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剑出鞘 > 第58章 灵血契(一)
    符咒撑开一道屏障。


    阿织见姚思故已经保护好自己,将“斩灵”握在手中。


    剑不出鞘,已然有雷霆之势,一道幽白的灵气从剑身荡开,向四方横扫而去。


    追堵姚思故的几人修为本就不高,见阿织来势汹汹,忍不住后撤。


    可他们后撤的速度如何快得过阿织的剑意?


    但见灵气叱咤来袭,一击破了几个楚家人的防护,然而就在这时,灵气忽然滞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阻挡在前,将阿织的灵气凌空化散。


    阿织一愣。


    怎么回事?


    她为何伤不了楚家人?


    她凝目注视着眼前几人,又打出一道灵诀,与方才一样,灵诀也消失了。


    这一回,楚家人也反应过来了,为首的络腮胡狞笑一声,吩咐手下反攻,这时,一只缠了冰链的手凭空出现,匿行天衣兜头落下,奚琴暗道一声:“走!”泯化出魔气,将下方的姚思故与楚霖裹卷入天衣内,四人一魔顿时消失在原地。


    逍遥舍附近有奚家的地盘,是一座两层的楼阁,奚家带着他们从高窗破入,没惊动楼下的奚家守卫。


    楼阁二层只得一间房,高窗外结着法印,里间看得见外面,外头能看清屋中的陈设,看不清人。


    四人一魔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他们之间要不不熟,要不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开腔。


    片刻,还是楚霖问道:“仙子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阿织看了姚思故一眼,说:“你签灵契的时候,在铜匦中送入了一滴血,我在那滴血里掺入了一道我的灵气,只要催动,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她不信楚恪行,姚思故的安危她必须自己保,这事她做得隐秘,谁也不知道。


    其实在药铺撞见龚水,她就知道楚家在给她下套,但姚思故一个凡人,如何抗衡得了仙门楚家?所以她思虑良久,还是来了。


    说完这话,阿织倏然意识到什么。


    是了,灵契。


    这张灵契是奚琴和楚恪行签的,目的是为了保姚思故的安危,她担心楚恪行做手脚,所以在姚思故的血里掺了自己的灵气,可是这样一来,她和姚思故一样,都成了这张灵契的附属者。


    她理所当然受到灵契制约。


    而灵契上,却有一则她看不见的条约。


    奚家与楚家交锋,大世家之间总有一些利益纷争,她没有在意,后来她问过奚琴,奚琴称那则看不见的条约里,只是约定奚家支持豫川与山阴割席,她也信他。


    眼下想想,他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他当时把楚霖送回楚家,仅仅是懒得管这么简单吗?


    还是说,他送回楚霖,就是为了拿楚霖钓姚思故,等姚思故上钩,然后……


    阿织一念及此,移目看向奚琴。


    奚琴身后就是窗,风穿过法印吹进来,拂动他的衣衫与墨发,目光与阿织相接,他刚要开口,忽然,阿织动了,身形快得他几乎看不清,下一刻,他的喉咙被她扼住,背脊一下撞在窗口法印上。


    法纹浮波一样荡开,她逼近他,目光冷寒,语气里藏着怒意:“是你?”


    她一字一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与我合作,你知道我要保姚思故,你把楚霖送回去,就是为了等姚思故回来,然后等着我去救他,露出破绽。你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我,为此,你不惜跟楚恪行签了灵契,答应无条件支持楚家和他的所有决定。”


    她问:“为什么?”


    喉咙被扼得很牢,奚琴几乎要喘不上来气,片刻,他轻笑一声,哑声道:“仙子这话问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我心悦……”


    阿织不等他说完,五指收得更紧,她甚至能感受到气流在她的掌下变少,看着他的脖颈与下颌迅速泛红。


    奚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窒息的难受。


    许久,他才说:“你眼下的封印,与我似乎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奚琴道:“我不知道,只知它似乎……与我的过往有关。”


    他没提前生,所谓的青阳氏、青阳少主,还有那些在记忆幻境里出现的族人,那是他不想触碰的禁忌。


    “你有你的秘密,未必肯对我言明,我送回楚霖,的确是想从你身上窥破一点玄机,但……我没想到你会在姚思故的血里掺入自己的灵气,也没想到楚恪行会看见你眼下的封印,事情演变到今夜这个地步,并非我的本意,否则……”奚琴一顿,道,“今夜我不会来。”


    阿织听了这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奚琴。


    他的眸色很浅,可眸光却很深,深到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最后这一段说的是实话。


    毕竟她魂魄有封印的事,是他告诉她的。


    如果他真打算与楚恪行合作到底,今夜坐收渔翁之利不就好了,何必赶来帮她、帮姚思故?何必搅入这摊浑水里?


    阿织撤了手,不再理会奚琴。


    他二人的一番话楚霖没听明白,但姚思故听明白了,他对阿织道:“此前楚恪行让我签灵契,我以为仙山仙家相争,我手握重要线索,可能是哪家手上的棋子,所以才有人愿意出面保我。我父亲仙缘已尽,我实没想到仙长是诚心待我。


    “虽不知我与仙长有何渊源,但……事前是我莽撞,只考虑了楚霖,不顾前因后果就闯来仙山,没想到竟牵连仙长至斯。既然如此,祸端是我惹出来的,不如由我去见楚恪行一面,是生是死结果不论,至少不让他以我为把柄再要挟仙长。”


    姚思故说着,朝阿织揖了一个礼。


    他说这话时,收敛起了他在凡间那幅不羁的样子。


    也是,他父母是老来得子,所以把他养得顽皮,可他也是近而立的人了,哪能不懂世情,他人敬我一寸,我便还去一尺,眼下与天争命,从未想过连累仙人。


    楚霖听了这话,愣道:“思故哥你要去找楚恪行?为什么……”


    不等琢磨明白为什么,楚霖咬了咬唇,抬眼道:“让我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祸都是我惹出来了,我……”


    这时,阿织手心引出一道灵气打在楚霖的身遭,楚霖的双手双足处立刻幻化出一道虚无的链条,链条有无尽长,穿过阁楼,蔓生往夜色中。


    奚琴诧异地看阿织一眼。


    她竟能一眼勘破楚家的阵法。


    姚思故:“这是?”


    “四方合和阵。”阿织道,“你在为他开锁,帮他逃出醉仙客的一刻,他就成了这个阵的阵眼,从今以后,无论你跟他走到哪里,都逃不开楚家的视线,你说你可以去楚恪行那里,生死不论,你放得下他么?”


    姚思故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他父母已逝,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这些年他与楚霖相依为命,早就宛如亲兄弟。


    阿织可以理解姚思故,她甚至不觉得他一个凡人闯来仙山是莽撞。


    他要保楚霖,正如她要保他一样。


    她四叔过世了,师父师兄也相继离去,她在这世间的所有牵绊俱被割断,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青荇山故人之后,她不能不管他。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找楚恪行。”阿织平静地道。


    四方合和阵系在了牵挂之人身上,加上灵契的束缚,这一路行来几步偏差就踏入死局,他们眼下躲在一片屋檐下,暂得片刻喘息,但过了今夜,明日呢?难道要一辈子让奚家庇护?


    既然是死局,那就不破不立。


    阿织摘下长剑,递给奚琴:“帮我把剑拔|出|来。”


    她只能握带有剑鞘的剑,若失了剑鞘,她连剑柄都无法轻易触碰。


    姚思故道:“可是仙长不是无法对楚家人动手么?”


    阿织看他一眼,没有接话。


    一道淬魂期的灵契而已,还拦不住她。


    幽白灵剑出鞘,阿织从衣摆上撕下一截青绸,一端缠在右腕,一端抛过去,缠在剑柄上,至少这样,剑不至于离身。


    长剑浮于阿织身前,奚琴看着她垂着头,独自把青绸在腕间绕了又绕,他看到她眼底有点发红。


    奚琴心中莫名有点闷,开口道:“我……”


    阿织忽然别过脸来看他,说:“我不喜欢被信任的人欺骗。”


    奚琴一下愣住。


    信任?


    她信任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语气其实是冷清的,眼底的那一点微红也不是因为委屈,大概是担心姚思故,所以有点情急。


    可是就这么,奚琴的心仍像是被一根很细很细的针扎了一下,很轻,只有一点疼,至少比浸骨轻多了,然而这感觉却细密绵长。


    奚琴握住阿织腕间的青绸:“让我去。”


    阿织目中尽是凉意:“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


    “之前的确是我不好,但之后不会了。”他一顿,笑了起来,“因为我眼下真的有一点喜欢仙子了。”


    阿织根本不信他这些有的没的,甩开他的手。


    “不说这些了。”奚琴很快收了笑容,认真道,“灵契是我和楚恪行签的,要彻底毁掉契约,由我来做最好。再者,即便仙子对付得了楚恪行,四方合和阵还有四个长老,仙子能一应解决?就算可以,你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你只要动剑,封印就会出现,伴月海能人太多,隔墙有眼啊。”


    奚琴说着,见阿织已有动容,放低声音:“交给我,就当是再给我一次机会?”


    阿织看着他,仍不作声。


    “我如果处置不了,仙子再动手不迟。我能很干净地解决,仙子信我。”


    奚琴说着,唤道:“泯。”


    早已隐入虚无的泯从一旁幻化出来:“尊主。”


    “你留下,当人质。”


    泯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人质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阿织问:“你不带上他?”


    这就是默许了。


    “不必。”奚琴道,他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提醒道:“等天快亮了,仙子记得带上他们俩离开这里,如果能顺手帮我牵制住几个楚家人就更好了。”


    他在窗前顿住脚步,忽然回头,问阿织,“如果这回我受了伤,仙子能像上次一样来探望我吗?”


    不等阿织回答,他抛下一句:“好了,我走了。”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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