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越下越大,水柱顺着许青霭下巴往下淌,他仰起头忍着雨珠砸在眼睛里的不适,再一次刻下标记。
“救……命……”
许青霭脚步一停,扯住费于明的手:“等一下。”
费于明回过头,屏气凝神听见一声很低的呼救声,但雨声太大根本没办法判断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安珂!你在哪儿?听见声音就答应一声,安珂!”费于明喊一会就停下来,试图听清到底是从哪个方位传出声音。
许青霭手冻麻了,用力攥了两下尽力恢复知觉,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拨开树丛。
“这儿!”许青霭扬声说:“肥鱼,这儿。”
费于明快步回来,“哪儿?”
许青霭用力扯住他:“小心,有个很深的坑!”
费于明险些掉进去,下意识抓住一旁的蕨类丛植,手掌顿时被锋利的叶缘划出很深的伤口,当即倒抽了口凉气。
“肥鱼,你怎么样!”
雨水将血迹冲刷出触目惊心的红,费于明吸着气说:“没事,你别紧张,注意自己情绪。”
许青霭口袋里带着创可贴,但伤口太大用不上,想起还有块拿来包画笔的布便掏出来递给他攥着。
“你在上面等我,我去看看安珂。”许青霭说完,不等费于明拒绝便拿起棍子拨开树丛,果然发现一个很大的坑。
安珂坐在下面哭声已经很微弱,许青霭探头扬声叫她:“安珂,你怎么样?”
安珂立刻抬起头:“许青霭?”
许青霭见她意识还很清醒便放了心,放慢语速安抚她:“你别怕,我跟费于明来救你了。”
安珂一下子哭出来,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们,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许青霭粗略打量了一下这个坑的深浅,直接跳下去有可能会受伤,但四周湿滑没有着力点,好在并不是井状而是有一点斜坡。
他侧着身,抓住旁边一颗略微凸起的石块用背部靠着边缘,滑下去时弯起双膝撞在地上,疼得抽了口凉气。
许青霭顾不上疼立刻爬起来到安珂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安珂一见他来下意识就扑到他身上去了,许青霭愣了下,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你先别怕。”
安珂哭了一会,从他肩膀上起来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对不起啊,我是故意抱你,我……”
许青霭朝她摇摇头,笑了下:“我知道你很害怕,没关系的,你就当做刚刚抱了个电线杆。”
安珂被他逗笑,紧绷惶恐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许青霭仰头叫费于明:“肥鱼,安珂在下面,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送她上去。”
费于明蹲在洞口往下张望:“没事吧?”
安珂红着眼睛,许青霭怕她又要哭连忙问:“你怎么掉进来的?”
安珂咬了下嘴唇,很小声地说:“我的手链掉了,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奶奶送的,她已经去世了,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就想回去找,没想到掉进这里,对不起你骂我吧。”
许青霭反问:“为什么要骂你?”
安珂低下头弱弱道:“是我害得你跟费于明要回来找我,如果不是我要回来找东西就不会连累你们也被困在这儿。”
许青霭说:“我回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你对我也很好,我们应该互相帮忙不是连累。”
安珂心里一酸,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许青霭比她坚强好多。
许青霭说:“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万一有危险就没办法弥补了。”
安珂连连点头:“我知道。”
许青霭她:“你还能起来吗?”
安珂摇摇头:“我脚摔伤了,动不了。”
许青霭仰头看了眼洞口,他一个人爬上去都很艰难,如果背着安珂是绝对不可能上去的。
这里也没有绳子能够拉人,只能等着孙老师带救援队前来,好在安珂没事他就放心了。
许青霭有点头晕,从心底往外泛冷,不支地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
安珂看他一脸惨白,顿时很内疚:“对不起啊许青霭,都是我害得你,对不起。”
许青霭朝她摇摇头:“别哭了啊,再哭我就把你丢这儿自己走了。”
安珂知道他在开玩笑,眼睛更酸了。
费于明折了堆树枝扔在地上做出很明显的有人在这儿的痕迹,然后也跟着下来。
洞里很冷,几个人全都冻透了,失温感慢慢蔓延上来,安珂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许青霭拍拍她肩膀:“别睡。”
安珂激灵一般睁开眼,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没有半点减小,但坑口有大片的植物做遮挡,落下来的雨没有那么多。
许青霭靠在石壁上打喷嚏,他很容易感冒,动辄就要发烧,现在已经有了症状。
费于明侧头看他,自从那次见识他病发就潜意识觉得他像个瓷娃娃,但实际上许青霭比谁都冷静坚强,像个折不断打不倒的柳枝,带着顽强的韧劲儿。
“崽儿。”
许青霭抬头:“嗯?”
“你跟你那个缪斯怎么样了?”费于明早想问了,憋了好几天总算说出口。
许青霭一怔,脑海里顿时浮现陆黎书的脸,想起那晚在温暖的会厅里他为自己别上袖扣时的样子。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慢慢接受了s就是陆黎书这个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要承认喜欢s很简单,但承认喜欢陆黎书却很难,许青霭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两个人合二为一。
“如果我跟你说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许青霭弯起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
费于明说:“哪儿就没出息了,喜欢是很私人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别人随便怎么样都行。”
许青霭想了一下,他喜欢陆黎书的话应该是不会影响任何人。
雨声嘈杂,费于明怕安珂睡着了失温就过去跟她聊天,许青霭一个人靠在石头上发呆。
这次采风活动他没有告诉陆黎书,想趁着这次机会想清楚对他的感觉。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宝石袖扣,这次收拾行李不小心带出来,他怕放在房间里不安全就一直塞在了口袋里随身带着。
此时却像是陆黎书在陪他一样,带着无尽的安全感让许青霭觉得安心。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他在这儿的话会怎么做。
他应该会很沉着冷静,能处理的很好,救出所有人。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陆黎书的头像还是那只手,他想起度假区那天,他说如果用s的身份再也不见他,问他愿不愿意。
许青霭当时拒绝了,到现在还记得陆黎书的表情,很受伤却又说“不要紧”。
许青霭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从认识s的那天开始想,到顾泽到烟花再到为他扣上袖扣,又从奖励到惩罚,引导到命令。
陆黎书要求了他很多件事,也曾经“食言”,但每一件都是希望他好,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喜欢他。
他说,喜欢你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满足我自己的。
他说,我以为告白这件事应当由我来主动,我本想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你一个很郑重也很正式的告白。
他说,这次告白的经历不够好,我不希望它占据你以后美好回忆里一个很重要的篇章,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覆盖掉他。
陆黎书给予他管教,虽然严苛又强硬,但又会在他做的很好时给予奖励和宠爱。
许青霭脑子越来越昏沉,思维却越来越清晰。
他想,他是喜欢陆黎书的。
前天晚上梁长青同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宋老师的作品展即将开幕。
许青霭给他讲了行程,梁长青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他这次来采风是不是因为陆黎书。
许青霭没想到他会发现,当场愣住。
梁长青说:“我喜欢你,自然会多看你,但你很少会看我,那天的活动你一直在看他,你很喜欢他,却又有点排斥他靠近,他是不是欺负你?”
许青霭被他说中心事,沉默几秒还是为陆黎书辩解:“他没有欺负我。”
梁长青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伤害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信可以做到绝不让你难过。”
“我们都会画画,可以轻易明白对方的想法,兴趣爱好相投,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你。”
许青霭跟着他的话想了想,和梁长青在一起,他也许能获得画坛上的助力,或是画法上的指导。
陆黎书不懂画,没办法和他探讨画法和作品的精妙之处,更没有办法给他建议,但……
许青霭几乎瞬间做了抉择。
他喜欢陆黎书,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懂画、他有钱长得好看或是什么外在原因。
他喜欢这个人。
喜欢被他管教,喜欢胡搅蛮缠同他讨要奖励,喜欢他炽热强硬、绝对的偏爱。
天色逐渐暗下来,许青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足足四个半小时。
手机没有多少电了,如果救援队再不来,天黑搜救会更困难。
许青霭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一家三口被暴雪困在深山,丈夫徒步出去寻找信号,最终凭借着那一秒钟的讯号救了妻子。
不能坐以待毙。
许青霭用仅剩的一点电尝试求救,但一次次被提示发送失败。
“肥鱼,安珂,你们手机还有没有电?试试发消息求助。”
安珂说:“可是山上不是没有信号吗?”
许青霭说:“试试,有一丝机会也是好的,不能只在这里等。”
-
收购案收尾,陆黎书忙得脚不沾地,也借此机会给许青霭一点空间想明白。
手机忽然亮了下,他随手拿起来看了眼,赫然发现居然是许青霭发来的消息。
许青霭:s就是你。
饶是陆黎书这样的缜密思维,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反手拨电话回去,冷冰冰的机械音却提示他用户不在服务区。
?
陆黎书再次拨打,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关机了?还是设置了什么不肯接他电话?
陆黎书不能肯定,叫住要出去的秦缨:“你给许青霭打个电话。”
秦缨掏出手机,几秒后说:“不在服务区。”
陆黎书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费于明的号码输入也提示不在服务区。
秦缨:“怎么了?”
陆黎书有不好的预感,许青霭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这样的消息,有了上次除夕的前车之鉴,他怀疑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
难道病发了?还是许广成又去找他的麻烦!
秦缨灵光一闪:“我有办法,您那个app还在不在,绑定后是自动定位对方的,您打开看看。”
陆黎书打开app,发现许青霭最后有标记的位置在布州。
怎么那么远?
他去布州干什么?躲他躲到那儿去了?
“去布州。”
秦缨连忙搁下文件追上去:“您下午还有个采访,是这次并购案……”
“推后。”
秦缨踩着高跟鞋小跑跟上去,一边火速给校长打电话要带队老师的联系方式,好不容易拨通,几秒后脸色瞬间一白。
“陆总,可能出事了。”
陆黎书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整个人像是裹着山雨欲来的戾气。
秦缨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他们去山上写生,临时遇到了雷暴,有个同学走丢了,许青霭跟费于明两人向老师提出回去找,但是……爆发泥石流,救援队被阻,现在状况不明。”
“让两个学生回去找?他是怎么做老师的,出事了他赔得起么!”
陆黎书声色俱厉,秦缨毫不怀疑如果孙长胜在他跟前,会被活撕了。
陆黎书:“去接萧寒,联系当地救援队用尽一切办法找。”
“我已经联系了,也派了人跟我们一起过去,您别太担心,他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秦缨低声劝道。
陆黎书心脏收紧,只要想到许青霭会出事就几乎要无法喘息。
他身子弱,还有那个随时会爆发的过度呼吸综合征。
许青霭赤诚简单,别人对他好一点儿就要用万分去回报。
但他又很聪明很冷静,知道给他发消息求救。
他的阿霏一直都很聪明。
-
许青霭的手机电量用尽,关机的那一刻瞥见消息发送成功,他没有办法确认,只希望没有眼花。
他不希望陆黎书知道他身陷险境,但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画没有画。
他还想要亲口告诉陆黎书,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我想试试接受你,你以后不许骗我了。
安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呢喃,说胡话。
许青霭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用力掐着她的虎口,“你别睡,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费于明头疼欲裂,冷透了之后的灼烧感从四肢百骸蔓延,他撑着头看许青霭,“崽儿,你不怕么?”
许青霭说:“怕,但是我相信我们没事,刚才的泥石流都没有波及到我们这里,所以一定没事。”
费于明低下头,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没有后悔陪许青霭来,不后悔回来找安珂,但总归是不甘心的。
他有大好的将来,却要冻死在这个渺无人烟的破地方,可能还没办法和爸妈说句遗言。
许青霭却一点儿愤懑都没有,也没有气馁,一次次求助,一直尝试到三个人手机都没电才停下来。
他就像是一株长在峭壁上的玫瑰,看起来脆弱却又带着昂扬不屈的劲儿。
“要是能出去,我回去保证好好画画,再也不混了。”费于明忍不住发誓。
许青霭弯眼一笑:“那不许反悔啊。”
费于明几乎被他眼神和笑意灼伤,轻点了下头:“一定。”
-
“陆总,定位最后消失的地点在这儿。”
全靠许青霭发出那条消息,借着那一秒钟的信号刷新了app定位。
陆黎书很庆幸他的机敏和不肯放弃。
直升机在天上盘旋,尝试多次根本没办法落下绳梯,秦缨急得一头汗,“能不能想点办法?”
飞行员打量着陆黎书的表情,小心翼翼摇头:“下面都是古树、太高了根本没办法。”
“去山。
飞行员立刻调转方向往山顶去,落下绳梯胆战心惊地看陆黎书亲自下去。
秦缨说:“我一块去。”
陆黎书说:“你留下来。”
秦缨还想说什么,被萧寒拦了下:“你凑什么热闹,留在这儿把东西准备好,我估计他们可能已经失去知觉了,待会儿有用。”
陆黎书跟着定位往前走,雨已经停了,留下满地的湿滑。
他在满地的树枝前停住,瞥见树上很深的刻痕,猜测是许青霭留下的记号。
有一处树丛杂乱,陆黎书伸手拨开树枝,发现了靠在角落里的许青霭,安安静静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利落下洞到许青霭跟前,发现他冷得像个冰雕一样,立即脱掉外套包裹,将人横抱起来。
陆黎书将三人全部带走,秦缨给搜救队去了消息让他们撤退,也顺便告知孙长胜这几个人他们带回平洲了。
孙长胜差点哭出来:“谢谢,谢谢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还好都没事,我立刻安排其他学生回平洲!”
秦缨看陆黎书脸色难看,忙将电话挂了。
萧寒挨个儿给几人检查发现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糟糕。
费于明相对好一点儿,安珂是女生又扭伤了脚,高烧直逼四十度。
他给三人分别打了一针退烧,让秦缨给安珂换上干衣服取暖。
陆黎书给许青霭换完衣服抱在怀里,捏住他冰凉的手腕,低头看着他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身压抑的戾气。
“他体质弱,又被冻了太久可能不会那么快醒。”
萧寒劝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这次没发病,应该是有意识注意了。”
陆黎书扣住许青霭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心想:醒了再跟你算账。
-
许青霭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一阵,看着白色的屋顶足足有两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哎,别动。”
许青霭看见苏茵,慢半拍的脑袋又糊住了。
“醒了?”苏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眯眯说:“怎么还发呆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青霭:“有点疼。”
苏茵伸手虚虚指了指他,教训道:“你呀,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跑回去救人,幸好这次没病发,要是真出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许青霭想过,但他不能任由安珂一个人遇险。
“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冻伤了,挂完水休息几天就好了。”苏茵说完出去了。
许青霭浑身疼得厉害,活像是被拆过一遍又重新组装起来。
安装的人可能不太熟悉他的身体,活像是位置不对似的。
他恍惚了半天才确认是真的回到平洲了,那是谁救他出来的?
安珂和费于明呢?
许青霭立刻起身,把进门的秦缨吓了一跳:“哎哎哎干嘛呢?快躺好,手上还扎着针呢。”
许青霭见她一来立刻问:“秦姐姐,我同学呢!”
秦缨将果篮鲜花还有食盒放在桌上,帮他在背后塞了个枕头靠起身。
“你同学都没事,在隔壁住着呢,你昏睡了两天才醒,饿不饿?”
秦缨取出粥搁在桌上,许青霭看着半江月三个字忽然想起那次住院。
认识s之前。
陆黎书也给他留了一份半江月的粥。
许青霭抿了抿唇,一句话在舌尖滚了许久,秦缨把粥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趁热吃。”
许青霭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喉咙发炎刺痛,很艰难地咽下去就不太想吃第二口了。
“疼也要吃点儿,不然胃要不舒服了。”秦缨劝他。
许青霭搁下勺子,轻声问:“是谁救我们出来的?”
“你说呢?”秦缨将带来的玫瑰插在床前的花瓶里,转了下问他:“好看么?”
许青霭心里大致有数了,也确信自己那条消息发出去了。
只是不知道陆黎书怎么想,是不是他后悔了啊?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冲动,很麻烦,不想要他了?
秦缨看他眸光不自觉往门口看,“想见陆先生?”
许青霭点头。
秦缨反倒愣了,还以为他会否认狡辩至少要迟疑一下,没想到这么干脆就点头了。
“那你见陆先生想说什么啊?他可是……”
咔哒。
陆黎书推门进来,金丝边眼镜后的视线凉凉扫过秦缨,“嫌工资高了,下个月降一半怎么样?”
秦缨立刻闭嘴起身,抓起自己的包飞速溜了,“我先回公司加班。”
陆黎书关上门。
许青霭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顿时绷直了身子,整个后背的寒毛都要站起来,不自觉咽着唾沫低下头。
陆黎书走近,病床略微一沉。
许青霭有点想跟秦缨一块儿走的冲动,下巴突然被人捏住,抬起来,撞入一双沉冷眸子。
“不吃饭?”
“吃的。”许青霭立刻拿起勺子,但脑袋里乱哄哄的完全静不下来。
胡乱猜测着陆黎书一会儿会说什么,会不会问他短信的事?
如果他真的后悔了,他应该怎么回答啊?
假装洒脱,就说那时候以为要死掉了,随便发的,或者……
“头再低点儿就要碰到粥了,半江月的外卖不便宜。”陆黎书无奈提醒。
许青霭立即抬起头,被他笑的有点窘迫,耳根子悄悄红了。
他右手扎针动不了,用左手不太自然地捏着勺子小口吃粥。
“阿霏。”
许青霭语速飞快的赶在他开口之前说:“我要吃饭。”
“知道你要吃饭。”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张嘴。”
许青霭迟疑两秒,张口含住勺子,然后稀里糊涂被陆黎书喂了一整碗粥。
“吃饱了么?”
许青霭点点头,脸颊后知后觉开始发热,然后一路烧到脖子。
病房陷入诡异的宁静,他听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不自觉紧张起来。
他怎么不开口啊?是等着他说吗?
“陆先生,谢谢你去布州救我。”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又说:“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陆黎书低下头看许青霭,“你总是记不起来我跟你说过的话,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责任。”
许青霭被他这个眼神与话语弄得心一麻。
陆黎书说:“听懂了么?”
许青霭心潮暗涌,热意顺着四肢百骸游走,让他忍不住想要上扬嘴角,但还是忍住了。
陆黎书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你那句s就是我,是什么意思。”
许青霭踟蹰半天:“不说行不行啊?”
陆黎书无情拒绝:“不行。”
许青霭掀起被子盖在脑袋上,陆黎书也没去扯就那么等着他,还是他自己受不了掀开被子。
“你靠近我一下。”许青霭等他略微俯身靠近,语速飞快道:“你以后不许骗我了,要是再骗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陆黎书微怔,接着唇上一软。
病房陷入极致的宁静,许青霭掀起被子蒙住脑袋听陆黎书的呼吸声,以及一声低哑的:“许青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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