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带着安安,跟着蒋外公步行走出蒋家在的胡同,往左走了一段路,又拐进另一个胡同里。
她看着胡同路口牌子上写着的名字,感觉这个胡同的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初夏还在思索的时候,蒋外公已经停在了一座宅子前,正用门上的铜环拍着门。
而初夏的视线停留在宅子门外墙上钉着的门牌号上:26号。
初夏看了一会儿那个门牌号,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出来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因为在包里的时间太长,纸张有些皱。
不过不影响初夏看上面的字,之前郭林写给她的,他老师的地址,和她现在在的地址,一模一样。
当初初夏带安安来京城时,郭林让她过来去找他老师和师兄。
但是她和岑淮安第二天就被蒋外公接去了,接着蒋外公说要教岑淮安下棋。
初夏没有再去找郭林的老师和师兄,而是给郭林打了个电话,谢谢他的好意,告诉他安安的太姥爷要教他下棋,不能去拜访他老师和师兄了。
郭林没有介意,只遗憾了下,又问了问岑淮安学习的情况,得知他现在和在梁州一样,每周跟着蒋外公学下棋,他很高兴。
初夏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巧,或者说有缘。蒋外公要带安安拜访的朋友,可能就是郭林的老师。
在初夏脑子里各种想法交织的时候,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粗犷的带着些初夏熟悉的梁州口音的男声在门后响起。
“谁啊!别拍了,听到了!”
一打开大门,看到是蒋外公,他“哼”一声:“都这个点了,我还以为你怕输不来了呢?”
蒋外公脸上笑呵呵的,没一点生气,揽过来岑淮安说:“元得,你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这不是没到点吗。”
元得?还真的是郭林的老师,纸上写着他老师的名字呢——洪元得。
初夏这会儿在心里感慨道:世界真的很小啊,也或许是京城的文化圈子就这么大。
蒋外公爱下棋,他棋艺很高超,认识的棋手,自然也都是厉害的。
这时初夏听到洪元得没好气地接着蒋外公的话说:“谁像你一样每次都掐着点到。进来吧。”
蒋外公带着岑淮安进去时,初夏跟在后面,她注意到洪元得的目光落在岑淮安身上,带着打量的意思。
蒋外公熟门熟路进去洪家的宅子,坐在客厅里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让岑淮安和初夏随便坐,就像在他自己家一样自在。
洪元得的目光里露出来嫌弃:“这是我家,你怎么一点不知道客气?”
蒋外公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慈爱了:“以咱们的关系,分什么你我啊。”
初夏喝着茶,再看洪元得听到蒋外公的话,一脸恶心的模样,差点没笑出来。
果然蒋外公有意思,蒋外公的朋友也都很有意思。
“你曾孙子呢?”蒋外公喝着茶,问向洪元得。
洪元得大大咧咧地坐在蒋外公的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知道你来得晚,我让他晚点再来。”
蒋外公看到洪元得一口气把茶喝完,他慢悠悠地喝着茶道:“喝茶得慢慢品,你这样一口气喝了,能喝出来什么味道?”
洪元得跟他作对一样,又倒一杯茶一口气喝了说:“茶就是用来解渴的,像你那样装模作样地喝,我早渴死了。”
蒋外公不和他争辩,就像洪元得了解他一样,他对洪元得不喜欢附庸风雅的性子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们时间是有限的,你曾外孙再不来,我们就走了。”
“刚刚还说我急性子,现在你急什么?”洪元得看向乖乖坐在一旁喝茶的岑淮安,笑了声说:“不会是你真怕了吧?”
蒋外公转着手中的茶杯说:“元得,你真爱说笑话。”
初夏感觉两个老人之间刀光剑影,她作为一个小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靠近岑淮安小声问他:“太姥爷有说带你来做什么吗?”
岑淮安也学着初夏的样子,用茶杯遮住嘴巴,用气音回答:“让我来下一盘棋。”
初夏听着两个老人的对话,也是这样猜的,现在只不过通过岑淮安证实了而已。
那就不用担心了,是小辈之间的友好切磋。
初夏淡定地继续喝茶,还拍拍岑淮安的头说:“一会儿你下棋的时候不要紧张,就当和你外公下一样。”
岑淮安看向初夏:“妈妈,你是想让我全力以赴吗?”
岑淮安每次和外公下的时候,都是用了他所有的能力,因为过度思考,下完之后特别累。
但这种方式进步很快,就像一个人时时身处在快掉下去的悬崖边,一次次为了生存激发出身体最大的潜力一样。
岑淮安学棋的方式就是这种。不过蒋外公掌握着一个度,看岑淮安要到极限时,就会喊停,这样安安退出棋局,休息一会儿很快会恢复精力。
初夏张了张嘴: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让安安不认真下吧。
就在她还在想怎么和岑淮安说时,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底下穿着黑色齐膝短裤,看起来十岁左右的男孩走进了宅子里。
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很有礼貌地和人打招呼:“太爷爷。蒋太爷爷好。阿姨好,弟弟好。”
“小轩,你也好啊。”蒋外公笑呵呵地朝洪佑轩挥了挥手。
初夏也笑着点了点头,而岑淮安看着洪佑轩,在初夏的示意下,慢吞吞地叫了声“哥哥好”。
洪元得不喜欢搞客套,曾孙子过来了,就直接站起来说:“小轩来了,现在开始吧。”
蒋外公没有动说:“小轩刚来,你也让他歇一会儿,没看到他满头的汗吗?”
洪元得不耐烦地摆手:“小子哪有那么娇气!”
洪佑轩笑着和蒋外公说:“蒋太爷爷,我没事。”
然后他跟着洪元得往旁边走,蒋外公也只能拉着岑淮安一起跟上去,他还叫着初夏。
一行人来到洪佑轩的书房。
说是书房,这里面摆放着的书很少,且大多都是和棋艺相关的。
房里也不像蒋外公的书房,有摆放了各种书和稿纸,用来专门办公的桌子,靠着书架的桌子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放,看着就像个摆设。
倒是房子里中间的空间很大,放着一张大的方桌,方桌中间摆着的棋盘和棋子,一进门就能看到。周围还放着几张椅子,挺像个棋室的。
洪佑轩和岑淮安坐在了棋盘的两头,而蒋外公和洪元得一人坐一边,神色都露出认真来,没了刚刚的闲适。
初夏走出去,没多久她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
她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蒋外公,一杯给洪元得。另外又倒了两杯给岑淮安和洪佑轩。
洪佑轩看到放在他面前的茶杯时,抬头朝初夏一笑:“谢谢阿姨。”
虽然还是一个小孩,但初夏愣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清风朗月的气质。
和岑峥年的温和不一样,洪佑轩能看出来是他本身的脾气就是这样,彬彬有礼,像是古代士族专门教养出来的小孩。
初夏看看洪元得,又看看洪佑轩,心里生出来些好奇。长辈和晚辈的性子不同很正常,但完全截然相反,让她忍不住想洪佑轩的父母是怎么教育的了。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一想,她和洪佑轩还有他父母都不熟,因此初夏很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耳后,专心去看岑淮安他们下棋。
岑淮安和洪佑轩下棋也是遵循围棋的规则,先猜先。
在猜先的时候,蒋外公和洪元得两个人争了一会儿谁做那个抓棋的人。
洪元得还在一条条数着他获得荣誉,来给蒋外公证明他在围棋领域是比蒋外公厉害的。
但没等他说完,蒋外公就抓了一把白棋直接问:“小轩,是单数还是双数?”
没等洪佑轩回答,洪元得就怒吼道:“蒋中民!你耍无赖!”
蒋外公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慈祥老人的模样:“等你说完你的那些荣誉,这一上午就过去了。”
而这时洪佑轩也开口说:“太爷爷,您不要生气。蒋太爷爷是客人,您是主人,就让蒋太爷爷抓棋吧。”
洪元得重重“哼”一声:“看在我曾孙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
蒋外公却摇摇头,叹口气说:“元得啊,你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人,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想得通透。”
洪元得立马炸毛:“蒋中民,你还不是一样!”
然后两个人开始互相揭短,初夏见况不对,赶紧在旁边劝两个老人。
而岑淮安看看周围的大人,面上露出来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简单的猜先,太外公和洪太爷爷也能吵起来?
他小大人模样叹口气,自己抓了把白棋子,抬头望向洪佑轩问:“单数双数?”
洪佑轩看看洪元得和蒋外公,也是无奈,但对于两个老人吵架也见怪不怪,以前他见过很多次了。
洪佑轩更奇怪的是,明明每次见面他们都要吵架,为什么还经常见面呢?
见他们没有停止的意思,洪佑轩眼睛看向岑淮安伸过来的拳头:“单数。”
岑淮安说:“那我猜双数。”
两个小孩查完白棋的个数,是双数,洪佑轩把自己这边的黑棋和岑淮安那边的白棋换了下,他们耳朵隔绝周围的声音,开始下棋。
等初夏好不容易劝好两个老人,转头一看,就发现洪佑轩和岑淮安的棋局已经不知道开始多久了,棋盘上下了不少的黑白棋子。
蒋外公和洪元得也是一脸惊讶:“小轩,安安,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岑淮安没有回答,他只要一专心在棋局上,周围一切都会无视,也听不到别人说话。
洪佑轩不是这样,他抬头朝两个老人笑了下说:“我们自己猜先之后就开始了。”
蒋外公眼里露出来些诧异,不过很快这情绪就划过去了,他依旧笑容和蔼,点点头说:“挺好的,挺好的。”
默默把手中的白棋放在洪佑轩的棋篓里。
而洪元得重重“哼”一声,瞪蒋外公一眼,拉过来椅子坐在洪佑轩身旁看他下棋。
蒋外公也坐在了岑淮安的身后。
初夏摸摸自己额头上的汗,喝了杯茶压压惊,终于不吵了,两个大佬吵架她劝也很累的。
围棋初夏这会儿稍微知道一些规则了,但岑淮安和洪佑轩下棋,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懂两人怎么下的。
为什么岑淮安要走这里?为什么洪佑轩走那里?这局棋谁优势大,谁优势小?
初夏琢磨得头大,索性不琢磨了,就看岑淮安和洪佑轩的神色,还注意观察洪元得和蒋外公的脸色。
通过他们的表情,初夏就能大致猜出来棋局谁赢的面儿大。
洪元得现在的面上没有刚刚大大咧咧的模样了,皱着眉,观察着棋局,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很强。
蒋外公和他不一样,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时不时轻微地点一下头,除了初夏,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岑淮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见他额头上怎么出汗,估计这盘棋还没到难下的时候。
洪佑轩原本脸上一直挂着一抹微笑,随着棋局的进行,他脸上的微笑落下去去,眉心却紧锁起来,眼睛和岑淮安一样紧紧盯着棋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初夏被周围的气氛影响,同样跟着紧张起来。她拳头紧紧攥着,身子前倾,眼睛注视着棋盘,好像她能看出来棋局上的千变万化一样,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懂。
三个大人都没有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了两个小孩子,她们也忘了时间的流逝。
初夏注意到岑淮安的额头上流汗了,就默默掏出来手帕轻轻给他擦掉。
虽然安安出汗了,不过初夏看对面洪佑轩的神色,好像他下得也不容易,眉心拢得更紧了。
棋局上的棋子越布越多,岑淮安和洪佑轩下棋的速度全变慢了。
初夏觉得,应该用不了多久,这局棋就要结束了吧。
她这个想法刚出来,对面的洪佑轩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下角,抬头微笑着看向岑淮安:“我输了,安安弟弟很厉害。”
他脸上没有输棋的不甘心,相反还很放松,是真心觉得岑淮安厉害的。
“安安弟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步棋你是怎么想的?”
初夏看不明白,不过蒋外公和洪元得都能看出来,就是从那一步棋之后,洪佑轩开始出现弱势,到最后彻底没路可走了。
岑淮安歪着头看了看棋局,稚嫩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岑淮安讲他为什么这么下。
初夏不懂棋,听得云里雾里的,等岑淮安讲完,也没明白那些专业术语都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面上很淡定,还时不时点点头,别人根本看出来她听不懂。
倒是洪佑轩一脸恍然大悟,站起来朝岑淮安拱了拱手,“谢谢安安弟弟,我懂了。我棋艺还需要再进行练习。”
岑淮安也站起来和他行同样的礼:“你也很厉害。”
安安不会说客套的话,他是真心觉得洪佑轩厉害的。
之前在梁州儿童杯围棋比赛的时候,岑淮安和师兄郑多平下棋,还会觉得有点吃力。
但现在跟着蒋外公又学了几个月,如果再遇到之前的郑多平,岑淮安能很快打败他。
当然,郑多平的棋艺肯定也在进步。只是岑淮安进步得更快而已。
安安和洪佑轩下棋,快把棋子走完了他才勉强胜了洪佑轩,洪佑轩的棋艺在安安看来很厉害了。
洪佑轩听到岑淮安的话,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谢谢安安弟弟的夸奖。”
总体而言,这场棋局两个小孩子下得还是比较愉快的。下完棋之后,他们还凑在一起讨论刚刚下棋的心得。
倒是蒋外公和洪元得两人很不和。
看到是自己曾外孙胜利了,蒋外公朝洪元得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洪元得脸上看着更气了,一双本来就似牛眼一样的眼睛,格外凶狠地瞪着蒋外公。
不过他们就是彼此用眼神你来我往,没有像刚刚一样吵架。
初夏看着两个老人似小孩一样斗来斗去的模样,再看看岑淮安和洪佑轩两个小孩,跟大人一样友好相处,讨论问题。
努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不过初夏也知道为什么下完棋蒋外公他们不吵了。
毕竟棋局分出来了胜负,如果蒋外公炫耀岑淮安,洪元得生气洪佑轩输了,这对于两个小孩不好。
会导致赢棋的骄傲,输棋的心里也会有怨气。
现在两个小孩相处这么好,两个彼此看不惯的大人自然要以小孩为先了。
这也能看出来,蒋外公和洪元他们都有很好的品性。
初夏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和洪元得提郭林了。
洪元得眉毛扬了一下,眼里露出讶异,看看岑淮安说:“安安就是小林和我说的他收的那个天才学生?”
初夏笑了笑说:“天才学生是郭老师谬赞了。不过安安的启蒙老师确实是郭林老师。”
之前郭林给洪元得打电话,很高兴地说他收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
后来那学生来京城了,郭林还特别可惜,和洪元得说,如果有人带着他写的纸去找他,希望他能收下那个学生。
再后来,就是郭林说那个学生被其他人教了,遗憾他们师徒都和那个学生没有缘分。
洪元得没当回事,他自己本身就是围棋上的天才,很有傲气,不是会随便收徒的。而且他还教着洪佑轩,小轩的天赋也不差。
谁知道兜兜转转,他居然遇上了郭林说的学生,还是蒋中民的孙子。不用说,教岑淮安的也是蒋中民。
这会儿洪元得心里是真升起了些可惜,还有对蒋外公的嫉妒。
刚刚的那盘棋里,洪元得能看出来岑淮安的天赋,再一想郭林说的什么时候收的岑淮安,算一算,岑淮安学棋的时间并不长,却能赢了他曾孙子,这天赋真的恐怖了。
这样天赋好的学生居然是蒋中民那个阴险老头儿的曾外孙!
洪元得在心里骂了句:他怎么运气这么好呢?
不过洪元得本来就是老人,也没有不平很久,他对自己的曾孙子也挺满意的。
初夏提这个,也主要是感谢郭林老师,不好意思辜负了他的心意。
洪元得本身性格就爽快,听初夏这么说,一点不介意地摆手道:“这算什么辜负,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安安跟着他太姥爷是最好的,我还带着小轩,精力上也不够带两个学生。”
洪元得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蒋外公在围棋上的实力确实不俗,他和蒋外公下棋的时候最畅快,可以放心厮杀。
这是两人之间虽然彼此看不惯,但友情还能维系这么多年的主要原因。
蒋外公倒是知道郭林的老师是洪元得,不过岑淮安来京城后还有这样一件事,他是不知道的,也有点意外。
但就像洪元得说的那样,安安跟着他学才是最好的,人老了得服老。他得意地看一眼洪元得,差点没让洪元得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初夏带着安安从洪元得家里离开时,岑淮安还有点意犹未尽,抬头问向蒋外公:“太姥爷,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找小轩哥哥下棋啊?”
岑淮安在刚刚和洪佑轩的友好交流中,已经改变了对洪佑轩的称呼。
说实话,初夏挺佩服洪佑轩的,能让岑淮安一个本身就充满戒备心的小孩,对他这么快放下戒备。
岑淮安对章麓和蒋为先这两个表姐表弟都没在第一面的时候放下戒心,是后面慢慢相处的时候,才一点点放开自己的。
包括在西北家属院的时候,和胡攀登小河他们也是一样。
蒋外公也没有想到安安和洪佑轩会相处得这么好,教岑淮安下棋这么久,他哪会不知道安安的性子。
但蒋外公乐见其成,洪佑轩也是他看大的,是个品性很好的小孩,脾气也很好,安安和他交朋友说不定性格也会被影响得温和点。
初夏带着岑淮安从蒋外公家里回家时,天已经不早了,公交车上人也都是踏着最后的夕阳回家的。
这么热的天,初夏不想自己做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上家里有空调的日子。
晚饭是岑峥年从食堂打回来的:“今天外公带安安去见了哪个朋友?”
岑峥年知道蒋外公认识的朋友很多,都是文化圈子里的,一些离得近的他知道,有很多他也不知道。
“洪元得老先生,你认识吗?”
岑峥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眼里意外又不意外,脸上带着笑说:“认识。外公和洪老吵架了吗?”
虽然是问句,不过初夏能听出来岑峥年语气中的肯定。
初夏还没说话,一旁专心吃菜的岑淮安“嗯”了一声:“吵得挺凶的,还不止一次吵。”
岑淮安在外面话不多,可他最喜欢观察周围,如果现在岑峥年让安安复述当时的场景,他能一字不漏地把蒋外公和洪元得说的话都讲出来。
岑峥年没这想法,他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了,外公和洪老性子还是一点都么变。”
初夏咽下去嘴里的菜,好奇地问了一句:“以前他们也这样?”
岑峥年点头:“我小时候就这样,后来大学在京城上时也是这样。没事,这是外公和洪老的相处方式,他们感情很好的。”
特别是之前都经历过很多事情,虽然吵,但他们都很珍惜这半辈子的情谊。
初夏“嗯嗯”点头,她看出来了,两个老人虽然看起来吵得挺凶,各种你来我往的讽刺,不过都没有真的动气。
晚上的时候,初夏坐在书桌前看岑峥年送给她的那本手册,看得一脸入迷。
岑峥年工作结束洗漱好进来时,她都没有发现,眼睛还在手册上。
岑峥年走过去,低头在手册上看了几眼。术业有专攻,那些药方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药草组合在一起就能治好病。
初夏终于感受到了身后滚烫的热源,她扭头去看,唇瓣刚好在岑峥年的脸上滑过。
她愣了一下,用手往后推着岑峥年,面上泛了些粉粉的红:“你往后站站,热。”
岑峥年笑了声,身子没有动,手指向了初夏书上的内容:“罗医生,这句话我有些不懂,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下?”
初夏低头去看册子上的内容,脸“唰”一下爆红,因为册子上登记的病例,刚好是高霖医生治疗村中一个不举的男人的。
“这……这……”初夏张开嘴半天,没有解释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书一合说:“你用不上这个,不用解释。”
岑峥年低低的带有磁性的笑声在初夏耳后响起,让她整张脸更加热了。
“看来罗医生对我还是满意的。”
初夏只想快点摆脱这种窘境,手撑在岑峥年的胸口上,往后继续推着他,敷衍着点头:“满意满意,你快点让开,我要上床睡觉了。”
初夏本以为岑峥年不会让开,还会说些让她脸红的话。
没想到岑峥年真的让开了,她怔了下,在他含笑的目光里,她也没顾上多想,赶紧起来上床躺着。
初夏以为这就结束了,心里松口气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失落。
不过在灯关上,岑峥年覆上来时,初夏才发现,她放心得太早了,岑峥年哪可能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今天晚上的初夏和岑峥年,是罗医生和岑病患。
初夏只庆幸床够大够结实,不然像岑峥年宿舍的床那样会响的话,不然她会被岑峥年抱下来。
治疗了半个晚上,初夏第二天果然又起晚了。她很奇怪,为什么每次之后,岑峥年还能起这么早去研究院,真是精力旺盛。
今天岑峥年心情很好,不过他面上和平时一样,还是淡淡的,对谁都不算很热情,也不冷淡。
和其他研究员配合得也很好。研究院不是交朋友的地方,大多数人的性子都挺内敛的,倒也不会介意岑峥年这样。
是叶星宿发现岑峥年心情不错的。
平时叶星宿如果弄错一个数据,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岑峥年身上释放的寒气,尽管他不说话,但依旧很可怕。
不过今天叶星宿脑子用太久,搞错一个小数点时,岑峥年没有释放寒气,还给他挑了出来。
更别说早上他一进来,就看出来岑峥年整个人的精神都很好。
叶星宿再默默一想岑峥年昨晚上在哪里睡的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啧,果然是被满足了的男人,什么都好说。
叶星宿在心里又默默为自己心酸了下,他长得这么好,性格比岑峥年还讨喜,为什么相亲之路这么不顺呢?
他妈都开始下最后通牒了,要是她寄过来的照片他再看不上,就让他自力更生,她再也不管他了。
中午叶星宿看岑峥年又去打饭,奇怪了下:“你媳妇不是在家属院吗,怎么还吃食堂的饭?”
岑峥年看着前面的师傅给他打菜,回了句:“天太热了,做饭辛苦。”
叶星宿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岑峥年话里的意思。
d,又炫耀你会疼媳妇,和媳妇感情好!
严和民看着叶星宿咬牙的模样直发笑:“星宿,羡慕峥年了吧?”
叶星宿仰起头:“没有。我一个人过得不知道多快乐!”
严和民笑笑不说话。
岑峥年已经打好了饭菜,和严和民说一声,端着走了。
其实搬家是应该请亲朋好友吃一顿饭暖房的。
初夏也和岑峥年提过要不要请他研究室的同事吃个饭。
岑峥年说:“现在太热了,在厨房做那么多饭菜受罪,等天凉爽些再说。”
不仅仅是做菜受罪,这会儿吃热菜热饭,也受罪,而且因为天热,很多人只想吃凉爽的菜。
不过请人吃饭只做凉菜也不行啊。
初夏就把这件事搁置了,等回头再找个好一些的理由,请大家吃顿饭。
如果让叶星宿知道岑峥年和初夏的心理,他一定会立马说:“我不嫌天热没胃口,我可以吃!”
在研究院的日子也不无聊,和在四合院里差不多,初夏每天也是看书。
只是现在她看的更多的是医书,她还每天给岑淮安把一下脉,纯当练习。
有时候也给岑峥年把一下脉,她一下子就发现了他胃不好。
“你以前是不是吃饭不规律?还经常熬夜?”
岑峥年看向初夏,眼里有些诧异,他只是配合初夏,让她自己看看学习得怎么样,没认为她一定会通过把脉看出来什么。
因此初夏真的问出来他身体的病症,他确实惊讶。
不过岑峥年也没瞒她,点头说:“以前在学校和西北,一学习和工作起来,有时候会忘了吃饭,也会熬夜。”
初夏皱着眉,又让他伸出来舌头看看,然后问了问他平时胃怎么不舒服,还有胃疼的次数。
“你的胃病不轻,现在不好好调理,以后越熬会越严重。”
初夏可是知道岑峥年工作起来什么样子,要不是她和安安搬到了家属院这边,岑峥年绝对有很多时候是不按时吃饭的。
初夏不是没听其他家属说过,很多研究员都拖到饭点过去很久了,饿得不行才去食堂吃点剩下来的凉菜凉饭。
岑峥年没有说话,因为初夏说的都是真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胃不好,研究室有不少人和他都有同样的毛病。
“以后不要在食堂吃了,在家吃。”
“天热。”岑峥年皱眉抓住初夏的手:“做饭你太辛苦了。”
“你的胃得调理,食堂的饭菜是固定的,有些东西吃多了对你的胃没有好处。”
胃病怎么养,主要就是靠调理,按时吃饭,不能熬夜,还有最重要的,忌嘴。很多对胃不好的东西都不能吃。
比如容易产生胃酸的食物,还有性寒凉的食物,就是对胃少刺激,慢慢就调养过来了。
如果一直放任不管,各种刺激,那胃病只会越来越厉害,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叶星宿很快发现,岑峥年不在食堂打饭了,不管哪天,他都是直接回家属院吃饭,再也没见他去过食堂。
而且如果过了十二点半岑峥年没回家吃饭,他媳妇就带着儿子把饭送到研究院门口,由门口的警卫送到实验室。
叶星宿整个人都羡慕坏了,看着岑峥年的饭菜直犯馋:“峥年,咱们是好兄弟不?”
岑峥年看他一眼,扒开他的胳膊,吃着自己的饭说:“不是,是同事。”
叶星宿一挥手:“兄弟同事都行,同事是不是好东西要分享?”
说着他就要去夹岑峥年饭盒里的饭菜,被岑峥年快速伸手拦住了:“这是我妻子特意给我做的,养胃的菜。你如果需要,可以让你媳妇给你做。”
叶星宿瞬间瞪大了眼睛:“岑峥年!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媳妇!”
岑峥年没一点愧疚地吃着饭菜说:“那没办法了,你早点结婚吧。”
叶星宿:哔哔哔(乱码)……
又这样过了几天,初夏终于等来了九中的电话,高考成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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