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用还记得,她与养父说起过食蛇之事,养父对此大感兴趣,派人去乡下收了几条回来。沈宝用怕没经验的下人处理不好这些蛇,于是提出亲自动手。
养父也想看一看蛇这种东西要怎么处理才能食用,于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沈宝用心无杂念忘我地做着这件事,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做乞儿的时光。
待她完成一切,拿起巾布擦手擦刀时,忽听养父在一旁道:“你这刀,耍得倒是很溜,看着颇有些功底。”
沈宝用心中一紧,把刀放下笑着说:“因为经常吃不上饭,看着别人这样做过,饿极了自己也就能上手了,我哪会使什么刀,不过就是处理这些东西处理的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她养父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天他们在院中生了火,烤蛇这活儿就让下人来做了,毕竟那时沈宝用已是沈府的小姐,还是要矜持一些的。
这件事留给沈宝用最后的记忆是,她养母被叫来说有好东西给她看,结果是被剥了皮带着血筋儿,剁成一段段的蛇身。她养母当时别说吃了,恨不得站得远远的,她和养父见状笑了起来,养母则羞恼地娇嗔他们二人。
这段记忆沈宝用从来没有想起来过,如今被一条蛇勾得就这么清晰地从脑中冒了出来,她还能深切地感受到当时一家人的其乐融融,那真的是很快乐的。
恐怕谁也想象不到,沈宝用会因为一条蛇而感到快乐,但徐栋山感受到了。
少女的快乐是那样显而易见,最令人受到冲击的是,她手里还抓着一条看上去令人生怖生厌的草蛇。
徐栋山明明看到这里已不需要他,但他不受控制地还要往前走。在他走向少女的时候,少女从地上捡起一根尖利的树枝,动作迅速地把手中的蛇钉在了树干上。
也不知她怎么弄的,就那么一叉一划,树枝从蛇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然后她松了手,掉在地上的草蛇已成了两瓣儿。
她手上沾了血,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只对着她的丫环说:“没事了,死透了。”
她这副样子看得徐栋山想为她叫好,他从来没在都城里看到过这样的女子,勇敢不娇气,他还想立马掏出手帕递上去,不想让蛇血这样的不洁之物玷污了她的手。
衣彤也看到了姑娘手上的血污,她转头去掏巾帕,看到了怵在那里不动的徐栋山,吓得她“啊”了一声,沈宝用不明就里,还说她:“不是吧,死了你也叫。”
不过刚说完她也看到了徐栋山。一个外男忽然出现在这里,沈宝用第一反应就是快速离开。
但对方向她行礼,对她道:“吓到姑娘了,是我唐突了。”
沈宝用见他身后之人,穿的是府上奴仆的衣服,而自己这边云甄与衣彤都在,她若扭头就走,反倒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于是,沈宝用定了定神,有礼且疏离地回了对方一礼:“不关公子的事,还请公子不要被这点意外打扰到,公子请便。”
徐栋山这时本该走了,但他双脚不肯挪步,明明知道少女已解决掉那条蛇,他还是多余一问:“需要帮忙吗?”
沈宝用:“不需要,公子也看到了,意外已经解决。”
这时站在后面看了全程的阿义开口了:“徐元,。帅,王爷还等着呢,您这边请。”
沈宝用一惊,这时才发现这位公子身后站着的是阿义,郡主的得力小厮。她看了一眼阿义口中的徐元,。帅,心里有了猜测。
她移开目光对上阿义的,阿义的眼神有些凶恶,语气也不是很好。沈宝用再不顾什么礼节,福了一下身,一个字都不再说,转身就走。
徐栋山本能地往前跟了上去,追着那一抹倩影像失了智一样。待走出这片林丛,徐栋山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这可是九王府,那姑娘一看就是府上女眷,他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可唐突。
徐栋山理智回笼冷静了下来。这时他们已偏离了原来的道路,阿义的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心里干着急,总不能再把人带回到以前的小道儿上去,徐栋山又不是傻子,那样的话他会察觉出不对劲来。
郡主给的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都怪那沈姑娘,不早不晚地出现在那里。阿义闷着头往前走,从这里继续带徐栋山去王爷正屋。
“请问,刚才那位姑娘可是府上的?”徐栋山知道这样询问并不太合规矩,但他还是没忍住,不想错过这个识得她身份的机会,若是不跟这个小厮打听,难不成一会儿直接去问王爷吗,那可真是失了大礼了。
阿义停了下来:“并不算府上的,那姑娘已定了亲,不日会从府上出嫁,如今只是借住而已。”
徐栋山有些失魂,根本没注意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是府上的姑娘,为什么要借住在这里,还要从这里出嫁,他只注意到四个字,“已定了亲”。
阿义看着徐栋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郡主看中的人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看着像是个眼中只有美色的好色之徒,才不过一面,就被那沈姑娘迷得在他这个下人面前失了体面。
沈宝用觉得自己出门真该看看黄历,那日散席后,她发现王爷拐个弯还是去了溢福院,她晚了一步只能先回落蜓轩。
后来这几日,王爷天天跟住在了溢福院一样,只要没有公务就去那里起居。昨日,好不容易逮到王爷会客的机会,她赶忙去了一趟养母那,但被阿梓拦在了外面。
阿梓隐晦地告诉她:“程娘子还没起呢,这几日娘子身子乏,床都不怎么下了。”
阿梓这话若是说与府上其他几位姑娘听,她们只会以为对方是不是生病了,但如杂草一般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的沈宝用来说,她听出了阿梓姑娘的弦外音。
于是她只道,阿梓姑娘近些日子就辛苦些吧,她阿娘就拜托她们了。阿梓说,哪里的话,都是她们应该的。
今日是阿娘派人来叫她,沈宝用才动身前往溢福院的,哪知衣彤贪玩,说林子中有猫,非要追过去看看。不想猫没看到,撞见了蛇。
撞到什么都没事,偏巧让她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那外男明明是王爷的客人,却是郡主的人带着进府,加之阿义的神态与语气,沈宝用觉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与沈家的婚事还没理清,这会儿又很大可能惹到了郡主。
沈宝用并不怕惹到郡主,她怕的是郡主身后那位,不肯自家妹妹吃一点亏的护妹好哥哥。
算了,越想越乱,还是先去了溢福院再说。
阿义带完路后,几乎是用跑的赶往郡主等待的凉亭处。快到的时候,他看到郡主还等在那里,来回踱步,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郡主见他一人过来,语气不愉:“回去再说。”
回到正芍院,没等郡主发问,阿义就跪下道:“郡主,真不是奴婢办事不牢,”
紧接着他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不能对着郡主心仪之人发泄不满,就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到了沈宝用身上,言辞间带了风向。
“你觉得,她是不是故意的?”
阿义微楞,要说看当时情况,沈宝用主仆三人表现得很正常,不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但这话他不敢说,不是所有阴谋者都会表现得漏洞百出,没有点子装无辜的本事,也不会行阴谋诡计了。
“奴婢不知,但这也太巧了,那么大个王府,怎么就让他们两个碰上了。”
阿义这一句话,郡主再坐不住,她这个年纪,情窦初开,是决不能容忍有人在她与未来夫婿之间插,上一脚,留下痕迹的。
郡主一刻都不能等,立马起身去到落蜓轩。
沈宝用没在,她竟还没有回来,怎么着,打算等徐栋山出府时再偶遇一次吗。愤怒,充斥郡主全身,等待的过程中,她的怒气越攒越多,直到沈宝用撩帘进来,郡主把手中茶盏摔了出去,碎瓷崩起,在沈宝用的脖颈上划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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