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松田阵平猛冲几步,赶在奈绪落地前接住她。
离得远时,他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奈绪身上深一片浅一片的血迹。离得近时,他才发现奈绪的左腿和右手臂血肉模糊,两处伤口都缺了一大块肉,殷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染红了她大半个身体。
在月光下,她的脸色、唇色近乎于惨白,根本看不到一丝血色,仿佛身体内的所有血液都从伤口流光了。
她身上的伤本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但受伤后她非但没有包扎伤口,还不断地奔跑着,又强行动用骨裂的手臂,一次又一次用劲。两处伤口被一遍又一遍地撕扯开来,血液根本来不及凝固,左臂骨头上的裂痕也不断往外蜿蜒。
因此,奈绪不仅伤势严重,而且失血过多。
奈绪放松地倚靠在松田阵平身上,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模糊重影的景色,忍着头晕的感觉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伤口只是看着恐怖一些。另外,现在暂时挺安全,剩下的那三个犯罪组织成员应该没有反击能力了。”
“这哪里叫没事!”
松田阵平看着奈绪面如白纸,脸色跟着一白,将手里的手-枪丢到地上,脱掉上衣,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将衣服割成条形状,帮奈绪做了简单的紧急止血处理。
他找不到无菌纱布,奈绪的伤口又不适用指压动脉止血法,只能暂时用布条捆扎在伤口近端的肢体处阻断伤口流血。
松田阵平把奈绪打横抱起:“这种止血办法只能暂用,久了会出事。你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奈绪,生怕触及她的伤口。但他抱着奈绪的手臂却很有力,稳稳地抱着她,没有一丝晃动。
奈绪靠在松田阵平胸膛上,开口阻止道:“等等,里面有三个人需要急救……不,是一至三个人。”
奈绪有些不确定人数。
那两个狙-击-手在她掷出几枚金属徽章后仿佛消失了一般,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活着,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可以直接送入太平间。
总之,在结果未确定前,他们还可以抢救一下。
松田阵平气急:“都这个时候了,你管那些罪犯是死是活!你的同僚们马上就到,让他们去搜人!我先把你送去医院!”
说曹操,曹操到。
几个搜查一课的刑警们从码头大门跑进来:“混蛋松田,快把手-枪还回来,小心我告你袭警!”
“喂,你怎么可以乱扔手-枪,事情结束后,手-枪要全部回收上交的!”
“咦,前面躺着的男人是你击毙的犯罪分子吗?”
“呃,你裸着上半身做什么……”
松田阵平正背对着他们,月光太暗,他们没注意松田阵平怀里抱着人。
——直到松田阵平闻声转过身体。
“宫本小姐!”一群人终于看清松田阵平怀里的人,呼啦啦全部围上前去:“宫本小姐,你伤得好严重,快点去医院!救护车,救护车呢?”
“你们都别慌,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阵平,把我抱到那里,我告诉他们那三个人的位置。”奈绪睁开眼睛,努力从重影中辨认出方向,指向刚才激战的地方。
松田阵平又气又急,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然而,他很清楚奈绪执拗的性子。若不顺着她来,她可能会翻下地自己引路。
他对着一旁的刑警们叫了声“跟我来,那里有三个犯罪组织成员,你们负责把他们抓起来。”
雪鹰发现奈绪情况不对,主动揽过任务:“你闭上眼睛休息,我告诉你方向,你转述给他们。”
奈绪笑了一下,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雪鹰飞到半空俯瞰地面,为他们指引了一条捷径。
松田阵平见奈绪闭着眼睛指路,抬头望向空中看了一眼,按奈绪的指示前进。
松田阵平和刑警们来到奈绪的交战处。
奈绪再次睁开眼睛。
雪鹰不知道三人的具体位置,只能由她指出来。
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小会儿,眼前的景物没有之前那么模糊不清了。
奈绪先指向不远处地上的裹尸袋:“我把伏特加藏在裹尸袋后面了……对了,裹尸袋也带回去,里面是被伏特加杀害的人。”
她抬起眼分辨了一下远处的建筑,指向两处位置,告诉刑警们大概的距离和楼层:“那两个是狙-击-手,你们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我不确定他们现在的状况。”
刑警们应了一声,分散向三个方向。
临走前,他们催促道:“松田,快把宫本小姐送到门口去!”
虽然很想接替松田阵平的位置把奈绪抱出去,但是他们现在有任务在身,而且奈绪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再折腾一回。
看在他给宫本小姐急救的份上,姑且记他一功。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抱着奈绪疾步走向码头出口,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就怕颠着奈绪。
奈绪阖着眼,安心地躺在他怀里休息。
码头太大,救护车没法确定方向,只会停在门口,就像刚才的那些警车一样。
等他走到出口时,几辆救护车刚好赶到。
松田阵平赶紧招呼护士们重新为奈绪包扎一回。
护士们见多识广,见到奈绪形状可怖的伤口也不害怕。
她们抬出担架,让松田阵平把她平放在上面,把她送进其中一辆救护车里,然后抽掉松田阵平绑的布条帮她重新止血,并给她连上心电监护设备:“太晚止血了,体内血液流失过多,得送去医院抢救输血。”
松田阵平跟着坐进救护车里,急不可耐:“那就赶紧走!”
护士们体谅他心急,并不生气:“得先帮她把伤口包扎固定好后再出发。你不要急,病人生命体征较平稳,暂时不会有事。”
她们暗自惊叹,病人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若换作其他人,说不定早就休克了。
其他救护车的一个护士问道:“你之前叫了几辆救护车,其他病人呢?”
松田阵平强压下急迫的心情,指向码头:“好几个警察过去扛人了,很快就会出来。”
一辆小汽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到救护车旁边,目暮十三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急得一头汗:“宫本君呢?她没事吧?”
“我没事。”奈绪听到了目暮十三的问话,回了一句。
松田阵平冷哼道:“失血过多加受伤严重。对了,这位是警部,关于其他几个病人的情况你们去问他。”
奈绪的伤口包扎完毕,救护车的车门合上,带着奈绪和松田阵平赶往医院。
刚到现场暂时一无所知的目暮十三看着围着他的护士们,一头雾水:“哈?其他几个病人?是指犯罪组织成员吗?”
目暮十三和护士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奈绪一到医院,就被推进抢救室里。
松田阵平呆呆地坐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头脑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是他第二次经历奈绪被推进抢救室。
明明经历过的,而且上一次奈绪生死未卜,比起今晚凶险无数倍,可他却比上次更担心无数倍。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护士走过来,红着脸递给他一件病服上衣:“你先将就穿着吧。在医院里光膀子,影响不好。”
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下,接过衣服迅速穿上:“谢谢。”
“不客气。”护士冲他笑了笑,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岗位上。
被这么个小插曲打断一回,松田阵平总算找回了思考能力。
他给萩原研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让他到奈绪家里通知奈绪的父母,让他们带好奈绪的资料来医院为奈绪办理住院手续——他和萩原研二只有奈绪的手机号,并不知道她家座机号。
“对了,hagi,帮我带一件上衣过来。”松田阵平补充道,挂断了电话。
虽然恢复了理智,但恐慌感一直挥之不去。他按捺不住,在抢救室前来回踱步,宛若困兽。
期间,目暮十三来了一趟,看向抢救室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对松田阵平说了句“宫本君出来后麻烦联系我一下”后,又走了。
抢救室大门打开,奈绪被推了出来,手背插着输血管,右手臂打了石膏,左腿处也重新做了严密的包扎。
松田阵平快步走到奈绪身边,问一旁的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放心,病人虽然伤势不轻,但生命体征很平稳。病人失血过多,已经做了输血治疗,日后要做好饮食调节。两处伤口做了清创手术,但是由于伤口较深、创面较大,病人恢复后可能会留下凹陷性疤痕。右手臂骨裂很严重,已经给她打了石膏固定住,接下来两个月内不能剧烈运动。”
松田阵平心里蓦地一松,看向奈绪。
奈绪的脸色和唇色依然惨白,显得格外虚弱。和松田阵平对上眼神后,她朝他弯了弯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怎么样,她就说没事吧?
松田阵平从奈绪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意思,有些无力。
医生都说了,她“伤势不轻”,她什么时候能拿正常标准衡量一下自身情况啊?
奈绪被推进一件病房里,松田阵平在一旁看护她。
失血过多导致奈绪极度嗜睡,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松田阵平专注地看着她。
躺在病床上的奈绪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活力,比寻常人结实许多的身体如今看起来格外单薄,插着输血管的左手和打着石膏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给她增添了几分病弱感,看起来特别脆弱,惹人心疼也让人心生爱怜。
心疼?爱怜?
松田阵平的思绪一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
奈绪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实力都比他强多了!况且,她只是他的朋友,又不是女朋友,对她产生这种念头太奇怪了吧……
女朋友?
松田阵平脑子卡壳了。
他怔怔地低头看向奈绪。
奈绪没有血色的脸庞看得他心里又是一抽。
“啪。”他的脑海里传来木头开裂的声音。
仿佛天光乍破,松田阵平知晓了自己之前为何如此慌张心急、坐立不安,比起上一次奈绪受伤时更甚的原因。
甚至,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习惯性投喂奈绪;明明只是为了探查奈绪的秘密而陪她夜巡,结果知晓了秘密却仍一直舍弃自己的私人时间继续陪她,还自然而然地把hagi从夜巡名单里排除;hagi开车时,无意间找借口拉着奈绪和他一起坐后座;奈绪留宿时,潜意识里不希望她睡hagi的床,把自己的床铺让出来,没给她第二个选择;多人相处时,下意识坐在奈绪身边;主动教工藤新一合气道……
他做出来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暴露出他对奈绪的占有欲,而他本人并不自知。
“哈。”松田阵平自嘲地笑了一声。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松田阵平做了个小实验。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奈绪耳侧,脸慢慢地朝她贴近。
每凑近奈绪一分,他的心跳就加速许多。
至两人的脸相距不足十公分时,松田阵平的心脏跳动如擂鼓,心中涌现出一股冲动。
松田阵平并非不懂恋爱的人,他曾经有过暗恋史,知道这股冲动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确定了——他的确喜欢奈绪。
实验结束,松田阵平正准备起身,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松田阵平侧过头,发现门口站着三个目瞪口呆的人——他们是hagi,以及奈绪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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