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朝眠也算是同柳兰儿熟络起来。
只是眼瞅着选秀之期要到,柳兰儿整日唉声叹气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朝眠安慰她,“没事,别担心啦,你家世和容貌都一般,一定不会被选上的。”
柳兰儿,“……”
谢谢,有被安慰到。
朝眠一面剥着栗子,一面催促柳兰儿,“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后来那个富家小姐怎么样了?”
柳兰儿摊了摊手,“后来那个话本子被爹爹没收了,我也不知道了。”
朝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柳兰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眼尖的瞧到外头有个身影走进来,她心下一紧,忍不住有些慌张,匆忙的站起来,颇有些局促的开口,“三皇子……”
少年压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他瞧着朝眠在剥栗子,走过去拿着帕子一根根给她擦手指。
“又想吃什么了?”他熟稔的开口。
“栗子炖鸡!”
少年难得有些迟疑,“这个我没做过……”
“你随便做都很好吃!”朝眠疯狂吹彩虹屁。
她转头还招呼着柳兰儿,“你还没吃过彦晟做的饭吧,中午留下来吃吧,很好吃的。”
柳兰儿感受着少年注视过来微冷的目光,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去睡了。”
瞧着柳兰儿逃似的离开,朝眠皱了皱眉。
“她是不是有点怕你?”
少年歪了歪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吧,她可能真的是困了。”朝眠忍不住又问,“你说,她会被选上吗?”
少年坐在朝眠身旁,不让她动手,自己去剥栗子。
“不知道。”
他对别人的事素来不感兴趣。
朝眠想了想,叹气,“宫里的女人真可怜,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少年顿住动作。
他转头看向朝眠,神色认真,“我不会。”
“啊?”
“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
朝眠眨了眨眼,而后忍不住笑了。
“不会的。”
少年皱眉,“你不信我。”
“这种事,要我相信干嘛。”朝眠漫不经心的开口。
况且,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少年日后会是帝王。
而皇帝,不就是三宫六院的么。
少年脸色有些难看,手里刚剥好的栗子被他生生按碎。
只可惜,这栗子炖鸡到底是没吃上。
不知道哪一句话又惹了少年不高兴,朝眠中午只配喝了一碗寡淡的白粥。
可怜兮兮的。
连带着下午去书房都没了心情。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承泽。
承泽处理朝事,忙了许多,再加上朝眠刻意躲着他的缘故,仔细算算,自从皇家围猎后几乎就没见过了。
她正和少年撒娇说着晚上想吃酒酿圆子,回头就瞧见承泽,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动了动唇瓣,才小声的叫了一句二哥哥。
承泽笑了笑。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从少女的每一寸身体掠过。
“数日未见,朝眠妹妹似乎……”他顿了顿。
“变漂亮了。”
朝眠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承泽也要说自己胖了。
“二哥哥怎么来书房了。”
承泽笑了,“四处寻不到你,想来只有来书房能瞧见你,”
朝眠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声争辩,“最近,最近是有一些忙。”
承泽没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晚上去我宫里吃吧,小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还有……”
“不劳烦二皇子了。”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冷淡。
“如今眠眠只吃得惯我做的菜。”
眠眠。
这称呼亲昵。
承泽素来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似有深意。
最后,他不再多说,只是冷淡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瞧着承泽走了,朝眠才仰头去看少年。
她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这么叫她。
——眠眠。
“怎么了?”
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
朝眠想了想,说。
“所以你晚上要给我做什么?酒酿圆子吗?”
-
承泽在宫里砸了两个花瓶。
宫人不敢进去,只瑟瑟发抖跪在外头。
“喜怒不形于色,这还要我教你吗?”珍贵妃从外头进来,皱着眉,“我看你是越发没有长进了。”
承泽双目猩红,喘着粗气,愤愤的又砸了一个花瓶。
“贱种,也敢同我抢。”
癫狂的模样哪里还是在外人眼中风度翩翩的二皇子。
“上次围猎的时候本该把他除掉,偏偏却反而成全了他。”承泽语气阴冷,“我一定要杀了他。”
“现在他住在宫里,又在怡兰轩,除掉他难上加难。”珍贵妃安抚道,“不过他眼下没有根基,与你是比不了的。”
“你该知道,你现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承泽喃喃,“朝眠……”
“她在躲着你,你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吗!”
承泽痛苦的闭上眼。
“再不动手,就晚了。”珍贵妃道。
承泽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了,母妃。”
-
为了准备大选,柳兰儿已经两日没过来了。
朝眠在屋子里紧张的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应该不会,应该没事。”
大选就是今儿,只可惜,朝眠没法去。
春盈瞧着她实在焦急,拿了几件绣房新做的衣服出来与她瞧。
“今儿大选,晚上有宫宴,主子瞧瞧,咱们穿哪一件去?”
素日爱美的朝眠现下却没什么兴趣。
她懒懒的挥了挥手,正要说什么,只瞧见外头一个宫女一路跑过来。
“小贵人,小贵人。”她气喘吁吁的。
“那边有消息了。”
朝眠眼睛蹭的亮了。
“怎么样!”
“落选了,现下已经要出宫门了。”
朝眠猛的松了一口气,转身急匆匆的说,“快,咱们快走,还能见上一面。”
秀女落选后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得即刻出宫的。
朝眠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柳兰儿出宫前与她见了一面。
不过才相处数日时间,可泪眼汪汪的模样,倒像是陪伴多年的好姐妹似的。
朝眠抽抽噎噎的开口,“你回去了,一定要把那个没看完的话本子看完,下次,下次见面给我讲。”
柳兰儿也哭的双眼红红,“好。回去我就把话本子从我爹那儿偷出来。”
“我给你带了牛乳糕,还有山楂糕桂花糕,都是你爱吃的,你带回去吃。”朝眠把一个小食盒递给她,“终于,终于可以回家啦。”
两个人絮絮叨叨在宫门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春盈忍不住第三次催促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回去的时候,朝眠眼睛还是红红的。
春盈小声哄着,“小主子快别哭了,柳姑娘落选不是好事么,该高兴才是,况且待会儿宫宴,若是哭红了眼睛去,到底不好看。”
朝眠揉了揉眼睛,语气还带着几分哭腔。
“那几件新衣服,你再拿来我瞧瞧,”
春盈绷不住乐了。
她要去拿了衣服来给朝眠瞧,只是蓦地眼前一黑,脚步虚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怎么了!”朝眠急急忙忙去扶住她。
春盈摇了摇头,“没事。”
“呀,你发热了。”朝眠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生病了。”
朝眠语气严肃,“生病了也不说,难道我这里就缺你这一个人照顾吗?”
她不管春盈的拒绝,直接唤人叫医女过来。
“你这两天好好歇歇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的是人伺候呢,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春盈无奈,只能点头。
-
夜色正浓十分,笙歌曼舞之时。
朝眠有些无精打采的,饭菜只动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彦晟坐在她身侧,瞧见了微微皱眉,“不舒服?”
他又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哭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朝眠摇摇头,“没有,大概是没睡好。”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也不知道少年信没信。
彦晟没多问,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不爱吃便不吃吧,等回去了给你煮小馄饨。”
朝眠笑了笑。
可等她扭头看见对面坐着的莺莺燕燕,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这些刚入选的嫔妃,眉宇间还带着青涩,却都脸上挂着柔情蜜意的笑,偶尔抬头期待的看向龙椅上的人。
“彦晟。”朝眠小声问,“娘娘会难过吗?”
“宫中每三年都会大选。”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皇后大概已经麻木到习惯了。
朝眠蔫蔫的。
她想,等她任务结束,她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买一个小宅子,养一条狗。若遇到相爱的人,也不妨喜结连理枝。只是,她绝对不会与人分享丈夫。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走过来一个小宫女,低眉敛目,一路轻巧的走到朝眠身侧,与她低耳几句。
朝眠先是有些惊讶,又皱了皱眉,最后点点头。
少年在一旁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有事?”
朝眠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宫里有点事,我先回去。”
少年没再多问。
待朝眠走后,他仰着头喝了一杯酒,不经意的,目光瞥在了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
承泽也不在。
-
朝眠快速的往回走,一边问那个小宫女,“到底怎么回事呀?病的很严重吗?春盈怎么同你说的?”
小宫女摇摇头,“春盈姐姐只说要叫小贵人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要同您说。”
朝眠皱紧眉头。
重要的事。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难道她新串的珍珠项链断了?还是她藏起来话本子被翻出来了?
朝眠把自个儿乱糟糟的事想了个遍,却也没发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思绪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岔口。
眼瞧着那个宫女要走其中一条路,朝眠疑惑的开口,“怡兰轩在这边。”
那宫女笑了笑,“春盈姐姐没在怡兰轩。”
朝眠满脑子问号。
春盈不是病了吗?她不在怡兰轩养病怎么会在外面。
跟着宫女走两步,她晃觉有些不对。
“你到底是谁!”朝眠顿住脚步,严肃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
宫女仍旧一副无辜的样子。
“小贵人在说什么?奴婢不过是传春盈姐姐的话罢了。”
朝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她不再多说,转身就要走,忽然只觉得脖子一痛,下一瞬间眼前一黑。
昏迷前朝眠最后一个念头是——
千万别脸着地。
脑袋昏昏沉沉的,脖子疼的厉害。
迷糊中,她似乎听见了系统欠揍的声音。
“我不过睡了一会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笨死了,真的笨死了。”
朝眠在一片黑暗中幽幽转醒。
她四处打量着,这里大概是一个空着的厢房,设施陈旧,她试着去推了推门——
“不用推了,已经锁了。”
系统突然开口。
朝眠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撇了撇嘴,“我以为你死了。”
系统没好气的开口,“要死的不是我,是你。你是猪脑子么?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眼瞅着要完成任务了,你要这个时候掉链子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小,朝眠压根没听清。
朝眠揉了揉脖子。
“既然你醒了,那你顺便帮我开个门吧。”
系统气的差点昏过去。
“看来你还是没弄清楚你自己的状况。”系统阴测测的开口,“你看看那个桌子上的香炉,你没觉得这香味有些刺鼻吗?你的头不晕吗?”
听到系统的话后朝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这香味呛鼻,一丝丝的往鼻子里钻。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身子又热又燥,像是着了火似的。
她猛的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是谁?”
系统没说话,下一刻,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朝眠又急又怕,慌乱之间直接藏到了一旁的柜子里。
“嘎吱”
房门被推开。
朝眠身体燥热的更厉害了,她咬着唇,不让一丝声音泄露。
“人呢。”
这人的声音冰冷而熟识。
朝眠瞪圆了眼睛。
是……是承泽?!
怎么会!!
朝眠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脑袋懵懵的。
在她的印象里,承泽是谦谦君子,是她视为兄长的二哥哥,她从没想过,承泽会对她做这样肮脏的事。
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大,朝眠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外头的声音都听的断断续续的。
“一直守在门口……没……”
“还在……屋子里……”
屋子里就这么大,人藏在哪儿不言而喻。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朝眠思想混沌,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发簪□□攥在手里。
她迷迷糊糊的想。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吧。
就在柜子门即将被人打开的那一瞬,只听见一声巨大的踹门声,而后就是少年阴冷的声音。
“承泽,你想死吗?”
承泽站在柜子边,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他曾鄙夷的贱种。
不得不承认,少年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成长,即将与他比肩。
可他越是优秀。
自己就越是想弄死他。
承泽脸上表情愈冷,“三弟,就算你如今得父皇青睐,也不该就这般放肆。”
少年的目光越过他,落到那个柜子上。
“滚出去。”他冷冷道。
承泽被气笑了,“你凭什么。彦晟,你想踩在我的头上吗?”
“皇家围猎的事,你真的以为天衣无缝了吗?你不是很好奇,那个猛兽为什么没能杀死我吗?”彦晟冰冷冷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想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你最好快从我眼前消失。”
承泽脸色一白。
“你……”
他忍不住后退两步,又色厉内荏的开口,“不可能,你没有证据!”
“是么?你要和我赌吗?你敢和我赌吗?”
承泽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的计较着得失。
不管怎么说,如今彦晟找来了,那他的计划必定是失败。他不能呈一时意气和彦晟去赌……
“好。”他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俱是冷意。
“你赢了。”
他冷漠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柜子,利落的转身走了。
柜子里,朝眠已经难受的快要死了。
她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小团,怕自己坚持不住昏过去,一直咬着唇瓣,企图用疼痛换取一丝清明。
外面两个人的争辩朦朦胧胧传进耳朵里。
可她头实在是太晕了,意识也慢了半拍,很难分辨出现下到底是一个什么处境。
柜子门开了。
外头的烛光晃进来,像是将里面的黑暗劈开了一道裂缝。
朝眠几乎是下意识的,举着簪子就扎过去。
手腕被人攥住。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
“啪”簪子应声而落。
朝眠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抽咽起来。
“彦晟,彦晟。”
她一遍遍的念叨着少年的名字,而少年弯腰将她抱起来,也在一句句的回应她。
“我在,我在。”
朝眠浑身发烫,热的难受,她像个小猫似的在少年的怀里蹭来蹭去,嘴里喃喃着难受。
少年将披风接下来盖住她,不叫旁人窥见,他脚步飞快的往怡兰轩走去。
“眠眠,再忍忍,快了,我们回宫去看太医。”
怡兰轩里闹腾了一阵。
连病中的春盈都起来了,哭着坐在床边,“怎么会这样呢,都怪我,我该跟着去的。”
朝眠喝了药,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睡着。
彦晟拿着帕子沾了水,给朝眠轻轻擦拭着唇瓣。
原本粉嫩嫩的唇瓣被她咬破的好几处,还渗着血,瞧着可怜兮兮的。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少年声音压的很低,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以后不会再让你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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