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雾已经散去,下过雨的天空格外透明,少年就在咫尺之距,用鸢鸟翅膀一样褐红的缱绻眼眸看过来,叫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却把这样的反应当做了心虚和惊慌失措,略感讽刺地弯起唇,语气尖锐,几乎与刀锋比拟:“在游戏里肆意玩弄感情的光辉事迹竟然被npc发现了,所以萤现在很害怕,对吧?”
青森萤这才回过神,略感困惑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通过什么方式发现了游戏的事情,但她并不害怕,这是给过她全部安全感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怕他?
“我没有在害怕。”
金发少女垂眸,诚实地说道:“只是因为好久没见阿治了,阿治在阳光底下笑的样子,好久都没有梦见了,所以刚刚一时间看呆了。”
“……”少年发出短促的一个音节,然后沉默了下来。
被雨水冲刷过的墙角生长着倔强的野草,再往上看,是孩子们新刷的漆,墙面白而整齐,慢盈盈框进去一个少女。
她垂着眸,浅绿色的眼睛在清晨显得这样剔透,太宰治记性好,所以回忆里她的模样并不稀奇,但她长成这么大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久别重逢该有的喜悦感,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如同潮汐一样慢慢地翻涌而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旖旎而又浪漫,太阳灿烂而又温柔,直到点点细雨落下来,他们才恍然想起,如今正是雨季。
青森萤下意识松了口气,偏头看向屋子里:“我们进去……唔。”
看起来瘦弱非常的少年突然发力,把她抵到墙上,攥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低头吻下来。
青森萤呜咽着躲避着,他像是笑了一声,然后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耳朵,指腹微凉,动作缱绻而又旖旎,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她只感觉从左耳侧到尾脊骨都酥了一片。
少女对这样的快感很是陌生,也很久没有被压制到这么狼狈的样子了,她下意识召唤起自己的狗狗,却发现她的术式连同咒力都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是异能,为了顺应规则,来到这个副本以后,她的咒术也变成了更加合理的异能力——但现在消失了。
太宰治笑了两声:“萤的异能现在救不了你呢,好可怜。”
青森萤立即就知道是这家伙搞的鬼,她迅速放弃了这方面的打算,尝试采取物理攻击,然后就立即被压得更实——口口声声不擅体术的少年完完全全压制着她,直到她哭着咬他,太宰治才笑着中止了这个吻。
“被npc强迫的滋味如何?”
他依旧钳制着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像是在欣赏什么,然后,这家伙拖长语调,装出十分惊讶的做作样子:“嚯……萤该不会有反应了吧?唔,这样敏感可不行,得好好检查一下。”
说着,青森萤感知到了他的手指。
在这个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的地方,在这个公开的小院子里,拥有一天中最清澈空气的早晨,他正对她做这样的事。
他挑了一下,青森萤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一动也不敢动,下意识哭着认错道歉,呜咽着喊他,阿治主人哥哥乱七八糟地喊,但就像是没听见那样,太宰治笑着回应她:“晚了哦,萤只能祈祷快点有人过来,毕竟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啊,你这副可爱的模样。”
……
雨越下越大,孩子们乖乖地在屋子里避雨,没有顽劣的、不听管教的某一个冒着雨出来闲逛,最后还是太宰治大发慈悲地提前放过了她,为此,她几乎答应了不下三十条莫名其妙,根本没来得及理解,也记不住的不平等条约。
“萤现在可是首领了呐。”
太宰治弯着眼睛看她,丝毫不介意现在的大雨,一派餍足且愉悦的模样,像是稍微被喂饱的猫,又像是才刚刚尝过开胃小菜的兽,只是更喜欢斯文的狩猎方式,所以才停下来让猎物歇息一会。
“川端先生留给你的首领法则里怎么说也该有‘守诺’这一项吧。”
青森萤精神有点恍惚,剧烈跳动的心脏到现在还是没法平静下来,呼吸也无法平稳,完全没办法回应他的话,只能勉强撑住面前的墙。
太宰治好心地扶住她,像是爱抚般摸摸她的脑袋,感受到少女下意识的颤抖,少年满意地弯弯唇:“这才对嘛,昨天的冒犯我可以忽略不计哦,从现在开始,萤要乖乖的,不管是你的理想或是什么,主人都会帮你达成的。”
“毕竟我可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完全宠溺着你的人呐。”他叹息着说道。
“你、你混蛋。”她哭着推他,即使这样,她发现自己还是完全没有办法生太宰治的气,因为这个家伙曾经是她的天空,她的大地,她的太阳和月亮,她的云朵和花,她全部的全部,给了她安全感,牵着她从黑暗里走出来,带给她光明的人。
所以即使他做了这样的事,青森萤还是完全没有办法生他的气,更加没办法讨厌他,这个认知让青森萤伤心极了,她虽然宽容,但也不喜欢没有原则的自己:“不要你……”
“欸?”他好笑地看过来:“萤不是也很舒服吗?在游戏里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吧。”
接着,太宰治的眸中蓄起深沉的凉意,自嘲地勾起唇角:“周围的一切,连同我在内,都只是一串数据而已,萤只需要享受不就好了吗。”
“……”就连现在,青森萤还是认为太宰治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被他这么一说,少女的思维顿时往另外一个方向极速飞驰,直到触碰到她的壁垒,才短促地停下。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青森萤哭着说道:“我是有把,把你们当成……来看待的。”
“哦?让我猜猜,被消掉的是什么?真实的人?真正的家人?完全的好朋友?嗯……总之萤能说出口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话而已。”
两个人走进房子里面,太宰治看起来完全不急着洗澡,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高烧不退会死掉吗?唔,变成白痴什么的还是算了,干脆出去被雨淋死吧,有这种死法吗?”
“……”青森萤才不要理他,这家伙才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满脸都写着‘下一次要更过分’,这时候是绝对不会自尽的。
她慢吞吞走进浴室,淋过这么久的雨,走到花洒底下的时候,青森萤还是感觉浑身滚烫,从脑袋到指尖都热得不成样子。
怎么会这样……?
她满心都是茫然。
她和阿治,如果在那一张身份卡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不管阿治给她什么,她都会好好接受,但是现在,她要怎么办?
生不起他的气,没办法讨厌他,自己也的确、十分可耻地感到了舒服。
这是最让她羞耻的一点。
在那种情况下,光是现在想起来都叫她仓皇失措的事,连回忆都不敢回忆的事,她竟然会觉得舒服。
哪怕再羞耻,再不想面对那个人,但终究还是要出去的。青森萤出来以后,雨已经停了,太宰治湿漉漉地坐在那边等她。
少年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手掌很干燥,像是刻意擦拭过,和他还在滴水的衣服头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体贴的细节让青森萤的心情又难以克制地好起来,太宰治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弯起唇。
他的小萤,或许已经经历了好多个世界,但依旧如此纯粹,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也只有在那所谓的‘现实’之中,才会诞生吧?
该有多么美好啊,那个世界。
少年厌烦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攥紧她的手,带她走了出去。
荒霸吐,那是青森供奉着的神明,而青森是太宰治的老家,与此同时,青森萤的祖先正是出生在那个地方,古时候,很多日本人以自己的诞生地为姓氏。
这像是一条线,把他们都串了起来。
在这里,没人知道太宰治的过去,但许多人都知道‘羊’首领的名字,于是,仅仅是荒唐度过了一个上午,就有传言出来,说荒霸吐和青森萤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
青森萤有点想笑,却也无暇处理这样的谣言,因为说好要一起调查荒霸吐的太宰治,竟然带着她来到了电玩厅。
她还以为太宰治有什么特别的谋划,但这家伙先是和她对打了一会,在毫不留情地碾压她,又第一次那样刻薄地讽刺她,叫她震惊而又失望,气到发抖以后,他又强行压着她来到了游戏体验厅,让她玩了一把真·xx无双。
这个游戏是纯粹用来发泄压力的游戏——开着修改器冲进人群里面,放一个技能,周围所有的小兵都应声倒下,血条瞬间清空,这是一件能给人带来视觉享受的事。
青森萤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接着,她又被太宰治按着玩了一会rpg。
“阿治。”她一边动着手柄,一边抿唇看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中也对荒霸吐事件非常关注,现在又出现了这么莫名其妙的谣言,他竟然还能强制自己悠哉悠哉地打游戏,怎么说都不像是什么计谋吧?
如果非要说是什么计谋,非要说太宰治在谋划什么,那他就只达成了把她从中也他们身边调走这一个目的。
不过……她的实力也没有强到需要调走她的地步,甚至说,在战斗的时候,有中也和芥川就够了,她在不在那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玩游戏呀。”太宰治笑了笑:“萤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坏了一点吧,带你玩游戏,只是想教你一件事,仅此而已。”
教?太宰治很少教导她什么东西,更多的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但凡他启用‘教’这个词,就说明事情非常严重,她不学的话,会影响到她自己。
青森萤立即专注起来:“什么事?”
“萤刚刚在第一个游戏里杀了多少人?怎么说也得有几百个了吧,为什么没有负罪感呢?”像是纯粹的好奇,太宰治这么问她。
“因为……那只是游戏而已。”玩那种游戏,享受的不就是开技能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小兵像是麦子一样倒下的视觉体验吗?
就是再善良的人,也不会在玩rpg的时候心疼被自己击杀的小怪吧……?青森萤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那之后呢,第二个游戏,萤去砸村子里的木桶,割村民种的水稻,杀掉那些攻打村庄的坏人,怎么会没有负罪感?”
青森萤认真答题:“因为那只是游戏。”
“那这两个游戏,和萤所在的这一个,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
青森萤只感觉有一道闪电击中了自己,叫她思考起之前从来没思考过的事情,茫然地下意识重复起太宰治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在玩那种像素游戏的时候,不会心疼那些死掉的人呢,明明都是游戏……
因为这个游戏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分不清和现实的区别,所以才会对周围的一切都……
“再怎么真实,不也还是游戏而已吗。”
像是拥有读心术那样,太宰治打断了她的思绪,叫她大脑完全无法运转,只能下意识听他说话。
他说:“一些数据的死亡和存活,真的如此重要吗?玩游戏——最重要的,不应该是玩家的体验感吗?”
玩游戏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体验感吗……?
青森萤愣愣的回想着太宰治的话。
体验感……
进入游戏这么久,从来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体验感’,她的体验感……在遇见太宰治和乱步之前,她的游戏体验感是什么?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想别人哦。”
太宰治弯腰凑过来,完完全全占据她的整个视线:“萤只需要看着我,记得我就足够了。”
青森萤慢吞吞地回神看,眼前少年的鸢眸依旧和从前一样漂亮,深沉,旁人看见的是无边无际的疏离和冷漠,但是从她的视角看,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于是,耳边又响起他今天常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完全宠溺你,不会伤害你的人只有我啊。’
“呜……”她忍不住哭了出来,蹭到主人怀里,太宰治虽然说着把她当成宠物,却从来从来没有给她一点不好的体验,而之前,不管是说着她是最好朋友的人,还是那些用各种理由欺骗她的,还有虽然和她告白,却依旧打从心底瞧不起她的人,他们都曾经触碰过她的原则,刺痛过她的自尊。
“让我们家萤掉眼泪的那些家伙……”少年略带怜惜地低头轻吻,抚去她的泪珠:“真该死呀。”
“呜呜……”
青森萤摇摇脑袋,虽然被伤害过,但她还是不希望他们死掉:“只是在玩游戏而已,我才不在乎他们了。”
就像阿治说的,只要看着他就足够了,还有乱步、中也、芥川、小银……她只需要记得对她好的人。
“错了哦。”
“唔……错了?”少女困惑地看着他,露出求助的表情。
“萤照着川端先生给的首领守则做得很好呢。”太宰治蹭蹭她的鼻尖,问她:“那需要吗?阿治给的玩家守则。”
“要。”她点头,认真看着他。
“听好了哦。”
太宰治站起来,此时此刻,少年身上竟然多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让萤厌恶的,应该从此消失,使萤欢乐的,必须献上更多。”
少年说得缓慢,但又具有十足的力量,将这句话完完全全地刻进了她的心脏,她的大脑,她的灵魂深处。
“这是萤要遵守的,玩家守则第一条。”
过了好久,青森萤的耳边好像还在回荡着太宰治的话,就跟从前每一次一样,太宰治从来不用多么强硬的手段逼迫她,也不会让她痛苦来惩罚她。
他只是循循善诱,慢慢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上他期望的道路——小动物最受不了这样的温柔,于是就会自主地、出自本心地行走下去。
“可是这样的话。”她又看向太宰治,带着眼泪,有点困惑地说道:“阿治,我、我就不是合格的小狗了。”
“萤走丢的时候,我有想过:干脆把萤弄成除了阿治什么也不知道的东西好了,但那样实在是很无趣啊。”
“真实且鲜活的萤只有一个,弄坏了就没有了,对吧?没有自控力的单细胞生物才会因为一时贪欲做出那种事。”
像是在骂谁一样,太宰治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反驳,才露出稍微满意的神色。
“至于‘合格的小狗’……又是谁教你的?这种荒谬的话。”
少年摸摸她的脑袋:“是谁规定小狗不能任性,是谁要剥夺我们家萤欢笑的权利?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那么死亡是他唯一的归宿。”
“呜……”青森萤简直哭得乱七八糟,脑袋也变得乱七八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心里压抑了好久的东西终于在此时此刻释放出来了。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真的养了一只小狗,她会愿意为小狗付出一切,付出全部,只要看见小狗的笑容就好,那么是谁,到底是谁让她觉得,小狗就不能在阳光底下好好笑出来了呢?
她讨厌这个人。
在他的诱导下,少女终于第一次露出了这么具备攻击性的样子,这让太宰治久违地体会到了养成的快感——他在养成他的萤,把她一点一点变成坏孩子。
再过一段时间,她的萤就会变得更加狠心,叫她伤心到没办法说话的人,叫她害怕这些、那些的人,叫她露出惶恐而又悲伤的神色的人,把她弄碎,弄得这样可怜才到他身边的人……
到那个时候,那些人,就算是跪在她的脚下,她也不会赐予一个回眸。
他正在养成这样的萤,因为只有这样的萤,才能学会吝啬自己的笑容,知道亲疏有别,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慷慨,给予她的柔软。
她要学会讨厌别人,知道如何‘惩罚’她的宠物,收回她柔软的触角。
只有这样,她才能只属于少数人,才能在某些时刻,唯独属于他——这是他计算出来的最优解。
最优解就意味着,虽然不太甘心,但还是要好好执行,这是森先生的理念,太宰治勉强认可。
“变得再坏一点吧。”他由衷地期望道。
低头看,少女已经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她的睡颜这样恬静,叫太宰治又想起了小时候。
很多个午后,她伏在他的膝上,这样安然恬静地睡着,一年四季。
那样的时光,难道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了吗?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青森萤蹭了蹭太宰治的胸口,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绷带,有点担心地问道:“这是伤口吗?”
“唔,算是吧。”
无聊了一整个下午的太宰治又进入了烦郁状态,他恹恹地盯着不远处的屏幕,说道:“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无趣呢?从前一直找不到答案,但是从昨晚听见江户川乱步,听见他说这只是一个游戏开始,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青森萤一愣,她知道这个时候打断太宰治只会让他更加不爽,于是她把太宰治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蹭他。
少年果然一顿,笑了笑才接着说:“因为只是编纂出来的代码,这个世界才会如此地无趣啊,因为周围那些人都只是数据,只是模拟出来的方程式,才会这么死板、愚昧——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转念一想,说着他人愚昧的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愚昧的方程式呢?或许只是因为我的代码比别人多了一行,上面写着‘可以看透人心’,仅仅是因为这句话,我多出一个设定,才会觉得别人愚昧,才会觉得一切都……不出所料。”
“阿治……”青森萤正努力消化着太宰治的话,少年低头吻了吻她,然后松开她,走到落地窗前。
青森萤抬头看,看见少年第一次敞开怀抱拥抱这个世界,他高喊道:
“世界无趣,根源在我!”
说完,像是迫不及待展翅的飞鸟那样,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阿治!!!”
青森萤慌了一下才叫出狗狗,让它们去咬住半空中的他,狗狗的全速已经超出了物理范围,按理说可以咬住下坠的他,但直到青森萤跑到窗户边上,她还是没有收到狗狗的意念回执。
“呜……”
青森萤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万念俱灰地低头看,就看见太宰治在绿化带里朝她大笑,满脸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和恶劣。
“这里是二楼啊,萤,好笨啊,不过……真的有这么难过吗?嘛,看见你这样的表情,我简直心疼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明明是想找机会再来一次的表情吧……这个混蛋,吓唬她就这么好玩吗?
“被发现了。”
太宰治叹息着站起来,小声嘟囔了什么,脸上满是失望。
青森萤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也能直觉般地意识到什么,更是由衷地感到后怕,如果刚刚这里不是二楼,阿治是不是现在已经死掉了?
这个念头让她无比恐慌,她现在就想好好地抱住他,真真切切地抱住他,感受他的呼吸。
下楼太慢了,她要抱他,就现在。
于是,在太宰治还在笑的时候,就看见少女纵身一跃,学着他的模样,跳了下来。
她落进绿化带里,脸和四肢都被细小的枝干划伤,露出一点点血痕,但还傻乎乎地笑出来,跑过来用力抱住他,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太宰治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傻站在原地。
只有她,只有真实的,鲜活的她,才会一次一次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个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又或者说,阿治,现实的世界更加无趣,因为那里或许连异能力都没有。”
她一边想着措辞,一边慢慢说道:“还有阿治这样的人,现实中,不可能出现像是阿治这样的人,只有在这里,在虚拟的世界,才会有阿治这么厉害的存在,才会有阿治这样无所不能的人。”
“是吗……?”
太宰治抬头看看天空的飞鸟,问她:“那,究竟是在现实中作为庸人活着更好,还是在虚拟的世界,做一个所谓的‘无所不能’的人,更加幸福?”
“呜,我不知道。”
青森萤把他的脑袋扯下来,让他看着自己:“我只知道,我喜欢这样的阿治,就算阿治是虚拟的,我也喜欢,唔。”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他又吻她。
太宰治的吻始终是温柔而又缓慢的,像是冷却的火山,只有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才会感受到他的强势,他暗处的汹涌。
因为她害羞,想要逃跑,所以他按着她的脑袋,攥着她的腰,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这时候,他的手掌好热,热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妹妹!!!”马路对面传来孩子嚎哭一样的声音,紧接着是‘乱步大人不能闯红灯’,‘乱步大人小心——’这样焦急的话,只是几个眨眼,戴着侦探帽的少年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头把太宰治撞开,张开手紧紧护在她身前。
“叫警察来!”
江户川乱步气得跺脚,脸颊到脖子红了个遍,他刚刚那一撞毫不留情,太宰治几乎被撞飞出去,他自己也眼冒金星。
但少年依旧坚持挡在自己妹妹的面前,大声叫道:“乱步要把你告到裤子都不剩下,然后再关进牢房里面!关一辈子!!”
“……”青森萤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宰治这么狼狈的样子,而且乱步哥哥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户川乱步立即转身看她,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没在意妹妹脸上的笑,他只看见了妹妹身上被划到的伤口。
“呜……!”像是崩溃了那样,江户川乱步从怀里掏出电话,掀开盖子按下紧急呼叫键,那边几乎是一秒接通。
“社长!!”江户川乱步扯着嗓子哭,像是一个告状的孩子:“有暗杀委托了,委托人就是我!妹妹被路边发情的野狗咬到了!”
“……”那边的福泽谕吉正阅读着国木田独步发来的紧急短信,稍微了解情况以后,他咳嗽了两声,严肃地说道:“乱步,她受的伤严重吗?不如先回去找与谢野……”
江户川乱步这才想起来妹妹还受了伤,他立即挂断了电话,牵起青森萤的手,想带她回侦探社,但是抬头看天心茫然——世界第一名侦探大人,根本不认识路。
“没关系的,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青森萤忍着笑,把手臂抬起来,给他看看自己的伤:“哥哥你看,都快愈合了。”
少年看看正努力憋笑的她,又看向马路对面还在遵守交通规则,乖乖等红灯的国木田,恨铁不成钢地跺脚道:“乱步讨厌红绿灯!”
识时务的太宰治在国木田过来之前就走了,只剩下伤口已经愈合的青森萤还在安慰哥哥。
回去的路上,江户川乱步沉浸在妹妹被人强吻了的愤怒和难过之中不可自拔,要求国木田把那个人捉回来打断双脚,但是国木田看了一眼青森萤,心下了然地拒绝了乱步的提议。
于是小猫彻底炸毛,一回家就钻进了房间,用力地关上房门,震得地板都抖了抖。
青森萤连忙进去哄,江户川乱步哪里能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惩罚太宰治的意思,想到这里,他更加难过,就连摆在眼前的波子汽水都不愿意喝了。
“欸?哥哥生我的气了吗?”
青森萤凑到他面前,脸颊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痕迹,江户川乱步看了心疼,于是就更生气了。
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家伙先跳下去,然后又用花言巧语哄骗了妹妹,让妹妹也自己跳了下去,可恶的混蛋,江户川乱步恨不得杀了他!
但不是妹妹的错,妹妹只是被花言巧语的野狗蒙骗了,就像他接过的很多委托那样,不管是花季少女还是更年期的太太,总是会被油嘴滑舌的混蛋欺骗,那不是她们的错!
“妹妹要嫁给他了吗?”
想到那些委托,想到就算把渣男的各种记录和证据都摆在面前,还是要坚持和他们结婚的女孩们,江户川乱步越来越绝望。
他哭着摘下自己的帽子,从帽子的夹层抠出一张银行卡来,塞进她手里。
“乱步的工资都给妹妹。”就像是小时候那样,他用小猫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妹妹不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你答应过的!”
“……欸?”青森萤有点讶异地看着他,完全没理解哥哥脑回路:“我不嫁呀,乱步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和他接吻了!”
“……是谁规定接吻就要结婚的?”
那这样的话,她的结婚对象,哥哥要打断腿的‘混蛋’未免也太多了点……
青森萤捧起江户川乱步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才认真地说道:“乱步,我只是在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昨天你不是说过吗?把这里当成游戏的话,我只想拥有体验感,让自己快乐,就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愣了好一会,才看向她:“妹妹,那家伙对你做什么了?!”
明明昨天的妹妹还不是这样,还被束缚着,没有应有的‘玩家思维’,江户川乱步很清楚要怎么扭转妹妹的观念,但是他不忍心。
他不希望妹妹受到一点点的刺激,所以打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但是仅仅只是一天,妹妹就转变了心态,这说明她一定遇见了非常非常大的刺激,在身心疲惫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变得软弱,才能让那个太宰治捉住机会,用最短的速度改变妹妹的思维。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乱步也能做到,但是他舍不得。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他不希望妹妹吃一丁点的苦头!
而且,那个胆敢在妹妹的潜意识里自称主人的家伙,绝对绝对会趁机做出超级可恶的事,那个吻和妹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江户川乱步把自己的推断全部都告诉了妹妹——他对他的妹妹永远毫无保留。
“欸?”可是他可怜的妹妹还一无所知,只是莫名红了脸颊:“刺、刺激什么的,好像是有,但是阿治没有伤害我,哥哥。”
“乱步不信!”
江户川乱步哭着看她:“萤一定是被蒙骗了,说不定已经受了伤还不自知!就像之前那样,乱步才不要你去做别人的小狗!”
“唔……是真的。”
青森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太宰治对她做的事,而且她生怕擅长推理的哥哥根据她的表情自行推理出来,于是干脆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试图蒙混过关:“我、我没受伤,一点伤也没有受。”
“乱步不信!”少年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哭着看她:“妹妹要被那家伙拐走了,妹妹要和乱步有秘密了,妹妹妹妹妹妹……”
“我没有……乱步,你、你先停下。”
“那你告诉我,那家伙究竟对你做什么了!”
“……”青森萤只感觉从脸颊到小肚子又烫了起来:“我、我没法告诉你,乱步,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没有受伤。”
“乱步不会相信的!”
想到最不愿意推理到的那个可能性,想到唯一还剩下的一个可能性,江户川乱步就已经快要气到发抖了。
妹妹……他的妹妹,他的他的他的他的!
江户川乱步盯着青森萤的脸颊看了一会,哭着说道:“所以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事情,对吗?”
“对……”
“我明白了。”
少年用力把旁边的波子汽水都扫开,然后翻身压着她,孩子气地说道:“妹妹不能说出口的话,那就让我来好好检查一下。”
“检、检查?”
“对,从身体到心灵,全部都检查一遍,就像小时候那样,乱步要把妹妹再好好检查一遍……”
青森萤怔楞之间,少年已经哭着解开了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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