,眼镜后浅灰色的眼睛中透露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咦?你是谁?这里不是佐田的病房吗?”
松田阵平正在伸手够床头柜上的手纸,一惊之下指尖把卷纸推的更远,卷纸在桌沿摇摇欲坠。
女人的高跟鞋在瓷砖地上,敲出两声脆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桌边的卷纸,态度自然:“喏,你是要这个吗?”
松田阵平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接过手纸,重新靠回床上,没说话。
女人脸上闪过丝尴尬的神色,硬着头皮往下说:“请问这里是332病房吗?”
松田阵平神色恹恹:“门外有门牌号。”
女人:……
病房里沉默了半晌,女人突然笑了,直起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小帅哥说话好不客气。”
松田阵平:“你不敲门进来的时候,不也没客气吗?”
“抱歉啊。”女人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走错门了嘛。”
“呵。”
女人翻了个白眼,拉过椅子坐下,腿和手却规规矩矩的放好,摆出了很约束的样子:“狡诈的小鬼,怎么看出来的?”
“……”
“又开始不理人了?”女人歪头:“你不记得我了?”
松田阵平有点困惑的看回来:“我们见过?”
“嗯?居然把脑子撞坏了吗?”女人在屋子里环视:“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帅哥呢?”
松田阵平目光变得冷硬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冲他露出个笑容,配上她规矩的坐姿,竟然还透出几分乖巧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山下仁美,仁慈的仁哦”
“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要和你朋友……还有你认识认识。”
“留个联系方式?”
麻烦死了。
松田阵平长舒一口气,躺倒回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窗外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吱哇乱叫极其烦人。
那个女人手上有枪茧,嘴里的话大半都是假话,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大麻烦。
松田阵平没受伤的那只腿,从床沿边垂到地上晃来晃去,还有他这边,手机备忘录上的那行字,也就代表着他早就预想到了自己的记忆会出现问题这件事,是因为早有预兆吗?
而现在更大的问题是,松田阵平并不记得在他曾经经历过的十七岁,发生过车祸、老爸经历过生死关头、自己面临失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还需要看到日记本,才能得到答案。
还有萩那边……
松田阵平想的正出神,门又再次被推开,‘咣’的装在墙面上。
“小阵平!这有你最爱吃的!”
松田阵平腿一歪,又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恼羞成怒地抓起枕头丢他:“敲门啊混蛋!”怎么谁都不敲门!
枕头丢歪了,枕头落在地上,露出了后面萩原研二懵住的脸,和捂嘴偷笑的萩原夫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迅速把自己垂在外面的腿,塞进被子里,默默挺直了后背:“萩、萩原夫人好。”
“你好啊,阵平君。”萩原夫人收起笑容把餐盒放到床边桌上,目光流露心疼,抓住松田阵平的手,柔声问道:“疼吗?”
松田阵平并不会和这样的女性长辈打交道,耳垂红透,还有逐渐向脸上蔓延的趋势:“还、还好。”
“阵平君还记得我是吗?头还晕吗?现在感觉怎
么样?”
松田阵平在连声的关心中,头越垂越低。旁边的萩原研二看够了热闹,憋着笑在松田阵平的疯狂暗示中,终于慢悠悠地开口支走了萩原夫人:“妈妈去帮小阵平打点水吧,hagi单手打水太不方便啦,辛苦妈妈啦。”
萩原夫人出门后,萩原研二像是变戏法那样,从身后拿出本棕色的笔记本:“当当研二酱圆满完成任务!”
松田阵平接过笔记本,随口问道:“你没偷看吧?”
“当然没有啦!”萩原研二眼睛一转:“不过小阵平愿意和hagi分享吗?”
“哼,你求求我啊。”松田阵平边开玩笑,边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啊呀,求求小阵平啦!hagi超——好奇嘛!”
萩原研二看松田阵平并没有拒绝,就明白对方是默许的态度,喜滋滋的凑过来。
小阵平果然是和hagi最亲密啦,就知道小阵平不会瞒着他……
虽说是‘日记’,但是松田阵平清楚以他自己的性格,大约就是些记录事件的流水账,给hagi看看也无所谓。松田阵平低下头,纸页上潦草的几个字就撞进眼睛里。
【萩喜欢我】
啪!
松田阵平猛地合上本子,满心愕然,眼神发直。
什么鬼?!
这绝对不是他写的东西!
萩原夫人在水房接热水的时候,从旁边的卫生间隔间里走出了个黑直长发的女人,右侧耳朵带着只无线耳机,漂亮的浅灰色眼睛在镜子里和萩原夫人那双紫色眼睛,两个人目光交接,萩原夫人礼貌的笑笑。
女人也笑笑,开口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啊……谢谢,你也是。”
女人摸摸自己的眼角,感慨道:“从前我也这样觉得,但现在还是觉得有颜色的眼睛,更漂亮一些。”
女人说话有些古怪,萩原夫人没接话,女人也没在意,洗完手后就径直离开了。
山下仁美走出水房,摘掉耳朵里的窃听耳机,丢到地面上用高跟鞋鞋尖碾碎,拿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是我,山下仁美。”山下仁美收起轻浮的笑意:“松田阵平这边出现点意外,他似乎是失忆了。”
她停顿片刻,山下仁美又问道:“需要通知琴酒吗?”
手机那端又说了些什么,山下仁美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东京,某废弃港口。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海水变成浓重的黑色,废弃的港口上竖立着几个孤零零的小房子,在长年潮湿腥咸的海风下,灰色的水泥开裂,杂乱的野草从缝隙中钻出。
这里的港口当年施工到一半,就因为资金链问题,被迫停工,场地上到处都是杂乱堆积的石材和木板,几辆被舍弃的挖掘机,零散的停放在四周。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右腿不灵便的拖着,大腿上血色蔓延,看起来是枪伤。
月亮逐渐升起,白色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左边眉毛上有道短浅的疤痕,这人正是山口柊吾。
他身后堆叠起的乱石堆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飞跃而出,目标明确的直冲向山口柊吾,从后车窗的位置上,伸出支漆黑的枪管,在黑暗中火光闪现。奔跑中的山口柊吾猛地踉跄,在摔倒的前一刻,他钻进了旁边那辆锈的看不出颜色的挖掘机中。
山口柊吾眼睛中血丝弥漫。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都是那个女人,她和这些家伙们合伙耍他,把他害到这个地步。现在就算是从这里逃出去,山口鸥外也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全都完了。
当年这里的施工是突然暂
停,工人离开的匆忙,这辆挖掘机的钥匙还留在车上。山口柊吾伸手去扭钥匙,那两个人就是来要他的命,既然他要死了,那索性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一起死吧!
那辆挖掘机发出巨大的噪音,缓缓抬起了它的推土铲,挥舞着重重的砸在水泥地上,尘土飞扬。
挖掘机向着保时捷冲过来,伏特加减慢速度:“大哥,现在怎么办?”
挖掘机坚硬的外壳,和它相对于小车高出很多的驾驶位,都让琴酒难以从现在的位置上进行狙击。想要在不受伤的情况下,绕过发疯的挖掘机,接近驾驶位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座的琴酒把狙击枪放到一边,拿出柏/莱塔,填装子弹上膛,眯起眼睛:“加速。”
面对着发疯的庞然大物加速,如果有别人在这里,肯定会怀疑琴酒是疯了,但伏特加只是沉声应道:“好的,大哥。”
保时捷骤然提速冲到挖掘机前,挖掘机巨大的推土铲,向他们砸来,带着尖锐而呼啸的风声。
“倒车!”琴酒喝道。
保时捷再次向后倒去,推土铲刚好砸在保时捷的机关盖上,恐怖的力量下,保时捷的前半部分被压在推土铲下,后车尾高高向上翘起。
琴酒从后车窗中探出身,刚好对上了山口柊吾惊恐的目光,他无声的吐出永别两个字,扣动了扳机。
血色在山口柊吾的额间炸开,这个处心积虑的男人,停止了呼吸。
伏特加打开变形的车门:“大哥,我给后勤部的人打电话。”
伏特加爬下车,打完电话才发现琴酒还坐在后座一动没动,定定地盯着挖掘机的驾驶位。
“大哥?怎么了?”
因为保时捷的机关盖还被压在推土铲下面,所以后座还是翘起的角度,琴酒坐在高出地平面一节的后座上,脸色阴沉。
“他看见了。”
伏特加没听懂,又结结巴巴的问了次:“大哥说什、什么?”
琴酒抽出支烟,叼在嘴里点燃,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声音低哑,比起在和伏特加解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辆k-car被货车压住的时候,车尾也翘起了……那两个后座上的小鬼,看见我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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