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向顺在老家盯工程队盖房子,根本闲不住。
一把年纪了,要跟工人一起在工地上干活。老黄拗不过他,只让他干些捡砖、运砖之类打杂的活。
工程队干了两个月,房子总算封顶了。老人家激动得楼上楼下四处溜达。站在四楼,连隔壁钟木根家屋顶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该让那些背后戳脊梁骨骂他“绝户”的人好好瞧瞧!谁说非得生儿子了?他这个闺女抵人家好几个儿子!
钟家宅基地原本地势高,加上这次翻盖老屋一口气盖了四层楼,封顶后便成了村里头最高的屋了。
钟向顺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这房子全部盖好装修好,还不知道怎么气派呢!
他站在二楼还没封闭的窗台上溜达,心情太过激动,一不小心给摔了下去。上了年纪骨头脆,当场一条腿就动不了了。
老黄吓得腿肚子打哆嗦,这,这可是江总的亲戚啊!
慌张归慌张,毕竟在工地当包工头这么多年,见也见得多了。当场喊人把老人家运到板车上,用木板固定住他的腿,又赶紧跑到村头分别打电话给江晟和钟卉。
江晟的大哥大没打通,钟卉的电话倒接通了。
钟卉语气听上去还算镇定,听到老黄想用板车将父亲送到白水镇医院,她赶紧制止了。
“黄师傅,先麻烦你把我爸的腿包扎一下。我现在叫个车子过去,把他接到清荔这边的医院。”
白水镇那个乡路,板车运运货还行,运个摔断腿的老人,实在让不放心。镇医院也没有设备,要照个x光还得上城里。
钟妙听到父亲摔断腿,又气又急,拧眉:“爸在那盯人家干活也就罢了,还非要自己去干,一把年纪说了又不听!”
“他还不是心疼钱。”钟卉知道父亲的性子,赶紧从柜台里拿出自己的包,打开钱包看了看,包里只有不到一千块。
这个点,银行柜员都在午休,去取钱得下午上班了以后排队去取,取到钱还不知道要到几点。
钟妙忙道:“姐,我和你一起去。我这还有上次进货剩下来的钱。”
姐妹俩把手上的钱一凑,总共三千多块。万一要住院,交押金应该是够了。
钟卉把档口的生意交给钱莉和孙小满,又跟母亲打了个电话,没说那么细,只说父亲在工地上摔了一跤,她和妙妙现在要去乡下把人接回来。
即便这样,虞桂枝还是担心得不得了。年纪越大,越怕事。她一听在家里坐不住了,想跟着一起去。
钟卉忙把人安抚住:“妈,你先在家里待着,等我和妙妙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把我爸接去医院再说。不用住院最好,要是需要住院,你再过来看看我爸,陪床有我和妙妙,不用担心。”
大女儿都安顿好了,虞桂枝略微放下心来。她也知道自个现在跟着去钟家村,帮不上什么忙。
钟卉又在电话里叮嘱母亲这两天帮忙看着点两个孩子。
明天潘彩凤回来接班,今天晚上江晟很可能得一个人带孩子了。
前两天晚上回家,钟卉发现江晟大哥大响的次数越来越多,公司里的,外头的,还有谷晖那头的。
想必这段时间门在家带孩子,积攒了不少工作。电话响到后头,江晟嫌烦,索性直接关掉了。
这一个礼拜孩子带下来,江晟也累得够呛,尝了几天晚上没法睡觉的滋味,想必他已经知道在家带娃可比在外头赚钱累多了。
不过,钟卉还是看不大惯他带孩子的方式。实在是有够粗枝大叶,每次看他抱孩子,她都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因为她多活一辈子,早已经控制不住得把他一脚踢开自己来干了。有时候,钟卉也在想,可能因为小树是个男孩,潜意识她希望养糙一点。
所以看江晟粗枝大叶带娃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闭嘴。
明天江晟要回去上班,今天晚上还要在荔河花园带一晚上孩子。钟卉犹豫了一分钟,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
想了想,没什么好打的。最后这一晚,也就再带几个小时的孩子而已。明天一早有白班保姆,晚上潘彩凤就来接班了。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钟卉又安顿好店里,便和妹妹一起租车子去白水镇。
一连招了好几辆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去,有的说不识路,有的嫌山路不好开。
钟妙不由有些发急,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倪奇正,却见姐姐突然往广场那群开私车的司机走去。
新世界对面就是火车站,这里很多开私车揽客的司机。钟卉挑了个七人座的小客车,后头一排刚好可以让父亲躺着,她和妹妹也能一车坐回来。
小客车司机看上去还算面善,一听说是去白水镇下头的村庄,顿时头摇得像拨浪鼓:“姑娘,不是我不赚这个钱啊。山路不好开,毁车子不说,还要带个受伤的人,这万一路上颠来颠去,出了问题算谁的……”
司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钟卉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加50,你去不去?”
话音刚落,司机那张嘴就像按了暂停键,讪讪道:“去去去!”
一旁其他几个等着揽客的司机一听,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个个跳出来拦住钟卉。
“我去!加40就行了!”
“我我我!加20就行了!”
钟妙一脸懵地看着姐姐被几个开私车的司机团团围住。
平时租车去钟家村单程也就是50块,来回80,加20也有100块了。在火车站等一天也不一定能跑这么多钱。
一下子跳出来这么多人跟自己抢生意,被钟卉问价的司机大叔急眼了,一跺脚:“加20就加20吧!”
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我不加价,80来回一趟!”
小客车司机气得撸起袖子就要跟那人干架。
“好了!就租你的!”钟卉忙喊住他。
那个不加价的是普通汽车,还是小客车宽敞些,父亲可以躺着,她和妹妹也能一车回来。
姐妹俩午饭都没吃,坐上车直奔钟家村。钟父这段时间门在村里头租住在村长家里。
钟卉到的时候,便看到父亲满头大汗地靠在床头,受伤的那条腿木板给固定住了,痛得直哼哼。
钟向顺在乡下待了两个月,每天和工人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皮肤晒得黝黑发亮,人也精瘦的。
这次摔到的是右腿,膝盖位置肿得老高,腿吃不上力,躺在那不动都痛,一走路更是痛得打颤。
姐妹俩看到父亲这个模样,都心疼得不行。钟卉尤其难过,上辈子她没有翻盖老屋,父亲也没有因此而受伤。
看着父亲一脸痛苦之色,她莫名有些后悔,一时之间门不知道自己这次坚持翻盖老屋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黄和村长帮着一起把老爷子抬到车上。
钟向顺看着女儿们生意也不做了,租了辆车子到乡下来,一听说还要去大医院做检查,不免又开始心疼钱,“没啥大事。回去看看中医吃几副药,养几天就行了。”
钟妙急道:“爸!都这样了,还没啥大事!这种骨头伤,光看中医能行吗?!”
钟卉知道父亲上了年纪,害怕做手术,握着他的手安慰道:“爸,咱们先去医院拍个片子,听医生怎么说。医生说做手术咱就做手术,医生说不用咋就不做。”
钟向顺忍不住红了眼眶:“人老了就是这么不中用!也没多高的地方,咋就把骨头给摔了呢?”
姐妹俩都沉默了,一时间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父亲。
到了清荔,钟卉直接让司机开到骨科最好的市人民医院,挂了个骨科的号,交钱,拍片。
医生看了眼拍的片子:“你父亲这是膝盖粉碎性骨折,里头还有移位的骨块,光打石膏可能还不行,需要开刀做手术固定。开刀伤口会愈合得更好一些,以后生活质量也会更高。不想开刀,只打石膏,一个月以后复查,如果伤口愈合不好,还是得做手术。老爷子刚好卡到做手术的年龄线以内……”
医生说了一通做手术和不做手术的优劣势,钟卉和妹妹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做手术。
办理住院手续,交押金,手术时间门定在了晚上8点。
钟向顺一听说要做开刀,脸色就变了,翻身背对着姐妹俩,半晌嘟囔道:“你们俩忙,让你妈来医院陪床吧。”
上辈子钟卉和钟妙跟父母都不亲密,姐妹俩先后嫁人,老两口子在棉七厂的职工楼住了一辈子。
这辈子,钟卉开始慢慢挑起家长的担子,但是真遇到大事,才发现父亲还是习惯性地靠母亲。毕竟一辈子都是这么靠过来的。
年纪大了,钟向顺希望能够保守治疗,一听到要做手术,多少有些情绪。
钟卉看父亲心情低落,想着母亲来这陪床,他可能心情会好一些,便到医院大厅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个电话到家里。
虞桂枝一听说自家男人需要做手术,哪里还坐得住,着急忙慌地就要来医院。
“妈,你给我爸还有你自个带两身衣服就行了。其他住院要用的东西这边都有的卖。”
电话那头传来江晟的声音,钟卉想了想,让母亲喊江晟接个电话。
“我爸脚摔着了,要做手术,我今天晚上可以回不了家了。”
江晟嗯了一声:“刚才老黄打电话跟我说了。”
“禾禾的作业你帮她检查一下,签个字。小树冰箱里还有冻好的母乳,你热一热给他吃,不够就加点奶粉。”
钟卉交待完,发现自己的口气就像在安排工作,123456项,像拨算盘珠子一样。
这一整天精神太过紧张,她确实已经没有情绪对江晟再说点什么客套感谢之类的话了。
江晟在电话那头比她还言简意赅:“知道了。”
钟卉和妹妹都没有什么胃口和心情吃饭,在医院食堂给父亲打了米饭和骨头汤。
“爸,你先吃点东西吧。攒点体力,待会还要做手术。”钟卉将打回来的饭菜放在床头。
年纪越大,越怕上手术台。钟向顺在担心做手术的事,根本没胃口吃东西。
两个女儿怎么哄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嘴里仍唠叨着:“我这就是小问题,哪里需要开刀,找白水镇的武医生就行了。”
钟向顺还想能保守治疗尽量保守治疗。
白水镇的武医生,钟卉小时候在他那看过病,看看日常小毛小病还行,这种要动刀子的病哪里行!
钟卉板着脸严肃道:“爸,医生说你这是粉碎性骨折!碎的骨头都移位了!武医生就是个赤脚医生,看看感冒发烧顶天了,还指望他给你看骨头里的病?”
眼看父女俩就要杠上了,幸好虞桂枝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碗杯筷勺、热水瓶、面盆、脚盆,就差把家给搬过来了。
刚才还在生闷气的钟向顺,看到妻子来了,眉头瞬间门松开了。
钟卉帮母亲把几个盆放在病床底下,责怪道:“妈,跟你说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你拎这么多东西,是咋挤上公交车的?”
虞桂枝摆了摆手道:“坐公交我哪能带这么多东西。小江叫了辆车,把我送过来的。”
钟向顺一脸茫然:“小江,哪个小江?”
虞桂枝“啧”地一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还能有哪个小江!”
一时间门气氛有些尴尬,钟妙拉着脸:“爸,你别打岔!马上要做手术了,刚给你打的饭一口没吃。”
虞桂枝听到女儿说老头子还没吃晚饭,气得大骂道:“不吃就不吃!你这老头子,就该饿一顿!”
钟向顺听到妻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忙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老老实实道:“我没说不吃啊!刚才是不饿,这会我饿了!你热给我吃吧!”
钟卉≈钟妙:“……”
母亲来了,父亲立马就不闹脾气了,什么事情都乖乖配合,只是说到开刀还是颇有微词。
“这两丫头非要我做手术!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吃几挂中药,在家养养就行了。”
这话虞桂枝不爱听:“什么半截身子入土!你今年刚六十,好赖还有十几二十年活头,这骨头碎了是开玩笑的事?趁现在身子骨还行,能经得住开刀,赶紧治好了!不然后头发现没养好,再要做手术就晚了!”
妻子一番数落,钟向顺不说话了。这个家里,现在三个女人都站一边,他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钟向顺接受了做手术,很快就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小时后才被推出来。
三个女人等在手术室门口,第一时间门就围了上去。钟向顺躺在病床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它看上去还好。
钟卉长长舒了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了。如果今天父亲真的有个什么意外,她可能这辈子都会自责难受。
如果不是她非要翻盖老屋,也不会发生这事。
……
医生没给钟向顺打石膏,只是用钢板镙钉固定了碎骨,叮嘱她们:“现在给他上了麻药,待会麻药醒来可能会有点疼,实在疼得受不了,可是喊护士给上个止痛药。”
钟向顺一听,忙道:“医生,用不着!这辈子我连止痛片都没吃过!”
医生:“那最好了!你这还得在医院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回家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在床上养三个月才行。一年内都不能剧烈运动。”
虞桂枝边听医生叮嘱,边训自家男人:“听到没有,这三个月就在家哪也别去了!”
看着父亲精神状态还不错,钟妙也松了口气,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这会子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将父亲推到病房安顿下来,母亲在那忙前忙后照顾父亲。钟妙和姐姐到医院门口找了家馆子,一人吃了碗炒粉。
钟妙一边吃粉一边道:“姐,不是这次住院,还真看不出爸这么依赖妈。”
钟卉这一天实在是累,精神紧崩,身体也疲倦,闻言淡淡道:“这才是夫妻吧,互相是对方的主心骨。”
吃完粉出来,钟妙还在想姐姐说的“主心骨”。
走到医院大楼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脸腾地一下红了。
倪奇正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正往电梯方向走,看到钟妙和钟卉两人,神色还算自然,“我听你们档口店员说,你们家老爷子摔了一跤,刚好我到这来拿药,顺道过来看看。”
钟妙庆幸晚上住院大厅光线昏暗,姐姐兴许并没有注意她脸上热得可以烫鸡蛋了。
钟卉没说什么,只冲倪奇正笑道:“倪经理,有心了。”
说罢,又转过头看向妹妹:“妙妙,倪经理人都来了,你带他去病房看看爸。”
钟妙垂下头,“哦”了一声,便领着倪奇正走了。
钟卉看着妹妹仓皇离去的背影——这丫头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她哪里看不出来呢?
她上回和妹妹聊过之后,两人仍然在处对象。倪奇正今天能拎着东西来医院,也足见他确实看重妹妹。
确确实实是在认真“处对象”,钟卉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既然是妹妹的对象,合该她去应付父母那头的问长问短,自己替她发言倒不好了。
这一整天下来,钟卉胸口涨得难受,注意力都开始涣散了。
在一楼找了个洗手间门,半个小时后她才出来,身体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情绪却有些低落。
这段时间门忙里忙外,经常没有时间门泵奶,有时候在外头也只能找地方挤掉。
不像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哺乳期的女工有固定的喂奶时间门,可以回托育所或者家里喂奶。
每次看到浪费掉的母乳,钟卉就会觉得特别对不住儿子。
拧开卫生间门门口的水龙头,弯腰接水洗了把脸,钟卉精神才好转了些。
抬腕看了眼手表,估算了一下时间门,钟卉准备上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她回头看了一眼,眉心划过一道蹙:“你怎么来了?孩子呢?”
江晟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禾禾作业已经写完,我签过字了。她吵着要过来看姥爷,我说周末再带她来。小树我请楼上潘姐帮忙照看了。”
说罢,他顿了顿:“我不放心你这,过来看看。”
钟卉又瞥了他一眼,显而易见的不满:“我们这三个大人看一个病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明显她情绪不好,很低落的样子。
不知为何,钟卉明明看上去很平静,甚至动作比平时还迟缓了几分,没了那种凌厉感,江晟还是从她眼里窥出丝丝缕缕的哀伤。
这样的神色让他瞬间门生起一丝窒息感,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
江晟突然很想去牵她的手,然而钟卉的神色,让他迟疑了下,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又放下了。
电梯门很快开了,出了电梯钟卉便听到一阵哭声,她脸色当即变了,快步往病房方向去。
病房里只有钟家老两口在,钟向顺麻药醒了,打了钢板的腿疼得他躺都没法躺,汗水混着泪水一起往下淌,他紧紧抓着老伴的手,难受得直呻—吟:“我说了不做手术,两丫头非要我做!幸好你在这,不然我今天肯定熬不过去了!这不是要我命么!”
到了这种时候,才知道女儿再孝顺,倒底还是不如妻子懂自己。
虞桂枝看自己男人疼成这样,边抹眼泪边道:“护士说,这个镇痛药要过一会才能起效。”
钟卉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父亲这个模样,当场红了眼眶,哽咽道:“爸!”
钟向顺痛得牙齿开始打架,又不想女儿看见自己狼狈模样,“医生说过了今晚就会好些。这里有你妈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虞桂枝也止住了哭声,对女儿道:“护士已经上过镇痛药了,今天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钟卉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点点头:“爸,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她转身快步走出病房,江晟见状也顾不上说什么了,把手里的水果放下,便跟着去了。
钟卉眼中盈满了泪水,她抬起手飞快地擦掉。
她没有往灯光大亮的电梯方向走,而是去了走廊尽头的消防楼梯。
江晟跑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只见她眼睛水淋淋的,他浑身一震,脑子也乱了,抬手擦了擦她的眼睛,隔了片刻道:“明天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去公司了,继续在家里。反正有白班保姆,我看着她就行了。”
钟卉收起情绪,看向一旁的窗户,“不用。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的事能处理好。”
江晟有一瞬间门的气闷,拉着她往沿着楼梯往下走,“好,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多大点事,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怕什么。”
刚才已经控制好情绪的钟绪,听到他这句话,躬着背,撇过身子对着墙壁,泪水再次从眼眶里滚出来。
开开阖阖的门将走廊的光透进楼梯间门,钟卉纤细的身子在墙壁上拉出一道萧条的影子。
江晟眼里只剩怜惜,他抓着钟卉的手,将她带进怀里,低声道:“刚才如果说错话了,对不起。带禾禾和小树,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作为他们的父亲,也有我的责任。我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
钟卉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刚才在病房里她真的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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