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躺在床上,但陈松的心却不能安分下来,他派了一些他身边机灵的出去,果然给他打探来了新消息。
据说沈芮好了一大半,开始叫唤着要找恩人,还说答应过恩人要报答她,他不能失信于人。听到这儿,陈松恨不得给他个白眼,小胖子什么时候这么仁义了,还不是看那丫头长得好看。
还别说,谁能想到一个小乞儿,哪怕脏衣烂裤满脸污垢的都能让人看得一楞,这要是收拾干净了往那一站,还不得像阿娘屋里摆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
陈松摇摇头,什么娃娃,就是个满肚子算计的臭乞丐。
沈家要报恩,那不就如了她的意。就因为她,他不仅挨了一顿毒打,还成了别人口中的天生坏种,而她呢,成了救人的大英雄。凭什么,想得美!
陈松拍了拍被父亲打痛的地方,恢复得不错,忍一忍是可以出门活动的。
于是就在沈家出发去破庙找恩人的时候,陈松快人一步,故计重施,不过这一次绑的是小乞丐。
小乞丐很会自保,知道自己骗了他,还坏了他的事,一直在他面前示弱,但陈松看得出来,她实则一直在找机会逃跑。陈松不可能再犯以前的错误,再小看她。所以小乞丐一直没有逃跑的机会。
就这样把人关了几天后,他来到她面前,一边慢悠悠地解她的绳子一边说:“你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小乞丐摇头,并眼含希望与警惕看着他。
陈松继续道:“沈芮醒了,沈家去上次那个破庙找恩人,但没找到,又在街上贴了告示,但均无人上门领功。”
他慢悠悠地,说到这儿绳子还没拆完,看着小乞丐眼神频闪,不知又在动什么脑筋。
“一会儿你出去应该在街上还能看到,不过,看到也没什么用了,沈家搬走了。这次我爹过来就是与沈大人调任有关,沈家,原籍本就不在明乙县,他们不会回来这里了。”
小乞丐变了脸色,她该是明白过来,自己绑她并没有想要她的性命,甚至都不会打她骂她,他只是不让她如愿,不让沈家报成恩。
陈松觉得痛快了,最后几下就把她解开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小乞丐是个狠角色,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一句话不说就朝他砍来。
可他是练过的,怎么可能被一个绑了几日,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小女孩得手。
眼疾手快,陈松反客为主,抢过了她的刀,可他低估了对方急眼的程度,是快要恨死他了吧,手上没了武器,开始胡打乱打,她那两个头旋儿,就是在此时被他看到的。
她又是手又是牙的,疯了一般。陈松为了制住她给了她一刀,伤在了她左臂内侧,她吃痛终于停了下来,再然后她就跑了。
据小厮说,是真的去看了告示,还不死心地到沈家去了一趟,自然如他所说,已人去楼空。小厮问还用盯着吗,他说不用,只让小厮把治刀伤的药带给她。若不是被她逼急了,他也不会给她一刀。
这事过去几天后,陈松把玩着从小乞丐那里得来的刀,忽然良心发现了一下,她这么想成为英雄,这么在意别人的报恩,应该是不想再过乞儿的日子。
那日,他不过在破庙吓唬了一会儿沈芮,自己就冻得受不了,她一个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看着还没有他的厚,可见行乞的日子有多艰辛。
这样一想,她的行为也无可厚非。这个念头一起,陈松几日以来心头都围绕着此事,他甚至动了把她收做丫环的念头。
至少在陈家,做丫环可以穿暖可以吃饱,还有只要是他院里的人就都算他的人,凭白无故地谁都不可以欺负他的人。
一下子,连续几天摸不着看不见的困扰消失了。陈松心情轻松地带上人去找小乞丐了。
但是找了几天都找不到,她像是消失了一样。陈松想,肯定是在提防他,沈家走了但他还没走,他怕自己再找她麻烦,所以特意躲着他呢。
找了也没几天,父兄就要离开明乙县了,陈松自然也跟着离开了,收小乞丐为丫环带她回家的想法自然没有实现。
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父兄没了,陈家没了,而沈家还在,沈芮也从个小胖子变成个俏郎君,而小乞丐不仅不用去做丫环,竟还住进了王府,即将成为沈家的长媳。
陈松看着女大十八变,唯一没变的就是看到她会让人一楞的沈宝用的长相,他说:“原来你叫小宝啊。”这自然是他偷听来的。
沈宝用警惕地看着他:“你又要做什么?”
陈松摇了摇头:“不做什么,你们不过小屁孩儿,找你们的麻烦又有何用。”
“况且,”陈松神秘一笑,”你们的惩罚马上就要到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似诅咒的话就走了,留沈宝用在心里骂他有病。
陈松走出园子,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对于沈芮与沈宝用这一对小情侣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他们成不了亲。
刚才陈松看到了世子的行为,可能当事人都没弄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但陈松看得明白,那世子对这小乞丐动了心思,且心思大到已按捺不住的程度。
看刚才世子的行动与眼神,小乞丐想嫁去沈家恐难实现。
至于他说拿他们当小屁孩儿这也是真的,小孩子当年的恩怨是非在家族命运面前不值一提。
陈松若要怪也该怪沈圣懿,可沈圣懿之所以在陈家有难时落井下石,还不是因为自己当初绑过沈芮,这样算下来,他最该怪的该是他自己。
陈松看着率庙里的满园春色,想到陈家覆灭之时也是这个季节,皇上需要陈家的血来趟路,沈圣懿也好,自己这个陈家的不孝子孙也罢,都不是根源与祸首。
好在,他回来了,一切都还有机会,他陈家还没垮,欠了他陈家的,该还给陈家的,他必定要拿回来。
见过陈松的陛下精神有些颓,回宫这一路上都是倚卧在皇撵中,但当轿撵一停,他立马精神抖擞地下了车。
皇上刚回到勤安殿,太后就过了来。
“母后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皇上问。
裴太后:“听说陛下最近,几日来都是忙到很晚才入睡,你要当心身体,政务时时有,怎可期待一日就处理完毕。”
“也不全是因为政务,这不是特殊时期,太子的事在过明路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朕对他多有亏欠,只想在这件事上做到尽善尽美。”
太后不爱听此话:“做父母的哪有亏欠儿女一说,要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也亏欠了老九不成?”
皇上马上表态:“儿子绝无此意,母后不要多想。”
太后缓了语气:“要我说,立太子的事也不用这么急,你才多大,最近宫里是不是该进些新人,”
“母后,儿子年岁不小了,说来惭愧,儿子的体格远不如母后强健。如今后宫并不缺人,儿子忙正事都要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弄这些。”
太后听了摇头:“哪个是正事,在我看来后宫之事反倒是正事,以前是那苏家挡着拦着残害着,现在没了那逆臣贼子们,你怎么倒一点心气都没了。”
皇上见太后坚持,他只得说得更明白一些:“心气倒是有,但儿子是力不从心,自己怎么回事自己知道。”
太后闻言一楞,过了一会儿才道:“还是要注意身体,要不让御医院的过来好好瞧瞧。”
皇上嘴上应着,总算是哄得太后离去。
待裴太后一走,圣上招总管过来问话:“去查,哪个跑太后那里去多嘴了,直接撵了出去。”
大总管:“是,奴婢马上去查。”
“还有,御医院的人也要吩咐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心里当有数。”
大总管听了这话心里难受,但还是遵命道:“是,奴婢晓得。”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皇上的背一下子驼了下来。这些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了打倒苏氏,他早就掏空了里子,全凭着一口气,一个信念支撑着走到了今天。
之所以一直瞒着太后,一是因为他确实不想母后担心,二是因为他不想让任何变故影响到母后的判断与决定,他要他的太子顺顺利利风平浪静地接手这个皇位。
皇上对他母后的为人太清楚了,她算不上好长辈,就算对自己也谈不上是个好母亲,只不过是他方方面面都符合了她的标准,才与她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先帝一共九个儿子,他行三,老九自然是最小。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五皇子连一周岁都没养到,老四老七的母妃身份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他们的母妃身份都太低,太子是不可能在他们中产生。
老八是太后亲妹妹的儿子,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如太后的亲妹妹一样,一直慑于太后的淫威,能在太后身边平安地讨生活已属不易,哪敢妄想王位。
只有老六是可以争一争的,但若让皇上来说,先帝的这些儿子,只有他与老九有帝王之才,老六所谓的希望皆是因为他有一个好母妃,他的母亲最得先帝宠。
但这也没用,他被手段了得的太后算计到,提前被踢出了局。
最后皇位只可能在他与老九之间产生,按说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但她并没有罢手,反而在推他登顶的过程中,与先帝斗得最是激烈,弄到最后,父子兄弟离心离德,应了皇家无亲情的古话。
往事已矣,如今想起来徒增凄凉。
凄凉到皇上一阵目眩,偏大总管不在身边,他竟是栽倒在桌上。待醒过来有了知觉后,感慨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颇繁,恐自己真是时日无多,于是更加勤勉起来,完全不顾忌本就摇摇欲坠的龙体。
祈福盛会圆满结束,就在沈家加快步伐准备亲事之际,沈圣懿接到了世子的邀约。
刚一接到帖子的时候,沈圣懿有点懵,但马上大喜过望,比起攀上王爷,能得世子爷的青眼与亲近才是最令人期待的。
之前祈福盛会上皇上对世子的态度,以及世子回应的态度,那种坦然与默契,就像亲父子俩一样,任谁看了不得暗道一句,这莫不是太子一事已私下谈妥,定下来了。
是以,沈圣懿怀着激动的心情,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到日子去赴世子之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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