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一晚朝眠好似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 可等醒来了,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早起对镜梳妆的时候发现锁骨上有一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也没在意。
她起的晚了, 正巧彦晟刚刚下朝回来,便一同用饭了。
吃饭的时候, 朝眠总觉得彦晟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低头, 瞧见锁骨处的红痕,微微蹙眉, “这个节气还会有虫子。”
男人似乎笑了。
“大概是许久没住人了, 待会儿叫他们拿艾草熏一熏。”
朝眠无所谓的点头。
吃了饭, 彦晟又要朝眠陪他去看折子,朝眠不大想去, 彦晟便借口说屋子里熏草药,怕她受不住味道。
朝眠无奈只能过去了。
大概是前一晚没睡好, 朝眠坐在椅子上, 不大一会儿小脑袋瓜就沉了下去,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头。
彦晟瞧着好笑。
他过去叫醒了朝眠,哄着她先去小榻上歇息。
朝眠困得不行,下意识乖乖应了。
她缩在小榻上,小小一团,任由彦晟给她盖了一个小毯子。
察觉到榻上少女呼吸渐沉,男人眸色愈暗,他像是难以克制似的, 微微弯腰, 吻在了她锁骨处的红痕上。
朝眠这次倒是睡的香甜。
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外头阳光有些晃眼, 她一手微微挡住, 一面歪着头去看不远处的桌案, 男人还在批着奏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动怒了,眉目带了几分冷意。
“彦晟,”她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男人很快的回过头,眼底冷意消散,他快走几步过来,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
“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再睡会儿?你这两日累到了,该好好歇着的。”
朝眠睡的头发有些乱,头顶甚至还有一缕头发微微翘起来。
彦晟抬手往下按了按,带着几分笑意,“是饿了么?”
朝眠摇了摇头。
“有点渴。”
男人立刻去接了水过来。
喝了半杯水后朝眠好像才清醒过来,顿时有些尴尬,自己从前那习惯指使彦晟干活的小毛病又上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穿了鞋子噔噔噔噔跑到书案那儿,殷勤道,“我睡好了,我来给你磨墨吧。”
“不用。”彦晟说,“会手酸。”
“不会的不会的,一点都不累!”朝眠说着,像要展示似的,更大幅度的晃动起手里的墨块,结果墨汁溅起,沾了一手。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拿着帕子,很认真的给少女擦拭手上的墨汁,“真的不必,眠眠,你不用做任何事,你坐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男人的手不经意碰到少女的手指,温热而柔软,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骨节都泛着粉嫩的红,瞧着就可爱的紧。
不过朝眠很快就受惊似的将手指缩了回去。
男人眸色暗了几分,却并没ᴶˢᴳᴮᴮ有多说什么。
在彦晟这儿呆了一小天,直到将将傍晚才被彦晟给放回来。
明明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朝眠却也搞不懂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陪着他批奏折。
入了夜,朝眠寝宫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男人一身玄衣,脚步轻便的踏入。
撩开垂下的纱帘,榻上的人正在熟睡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似乎还在笑着,长如蝶翼的睫毛垂下,人显得格外乖巧。
男人却仍嫌不够,他低头碰了碰少女柔软的唇瓣,像是叹息一般的,“你只有这个时候才乖。”
唇瓣被他吻的烂红,像是败了的玫瑰花的颜色。
“眠眠,我在克制着自己。”
“但我不知道我能忍多久。”
“我不想做伤害你的事,你要乖,好吗。”-
既然彦晟下个月要过生日了,自己也要走了,走之前还要给彦晟下个药——
朝眠翻来覆去的想,那自己一定得送一个好一点的礼物。
可彦晟已经贵为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缺什么呢。
朝眠想的头痛。
不经意的,她抬手看见了自己手里的红绳。
眨了眨眼,她猛的想到了什么。
翌日,她去了京郊的佛寺。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这是她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找到的,一串很古朴的紫檀木手串。
彦晟的手很好看,白皙纤长,这个手串一定很合适。
她准备拿着去佛寺开开光,保平安。
原本彦晟听说她要去佛寺,不大同意,要与她一起来。
可这事朝眠哪里能让他知道,差点与彦晟吵了一架,这才作罢。
今儿不是礼佛日,佛寺里人不多,只寥寥几个。
朝眠很快请大师为手串开了光,就在准备返程的时候,佛寺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位娇弱美人。
一时间,连朝眠都愣了一下。
这女子生的绝色,仿佛她一出现周围的事物都黯淡无光了。
系统适时的出声,“怎么样?女主角美吧?自带光环!”
“女主角?”朝眠一惊。
“她,她就是周英若。”
朝眠想再打量打量这个女主角,可周英若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佛寺。
回宫后,朝眠还心神不宁的,就连用饭的时候也是出神了好多次。
“怎么了?”
彦晟瞧着朝眠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儿去佛寺遇到什么事了吗?”
朝眠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遇到了周英若。”
她仰头看着彦晟,很认真的说,“周小姐特别貌美,彦晟,她完全配得上你,更配的上太子妃的位置。”
彦晟微眯起眼,黑长的眼睫垂下来,密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么?”
朝眠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真的,我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可就是瞧着太娇弱了,身子可能不大好,不过也无妨,宫里头这么多太医呢,总能把身体调养好。”
彦晟坐在她身侧,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光都落在了朝眠的唇瓣上,他想不通,这么柔软的唇,为什么吐出的话却可以像刀子一样扎人心扉。
他的心底翻涌过无数阴暗的想法,最终归位一片平静。
彦晟给朝眠倒了一杯茶,语气平淡。
“既然这么好,宫宴那日,我可要好好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跑。
第二十六章
这是太子登基后的第一次生辰, 但因为正逢皇后大丧,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特旨, 凡是朝中官眷,无论诰命与否, 皆可随父兄入宫。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太子这是要借此机会选妃, 一时间,京城几家出了名的胭脂水粉首饰铺子订单都排的满满的了。
不过清晨, 天刚蒙蒙亮, 朝眠就去拍彦晟的房门。
“乓乓乓”的声音听的一旁的周顺心惊肉跳的, 却也不敢拦。
很快,男人开了门。
他大概还没睡醒, 模样瞧着有些倦怠,黑色的外袍随意披着, 只松散的在腰间系上。
瞧见是朝眠, 他丝毫不意外,想来能有胆子在大清早砸他的房门的也只有朝眠一个人了。
“怎么了,眠眠。”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朝眠把手里的锦盒递过去,弯着眼睛笑,“彦晟,生辰快乐,我是第一个给你送礼物的人!”
清晨的光还有些暗淡,可少女笑容却明艳无双。彦晟站在那儿好一会儿, 才慢慢的去伸手接那个盒子。
“我很喜欢。”他低声说。
朝眠眨了眨眼, “你都没打开看看是什么, 就说喜欢?”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
“无论是什么, 眠眠送的, 我都喜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开了盒子,瞧见里头的手串后先是一愣,而后很自然的拿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手串很长,需得绕两三圈。
“很好看。”
朝眠笑了,“我拿着去佛寺开了光的,你要好好带着。”
“一定。”他说。
“还有一件事。”朝眠舔了舔唇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还记得,我,我走之前,酿了雪花酿,现如今正好可以喝了,你今晚,要不要尝尝?”
她仰头看男人,小声保证道,“一定很好喝的。”
彦晟笑了。
自从朝眠回宫后总是有意无意疏远他。
这还是难得她主动的,要与自己分享什么。
“好。”
最重要的一件事交代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朝眠心情畅快的哼着小曲回去了。
真好。
她终于要完成任务了。
等瞧着朝眠回屋,周顺才小心的凑上来,“殿下是否现在洗漱更衣?”
男人懒懒的“嗯”了一声。
周顺一挥手,立刻有宫女端着铜盆汗巾等走进来。
男人微微张开手臂,任由宫女给他更衣。
周顺跪下给男人穿鞋子,讨好道,“小贵人对殿下可真好,那日去佛寺就是给这珠子开光的,殿下可是小贵人心尖上顶顶重要的人。”
男人微微垂眼,抬脚踢了他一脚。
“你倒是知道的多。”
周顺从善如流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奴才又多话了。”
男人笑了笑。
“倒是没说错。”
他顿了顿,忍不住补充一句。
“她一向待我最好。”
傍晚,月上柳梢头,宫里正一片欢声笑语。
这次进宫的女眷多,几乎在花园里走两步就能听见女子低语浅笑的声音,谈话的内容也不过是那个正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罢了。
太子殿下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喜欢什么样的的女子——
朝眠留心听了两句,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嘟囔。
彦晟最喜欢的应当是玄色,整日穿的像乌漆麻黑的大石头。
喜欢吃什么口味不知道,反正是不大爱吃甜的,不过后来被她强迫的倒是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许多。
喜欢的女子……也应当是周英若那样的吧,毕竟她才是女主。
“朝眠,朝眠!”
柳兰儿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拍了拍朝眠的肩膀,“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
朝眠回过神,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后缩了缩,“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东西啊,藏着掖着的。”柳兰儿哼了一声,“我倒是不想来,我爹非拽着我来,说我便是入不了太子的眼,也得让我来见见世面。”
“就是……一壶酒。”朝眠做贼心虚,说话结结巴巴的。
柳兰儿没在意,她两年没见到朝眠了,正兴奋的跟她讨论着现下京中实行的话本子。
朝眠端着托盘,上头放着的是雪花酿,已经被她下好了迷药的雪花酿。
她心不在焉的,偶尔出声应和两句。
“我家里给我订亲了。”柳兰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朝眠一愣,“啊?”
“是父亲同僚的儿子,也算是知根知底。”柳兰儿没有刚刚那么活泼了,“不过,我都和他不太熟,话没说过几句。”
“你是不是不想嫁?”
“也不是,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柳兰儿微微叹气,又把目光挪到了朝眠身上,“眠眠,你的婚事呢?”
朝眠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成婚。”
柳兰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忍了忍,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很快到了正殿门口。
朝眠微微顿住脚步,“你先去吧。”
“你呢?”
“我——”朝眠含糊不清的开口,“我再等等。”
她还是有些忐忑。
柳兰儿点点头,没有多问。
朝眠站在门口,看着正殿里众人觥筹交错。
殿内,许多世家女子都在交谈间有意无意的去看为首的那个尊贵男子,在这些人里,朝眠也看到了周英若。
她在喝酒,似乎有些微醺,脸颊酡红。
朝眠又把目光挪到了那个彦晟身上,无数人目光的焦点。可他似乎从未去看哪个女子,只是一直微微蹙眉,盯着身侧空着的座位。
朝眠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她不自觉的捏紧托盘,慢慢的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就被彦晟瞧见了,男人猛的站起身,众人瞧着太子起身,也都匆匆忙跟着起来。
朝眠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走进去。
“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不来了ᴶˢᴳᴮᴮ。”男人叫周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又拽着少女的手腕落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眠似乎觉得从彦晟这句话里听到了委屈的意味。
只是此刻朝眠的心思都在那酒里,暂时没心思想别的。
她坐下,干巴巴的开口,“怎么会不来呢,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沉稳些,奈何这是她第一次干坏事,实在是忍不住的一再去看那瓶酒。
彦晟瞧见她的目光,笑了笑,便叫周顺把酒倒好。
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朝眠。
朝眠吓了一跳,“我,我不能喝酒的。”
“怎么不能喝,之前不是还去承泽那儿喝了葡萄酒么。”彦晟似笑非笑的,“与他能喝,与我就不能喝?”
朝眠一个头两个大。
能喝倒是能喝,但是这酒里下药了啊!
“只喝一杯。”男人低声哄着她,“今日我生辰,你只陪我喝一杯,好吗?”
朝眠想拒绝,又怕太明显被男人看出端倪。
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去端起了那杯酒。
酒有些凉,入喉却滚烫。
朝眠只喝了一小杯就坚决不再喝了,反而是一个劲儿劝彦晟多喝一些,她殷勤的给男人倒酒,“三哥哥,眠眠酿的酒好喝吗?”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没吭声,一手撑着额头,似乎在打量她。睫毛微垂,模样有几分慵懒。
沉默了好久,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喝,我多喝一些。”
【叮!反派值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系统正在脱离——】
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朝眠整个人都僵住了。
任务完成了?!
“恭喜你你自由啦,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生活吧,我先走——”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却没想到这么快,本来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第二日一切尘埃落定的呢。
朝眠端着酒壶的手有些发抖。
紧张,激动,亦或是兴奋。
无数种情绪交织,让她几乎很难保持镇定的清醒。
“殿下,您是不是醉了。”
周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朝眠侧头,看见男人皱着眉,一副有些难受的样子。
“奴才扶着您去偏殿歇着吧。”
男人没有拒绝。
周顺与朝眠点头示意,才扶着男人从偏门走了出去。
朝眠愣了一小会儿,下意识的目光去寻找周英若。
可没有。
周英若也不在。
她小小松了一口气,看来已经按照系统说的世界线进行了。
莫名的,她心底还有些不大舒服。
她忍不住想,彦晟真的会喜欢周英若吗?明明几次与他讨论起周英若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啊,那两个人这算不算先婚后爱……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杯酒上了头,此刻朝眠觉得自己头也晕晕的,她昏昏沉沉的,没叫人扶,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溜了出去。
不知道这是哪条路,周围的树,周围的花儿,好像都是一个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好像有人过来扶她,问她怎么了。
朝眠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方向传来。
她说她困了。
后来呢,推开了哪扇门,进了哪间房,睡了哪张床,朝眠一概没有印象了。
酒气上浮,白绸红染,荒唐一梦。
等再有记忆的时候便是第二日清晨了。
朝眠呆呆的坐在床榻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枕边睡着的人。
她甚至怕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没错,还是他。
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整个世界的主角,本该和周英若一夜春宵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
朝眠想拿脑袋撞墙。
怎么办,她麻木的想,就在自己反派任务完成的第一晚,她就把主角给睡了。
如果彦晟醒了,她该怎么办。
走吧。
朝眠对自己说。
不想面对的最好方法就是逃避。
还好的是,大概是昨夜下了药的酒喝的多,男人现在还在熟睡。
朝眠飞快的下床,可就在脚落地的一瞬间,她差点跪下,两条腿酸软的好似面条,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疼的眼圈的红了。
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狗男人后,她强忍着痛,撑着力气站起来,胡乱的穿好衣服,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周顺并没有在外头,只有两个瞧着面生的小太监。
“殿下还在睡,谁也不能去吵。”朝眠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来不及再回怡兰轩了,现下能出宫的只有那一个法子。
朝眠想起了那个狗洞。
那个破破烂烂的狗洞还在。
还好这两年她没怎么胖,拖着两条酸软的腿,朝眠从狗洞钻了出去。
怕男人醒来后就要抓她,朝眠想立刻就出城去,只是得换一身装扮才行。她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手上的一个镯子,她拿着去了当铺,换了一些钱,去买了一身普通的粗布麻衣换好。
就在她正准备去马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她吓了一跳,急忙躲进了拐角的胡同里,微微探头往外看。
是羽林卫。
朝眠只觉得脑子发懵,怎么会,他醒了?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头上了?
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一下。
朝眠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她苍白着脸回头,却愣住了。
是柳兰儿。
“真的是你啊朝眠,你怎么穿成这幅样子,我知道了,你是偷偷溜出来玩的吧,我——”
“兰儿!”朝眠猛的攥住她的手,像溺水之人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
殿内是死一般的安静。
那个当铺的掌柜被押着跪下,抖如筛糠。
而被朝眠上午当掉的那个镯子正被男人拿在手里把玩。
“人呢。”男人冷冷发问。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这位贵人当了镯子就走了,至于去哪儿了,小人真的不知道。”掌柜的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男人微微闭眼,只觉得一股火在心底燃烧,烧的五脏六腑都疼。
他还不够温柔吗?他对她还不够纵容吗?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她喜欢的样子。
彦晟突然抬手把镯子扔回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去贴公文,贴告示,水路旱路,临近的州县,驿站码头,客栈餐馆,一个都不落。”
男人每说一个字,脸色就冷下一分。
“就是把整个天下翻过来,我也要见到人,懂吗?”
也许他错了。
他早该就这样,残暴的把她抓回来,关进他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
每日都要将她弄哭,让她再也不敢提起逃跑的心思。
只有这样才能学乖吧。
眠眠。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次喝酒了所以拉灯(不是说以后不拉灯,只是说偶尔不会拉,该死,我到底在说什么)
另:下一章21号晚十一点更。
(要被捉到啦嘻嘻嘻)
第二十七章
篱下菊, 醉把一枝枝。花水乞君三十斛,秋风记我一联诗。留看晚香时。
刚入了秋,天气凉了些, 只是午后依旧日头毒辣。
秋水提着个小竹篮,里头装着的是从点心铺子刚包好的果子, 一旁还有一个小竹筒, 是桃花酿。
她拐过西巷,去替朝眠取在白家铺子做的新衣服。
白阿麽年纪大了, 倒是还很爱八卦, 瞧着秋水就拽着她问东问西的, “朝眠和周先生婚期定在哪天呀?”
哪怕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十次八次了,秋水还是耐心道, “是下个月初三,阿麽记得来捧场。”
白阿麽笑的见牙不见眼, “一定去, 一定去。”
取完衣服,秋水才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朝眠买的宅子在南巷的最深处,虽远一些,但是很安静。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碰到了周宴之。
他似乎也是刚到,正要叩门。
“周先生?”她笑着过去,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个食盒上,“又来给我们姑娘送吃的呀。”
周宴之似乎脸有些红, “嗯。”
两人正说着话, 门从里头打开了, 是朝眠, 她像是午睡刚醒, 头发还有些乱蓬蓬的,甚至一只眼睛还是眯着的。
她没去看周宴之,倒是先去看秋水手里的篮子,小声叨咕,“桃花酿买了没。”
“买了买了。”秋水只觉得头痛。
她下意识的去看周宴之,见他并没有因为姑娘的凌乱而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心里才微微松气,她一只手去拽朝眠的手,强硬的开口,“姑娘,你头发乱了,我去给你梳头。”
朝眠抬手摸了摸头发,“乱了?”
“乱了。”秋水斩钉截铁的开口。
“好吧。”朝眠答应了。
秋水不好意思的让周先生先坐一会儿,她拉着朝眠去屋子里梳头发,窗子半开着,很容易就瞧到院子里的景象。
周宴之正在去拆秋水带回来的糕点。
“姑娘,你不能这样,你都要与周先生成婚了,你下次见他……你得穿自己最喜欢的裙子。”秋水有模有样的教她,“就像刚刚,你同时瞧见我和周先生,你应该先与周先生说话的。”
秋水其实自己也不太懂,她是落了难被朝眠救回来的,又比朝眠大几岁,是打心眼里把朝眠当成了自己的妹子,真心希ᴶˢᴳᴮᴮ望朝眠好的。
朝眠小声的“哦”了一声。
秋水手脚麻利,头发很快挽好了。
“去吧,去和周先生说说话。”秋水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眠走出去的时候,周宴之正在吃那块玫瑰糕,从点心铺子包来的玫瑰糕是最少的,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
她又不好意说,只能坐在周宴之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宴之以为朝眠在盯着自己看,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
“我给你带了凉面。”
他把那个食盒打开,把装着凉面的碗端出来,“我自己做的。”
朝眠点点头,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我吃过饭了。”
她平时对着周宴之话就很少,今日好像更少了,一直是坐着喝桃花酿。
周宴之侧头去看她,目光落到她的唇上,明明两个人隔了很远,他却好像都能闻到那股子桃花的香气。
他不可抑制的滚动喉结。
“朝眠,”他问,“嫁衣你去看了吗?”
朝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周宴之微微皱眉,他瞧着有些不满,却还是没发火,忍了忍,只说了一句,“要提前看看,避免尺寸不合适。”
朝眠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周宴之没再多留,又把剩下的半块玫瑰糕吃了就走了。
秋水等周宴之走后才出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朝眠明知故问。
“诶呀。”秋水点了点朝眠的额头,“你像一个木头,要与周先生多说话,知道吗?你们是要成婚的人。”
朝眠把责任甩给她,“是你们要我成婚的。”
“我们?”秋水挑挑眉。
“你,白阿麽,隔壁的婶子叔叔,还有好多人,你们都说,我和周宴之很合适。”朝眠重复一句,“是你们要我成婚的。”
“只是因为我们说?”秋水瞪她,“那你呢,你自己呢?你不喜欢周先生吗?”
朝眠不说话了。
她其实还不太懂喜欢是什么。
只是她的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一个人住,确实太艰难了,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成婚,而周宴之,是最好的对象。
他比自己搬来镇子晚两个月,在一家私塾做教书先生。
周宴之为人温柔,几乎从没与别人红过脸,连去那儿上课的学生都说,周先生都没怎么骂过他们。
温柔好,朝眠喜欢温柔的。
于是,这场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从宫里出来已经有小半年了,靠着柳兰儿的帮助自己躲到了这个江南的镇子里,这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京中传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彦晟怎么样了。
前两个月新皇登基,这是朝眠知道的最后的京中消息。
他成皇帝了。朝眠想,不知道他认识周英若没有。
就在朝眠胡思乱想的时候,秋水的声音响起。
“是周先生的手帕。”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方素帕,“明日姑娘去给周先生送回去吧。”
朝眠问她,“你去可以吗?”
秋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很快,朝眠举手投降,“好,我明日去。”
“这次要多说一些话。”秋水嘱咐她,甚至规定了时间,“至少,至少一炷香吧,不许扔了帕子就走。”
朝眠精致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秋水当做没看见。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她把那碗凉面端到朝眠面前。
朝眠面无表情的拒绝。
“不要,我不饿,我吃过了。”
秋水点头,“那晚上没饭了。”
朝眠心里委屈,她没吭声,蔫巴巴的回屋又要去睡了。
她是真的没吃东西。
她中午睡的久了,起来了也只喝了一点桃花酿,本来想吃糕点的,结果被周宴之弄的没有心情了。
朝眠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那块被周宴之吃掉的玫瑰糕。
更气了。
迷迷糊糊的躺了很久也没睡着,反而肚子叫的正起劲了。
朝眠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披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很好,静悄悄的。
她又要去推大门,想着出去买碗馄饨吃,可手才刚碰上大门,后头就传来了秋水的声音。
“姑娘要去哪儿。”
朝眠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秋水站在厨房那儿,瞧样子有几分无奈,“知道你饿了,给你包了馄饨,来吃吧。”
朝眠立刻蹭过去。
她跟在秋水身后,撒缠缠绵绵的娇。
“秋水你真好。”
这句话秋水每日都要听几遍,早就麻木了。
她把厨房煮好的馄饨端出来,放到院子里的小桌子上,还撒了一把葱花。
朝眠饿的不行,拿着勺子一口一个,好在秋水提前放凉了,否则朝眠肯定是要被烫到。
“秋水,”朝眠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包的馄饨好好吃,在我心底可以排第二了。”
秋水问她第一是谁。
“彦晟。”朝眠下意识的答道。
话说出口才觉得后悔,好在秋水并不知道当朝皇帝名讳。
“彦晟是谁?”
朝眠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秋水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才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我哥哥。”
秋水知道她不爱谈论过往的事,便也岔开不提,只是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姑娘,你这几日晚上最好别出门。”
瞧着朝眠疑惑的目光,秋水解释道,“这些日子镇上总有少女失踪,府衙已经查了很久了,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
朝眠无所谓的点点头。
瞧着朝眠吃的没心没肺的模样,秋水叹了口气。
“周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成了婚,姑娘你不会后悔的。”
朝眠埋头吃馄饨,只当听不见。
翌日上午,她被秋水赶出去给周先生还帕子。
天气有些热,朝眠脸颊红扑扑的,她擦了几遍汗,才终于走到周宴之的家门口。
她在外头敲了敲门,却没有声音。
今日是休沐呀。朝眠想,周先生怎么没在家。
她又敲了敲,大概是这次用的力气大了,门都被她敲开了一条缝,她这才后知后觉,周先生没有锁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是石桌上还倒了一杯茶,朝眠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这么热的天,朝眠不想再跑第二趟,她决定坐在院子里等。
她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搬着小凳子坐下,慢悠悠的等着。
突然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
像是屋子里传来的。
周宴之难道在家吗?
朝眠疑惑的凑近屋子,叫了几声周宴之的名字,并没有人应答,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屋子里好像还有那股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会是有老鼠吧。
朝眠被这个想法吓的脸色苍白,就在她忍不住想着再听听的时候,身后传来周宴之微冷的声音。
“朝眠,你在做什么?”
朝眠一愣,回头,瞧见周宴之就站在门口处,他脸色很难看,几乎是咬着牙,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我?我来给你送帕子……”朝眠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解释,“天气太热了,你没关门,我就进来等,对不起,我……”
周宴之突然打断她,“送帕子。”
他重复了一遍,看着朝眠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朝眠的脸色,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事。”
朝眠不太懂这个没事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也没问,她把帕子放窗台上,甚至怕被风吹走,还在上头放了快石子压了压。
“那我走了。”
她低着头,脚步很快的往外走,路过周宴之的时候,突然想起到什么,“屋子里好像有声音,可能是老鼠,你……你要不要买点药。”
因为是低着头,自然没看见周宴之那一瞬脸色难看至极。
“知道了。”周宴之阴沉着脸,语气却很平淡。
“我会处理的。”
朝眠点点头,不再多说,走了出去。
等朝眠的身影消失不见,周宴之回头把大门锁好,他拿着钥匙,面无表情的往屋里走,打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宴之面不改色,他先是弯腰,从一旁的枯木堆里抽出一把剔骨刀拎在手里。
窗户都被纸糊上了,屋子里很昏暗。
“小老鼠,你不乖哦。”-
朝眠从周宴之家里离开,心里还觉得很奇怪。
无论是他房里的奇怪声音,还是周宴之的态度,都叫她心里存疑。
她拐出巷子,突然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朝眠心里一惊,她猛的回头,可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路,平日很少有人。
朝眠大口的喘了两口气,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嘭嘭直跳,昨晚秋水与她说的少女离奇失踪的事又浮上心头。
她不敢再想,便只能埋着头,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快点回家。她对自己说。
朝眠自然不知道,就在隔了一条街的二层楼的客栈里,正有人冷冷注视着这里。
瞧着少女身影匆匆的离开自己的视线,男人才慢悠悠的关上窗。
周顺恭敬的跟在男人身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彦晟随ᴶˢᴳᴮᴮ意翻了两页,脸色猛的沉下来。
瞧着男人的脸色,周顺小心的开口,“府衙那边准备这两日就动手抓捕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甩到桌子上,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底的冷意却仿佛化不开的寒冰。
“一帮废物,这么久才查到。”
彦晟闭了闭眼,声音淡漠,“不必他们动手了,朕亲自来。”
周顺低声应诺。
男人手指指节微屈,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面上,“你说,她会成婚吗?”
婚期都定了,这不是明摆着的。
可这话周顺却不敢说,他抬手擦着冷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字。
好在男人并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
“我们去参加她的昏礼吧。”男人笑着说,“去给她送一份,她毕生难忘的礼物。”
周顺听着男人笑,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
似乎自从小贵人走后,男人就不太正常了,他变得更加暴戾多疑,稍有不舒心就会处死很多人,朝中众臣风声鹤唳,至于御前行走的人更是这般,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彦晟像是没看出周顺的害怕,还笑意吟吟的与他商量。
“就当着她的面,把这个男人的头颅砍下来如何?”
“她那么胆小,肯定要吓哭了。”
男人心里没有什么温度的想。
就是要把她弄哭。
怕了,哭了,才会学乖。
作者有话说:
鼠鼠我啊,就要死了呢。
第二十八章
朝眠这几日睡的不大好。
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像是梦里有人紧紧禁锢住了她,怎么也挣开不掉。
早起的时候,对着镜子发现脖颈处有两个小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秋水仔细去看。
朝眠探头瞅了瞅, 肯定道,“虫子咬的,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 就被这种虫子咬过。”
“是么,那一会儿上一点药膏, 明日大婚, 露出去就不好看了。”
朝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她还在想, 这京城的虫子和江南的怎么是一个品种啊。
“今日要试婚服。”秋水说,“你拖到了今天, 怎么也要试试才行。”
朝眠摇摇头。
她透过有些模糊的铜镜去看秋水,不大理直气壮的开口, “明日穿, 更惊喜不是吗?”
秋水总是能败给朝眠千奇百怪的想法。
她妥协似的问朝眠,“那你今日想做什么呢?不然我去换点何首乌,给你弄一下头发吧。又或者,我们去请张婆子来,给你绞面。”
“我想睡觉。”
在一个清晨,距离朝眠刚起床不过一个时辰,朝眠又问,“我可以睡觉吗?”
秋水笑了。
“你要睡多久, 是不是睡到明晚大婚结束了才最好?”
朝眠不吭声了。
秋水叹气, 妥协似的开口。
“睡吧。”
她揉了揉朝眠的头发, 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大婚之前, 都会有些紧张的。”
朝眠想说她不紧张, 她只是有些烦躁还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可她什么都没说。
她又躺到榻上,盖好被子,乖乖的只把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她闭上眼,听见门开合的声音。
是秋水出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
朝眠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彦晟。
不知道,他大婚了没有-
翌日,天刚蒙蒙亮,朝眠就被秋水拽起来了。
今日来帮忙的人很多,连小小的院子都快站不下了。
幸好昨儿睡的多。
在朝眠对着镜子打哈欠的时候还在想,可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困。
凤冠是秋水亲自盯着打的,分量很足,沉甸甸的。朝眠被压的脖子都在痛,额头垂下来的细密珠帘叫她看人都有些模糊。
秋水还在拿着一支金钗要给她戴。
“够了。”朝眠小声劝阻,“太沉了。”
秋水只当没听见,她手脚麻利的把那只金钗插到发间,又离远几步,仔细打量,而后满意的点点头。
“多好看。”她说。
朝眠不置可否。
凤冠好了,换婚服的时候秋水却不满意了。
“有些大了,你该提早试试的。”
秋水叹气,把腰间的软带系的更紧一些。
“将就吧。”朝眠说,“反正就穿今日一次。”
秋水还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了张婆子的声音,“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秋水眼睛亮了,她急匆匆的拽着朝眠要出去。
可拽了一下,没拽动,朝眠还是站在原地。
“走啊。”秋水看着她,声音压低几分。
“周先生来接你了。”
朝眠突然有些后悔。
她也说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她不该这么草率的答应这场婚事。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走吧。”她说。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甚至有一些朝眠都不认识,但他们都笑的很灿烂,好像真真切切在为这场婚礼庆贺。
朝眠把扇子微微抬高一些,遮掩了视线。
她甚至都没看见周宴之,就被送进了花轿。
花轿有些摇摇晃晃,耳边还都是喜庆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朝眠却不合时宜的有些饿了,她有点想吃玫瑰糕了。
两家离得近,不过片刻的功夫花轿就到了周府门口。
喜娘把她扶出来,又往她手上塞了一段红绸。
她侧头看了看,红绸很长,另一端被周宴之握在手里。
她和周宴之在众人都簇拥下进了正屋。
屋子里有一股很浓的香味,像是很多种香调杂在一起的,朝眠只觉得有些呛人,熏的脑袋疼。
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两个牌位,应该是周宴之父母的。
他说过,自幼父母双亡。
朝眠仔细看了看,心里觉得有些小奇怪,这两个牌位看起来很新,不像是长年带在身上的。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她知道是秋水,在提醒她上前去拜天地了。
她在心底小小的叹气。
这场婚礼,明明她才是新嫁娘,是主角,偏偏又是最不像主角的一个,总是神游在状况之外。
她往前走两步,站在了周宴之身边,就在两个人要随着司仪的话拜天地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一阵躁动的声音。
像是一队人的整齐脚步声。
这声音陌生而熟悉,像是一把匕首将朝眠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残忍的翻了出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将手里的扇子拿开,探头往外面看。
一队羽林卫跑了进来,将出口,将宾客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在一堆太监侍卫的簇拥下,一身明黄色锦袍的男人慢悠悠的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笑,说话声音很平淡。
“眠眠,你今日大婚,怎么不请我?”
朝眠站在原地,好像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都冻僵了,她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的力气好似都在顷刻间被抽走了。
她的灵魂与身体好像都在一瞬间分割了。
她的灵魂在上空焦急的告诉她,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可她麻木的身体只能像个木偶一样杵在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有人有了动作。
是周宴之,他走过去,似乎在问男人要做什么。
男人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立刻有侍卫举了剑过来。
男人一手拿着剑,一手拍了拍周宴之的肩膀,一副很友好的样子,“你叫周宴之,是你要和眠眠成婚吗?”
她下意识的想要叫周宴之别说话。
可已经晚了。
她看见周宴之点了点头。
也看见男人手中的剑砍下了周宴之的头颅。
周宴之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朝眠的脚边。
这一切太玄幻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可以是现代电影里放的情节,也可以古代话本子里胡乱绉写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该发生在朝眠面前,发生在她大婚的这一日。
耳边是众人都尖叫声,他们叫的撕心裂肺,似乎看到了地狱恶鬼。
朝眠也想叫,可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张了张嘴,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她愣愣的低头,看着周宴之的头颅,他的眼睛都还没合上,瞪得大大的,似乎很诧异。
朝眠见过他很多样子,大部分是温柔的朝她笑的样子,可没见过这样,孤零零只剩一个头。,鲜血淋漓的样子。
血越来越多,几乎已经把朝眠的裙摆染红了。
或许也不对,朝眠的嫁衣本来就是鲜红的。
她听见了金石之声,抬头看,是彦晟正在提着那柄剑一步步的朝她走来,还有血珠顺着剑刃一滴滴滑落。
就要轮到她了吧。朝眠想,她也会和周宴之一样,被砍下头颅的。
刚刚彦晟的动作很快,应该不会太痛吧。
可是没有。
男人提着剑,站定在她面前。
他神色有些淡漠,不像是刚刚过来时脸上装出的那副假笑,抬起的眉眼冰冷锋利,划破他脸上一贯淡淡的神色。
他居高临下的,将指腹的鲜血一滴滴蹭到朝眠脸颊上。
朝眠知道,这是周宴之的血。
“我的小贵人,你要嫁给谁啊。”
至此,朝眠终于说出了自打看见彦晟后的第一句话。
“你会ᴶˢᴳᴮᴮ杀了我吗?”
她眼睛很红,应该是被吓得,甚至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着抖,抖的像是个落入猎人掌心被拎起长耳朵的白兔子。
男人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他扔了剑,刀刃砸在青石板上,又是清脆了一声,吓得朝眠又是一个激灵。
“当然。”
男人微微弯身,在朝眠耳边低语。
“但是不会叫你死的这么容易。”
他说完话,又仔仔细细的去瞧朝眠的表情,瞧她被自己吓得红了眼圈,吓得脸色惨白,连唇瓣都在颤抖。
彦晟想,他应该是观赏的,玩弄的去看朝眠的狼狈。
可并没有,他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并不畅快。
他将心里的不舒服压制下去,转头去牵朝眠的手,动作温柔,声音轻快,仿佛刚刚恶鬼一样的人不是他一般。
“现在,眠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婚房吧。”
说是要朝眠带她去,其实一直是彦晟在牵着朝眠走,朝眠脚步有些踉跄,像腿软似的,如果不是彦晟攥着她的手,怕是她早就要跌倒地上去了。
婚房里尽是一片红,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朝眠只觉得刺眼的厉害。
彦晟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每看到一样都要拿起来评判两句。
“龙凤喜烛。”他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是要点一整晚吗?”
朝眠觉得这并不是在问她,她也并不想回答。
“这么多桂圆。”彦晟笑了。
“你们要早生贵子吗?”
他一只手提着外头的罩子,把上面的桂圆红枣都扫到地上去了。
朝眠觉得。
他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榻。
“喜床。”
他抬头问朝眠,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你们会在这个床上做什么?”
“他会解开你的衣服吗?然后去吻你,他的手会在干什么,摸你的腰吗?”
朝眠有点不想听了。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痛快。
“彦晟。”她直白的问,“你要怎么杀了我?”
“还没想好,刑部的酷刑就那些,你觉得你能挺过几个?”彦晟笑着问她,“能吃鞭子吗?或者你听过凌迟吗?就是用刀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
朝眠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彦晟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可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彦晟恨之入骨的事。
不就是,不就是稀里糊涂的睡了一晚吗。
她小步走到彦晟面前,她乖顺的跪在他的脚边。
她哭着,哀求着开口。
她说彦晟,能不能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彦晟问她,“什么算痛快。”
朝眠哭的快上不来气。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惨,兢兢业业的完成了任务,还是躲不过反派的结局,还是要死,甚至还要求着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早就抹脖子了。
“就像周宴之那样的。”她抽抽噎噎的说。
“哦。”彦晟没什么温度的笑。
他抬起手去摸朝眠的脖子,他的手很凉,叫朝眠不自觉的哆嗦,可朝眠连躲都不敢躲。
“想跟他一样的死,朝眠,你这么爱他啊。”
朝眠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茫,像是还不大明白彦晟话中的意思。
彦晟松开了手,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对朝眠说。
“我们来试试吧。”
“我还没睡过喜床呢,我们来试试,眠眠。”
朝眠脑袋有些发懵。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吓得反应迟钝了,为什么彦晟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试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她明白一点了。
彦晟脱了外袍,躺在喜床一侧,另一侧的位置是给朝眠留的。
朝眠以为彦晟是累了,想歇着了。
她想了想,也脱了鞋子,蹑手蹑脚的躺在彦晟身边。
躺一躺也好,等彦晟歇够了,说不定会给自己一个痛快。
朝眠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
可身旁的男人突然动了动,他起身过来,去扯朝眠腰间的软带。
喜服本身就很大,软带一松,整个艳红的外袍都垂落下来。
朝眠吓了一跳。
“彦晟,你做什么?”
“你和周宴之洞房的时候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男人笑了,可眼底却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叫朝眠不寒而栗。
“别怕啊眠眠,这样的事我们不是做过了吗?在我生辰那晚,你哄着我叫我三哥哥,让我喝了带迷药的酒,你忘了吗?”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拿着绸缎将少女的手腕捆了起来。
他动作很慢,甚至带着一丝斯文的味道。
朝眠只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胡乱的哀求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彦晟,我真的不想,你放了我吧,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彦晟,我,我难受,我肚子疼。”
“彦晟,我,我从前对你也挺好的,你想想,我是不是挺好的——”
男人神色淡漠,不为所动。
“这就哭了?”
“那待会儿可怎么办?”
他垂头,去吻少女的泪。
“眠眠,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作者有话说:
眠眠:你要怎么杀了我?
狗子:喉咙吞刀片,水泥封鼻孔,无麻醉开颅,电钻眼珠子,闸刀嘎腰子,铁锤抡四肢,哪吒剔肋骨,屁股坐榴莲,无敌机关屁,大姨妈收汁。
(以后每天更新都放在晚上十一点,至于今天为什么提前呢,因为今天冬至啦!!我是不是超棒!!求夸奖!!)
第二十九章
朝眠不懂, 为什么一遇上彦晟,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
她哭的又惨又可怜,可男人并不心疼。
他掐住朝眠的下巴, 冷冷发问。
“是你把我从冷宫带出来的,我早就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 你不听。你非要拼了命的对我好, 拼了命的要拽我出那片淤泥。”
“朝眠,你跑什么?不是你给我的酒里下了药吗?”
“是你把我变成这幅样子的, 所以被我弄哭, 也是活该, 不是吗?”
朝眠哭着摇头,“不是的, 我那晚没想过,不该是我。”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 但男人还是听懂了。
彦晟没有什么温度的笑了。
“不该是你, 那会是谁?周英若吗?”
他靠近少女的耳朵,去轻轻咬她的耳垂,力气用的轻,就像情人间耳鬓厮磨那样,却叫身下的少女害怕的不断的颤抖。
“只能是你,眠眠。”
这一晚好像很漫长,朝眠大部分是哭着的,没哭的时候则是昏过去了, 他们在床榻上, 在桌子上, 在有周宴之痕迹的每一个地方。
“我不该那么快杀了他的。”男人轻笑着开口。
“应该叫他来看看, 看看我们眠眠哭起来是不是跟小猫一样。”
他拍了拍朝眠的脸, 力气轻的像拍灰。
“是不是,眠眠。”
“如果他在看着,你要跟他说什么?你要怎么跟他介绍我?”
朝眠已经被弄的有些神志不清了,被彦晟这么一激,她好像真的看见了周宴之站在门口,就穿着那身喜服,冷冷的看着屋内荒唐的场景。
她一面哭一面尖叫。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
彦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朝眠很瘦,身后的蝴蝶骨突出来,她弓着腰,极细的腰肢被男人掐在手上。
“彦晟。”
在天光乍亮时,少女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胸膛。
“你能放过我了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泪。
这一夜朝眠睡的很难受。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一夜,等她被彦晟放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实在撑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自己刚刚遇到彦晟的时候,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在搬柴火,她想上去帮帮他,可就在她往前踏出一步的那一瞬,天地崩塌,场景交换。
周围红烛红绸,是自己在与周宴之大婚,而刚刚那个小可怜此刻龙袍加身,正脸色阴沉的提着剑来……
“啊——”
朝眠从尖叫中醒来。
她冷汗淋淋,惊魂未定,干坐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晃过神。她转头打量了周围的景象,是一片火艳艳的红。
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不是梦,是真的,彦晟真的找了过来。
他杀了周宴之,还要杀了她。
“嘎吱”门被推开了。
朝眠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抬头去看来人,脸色不自觉的苍白几分。
是彦晟。
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白色的瓷碗,热气腾腾的。
“饿了吧。”
他仿佛没瞧见朝眠惊慌的模样一般,甚至还唇角带着笑,语气平淡,“给你煮了鸡丝粥,暖暖胃。”
他坐在床角,把那碗粥端起来,吹凉了才喂给朝眠。
朝眠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睛瞧着彦晟,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僵持半晌,终于低下头去喝那碗粥。
粥熬的软香浓烂,可朝眠却如同嚼蜡。
吃了两口,她终于忍不住的落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嗒滚落下来,瞧着就可怜。
“怎么又哭了。”男人像是叹气似的,“眼睛不要了吗?”
“这是,断头饭吗ᴶˢᴳᴮᴮ?”
朝眠抽抽噎噎的说出了让男人啼笑皆非的话。
“或许是吧,看你表现。”
彦晟指了指这碗粥,“都喝光了,可以叫你晚点死。”
朝眠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可怜巴巴的捧着那碗粥喝了个精光。
只是喝了粥,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彦晟拿出一个小瓷瓶,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对她道。
“腿张开。”
朝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被子,小声的“啊?”了一句。
“腿张开,上药。”男人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不——不用。”朝眠终于听懂了,她脸颊腾地红了,只觉得一个小脑袋瓜都在冒着热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要受这种折磨。
“我不上药。”她可怜巴巴的开口。
彦晟垂下眸子,看着她,眼睛里头的颜色深浓一片。
“可以。”男人意外的好说话。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就叫朝眠又红了眼。
“不想上药就是说不疼了,可以继续了?”
经过了荒唐一晚,朝眠很清楚这个继续是什么意思。
她含着泪沉默了。
男人也没催他,手里把玩着那个药瓶,慢悠悠的等着她的答案。
半晌,少女垂着眼泪,掀开被子,冲男人微微张开了腿。
上药的过程既羞耻又难以描述,等上好了药,朝眠已经又哭过一场了,一双眼睛蒙着水光,惨兮兮的。
彦晟拿着帕子擦着手,他动作很慢,像是要故意给朝眠看似的,慢条斯理的,一根根的去擦他的手指。
手指白皙修长,很难想象这样的手指会做出刚刚的事。
朝眠红着脸转过头不想看。
可下一刻,男人的指腹按在了她锁骨的红痕处。
“这个痕迹好眼熟。”彦晟说。
他盯着朝眠,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是我留下的,眠眠。”
“在宫里的那次,也是我。”
朝眠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哪里有什么小虫子呢,都是我罢了。”
男人微微压低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是我推开你的房门,去抱着你,去吻你,你睡的很熟,甚至还会往我的身上蹭,还会来抱我的腰。”
朝眠立刻大声反驳,“我没有。”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鼓起勇气控诉彦晟,“你变态。”
彦晟笑了。
他从善如流的道歉,“对不起,眠眠。”
他凑过去吻她的眼泪,“以后不会了,以后不必在深夜偷偷摸摸,我会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在你身上留满我的痕迹。
朝眠泪眼朦胧的想。
她不是就要死了吗,她还有以后吗?
不过在死之前,她得确认几件事。
“彦晟,别的人——”她小心的去拽男人的衣袖,“秋水,张婆子,白阿麽,他们都是好人,你不会牵连别的人,对吗?”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没动那些人。”
朝眠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还有,周宴之。”她一提起周先生就又要哭,毕竟他没做错什么事了,人又是那样的温柔,只是因为自己,才白白的断送一条性命。
“你有没有给他,收敛尸骨?”
彦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觉得呢,眠眠?”
“他的头颅如今应该还在喜堂的地上,你想去看看吗?或者,我叫人把他的头封在箱子里,当做礼物送给你怎么样?”
朝眠脸色刷的白了,她又想起了昨日惊恐的画面,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么怕。”男人低低的笑了,“那看来你也没有很爱他。”
他一手慢慢摸着朝眠的脖颈,像是在逗猫一样。
“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在朝眠心里,已经将彦晟划分到变态疯子的行列中,她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带自己看什么好玩的。
可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她身子酸软的厉害,两条腿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只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彦晟大概是嫌弃她走的慢,没等两步,就将她拦腰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穿过回廊,彦晟带她到了一个偏僻房间的门口。
他将朝眠放下来,轻轻在她耳边道。
“去推开门。”
朝眠不想去,她像是有小动物的直觉一般,知道屋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男人就在身后,并不给她退缩的权利。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推开了门。
“嘎吱——”破败的门发出悠长的声音。
屋子里很暗,有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叫朝眠差点吐出来。
她颤颤巍巍的往里面走。
外面的光晃进来,屋子里的景象一点点清晰。
朝眠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尽,她愣在原地,惊恐的看着这里的景象,仿佛窥见了书中的地狱一般。
是少女爆破的肢体,有的腐烂了,有的只剩下白骨。
她们被摆成扭曲的姿势,用粗布麻线吊着,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
男人慢悠悠走进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两个灯笼,热情的给她介绍。
“这是人皮灯笼,应当是周宴之做的。”
“眠眠,你还记得你之前也要我去画灯笼吗?”
朝眠只觉得腿软的厉害,她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却扑通跪倒在地上。
“周宴之杀了很多人,他喜欢杀少女,将她们做成木偶,做成灯笼,眠眠,你猜一猜,你会是他的第几个灯笼。”
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们眠眠,真的好可怜。”
他蹲下身子,去揉了揉朝眠的头发,感受少女身子的颤抖,他的手一路向下,摸过她纤细的脖颈,摸过她几乎呼之欲出的蝴蝶骨。
“就在这里。”他压低声音,阴森森的开口。
“用利刃划破你的皮肤,将你做成灯笼。”
“不要,不要!”朝眠终于哭出了声,她声音沙哑的可怕,明明知道所有的恐惧都是面前男人给予的,却还是下意识的扑到他的怀抱里。
男人一手抱住小姑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只要眠眠乖乖跟我回宫,乖乖戴上我的金锁链,我就不会将眠眠做成灯笼的。”
他低声哄着。
“好不好,眠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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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就是喜欢吓唬女鹅他好坏呜呜呜呜,要回宫啦,我们眠崽最近快被搞死了。好惨的女鹅。
第三十章
朝眠病倒了。
大概率是被吓得。
她发了热, 额头滚烫的,半梦半醒间还哭着喊着害怕。
随行的太医一整夜都跪在屋外等着传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一个不留神,全家的性命都陪着这位小贵人去了。
屋内, 彦晟一手搂着少女, 一手去喂她喝药。
只是药汁怎么也喂不进去。
“乖眠眠,喝药了。”男人哄着她。
他后悔了, 不该把小姑娘吓成这样的。
一开始就该直接把她绑回去的, 何必弄这么一出。
只是他心里堵着气, 气她抛下自己不辞而别,气她大着胆子与别人成婚, 这些气好像一定要在朝眠身上宣泄出来才行,一定要把她弄哭。
可见着她哭了, 病了, 却又好像心里更憋闷了几分。
勉强才喂了小半碗的药,彦晟沉着脸叫太医再来把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答话,“小贵人是惊悸致病,等热火发了出来,再喝着汤药调理就是。”
彦晟按耐着怒火,“汤药根本喂不进去,你与朕说,这热火怎么发出去?”
太医苦着脸, “这, 只能往里灌……”
“啪”
彦晟摔了碗, 冷冷道。
“滚。”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周顺把屋内侍奉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自己一个人跪在地上将摔碎的瓷片捡了起来。
他低声劝慰,“陛下何必同小贵人较着劲呢,惹病了,您不还是自己心里不痛快。”
彦晟侧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周顺小声道,“不如叫小贵人熟悉的人来伺候,说不定可以叫小贵人心情舒缓些,今儿外头一直跪着的那个,叫秋水的,听说这半年,一直是她伺候小贵人的。”
“她塞给了你多少钱,你这样为她讲话。”男人轻呵了一声。
周顺噗通跪下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与小贵人着想啊。”
“得了。”彦晟不耐的打断他。
“就叫她进来伺候吧,那个叫什么,秋水的。”-
朝眠一觉醒来瞧见秋水的时候被吓哭了。
“你也死了吗,秋水。”她抽抽噎噎的,“你是怎么死的呀,疼不疼。”
秋水无奈的笑了。
“死什么死,不吉利。”
她伸手探了探朝眠的额头,“烧傻了吧。”
朝眠后知后觉,“我生病了呀。”
秋水没说话,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两口水。
“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我听见你叫他的名字了。”秋水突然开口,声音压低几分,“他是你哥哥是不是?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逃出来的吗?”
朝眠差点被水呛到。
她想到自己ᴶˢᴳᴮᴮ曾随口说彦晟是自己哥哥的事。
不知道秋水在脑海里脑补了怎样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朝眠舔了舔唇角,无奈的直白开口。
“不是,秋水,他是皇帝,我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秋水僵住了。
从这两天的阵仗来看,她也猜得出来男人是一个大人物,却也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天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颇为艰难的开口,“那你是……妃子吗?”
朝眠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秋水解释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转头说另一件事,“宅子里的那些钱你都拿走吧,你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
秋水皱眉,瞪着她。
“你把我想成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吗?”
她又去攥住朝眠的手,声音有几分颤抖,“他会杀了你吗?不然我们一起跑吧。”
“跑不了的。”朝眠小声的说,“我已经从宫里跑到这里来了,不还是没有逃过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不太想说这件事了。
“我饿了,秋水。”她问,“有吃的吗?”
片刻后,秋水一腔心疼被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男人打断了。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脑袋里还回想着刚刚朝眠说的话。
她说男人是什么来着?皇帝?
皇帝也会带着围裙包小馄饨吗?
秋水其实也爱看话本子,只是为了在朝眠面前保持一个严肃忠仆的形象,她都是偷偷摸摸看的。刚刚听朝眠说完,她正在心里描绘一副冷漠帝王下堂妃的景象。
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太对。
秋水想,可能是霸道帝王小逃妻吧。
“她瞧着精神怎么样?药都喝了吗?”彦晟一面麻利的包着馄饨,一面问,“我一会儿进去给她送饭,她瞧见我,会哭吗?”
秋水结结巴巴的开口,“不会,不会哭吧。”
周顺在一旁无奈的在心底叹气。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呢。把人吓坏了,还不是自个儿心疼。
朝眠眼巴巴的等着秋水送饭来,谁知道盼来的是彦晟。
她脸色苍白了几分,蔫蔫的。
“吃点东西好喝药。”
男人放下碗,神色自如的哄着,“你病了好几日了。”
朝眠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还不杀我吗?”
还挺执着。
“我后悔了,不杀了行不行。”男人似是叹气的开口。
朝眠眼睛一亮,“那……那我……”
“你跟我回宫。”男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等你病好了就走。”
朝眠又蔫了。
她不想回宫,可当她抬头瞧着男人冷漠的面容时,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能活就行,别强求。
被男人哄着吃了小半碗馄饨,朝眠身上有了些力气,知道彦晟不会杀自己的,胆子便也大了几分。
“不喝药行不行。”她央求似的开口。“很苦的。”
男人微微扬了扬眉,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而后在朝眠震惊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他吻的很凶,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要将怀里的少女拆吞入腹。唇齿相交,少女的唇被他吻的烂红,那么一点苦涩的药汁弥漫开来。
“确实很苦。”
男人笑了,又吻了吻少女的唇角。
“但是不喝不行。”
朝眠遂含泪喝了一整碗药。
她不太懂,她不过就走了小半年,怎么根正苗红的主角就变成了一个变态。
一个只想着瑟瑟的变态!-
又养了两三日,朝眠身子恢复许多了,一行人也要准备回京了。
朝眠自然是不想走的,她舍不得自己买的小宅子,舍不得小镇上卖的玫瑰糕桃花酿,舍不得秋水白阿麽张婆子……
可她只跟彦晟提过一次不想走,就被男人掐着腰按在床榻上亲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还要她哭着保证再也不说想留下来这种话才被放过。
她坐在马车里,可怜兮兮扒拉着窗棂与秋水道别。
“你放心,我就在这儿给你守着宅子,我哪儿也不去,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随时都能瞧见我。”秋水安慰她,“你好好照顾自己。”
朝眠一听,更是哭的厉害。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秋水的身影朝眠才依依不舍的把小脑袋缩回来。
男人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开口,“不如你坐在外头,瞧的更清楚。”
朝眠低头擦眼泪不去理他。
彦晟瞧她哭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又忍不住心疼。
“既然舍不得,就带回宫里就好了。”
“才不要。”
朝眠带着哭腔开口,“去宫里,秋水会不快活的。”
“你高兴就好了,管她做什么。”
男人不甚在意的开口。
在他的想法里,他想要什么,就要攥在手里。
天下是这样,朝眠也是。
朝眠没吭声,只是垂着头。
“饿不饿?”男人哄着她,“车上备了你爱吃的糕点,玫瑰糕桃花酿,你爱吃的我都叫他们去买了。”
朝眠心里不太舒服,却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她犹豫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开口,“那,那就吃一点吧。”
彦晟绷不住笑了。
马车很宽敞,中央支了一个桌子,上头摆满了各色糕点,还有一个小玉壶,里头装的浅红色的液体,是桃花酿。
男人抬手给朝眠倒了一杯。
“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来玩。”彦晟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朝眠一口咬着玫瑰糕,闻言好奇的抬头看他。
“你不忙吗?”
她以为做皇帝都很忙的。
彦晟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少女的唇上。玫瑰糕里面用的都是玫瑰酱,夹杂着深红色的玫瑰花瓣粘在少女唇角。
他突然抬手,替少女擦掉了唇角的花瓣,而后在朝眠震惊的目光中,低头将指尖的花瓣吃掉。
“很甜。”他顿了顿,还不忘回答少女的上一句话。
“不忙。”
他处理事情简单,不听话的砍头就是,从不畏手畏脚。
朝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玫瑰糕,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破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也饿了吗?”
男人闻言笑了,凑过去,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糕点。
“有点。”
朝眠瞧着手里的糕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开口。
“彦晟,一直没问你,你和周英若怎么样了,你们成婚了吗?”
男人的面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下来。
他直了直身子,目光冷冷的看着朝眠。
“你要说什么?”
朝眠小声的开口,“彦晟,我不想做你的妃子。”
“我们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好不好?”
她说着,还把手里只剩下一小块的玫瑰糕递给彦晟。
“你都吃了吧。”
作者有话说:
狗子:md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谁他妈要吃糕点啊我真无语了她是木头吗?她还敢提别的女的我能不能直接在马车上弄哭她啊?
女鹅:呜呜呜呜他好烦啊。他怎么和周宴之一样爱吃我的糕点,这是变态的共同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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