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申请表交上去之后,第二天她被分去的援助地区就下来了。
她和冯小圆一起,都在京城南郊再往南去的一个县。初夏觉得林主任可能对她照顾了,因为相比较其他地区,这个县距离研究院附属医院是比较近的。
如果分到其他方向的郊县,那和研究院距离就很远了。
冯小圆特别开心,拿着病历本跑进初夏的诊室:“师姐!咱们去一个地方啊!有师姐在我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初夏“嗯嗯”点着头,在本子上写着她援助时需要带的东西。
药材、药物、一些能带的医疗器材。到时候过去了想再回来拿比较麻烦。
“师姐,你不开心吗?”
“开心。”初夏终于抬头看向她:“不过我觉得,小圆你可以去做准备了,咱们明天就出发了。”
“对对对!我还要和白医生告别呢。”
冯小圆又一溜烟地跑了,初夏摇摇头,冯小圆要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医生,她这不稳重的性子还得改改。
不过初夏现在觉得她这样挺好的,无忧无虑,一点点简单的事情就能很快乐。
翌日,初夏拉着行李箱准备去医院,岑峥年和岑淮安送她。
“我走了。”
初夏站在门口,眼睛看着两人,不舍的情绪在心里逐渐蔓延开来,她往外的脚步突然迈不动了。
岑峥年走上前,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大衣扣子扣上,又给她整理了下毛衣的领子。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安安。等你安顿下来,我和安安有空去看你。”
在县里工作时,她们有时需要下乡,具体多晚回来根本不知道,根本没时间回家。
初夏松开行李箱,抬手抱住了岑峥年,低声“嗯”了一声。
她松开他,又看向岑淮安,朝他伸出双手:“安安。”
岑淮安走过来,眼里的神色也带着低落。
妈妈出去援助好久没办法回来,除了之前妈妈高考,他没和妈妈分开这么久过。
岑淮安低垂着头,用力抱住了初夏,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妈妈。”
初夏拍拍他的背:“有事就和你爸爸说,妈妈会想你的。”
然后初夏松开他,忍住鼻子的酸涩,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朝岑峥年和岑淮安挥了挥手:“我走了,别送!”
初夏不让岑峥年和岑淮安送她去医院,她怕到时候坐车上会哭。
坐在医院去往下面县城的大巴车上,初夏腿上放着她的医疗箱,她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情绪还没办法完全从离别中走出来。
冯小圆高高兴兴地提着行李上车,看到初夏,兴奋地朝她招手:“师姐!我来了!”
坐在大巴上的医生大多数情绪都是平稳的,有的脸上带着不情愿,可能是被主任逼着过来的。
只有冯小圆一人脸上的神色特别鲜活,如果灰扑扑的世界里忽然落进来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
初夏看着她朝自己欢快地跑过来,刚刚的离别情绪被冲淡了些。
冯小圆坐在初夏旁边,拍拍自己胸口说:“还好还好,我还怕自己来晚了师姐你旁边有人了呢。”
初夏看她一眼:“中医诊室就来了咱们两个人,谁会坐我旁边?”
她和冯小圆都才来医院半年多的时间,和其他诊室医生熟悉的也不多。
冯小圆笑了两声:“也是哈。”
有冯小圆在,初夏这里彻底热闹起来,她根本停不下来说话,一会儿问初夏吃不吃这个,一会儿问她吃不吃那个,一会儿又说外面来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哇!那男人长得比白医生还好看!”
两个人?
初夏蓦地瞪大眼睛,立即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岑峥年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手插在兜里站在大巴车外的路边。他里面穿的衬衫还是她给他挑的深蓝色衬衫。
岑淮安就站在他身旁,穿着附属初中的校服,肩上还背着个书包。
初夏又惊又喜,推开窗户朝他们招手:“安安!峥年!”
岑峥年和岑淮安回应着她,初夏脸上露出笑容,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
而这时一个医生上来,是她们这次援助项目的负责人,他拿着名单就要点名。
初夏飞快走到他身旁,快速说了句:“我叫罗初夏。”
然后一阵风一样跑了下去,直接奔到岑峥年和岑淮安面前,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这辆车?”
“我问了医院门口看门的大爷。”
医院门口的大爷是知道得最多的,初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手拉着岑淮安,一手拉着岑峥年不停说话,舍不得放开两人。
而在车上正准备点名的领导被初夏这一出整懵了,直到他看到初夏跑到岑峥年那边,才明白过来,摇摇头拿着名单继续点名。
确定所有人都到了,领导打开窗户,对着初夏大喊:“罗初夏,出发了!”
初夏脸上的笑顿住了,她慢慢松开岑峥年和岑淮安的手。
“去吧。”
岑峥年揉揉她的头。
初夏一步三回头地上车,不舍又涌上来。
车上领导又喊了一声,初夏不能让所有人等她,加快脚步跑上车,坐在座位上,继续看着窗外的岑峥年和岑淮安。
“你们回去吧!”初夏双手撑在窗户上,对着两人大喊。
岑峥年和岑淮安没有动,一直看着大巴车启动,开走,视线还停留在初夏坐的位置的方向。
初夏也一直通过窗户不停向后看着父子俩,直到车子转弯,彼此都看不到了,初夏才坐正身体,整个人的气息又低沉下来。
冯小圆扭头一直看初夏,眼里的好奇完全藏不住,一脸有话要问初夏的模样。
不过初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她的欲言又止。
直到初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变成看诊时沉稳温和的初夏,冯小圆才大胆凑上去,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她:“师姐,刚刚那个真是你丈夫和儿子?”
初夏点头:“是的。”
冯小圆“哇”一声:“师姐,你真的深藏不露!丈夫和儿子也都那么出色,师姐你以后就是我榜样!”
初夏:“我更希望你是因为医术拿我当榜样的。”
“一样,一样。”冯小圆笑嘻嘻地歪着头说。
从附属医院开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到初夏她们援助的县城。
这里的建筑物都非常的老旧,周边是低矮的瓦房,而县医院的大门更破旧,上面有些痕迹,明显是用利器破坏的。
“这不会是以前那个时期被砍的吧?”
冯小圆看着那门,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猜测道。
“有可能。”有医生接了一句。
而这时,医院已经有人走了出来,穿着和初夏她们相同的白大褂,脚步很快,一脸急匆匆的模样。
“是研究院附属医院的医生吗?”
领队的领导上前点头:“是,我们……”
“别说了,快跟我来!”
那医生拉着领导就往医院里跑,领导被迫跟着他,着急大喊:“哎哎哎!我的行李!”
“人命关天,你还管什么行李!”
被留在原地的初夏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眨眨眼睛脸上都是一样迷茫的神色。
初夏拉着行李也往医院里跑:“小圆,快跟上!”
其他医生也赶紧跟着跑,后面的医生把领导的行李一块儿带了进来。
刚刚跑进来的医生估计和医院的人说了什么,初夏她们一进来就被护士带着往急诊室跑。
“快快快!幸好你们及时到了,有一群受了严重外伤的人我们正救不过来呢。”
初夏她们都没来得及歇口气,被带进了急诊室,里面躺着坐着不知道多少个嘴里正“哎呦哎呦”的男人。
他们大部分穿着黑、蓝、灰的土布衣裳,脚上的鞋子还带着泥土,身上什么伤都有。
初夏这些医生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洗手消毒之后就立马投入处理伤口的急救包扎中。
有的伤患身上的伤很严重,需要做手术,也不保证一定能救回来。
初夏现在不是外科医生,她和小圆只负责帮病人止血上药包扎。用药止不了血就用针。
做手术的是一同过来的领导还有其他的西医。
等终于把所有的伤患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初夏和冯小圆累得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这时候有护士提着一壶水过来,给她们所有歇着的医生倒水说:“不好意思,我们院长也没想到突然遇到这种大型伤亡的突发状况,让你们一过来就跟着忙。”
领导他们还在手术室,初夏接过水摇摇头,累到话都不想多说。
其他人都和护士说没关系,毕竟救人要紧,他们本来就是来帮着医院给病人看病的。
拿着自己的水壶喝了半壶水,初夏的体力恢复了些,就听到冯小圆好奇问护士:“他们的伤好像打架打出来的?发生什么事了啊?”
“两个村子里的两户人家争土地,最后发展到两个村子的人打起来了,不知道谁下了死手,就变成这样了。”
其他的护士也不清楚,不过她已经接了院长的命令,等这些支援县医院的医生休息好,她就带她们去安顿。
县医院也有自己的职工宿舍,还有家属院,就是房子很破很旧,采光什么的也不好。
初夏和冯小圆分的一间宿舍,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两个医生,大家都是四人一间。
初夏她们的房子在一楼,进去之后立马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让人闻着忍不住皱眉。
而屋里的水泥地上,有着大块小块返潮上来的湿水渍。
冯小圆整张脸垮下来,伸手摸了下上下铺的床,上面的木头都带着一股潮气。
“这房子是多久没住人了?这条件比咱们医院的宿舍差太多了吧?!”
初夏已经把行李放在屋里稍微干燥的地方,抬头对冯小圆说:“已经比我想象得好很多了,最起码不是十几个人挤一间房子。”
另外两个医生年纪比初夏和冯小圆年纪大些,她们估计什么都见过,也是一脸淡定接受的模样,
初夏挽起袖子,拿着盆往外走,准备接盆水回来收拾屋子里:“小圆你也别愣着了,先把屋子里扫一遍,不收拾这里根本不能住人。”
冯小圆眉毛眼睛耷拉下来,嘟着嘴叹口气:“这都是霉味怎么弄啊?”
“开窗,擦干净,消毒,等着它慢慢散。”
另外两个医生跟着一起行动起来,宿舍不是一个人的宿舍,不收拾她们的床也没法睡人。
不止初夏她们在打扫宿舍,其他援助的医生也都是在收拾屋子。
初夏和冯小圆、另两个同屋的医生又累了半天,才把宿舍收拾好。幸好她们都带了自己的被褥,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空床板。
到县城的第一天,初夏就是在这样忙碌中度过去的。晚上睡觉时屋里的霉味还没有完全散去。
初夏在屋子里、床头挂上药材包。问冯小圆和另外两个室友,她们也需要,分给她们一人一个。
伴着中药材的味道,屋里的霉味好像没有那么重了。不过初夏也没有心思多在意这些,她太累了,躺床上直接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过来援助的医生在县医院各自分了诊室,正式开始在县医院里坐诊援助。
而有京城的医生下来在县医院免费帮忙看病的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县城下面的各个村落里。
初夏她们一下子就忙起来,县城周边看不起病的人,这会儿全来了县医院。
就是初夏和冯小圆在的中医诊室,这天都是排满了人。
来找两人看病的多是村里的妇女、儿童,她们打扮朴实,进到诊室里面上都是拘谨,看到初夏这个医生,眼神带着尊敬还有哀求。
她们不介意初夏的年龄,也不问她医术,她们只知道,初夏这些京城来的医生,是能免费帮她们看病的。
这些妇女大多数都是妇科病,小孩儿的病有营养不良,也有其他的症状。
妇科病多是平时不注意,再加上月子没做好,生完孩子不管有没有养好身体就下地干活导致的。
这不是一个地方妇女的病,而是很多农村妇女都有的。
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病症,有的乳腺不舒服,有的胃、肚子不舒服,也有人腰腿疼的。
初夏接下来的每一天,从坐诊到晚上结束,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她却明显感觉自己治病的医术用很快的速度提升着。
这天来了一个大肚子的病人,她的下半身也是水肿的,掀开衣服,肚子已经被撑得有些透明了。
初夏眉头皱起来,看着病人的脸色,她整个人被这个病症折磨很痛苦,脸色晦暗萎黄,皮肤都有些黄了。
一看这些,初夏就知道她是肝出了问题,最棘手的是肝癌,如果是肝癌出现肝腹水的问题,基本上很难治好。
那个妇人是被丈夫带过来的,两人脸上带着凄然的神情,望着初夏眼神里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初夏的压力很大。
她让女人把手放在脉枕上,仔细给她把脉。
“换另一个手。”
女人听话地换手,希冀地望着初夏,声音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还有救吗?”
初夏把完脉之后松口气,不是肝癌,那就还有治好的希望,但她也不敢保证。
“你应该能感受到哪里不舒服吧?”
女人犹豫地点点头:“我现在经常恶心,呕吐。”
初夏写着药方说:“很正常,你肝有了问题。不过幸好不是肝癌这种恶性肝病引起的肝腹水,是良性的,而且现在也只到中期,还有治愈的可能。我主要给你们开中药治疗,这个要提前说明。”
“就吃中药,我们就吃中药。医生,我们没什么钱。”
初夏:“我知道,我尽量不给你们开贵的药。但你们必须遵医嘱,不让你吃的你不要吃,按时吃药,一周后再过来。”
让初夏她们看病确实是不要钱的,不过拿药得花钱,不然医院的财政支撑不住。
初夏把药方递给两人,又叮嘱了三遍她们不能吃什么,能吃什么,才让他们离开。
两人拿着药方,连连点头,对初夏满脸的感激,好像她已经救了她的命一样。
初夏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她从没有这个时刻感受到自己作为一名医生,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念之间,可能就是一条生命。
初夏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门口:“下一个!”
这天初夏治的最棘手的就是那个中期肝腹水的病人,她的病例本上也反复把她圈了出来。
躺在床上时初夏还在想,希望这个病人能听她的话,只有配合医生的病人,才能快速治好病。
下乡义诊不会一时半会儿结束,初期附属是打算一个月。初夏也做好了长期待在这里的准备。
不像在附属医院有休息日,义诊时是没有的,因为来看病的人太多了,还有村镇的医生过来学习。
初夏这里也有一个下面村子的赤脚医生这几天都过来看她怎么治病。
赤脚医生比初夏年纪大很多了,他和初夏说:“我没有跟人学过医,以前哪有那个条件。我就是跟着一个藏在村子里的红军认了字,学了一点包扎上药,看了一本医书,就开始给人看病了。”
说着赤脚医生长长叹口气:“那时候我也不敢给人看,心里没底,怕治死人。但村里人求到我面前,小孩再不救就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翻着书当起了赤脚医生。”
他这辈子小心谨慎,治不好的人坚决不治,所以他看到过很多人在他面前死去。
“虽然不是我治死的,可我只要一想起是我医术不精才治不了他们的,我这心里每天睡觉都像被各种虫子咬一样,难受得睡不着啊!”
“所以我一听说县医院有京城义诊的医生,还免费教其他医生,我就过来学了。罗医生,你是个有本事的,这几天跟着你学习,比我半辈子给人看病学到的还多!”
赤脚医生高兴得黝黑的脸上都透出红光,望着初夏的眼睛像是在看指路明灯一样。
初夏摆手:“咱们互相学习。你那些治病救人的经验,也让我学习到了很多。”
晚上初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洗漱好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还摸着枕头下的一张照片。
“师姐。”冯小圆忽然推门进来,声音里带着迷茫和沉重。
初夏的睡意消失了些,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方向。
“怎么了?”
“我前几天看好的一个病人今天提着一篮子鸡蛋来看我,见到我就要跪下,说我救了她的命。”
冯小圆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会儿是中午吃饭时间,初夏没和冯小圆一起,没见到那个场面。
“她在医院等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等到了我。”
初夏望着她:“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像背了一个很重的包袱?那个包袱叫人命。”
“师姐,你怎么知道?”冯小圆立马看向她,眼睛瞪得溜圆。
“因为你经历过的阶段,都是我以前经历过的。看来老师让你来县城义诊是正确的,你已经慢慢成长起来了。觉得重很正常,不过也要学会放平心态,不然会影响你给病人看病。”
冯小圆没办法像初夏说的那样一下子调整好自己。
她和初夏在一个诊室坐诊,冯小圆有把握的病人会自己开方治疗。没把握的就会求助初夏。
她到县城后看了那么多病人,没有出错的,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医术的进步。那时候她纯粹的开心。
但今天那个痊愈病人的行为,震到了冯小圆。她开始思考自己做医生的真正价值。
这个阶段的压力非常大,初夏看冯小圆还皱着眉头想不开,和她分享了自己刚给病人看病时的心路历程。
宿舍里另外两个有经验的医生也开解冯小圆,让她慢慢调整好了自己心态,化压力为动力。
初夏松口气,闭上眼继续睡觉。严医生让她带师妹,她觉得自己很尽心了。
第二天是周日,初夏和冯小圆吃过早饭就要进诊室里看诊,她一抬头,看到了站在两人诊室外,逆着光面向初夏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初夏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停在那里用力眨了下眼睛,确定她没有看错,她脸上立马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安!峥年!”
“妈妈。”岑淮安喊了一声,朝初夏走过来。
岑峥年眉眼含笑望着初夏,温和地点头:“嗯,我们看你了。”
冯小圆看看初夏这一家三口,没一个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很有眼色地对初夏挥挥手,先进了诊室。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诊室的?”
初夏的声音有些激动,她来这边因为太忙,都不记得周几了,也没休息过,只觉得日子过了很多天。
岑峥年摸了摸初夏的头:“我们刚到。”
岑淮安在一旁说:“问护士姐姐就知道妈妈你在这里了。”
“你们吃饭了没?”医院里有食堂。
“吃过了。”
初夏和岑峥年、岑淮安说了没几句话,她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她需要看诊了。
“诊室里面有个小休息室,你们可以在里面休息等我。”
初夏带他们进去,她已经看到有病人来了。
岑峥年和岑淮安知道初夏会很忙,但没想到她这么忙。
休息室没有关门,有个天蓝色布帘子挡着,岑峥年和岑淮安可以透过帘子看到、听到初夏看诊的过程。
她一上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病人一个接一个,初夏又有耐心,每个病人都细心嘱咐,说话到后面,她嗓子都有些哑了,这才低头喝口水。
岑淮安站在休息室门口,心疼地看着看诊的初夏,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爸爸,妈妈好辛苦。”
岑淮安甚至想帮初夏做点什么,但不管是他还是爸爸,对中医方面的东西都不懂,他们帮不了初夏。
岑峥年的眼神里也全是心疼,眉心拧着,心里并不比岑淮安好受很多。
他在心里叹口气:“是,而且你妈妈很伟大。”
岑淮安点头,妈妈做的事就是伟大的事,但他私心里只希望妈妈不要那么累。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初夏站起来伸展胳膊时,感觉到腰酸背痛,这是她坐时间久了的症状。
“这里不舒服?”初夏的肩颈处突然落下两只宽厚的手掌,熟悉的温和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初夏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岑峥年开始给她按摩她的肩颈后背,而安安则拿起她的手给她按摩。
初夏舒服得都想“哼哼”了,之前她特别累的时候,想的就是希望岑峥年和岑淮安能在,给她按摩一下,现在一下子实现了。
冯小圆在隔着过道的桌子前,看到岑峥年和岑淮安的动作,还有初夏一脸享受的模样,她嘴巴都不由自主张大了。
然后她眼睛里露出来羡慕,师姐有这样的丈夫和儿子,太幸福了吧!
不过冯小圆看到的只是现在医院里初夏她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模样。她没有了解过岑峥年不在家的时候,初夏和岑淮安的日子是怎样的。
所以说每个家庭都是不同的,只看外层看不出来什么。但初夏这会儿确实很幸福是对的。
初夏只享受了一会儿,浑身轻松下来就让岑峥年和岑淮安停下了。
再不去吃饭,中午食堂好吃的饭菜都被人打光了。
吃饭的时候,医院初夏其他的同事也知道她丈夫和儿子特意过来看她了,非常羡慕。
初夏三人也能感受到医院医生护士看过来的目光,三人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中午初夏有休息的时间。平常她会去宿舍睡一会儿。但宿舍不止她一个人住,她不能把岑峥年和岑淮安带去女生宿舍,所以三人回了医院的休息室,里面也有床。
冯小圆中午在宿舍休息。
初夏本想和岑峥年、岑淮安多说会儿话,毕竟他们过来一趟也挺麻烦的,坐车都要好久。
可她实在是累,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跟岑峥年两人说着话,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意识陷入了睡眠中。
岑峥年和岑淮安对视一眼,全都停下说话,把床上的小被子盖在初夏的身上。
两人静静地坐在床边,谁也不说话,岑淮安拿出来一本书看,岑峥年就看着初夏美好的睡脸,眼里的情意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
下午送走岑峥年和岑淮安后,初夏看诊结束后,更加提不起精神了。
冯小圆还在和初夏说:“师姐,我以后要找你丈夫这样会疼媳妇的,不要那种天天打媳妇的人!”
初夏“嗯嗯”点着头,完全没多余的力气回复她。冯小圆也不介意,她需要的也就是一个倾听者和赞同者。
接下来的每周,岑峥年和岑淮安都会在周日过来一次,给初夏带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给初夏看安安的考试成绩。
岑峥年每次来都会让初夏检查,他有没有照顾好安安。
冯小圆已经羡慕到麻木了,她坐在初夏旁边,是感受最深的。每次看到初夏和岑峥年、岑淮安的相处,她就感觉自己像路边的那条多余的流浪狗,根本不该在诊室里。
其实她们也没做什么亲密的动作,是那种别人插不进的温馨氛围,让人看了就心里升起来向往。
在第二周,肝腹水中期的妇女被她丈夫带着又过来了,面色看上去不像上次那么糟糕了,肚子也下去了点。
中药的见效慢,初夏和两人说过,保守估计她们治好得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最少也得两个月。
夫妻俩不着急,只要能治好,一年她们也愿意。
初夏给女人把脉,确定是有好转的,她面上露出微笑:“你们做得很好。继续这样,我调整一下药方,这次吃半个月再来复诊。”
女人吃过初夏的药是有感觉的,没之前那么难受了,所以她们现在对初夏更加信服了,拿着药方连连感谢出去。
义诊的时间领导到这里才说,要待一个月。
不过因为过来看病的人太多,还有县医院的强烈请求下,初夏她们又多待了半个月。
大部分病人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都调理得差不多了。不过也有后面的病人调理时间不够。
这些病人来一趟县城就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再坐车去京城了。
也不止初夏有这种情况,所以领导决定,之后每半个月再来一次县城,把后续那些病人都治好再说。
医生不能抛下病人不管。
但初夏没想到的是,那个肝腹水的女人,和她丈夫居然来附属医院找她了。
此时女人的肚子已经消下去大半了,和初见相比,整个人的面色都不一样了,脸上下肢的浮肿也好了很多。
见到初夏,两人就像见了救命恩人,伸手拿出来他们手上提着的麻袋,就要把袋子给初夏。
“这是我们自己养的鸡,罗医生你拿着回家炖着吃,可香了。”
“我不能要,医院有规定,收了东西我工作会没的。”
夫妻俩脸上露出来慌张:“我们……我们不知道,罗医生,我们还没送出去,没事吧。”
“没事,以后别送了就行。我看看你的情况。”
把完脉之后,初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恢复得很好,你痊愈的希望就在眼前。”
女人脸上露出激动开心的表情,丈夫和她一样高兴,那朴实的喜悦也让初夏的心情极好。
不止肝腹水夫妻,也有其他病人特意跑京城来找初夏看病,初夏的诊室热闹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无人问津了。
初夏回来后,岑峥年的假期早就没了,他休息也就是半个月,研究院哪会让他们休息很久。
所以岑峥年想带初夏和安安出去玩的心愿,只能等休息日了。
周日,初夏和岑淮安、岑峥年一起去蒋外公家里,她手上提着一瓶药酒。
三人一进蒋外公家里,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对,蒋知达皱眉头疼地站在老虎机旁,而他对面的是蒋二舅妈周华颖,还有她儿媳妇白含。
“达子,老虎机你可以放在自己家,不要放在你爷爷家里。”
“婶子,放爷爷家里是为了给麓麓、安安她们玩的。”
周华颖:“那你搬回你家让她们玩。在你爷爷家,让为先都学坏了。”
蒋知达看看蒋为先,又看向周华颖:“只一周玩一次,而且有爷爷看着,也没有玩很久,后果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这时白含说话了,她容貌给人一股清冷的感觉,说话也是如此。不过她没有周华颖的傲气,讲话也比较有条理。
“如果为先只是在爷爷家里玩,我和妈不会说什么。”白含皱着眉说:“但为先在爷爷家里玩过老虎机之后,现在学会了每天偷偷去街边玩,输了钱为了有钱玩,还跟我和他爸撒谎。如果老虎机还在这里,他永远也戒不掉玩游戏,那为先也就毁了。”
蒋知达看向蒋为先,眼里的生气让他脖子一缩,面上露出害怕。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