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秩，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的肉松面包吗？”赵南森趴在床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用正儿八经的播音腔道。
“其实挺酷的，就是那个空盘子太垮了。大家都说你紧张得落荒而逃。”江以北指导，“应该从容地挑选一番，装满再走。”
他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作为好兄弟，都知道紧张是不可能紧张，拽也是不可能拽的。夏秩这人佛得很，对待一切的态度就是众生平等。
连小猫小狗小树小花都一视同仁，逢人遇事更是一副礼貌的笑模样，能让他这样冷淡对待的，只有一个原因。
“你为什么讨厌柏越啊？”两人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不会是他的黑粉吧？”
“怪不得我俩说他的时候你没什么反应。”
“难道是因为看不惯柏越炫酷的个性吗？你确实和他完全相反，倒也正常。”
“可柏越实力是有的，瑕不掩瑜。”戏剧文学专业的江以北推了推眼镜，文绉绉。
夏秩没搭话，把椅背上的衣服拿起来：“以后再说，我现在有点事儿先走了。明天见。”
在身后凄厉的挽留声中，他背上书包，一路快步出校门，回到了对面的出租屋。
夏秩从大二开始在外面租房住，觉得有点自我的空间比较舒服，哪怕只是一小块儿，可以让有些事情找到存放的地方。
他把书包放下，去卫生间用清水撩了撩脑门，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朋友圈已经被柏越刷屏了。
夏秩人缘相当奈斯，参加了不少社团和学校活动，所以本身好友就多。
这里面出现柏越粉丝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从同班同学到一面之缘的社团成员，不乏追星的狂热粉。
比如这位昵称叫“八月小柏树”的同学，头像就是柏越的侧脸，朋友圈背景照是柏越的正脸，仿佛俄罗斯套娃。
而且天天发柏越的行程和艺术照，特别热衷于澄清柏越的绯闻。
有很多一看就是媒体捕风捉影，她也要说一句“昨天柏越只是拼桌，并不认识旁边的女生”。
显然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发言人。
今天她也发出了感慨。
【柏越来学校了！很帅。/图片/图片/图片......】
熟悉的九宫格。
做作的写真照。
夏秩把手机撂到桌子上。
窗外夜色初临，一切都笼上了朦朦胧胧的暗。不知道具体从哪个时刻开始，一格格不同明暗的灯光逐渐亮起来。
夏秩仰头看着钟发呆，快到他每晚固定的直播时间才起身。
先把窗帘拉上，简单洗了个澡，去书房把手机架起来，插上耳机。
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理念，夏秩并没有轻视小主播的工作。因为实体书翻起来的声音质感很棒，他书架上一半都是儿童绘本和故事书，新崭崭的。
他今天心情不好，没有问小朋友想听什么，随便抽了一本绿色狮子封面的开始读。
夏秩能在少儿频道把粉丝数从零拼搏到数百，自然是有一定实力的。比如他的音色很好听，像被阳光晒过的午后清泉，不用夸张语调，就那么慢慢地讲，再躁动的小朋友都能平静下来。
读到规定时间准备下播，那位榜一大哥又开始给他刷礼物，比前两天的还要多，哗啦啦地乱响。
小船头像：/爱心/爱心/玫瑰/玫瑰/亲亲/亲亲
小船头像：亲亲/亲亲
“方便连线一下吗？”夏秩把书合起来，倚在凳子上。
小船没搭理他，还在自顾自地输出爱心。
夏秩直接发起连线，配合着等待的音乐在桌子上随手敲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倒是接受了。只是不知误操作了什么，连带着摄像头一起打开。
对面也很慌乱地晃动了几下，明显猝不及防。
夏秩敲桌子的手停下，看着画面。
天旋地转之后，竟然浮现了张严肃却稚嫩的小脸。
微微皱起的小眉头透露着疑惑，黑发下的眉眼很漂亮，透露着说不出的熟悉。
这位“榜一大哥”的年龄似乎有些过轻，确确实实让夏秩意外。
稍作思考之后，他的表情松动，端起水杯：“偷偷用家长卡刷礼物了吧小崽，我这次退回去之后别刷了啊。”
那边镜头允自上下左右无规律晃动着，最终定格在以一个奇奇怪怪的俯视角度，露出一个肉嘟嘟的下巴和两个小鼻孔，显然没有听他讲话。
夏秩觉得自己像在井底，这种体验不是很美妙。
他只能无奈道：“乖，把手机拿给爸爸妈妈，我有话和他们说。”
或许是这一幕太有意思，直播间的人数竟然增长许多，发出一串串【哈哈哈哈哈】的弹幕。
【这是什么直播间，好漂亮的小朋友啊】
【太可爱了！喜欢什么样的麻袋】
【主播声音也好好听】
【是偷刷家长卡的熊孩子被抓到了，新闻照进现实】
【真的吗？哈哈哈哈哈】
对面板着小下巴看了一会儿漆黑的屏幕，垂下眼睛，伸手戳了戳平板：
“打开。”
这是带着点奶味儿的霸总声，尾音是下降调，试图冰冰冷冷，却未脱稚气，发音都含含糊糊。
【欧呦，好霸道】
【哈哈哈把摄像头举起来呀，不要低头看着我们】
夏秩和他聊：“打开什么啊？”
他不想再贴工资了，更不想上个什么“某主播诱骗三岁小孩为其刷礼物，人性何在”的新闻，今天必须解决。
“象象头。”那边吐字虽然不清晰，但气势到位，掷地有声。
夏秩笑了：“命令我？”
对面威严地低头看着他，鼻孔都写着严肃。
“那我开了摄像头之后你把手机给家长。”夏秩谈判。
紧绷的小下巴思考了一阵，点了点。
两人达成协议，夏秩从懒散的倚靠姿势坐起来：“好吧，稍等一下。”
弹幕持续增多。
【我靠，刚来就遇到主播露脸？】
【emmm对声音主播别抱希望】
【对面这斩钉截铁的小语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是不是偷偷和奶奶看豪门电视剧了】
【我去，我看了一下排行榜。这小孩刷了多少礼物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
【说不定是真霸总】
【那种三岁回国的天才黑客神童吗？】
【哈哈哈哈哈那这是来复仇了】
直播间人数和大课pre的时候差不多。夏秩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打开摄像头。
稍微调整了一下，让自己出现在画面里。
对面的半张小脸立刻不动了，似乎在很专注地打量他。
柔和的灯光下，一身家居服的夏秩看上去随意又放松，刚洗过的头发还处于半干状态，看手机时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气质如暖阳。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我打开了。崽，把手机交给家长吧。”
笑起来魅力更甚，直播人数开始狂涨。
【我去，好好看啊】
【世界都亮了，想不到随手刷直播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大晚上的本来打算听听故事睡觉，现在惊坐起】
【我也是！一点都不困了】
【啊啊啊让姐姐亲亲】
另一个画面静止一会儿，忽然开始剧烈摇晃，从地板到天花板三百六十度旋转。
堪比过山车模式，伴随紧急的脚步声，带着整个直播间狂奔。
【好晕啊】
【我去好大的房子，这是什么样的家庭】
【仿佛没有尽头，我想停下】
【天旋地转，现在彻底不用睡了】
【哈哈哈哈哈】
一会儿之后，镜头进入了一片漆黑，“哒哒”的脚步声也被放大，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阵子。
“救救。”娃的声音和刚刚的冷酷截然不同，软了许多。
“玩完了？”传来模糊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还没怎么醒。
夏秩愣了愣，忽然觉得不太妙。
脚步声又“哒哒”了一会儿，“咔哒”一声，灯的开关被按下，整个画面明亮起来。
【天亮了？】
【终于到终点了！】
【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
摄像头被举起来，对准了远处沙发上坐起来的人。
这回倒是很高清，那个男人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身上穿着挺括的衬衫，因为刚才躺着而微微有些发皱，像是工作了很长时间，在沙发上稍作休息。
被吵醒之后低头看了眼时间。
娃叫了一声，让他朝这边看。
那人转过身。
直播间的观众俱是一愣。不仅是因为完美的外形，而是因为——
有点眼熟。
【我去，芥末帅？】
【等等......】
【......】
【只有我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吗？】
【...这也太像了】
【我不敢说。】
【好像在做梦也。】
【这不会是...柏越？？？？？】
这年轻男人显然还没适应光亮，理了一把乱发，拧起眉头眯着眼看平板屏幕。
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因为距离远，声音又低，并没收进直播，夏秩却只看一眼就明明白白。
他说：“靠，人渣前男友。哪里搞来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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