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眼泪决堤而下, 在压下去的帽檐遮掩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像是要把之前憋进去的泪水都流出来, 才能彻底停下。
朦胧视野所及之处,停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线条流畅,漂亮干净, 被包裹在牛仔裤里,驼色大衣衣角盖住半截小腿。
祁一柠就站在她面前, 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唐北檬这次却不敢抬头了。
“腿不麻吗?”
头顶传来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让唐北檬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祁一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腿麻不麻的事情了呢?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腿,麻, 很麻。
可她不太敢说话, 因为只要一开口,那些憋在喉咙里的哭腔就能肆无忌惮地溢出来, 在她开口回答之前,祁一柠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声音很轻, “那今天算第三次吗?”
朦胧的视野有些模糊。
唐北檬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祁一柠说的是什么, 她喘了口气, 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算。”她只能憋出这么一个字。
“那我们合作吧。”
祁一柠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没带什么情绪, 仿佛之前说着不会考虑合作的人不是她一般。
惊得唐北檬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挂着泪,抬了头,祁一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低垂,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眸光安静,似是一片漆黑的夜幕。
唐北檬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呆呆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祁一柠没急着说话,只是静默地看了她一会。
唐北檬“噌”地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腿还麻着,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晃了晃,有些站不稳,可她只是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刚刚放在路边的塑料袋收整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祁一柠,“这……这是我买的一些水果和酸奶,本来想上门找你的,既然你……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东西都收了,就更不能反悔了。”她慌里慌张地,硬是把塑料袋塞到祁一柠手里。
在这样慌张又凌乱的动作下,指尖避不了相触,冰凉的触感一激,她指尖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双手背到了身后,像做贼心虚。
比起她的做贼心虚,祁一柠倒是面不改色,连眸光都懒得停留在她这边,垂了下眼帘。
但好在,祁一柠是个很讲礼貌的人,没有把手里的东西扔了。
唐北檬抿紧了唇,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似乎还在怀念刚刚的触感。
路上的人来来往往,三言两语传进耳朵,琐琐碎碎的事情很多,却是比她们面对着面的两个人还热闹。
“我有封信在你这里。”祁一柠语气笃定,仿佛是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一般。
唐北檬愣住,手更加不知道往哪放,插进兜里也不是,背在身后也不是,最后只能垂落在腰侧。
“是。”她这声应得艰难,语气也有些晦涩。
但祁一柠却像是不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转身牵着狗往外走。
唐北檬留在原地,腿还麻着,目光却犹犹豫豫地跟在祁一柠挺直的背影,不知道是该跟上去,还是该到此为止,明天再来讨论合作的细节。
面对这样的祁一柠,和这样的自己,她有些把握不好分寸。
好在,没等她想出答案,祁一柠就又停了下来。
转头看她,眸光仍旧安静,像是渺小的水珠沉入深海,有重量,却泛不起任何涟漪,
“不用给我了,直接帮我扔了吧。”
祁一柠留下了这句话,转了身,没再回头。
唐北檬在原地恍惚了好久,头顶路灯灯光闪的她眼睛有些发疼,她才眨了下眼反应过来:
祁一柠说的是那封信,那封很久之前就寄到她那里的信,她一直没能还给祁一柠的那封信。
*
等腿没那么麻了,能动弹了,唐北檬也晃悠着回了家。
海临市南边的郊区,离祁一柠住着的西边十万八千里,分手之后她为了避免发生某种会让祁一柠尴尬的偶遇,特意搬到了这。
现在却是弄巧成拙,每天从南边到西边,只为了刻意去祁一柠那制造偶遇。
连老天爷看了都得说她一句活该。
刚到家,沈琼香又来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唐北檬有些想哭,却还是努力把眼泪缩了回去,对着镜子咧开嘴笑开了花,才敢按下接听键,
“喂,沈女士~怎么样,在舅舅家住得开心吗?”
“诶,檬檬啊,我哪会不开心,在你舅舅家住得可舒服了,你别担心我……”沈琼香啰嗦了几句,话题又回到了她身上,“就是看着那些骂你的评论,不太舒服。”
“哎呀,都说了让你别看了,网上那么多杠精,哪能每个都喜欢我呢?”唐北檬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沈琼香,开了房间的暖气,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我知道不能每个人都喜欢我家乖乖,但是他们说的理由真的太难听了,你可千万别去看啊,知道吗?”
沈琼香说着说着又有几分哽咽,话里话外都是心疼,“妈妈看着可心疼了,我们家檬檬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我都二十六了,干这工作也已经四年了……”
刚倒出来的热水有些烫,唐北檬的指尖忍不住一缩,可还是笑眯眯地哄着沈琼香,“哪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那些车轱辘话,我都听了多少遍呢,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而且这天底下有哪些工作会不受气嘛,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做哪一行都是要受点苦的,我没事,一点儿事也没有,你就别老担心了我的事了。”
“唉……”沈琼香叹了口气,沉了片刻又开口,“都怪你爸,要不是他,我们哪会受这份气……”
“不是的……”唐北檬打断了沈琼香的话,兑了点冷水进去喝了口,指腹摩挲着温暖的玻璃杯壁,“不怪爸爸的。”
沈琼香不吭声了。
唐北檬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想了想,寻了个新话题逗沈琼香开心,“对了,我最近又遇着祁一柠了,嗯,对,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我大学的那个,她还和我签了同一家公司呢……”
“而且啊,我们可能要合作搭建新的cp账号了,cp?哎呀,就是搭档的意思,两个人一起拍一些甜甜的剧情,让人家磕cp那种……”
“是情侣的意思没错,现在人家都喜欢磕cp的嘛,哎呀,都是演的,都喜欢看,你放心吧,她人可好了,不会欺负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好……”
提到祁一柠答应合作的事情,唐北檬话里的笑意轻松了许多,热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等挂了电话,玻璃杯已经空了。
两室一厅,只剩下了唐北檬一个,没了沈琼香的声音,静得有些可怕。
唐北檬一向是不太喜欢安静的人,一个人待不住,总要人陪着唠唠嗑才舒心,她喜欢有人在自己身边叨叨叨,所以那时候也和林殊意能一拍即合。
可这么久过去,再不习惯也得习惯。
她洗完澡,突然想起了祁一柠让她扔的那封信。
信是两年前收到的,她接到电话,是海大文学社举办的活动——为三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
她没有写过。
是祁一柠写的,却是留的她的电话。
得亏她的电话还没换,得亏文学社的学弟还尽心尽力,把信寄到了她这。
不过祁一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给三年后的自己写信,祁一柠不可能会参与这种活动,除非写信那天祁一柠脑子坏了,或者是那个学弟弄错了,信压根就不是祁一柠写的。
唐北檬早就做下了这个结论,却还是无比庆幸自己有了可以去找祁一柠的借口,不管信是不是祁一柠写的。
她都有了理由,所以她去了四次。
四次都没见到祁一柠,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故意的,还是她自己故意的,选的都是祁一柠不在店里的时候。
她就又把信带了回去,直到有了新的理由,更能支撑她去找祁一柠的理由。
但从祁一柠今天的反应来看,信还真是祁一柠本人写的,可为什么呢?
唐北檬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到完完整整没拆开过的信封上,白色信封已经有些发黄。
她动了动手指,想拆开看。
可想到祁一柠的话,还是把手指缩了回来,按照祁一柠的吩咐,乖乖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现在不能再惹祁一柠生气了,不然连林殊意都没办法帮她。
唐北檬老实本分,忍住想把信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冲动,转而拿起旁边的罐装啤酒。
冬天喝点酒可以暖身,也可以让她入睡轻松点。睡着之后也能睡深一些,不至于总是来来回回做梦。
她仗着明天休息,多喝了几罐,睡过去之后,梦还是接连不断,疲惫又不免让人觉着心酸。
因为梦里,全是祁一柠。
*
那天看完《小王子》之后,唐北檬哭着闹祁一柠,祁一柠轻声细语地哄她,后来她拖着祁一柠到了床上,祁一柠也就顺着她把她哄到了床上,温柔又耐心。
她体力一向不怎么好,海大的常态两千米体测,每年跑一次,可每一次都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但祁一柠不一样,两千米跑起来,似乎是轻轻松松不喘一口气的事情。
于是,唐北檬口干舌燥,累得像是半梦半醒,眼睛都睁不开。
祁一柠却还抱着她去洗了澡,给她清理,她动动手指头都没力气,但祁一柠最后还能开着小台灯看书。
朦朦胧胧间,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我会倾听她的一切声音,发牢骚也好,吹嘘也罢,甚至沉默不语,我都会倾听,因为她是我的玫瑰。”(标注1)
嗓音异常轻,缱绻又温柔,尾音轻放。
祁一柠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很标准,气息控制得很好,也很有辨识度,不然也不会一进广播社就得到了重用,几乎每天中午都准时地在午间广播出现。
但那时候唐北檬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间脑子都转不太动,知道这是《小王子》里的话,却没能想明白,祁一柠为什么突然把这句话念了出来。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视野朦胧,床头灯昏暗,投在祁一柠茶黑色的眸子里,里面似乎也有灯光在轻轻跃动着。
柔软的发丝垂落在脸侧,有些痒,唐北檬眨了眨眼,对上祁一柠的眼神,突然意识到,祁一柠是看着她说的这句话。
她转了转自己不太管用的脑子,等眼前被阴影笼罩,唇上传来轻软温热的触感时,直至好久才反应过来:
祁一柠的意思是,她是她的玫瑰,还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祁一柠原来也会说这种话。
*
祁一柠几乎从不表达自己的感情,像这样偷偷给她表白的情况极为少见,唐北檬之前甚至觉着,祁一柠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她,只是因为觉得她追了一年还锲而不舍很可怜,才答应和她在一起。
因为每次她问祁一柠喜不喜欢她的时候,都得不到什么确切的回应,只能得到被祁一柠转移的话题。
祁一柠不说爱她,不说想她,也不送花,没有仪式感,甚至回消息的时候都异常冷漠,只回几个字,不带表情包。
让唐北檬最开始还一度产生了莫须有的怀疑,她和祁一柠并不像是一对情侣,她像是个强夺民女的采花大盗,祁一柠无可奈何了,被她烦怕了,不想被她纠缠,才会答应和她在一起。
但从那天晚上之后,唐北檬隐隐约约地好像有点明白了,相比于她乐意把喜欢挂在嘴边,祁一柠是那种只能把喜欢用倾听表达出来的人。
而这种倾听,在最开始错过阿伦演唱会的时候,还是某种用于行动的表达。
祁一柠始终没给出那天演唱会迟到的理由。
虽然给她道了歉,低眉顺眼,软言软语,哄她。
但唐北檬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小疙瘩,她就是这样,虽然一方面她觉着自己不该揪着这件事不放,用着“祁一柠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可另一方面,她也想要得到祁一柠更加特殊的对待。
从内心深处而言,她没办法对自己撒谎,她想要时时刻刻确定祁一柠也很喜欢她,像她喜欢祁一柠那么喜欢她。
她没有像她嘴巴上说的那么不计较,相反她很计较,也很自私,很想让自己的喜欢,得到与之匹配的反馈。
但她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去逼祁一柠。
所以只能不断劝服自己,她告诫自己,每个人在喜欢别人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情感程度都是不一样的,祁一柠的喜欢只是不外露而已,并不是没有那么喜欢她。
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能把这个小疙瘩抚平的,只有祁一柠本人。
事情发生在错过演唱会两周后,新生刚开学,天气闷热,就算是傍晚,夜幕低垂,也似烫手的火炉。
祁一柠却突然邀请唐北檬去学校操场散步,在一个火热得要把她烧化了的晚上。
但祁一柠很少主动提起去约会,还是这么突如其来的约会申请,虽然只是散步。
唐北檬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穿戴整齐地跟着祁一柠去了学校。
夏天牵手有些热,汗津津的,但祁一柠也不嫌她,还破天荒地主动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甚至能够感觉到柔软掌心在轻轻发着颤。
今天晚上有些奇怪,热得很奇怪,祁一柠也很奇怪,做了很多少见的事——唐北檬做下了这个结论。
“怕你不认路。”祁一柠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似的。
唐北檬瘪了一下嘴,牵着祁一柠的手晃来晃去,有些不服气,“我都大三了,怎么可能还不认识学校的路?”
祁一柠不为所动,目光平静,“那上次打电话哭着喊我去接她,只知道旁边有个漂亮的湖的人,是谁?”
唐北檬心虚,指尖缩了缩,下一秒又被攥紧,“我那不是没去过北区嘛,不能怪我。”
海大很大,她又不太往北区那边走,又搬出去住,对那边的路不太熟悉也是有可能的。
“不怪你。”祁一柠顺着她的话说,指尖紧了紧,“今天我们也是去北区,你等会跟着我。”
“好~”唐北檬乖乖应着,小跑了几步跟上祁一柠,牵紧了祁一柠的手。
到了北区,草坪上人群熙熙攘攘地围在一起,欢声笑语,彩灯灯光摇曳出细碎漂亮的光晕。
旋律感的音乐声,从正中间飘了出来,围着的人群在附和着旋律,一堆年轻人在一块大合唱,氛围格外好。
唐北檬听力异常好,还没等走近,就听清了里面唱的是什么歌,扯着祁一柠的袖子,兴致昂昂地将人扯了过去,
“是阿伦的歌诶,我们去看看!”
祁一柠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就顺着她,安静地被她扯了过去。
等挤过去了,唐北檬昂着脑袋往里看,结果后肩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眸子里染上惊喜的情绪,
“阿殊,你也来啦~~”
林殊意扬了扬下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祁一柠,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广播社和电影戏剧社联合举办的活动,能不来吗?”
“啊?”唐北檬发着懵,“电影戏剧社和广播社?我怎么不知道?”
她反问着,眼神晃到祁一柠这,“怎么没给我说过,是你们两个弄的嘛?”
祁一柠“嗯”了一声,视线移开了些,不太自在地开口,
“这是赔你的演唱会。”
唐北檬愣住,攥着祁一柠衣角的指尖有些发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不过幸好林殊意马上给出了解释,
“准确来说,是平替音乐会。祁一柠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弄的,和我说了,我又突然想着正好用这个草坪音乐会宣传社团,这样也不错嘛,然后其他人一听,都觉得可以干脆弄个大型点的合唱音乐会,就正好办了这么一场迎新活动,但大部分其实都是祁一柠一个人准备的……”
唐北檬有些糊涂了,明明林殊意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就是组织在一起,她有些不懂。
或者是说,听懂了却不敢确认。
于是她又挠了挠祁一柠的掌心,等祁一柠望过来了,发问,
“为什么要弄这个活动呀?”
祁一柠少见地弯了一下眼,捏了一下她的手指,笑她,“傻不傻,都说了,这是赔你的演唱会。”
“对啊,你怎么还没明白?”林殊意恨铁不成钢地插嘴,探了探她的额头,嘀咕着,“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是不明白了?”
“你看那个在中央表演的学弟,是今年大一的新生,在网上有点人气,音色蛮像阿伦的,祁一柠去找的他。”
“这不是阿伦今年的演唱会错过了吗,祁一柠赔你一场平替演唱会,怎么样?虽然是平替,但这个学弟的音色也不赖,今年听不到阿伦,听听大合唱也不错,演唱会嘛,要的就是这种氛围感,阿伦本人在不在不重要,哦这么说也好像不对,反正总之我觉得还挺成功的,你看其他人都热热闹闹的……”
林殊意不停地在她们周围叨叨着,祁一柠很安静,手心却湿得有些过分起来,意识到这点后,祁一柠松开了她,却又被她一把抓住。
唐北檬明白了,再怎么不敢确认,说到了这个程度,她也该明白了。
至今没有给出迟到理由的祁一柠,在演唱会的事情过去两周后,用自己的方式,赔了她一场演唱会。
这一瞬间,心底所有的疙瘩被抚平。
剩下的只有歉意。
她怎么会觉得,她的祁一柠做的不够好呢?
她怎么会觉得,她的祁一柠不够喜欢她呢?
唐北檬眨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小着声音,“我以为,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没过去。”祁一柠开了口,给她擦了擦眼尾的泪珠,认真且郑重,“明年我们再去阿伦的演唱会。”
唐北檬眼泪还是掉了出来,祁一柠越给她擦,她就哭得越凶,把祁一柠的衣领都哭湿了。
最后只能林殊意出手,把她拉开,朝祁一柠努了努嘴,“行了,别哭了,这是她该做的,本来就该哄你。”
“对了,怎么着也得让她今天亲自唱首歌给你赔罪吧,这才算完完整整地赔罪。”
“不……不用了。”唐北檬泪眼汪汪,“这样也蛮好的。”
“当然如果能给我唱一首,那更好了。”她仗着背后有林殊意帮她撑腰,不由得补了一句。
祁一柠望着她,眼神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点了下头,问她,“你想听什么?”
唐北檬眼睛亮了亮,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可爱女人》!!”
在学弟的歌单表演结束之后,人群散去了不少,只零星地留下几个意犹未尽的人,在收起机器之前,祁一柠接下了学弟的话筒,唱了那首唐北檬期盼已久的《可爱女人》。
夜幕已深,天边群星闪烁,挂着一轮弯月,挂在草坪上连成线的灯球闪烁着细碎的光,轻柔柔的晚风慢慢拂过,惬意又自在。
坐在高脚凳上的身影纤细高挑,白皙漂亮,垂下的睫羽微翘,从袖口探出来的手腕细瘦肤白,大半张脸浸染在明亮灯光下。
祁一柠永远是这样,安静漂亮,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只稍微晃那么一眼,就会如同夏日里飘过来的阵雨,能够驱散所有烦闷的天气和心情。
唐北檬看着,听着,突然觉着,那天晚上也没那么热了。
连站在她旁边的林殊意都有些不太自在,别别扭扭地承认,“唐北檬,我之前说错了,她应该比我想象的要更喜欢你。”
“或许,和你对她的喜欢不相上下。”
*
这个梦太长,长到唐北檬就算不太清楚自己在做梦,也会溢出无边无际的难过来。
恍恍惚惚间,她觉得眼皮有些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
黑暗一点点被光亮划破,柔和的春日暖阳从缝隙里悄悄透进来。
暖烘烘的阳光,却一点也不刺眼。
头下是柔软的触感,鼻尖是清冽又带着花香的沁甜。
把她整个人包裹在一个熟悉又温软的怀抱里,很舒适,也很有安全感。
入目是骨节分明,白皙纤细的手掌,手心和指尖泛着点与生俱来的粉,绚烂光束泼在掌心侧面。
特别好看,很适合做美术课上的手部模特。
光影摇摇晃晃,弥漫在眼前。
这大概就是她大白天在树下睡觉也不觉得刺眼的原因,有人给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睡完午觉后有些困倦,有些疲乏。
她的眼皮格外地沉,可她还是勉强把视线移开了些,往上看了看。
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捧着书,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清冷干净的侧脸露了点出来,微微仰起的白皙脖颈,倾泻到性感脖颈上的黑发,随意别到耳后的飘逸碎发,恣意上扬的眼尾。
表情应该是……淡然?
唐北檬用力睁开眼,想看清祁一柠的表情,可不仅被那本书挡着,还被模糊的视野挡着。
或许是因为她可能已经有些记不清祁一柠那时候的表情了,所以在这场梦里也看不清。
飘落下来的樱花在空中起舞,慢悠悠地落在她们两个周遭,仿佛要晕染出独此一份的樱花雨。
祁一柠整个人晕在暖阳下,在发光。
特别漂亮。
唐北檬看得有些太久,祁一柠已经发觉了她尽量压抑着的动静,拿着书本的手动了一下,然后往边上移了移。
书被挪开,完完整整的一张脸,撞入眼帘。
带着几分朦胧摇曳着的光感,通透又勾人。
可替她挡着阳光的那只手仍旧没动,应该是还怕她刚醒还不适应,所以一直替她挡着光。
“醒了?”祁一柠放轻着声音,生怕吵到她似的,低头看她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特别温柔,
“要再多睡一会吗?”
“我等会没课,可以陪你。”
薄弱的光从指缝中溜进来,溜到唐北檬眼底。
她知道这是梦,也知道这不只是梦。
在这场得之不易的梦境里,她没舍得让自己流泪,只是顺着自己已经快要涌出来的心意。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即将碰到之前,心颤了颤。
怕还没碰到就醒了,怕触感是空的。
但幸好,她碰到了祁一柠,就在下一秒。
准确无误地捞住了祁一柠的手心,然后把人的手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掌心里。
“手不酸吗?”唐北檬在祁一柠腿上蹭了蹭,整个人埋进了祁一柠的小腹,被祁一柠包裹着特别舒适。
书被放下,被风吹动着翻页,发出扑簌扑簌的响声。
祁一柠低头望着她,眼里漾出无边无际的笑意,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软软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不酸。”
祁一柠只说了两个字,替她拂去了肩上落下的樱花。
没急着喊她起来,只是任由她躺在她腿上。
用着温和又漂亮的目光,包裹着她。
那天下午惬意又自在,唐北檬抬眼望着祁一柠的时候,突然觉得,那应该是她目前不算太长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个时期。
在周遭浪漫又旖旎的樱花花瓣雨里,她想亲上去,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缠着祁一柠。
可惜,她醒了。
像是被溺醒的似的,她几乎完全喘不过气。
胸口疼得像是被塞进了无数颗小石子,不断胀大,密密麻麻地塞满胸腔里剩余的所有空间,刺得她发疼发苦,可要是想拿出来就只能划破柔软易碎的皮肤。
她捂着脸,拼命地喘着气,想要缓解这种刺痛感,可还是不能自抑,然后只能认识到一个无比残忍的事实:
就算是在梦里,她也不能再亲到祁一柠。
记忆熠熠生辉,即便是在梦中,也同样让人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怅然若失。
唐北檬闷在被子里,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刚认识时的祁一柠,梦里的祁一柠,现在的祁一柠,全都在她脑子里晃悠。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上头,偏偏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前她没谈恋爱的时候总觉着,那些偶像剧里的女主角都很傻,怎么会爱一个人这么久呢?
怎么会爱得那么撕心裂肺还要爱呢,就算再怎么爱一个人也得有自己的底线才对……
但后来她知道了,祁一柠就是她的底线。
唐北檬死死地攥住被子,任那些回忆在脑海里肆虐,却没流出一滴泪。
等稍微好过一点,她就可以睡着了。
她这么想着。
可还是没能等到这个好过的时候,她每个晚上清醒过来之后,都不太好过。
她干脆从床上起来,想再拿几瓶酒喝,路过沙发的时候,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停留在垃圾桶里。
睡觉之前刚收拾过的垃圾桶,里面只剩下一封孤零零的信。
有些空空荡荡,像是正等着人去拆开似的。
她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又走了两步,拿了酒过来,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边。
易拉罐拉环拉开的声音,刺破了夜晚的静谧。
后来,她们也没能一起去成阿伦的演唱会,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只是就这么错过了而已,那时候总是很天真,想着肯定会有下一次,于是约定了无数的“下一次”和“过几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没实现的“下一次”和“过几天”,全被塞进了记忆抽屉里,不小心翻出来的时候,只会是遗憾。
唐北檬心不在焉地晃了几眼窗外的月色,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垃圾桶里边的那封信。
信封没什么厚度,看一眼应该没事。
毕竟祁一柠都已经让她扔了,肯定都不怎么在乎这件事,那她看不看,其实无所谓。
而且就算看了,祁一柠也不知道。
四舍五入,祁一柠肯定不会怪她,不然也不会放心把信放到她这里,而且说不定,就是抄写的什么文学作品里的话。
能看看祁一柠的字,也蛮好的。
唐北檬给自己垒了高高的心理建设墙,理直气壮地这么想着,果断地带着岁月痕迹的信封。
拆开信,有个薄薄的塑料片倏地掉了出来。
轻飘飘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唐北檬还没来得及看信,就先起了身,慌里慌张地找着信封里掉出来的东西,找了一圈,最后在脚边看到了那个塑料薄片。
薄片里面夹着几片花瓣,淡粉色,被压成薄片,已经趋于透明,花瓣上已经出现了清晰的脉络。
是一个樱花花瓣制成的标本,压在信封底,吞噬着那些原以为已经沉寂下去的回忆。
【“祁一柠,你有没有听说过,抓住自然飘落下来的樱花的话,就能和自己的初恋一辈子在一起。”】
唐北檬愣住,目光落到樱花标本上,突如其来地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像是思绪突然被抽了出来,塞进了某个回忆片段里,又马上被扯了出来,过程异常痛苦,也异常缓慢。
混杂着刚刚的梦境。
可她明明记得,祁一柠当时还说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来着。
那天后来她躺在祁一柠腿上眯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会是这样呢?
说着不信的祁一柠,却偷偷接了樱花花瓣,还做成了标本,悄悄放在了这封信里。
那这封信?
唐北檬不敢再想下去,手里的信封却仿佛有了无法比拟的重量,放不下,也拿不起。
她想着祁一柠以前安静寡言的模样,有些想象不到,祁一柠会在这封信里说些什么。
但毫无疑问,这封信的的确确与她有关,不然文学社的学弟联系的人也不会是她,而是祁一柠。
唐北檬有些焦急,也有些害怕。
她很想知道祁一柠这封信到底写的是什么,却也莫名害怕,这封来自五年以前的信。
唐北檬还是先坐了下来,把樱花标本小心翼翼地收好,给自己灌了几大口酒壮胆,犹犹豫豫地打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攥住信纸的指尖在看到第一行字时,就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是控制不住的幅度。
因为祁一柠这封寄给自己的信,抬头是唐北檬。
简而言之,这是一封五年前的祁一柠,写给唐北檬的信。
空调吹着轻薄的纸张发出扑簌的声音,因为唐北檬有些攥不住这封信。
字体行云流水,线条流畅,工整有力,是祁一柠的字没错。
往下看下去,身体像是突然坠入到了冰凉的深海,麻意和窒息感深入五脏六腑,无法脱离,只能任凭自己的思绪消散,身体下沉。
信上字体密密麻麻,内容很多,信息量大得她有些接不住:
【唐北檬,现在是2016年10月24日,我路过社团报名的篮球场,我们班团支书在文学社,求我参加这个活动来帮她攒一攒人气。她说可以写给三年后的自己,然后她们会寄过来。
但我想着,其实我没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话,反而有很多想对你说的话,可能这些话我平时说不出来,只能通过这种拥有一定仪式感的方式让你知道,毕竟你最喜欢仪式感。
说来也奇怪,就像我知道,三年后的你一定会和我待在一块似的,我拿起笔的这一瞬间,就想的是把这封信写给你。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我一向是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也不太习惯将汹涌的爱意直接表达出来,所以我会让你没安全感,会让你觉得我若即若离。
我无比清晰地知道我们这段感情的现状,也尝试着,用各种隐晦的表达,让你拥有足够的安全感。也许我现在还没办法直白地把“我爱你”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但希望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能够直接表达爱意的人,也是一个足够坦诚的人。但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没学会用言语表达情感的话,也希望你看完这封信之后,能稍微开心一些,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不说。
或者就干脆和我吵一架好了,我会认错的,也会哄你的。
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用“爱你”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似乎有点不足以将我对你的喜欢表达出来,也会有点过于贫瘠。
人们都喜欢用这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始终觉得,这句话过于普通,干巴巴地说出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一定要表达出来的话,我应该会用比喻句。
我想,这世界上某个人的存在,对另外一个人来说,就应该是西瓜瓤中间最甜的一口,是冰淇淋圣代堆得最高的那个尖尖,是冰可乐喝下去的第一口。
虽然这样说起来很肉麻,但其实我的意思是,仅仅是因为这封信的抬头是你,落款是我,我就会因此产生愉悦的情绪,就像是心里在噼里啪啦地放烟花。
最近,我时常会想起你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这句话很奇怪,至少在你对我说的时候我是这么觉得的。
但现在,我又觉得这句话不奇怪了。
至少最近我是这么觉得的。
对了,信封里的樱花花瓣,是那天你睡着之后我接的,其实我其实有接很多,我没告诉你,可能出于某种别扭的理由,我只是偷偷揣在兜里,然后回去的时候做成了很多很多个标本,藏在沙发下的那个小盒子下面,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发现这件事,或者我们已经搬家了,但我希望那些标本没有被我扔掉。
如果以后你还问我爱不爱你的话,我想这封信和信里的樱花标本就是答案。】
“啪嗒——”
豆大的泪珠掉落在了信纸上,晕染出一圈圈的湿迹,模糊了信上的几个字。
唐北檬手忙脚乱地擦着上面的湿迹,却越擦越模糊,泪水还是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完全控制不住。
她只能把信放在茶几上。
剧烈的痛苦和后悔,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手臂垫着额头,趴在桌子上,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
哭得幅度有些大,甚至有些哭得脱力。
是一封很长的信,不仅是篇幅意义上的长,还是时间意义上的长,是祁一柠在五年前写给她的信。
是祁一柠最爱她的时候写下的信。
别人说祁一柠冷漠、自私、无情。一开始她也这么觉得,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可后来她知道,也一直都知道,祁一柠不是那样的人。
别人都没见过的祁一柠,全心全力爱着她的祁一柠,只有她见过。
祁一柠这么一个不喜欢迁就别人的人,却为她变得温柔又体贴,会牢牢记住她所有的喜好和厌恶,会把她朋友的话听进去,会把她每句不着调的笑言当真。
在这段感情里,祁一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至少比先放弃的她做的好得多。但现在看来,祁一柠其实,比她一直以为的都要更好。
原来她有些在乎的事情,祁一柠比她更在乎。
看到这封信,再想起最开始的祁一柠,以及后来和她在一起之后的祁一柠,唐北檬就越发心酸。
无论是言语上、行动上和态度上,祁一柠都已经为她改变了很多。以至于后来和祁一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让她和祁一柠分开的理由了。就算是祁一柠要和她分手,她也会继续死缠烂打,把祁一柠重新追回来。
但是没想到,最后她才是那个提出分手的人。
她改变了祁一柠,让祁一柠变成了她的祁一柠。
但是后来却离开了她的祁一柠,甚至离别都只是销声匿迹,是所有离别里最过分的一种方式。
*
唐北檬几乎哭到了脱力,从沙发底下哭到了最后陷进了沙发里,筋疲力竭,可还是睡不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发泄自己看到这封信之后的情绪。
她不能去找祁一柠。
她不能让祁一柠发现自己看到了这封信,她无比清晰地知道,现在的祁一柠,并不会希望她看到这封信,就算知道她看到了,也不希望看到她的反应。
或者是说,现在的祁一柠已经不在乎这封信了,才会宁愿让她把这封信丢了,也不在乎她会因为这封信想些什么。
她只好不停地给自己灌酒,想让自己沉迷在酒精里,好像酒精能将她从看到这封信的后劲中拯救出来。
分手之后,怕祁一柠和林殊意找她,她疏远了和她们所有有关的人,本来朋友就不多,要好的也就林殊意一个,也就理所当然的,连个说话能倒倒黑泥的人都没有。
她头昏脑胀,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像是久病初愈,被折腾得憔悴又脆弱,罪魁祸首却是她自己。
唐北檬在沙发上躺到了快天亮,隔着窗帘都能看到从外透进来的细碎阳光,径直的光线,渐渐穿透夜晚的黑暗,带来温暖的金光,浇在了她身上。
她决定还是得找个人哭一哭,毕竟祁一柠也说,想哭的时候,可以找个人听着,不要自己闷头痛哭。
她得听祁一柠的话。
要是找沈琼香,听到她哭,估计能哭得比她还凶。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林殊意,可林殊意估计听完了这件事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唐北檬用自己重得几乎要螺旋式上升的脑子左思右想,微信对话框翻来翻去,还是点开了和林殊意的对话框。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屏住了呼吸,攥着手机的指尖突兀地一颤,可哭腔还是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冒了出来,
“阿殊……”
*
再醒过来的时候,唐北檬已经躺在了卧室床上,床头的电子闹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后来又做了梦,一整天的梦,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但应该还是梦到的祁一柠,祁一柠似乎在给她说些什么,不记得具体内容,只记得声音是好听的,好听到她觉得自己做了个好梦,睡了个久违的好觉。
她眨眨眼睛,口干舌燥,头疼得像是有人在脑子里敲钉子,却没有完全能想起来昨天她到底喝了多少。
对了,她昨天好像还找了林殊意,可能不是昨天,是今天早上。
唐北檬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却还是不想动弹,双手双脚仿佛被钉在了被子里,缩成一团才能有安全感。
但幸好今天休假。
还能消化消化昨天晚上的情绪。
她翻了个身,继续阖上眼皮,即便喉咙里干得厉害,也不愿意起床去喝水。
但她不愿意醒过来,不代表她的手机不愿意醒过来。
刚刚那么一翻身,碰到了屏幕,手机便自动连上了网络,开始嗡嗡振动,一条条消息弹过来,震得她头皮发麻,耳朵发痒。
实在没办法。
唐北檬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掏出来,半睁开眼睛,点开了屏幕上的小绿标,她按顺序看过去。
先是贺何的微信,说是沈语和她联系,祁一柠那边答应了合作,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个时间两组人开个会,商量一下之后账号搭建的事情。
唐北檬懵着的思绪恢复了点过来,打了几个字回过去:你先问问她们。
然后是沈琼香的微信,问她起来了没,还是今天早上八点发的,唐北檬也回了过去。
最后一个小红点是林殊意的,问她昨天的三顾茅庐成功了没,还有几个胖乎乎的柴犬表情包。
唐北檬眨眨眼,她找林殊意打电话的时候,难道没有说这件事吗?
她想了想,指尖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接着又往上滑了滑,眼睛瞬间瞪圆了,下意识地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
她被简洁的聊天对话框界面,吓得全身都颤了颤。
为什么她和林殊意的对话框里,没有今天早上的通话记录?
难道是用的电话?
她赶忙退出来,翻了翻通话记录,也没找到她印象中的通话记录,该不会是她做梦打的电话吧?
“嗡嗡——”
恰到好处的微信弹窗,在唐北檬脑子转不动之际,弹了出来,让她麻木地扣住了床沿边。
是一个颜文字表情的备注,发过来的几个字非常正常:
「起来了吗?」
轻飘飘的四个字加一个问号,却让唐北檬连呼吸都滞住,仿佛伫立在海边的石雕,堂皇又僵硬。
她哆哆嗦嗦地点进微信,找到最新弹出来的小红点,点进去对话框,然后泄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头像是一条肥美系柯基犬的自拍,吐着舌头,笑得憨傻。
最新消息记录,是“起来了吗”四个字,接着又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起来了就喝点水。」
冷淡的语气,发个微信还要用句号做结尾,不是祁一柠还能是谁?
唐北檬心惊胆战,随便一瞥,上面的消息都是满目的红色感叹号,她习惯发一些自己的自言自语,给接收不到消息的人,譬如说已经删除她好友的祁一柠。
这也没什么,唐北檬安慰自己。
但也不是个好习惯,她以后得改改。
她还是只敢半眯着眼睛,指尖飞速地滑动,生怕看到什么触目惊心的消息。
可她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一晃眼就看到了,在对话框里,倒数第三条消息记录。
是一个长达一小时三十四分钟的语音通话。
没有红色感叹号。
作者有话说:
标注1:来自《小王子》里的一句话。
她说“抓住掉落下来的樱花花瓣就能和初恋永久在一起”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只有糖糖会信(第三章),可她自己偷偷接了很多个花瓣还做成了标本;
她说以自己那时候的性子说不出来“我爱你”这种话(第六章),可她会偷偷说糖糖是她独一无二的玫瑰,会在糖糖睡觉的时候一直举着手为她遮太阳,还把要写给未来的信写给了糖糖;
她错过了和糖糖约好的演唱会(第八章),可她尽自己的努力给糖糖办了一场平替版的草坪音乐会,并且说下次一定会陪糖糖去看。
她说哪有人只见过几次面就会说“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这种话(第二十章),但她其实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并且在信里还给了糖糖。
所以一个完整的故事,其实要通过不同的视角才能完整呈现,因为人在自己的视角里,是会让自己忽略掉某些重点的。
(同理,糖糖也是,只是还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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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没有拒绝的微信好友申请能停留十天。
和唐北檬分开之后, 祁一柠告知了沈语她决定和唐北檬合作的事情,又不自觉地点开了微信“新的好友”这栏里的申请。
思来想去,还是点成了同意。
以后是合作伙伴, 总得有些事情要商量,不可能连个微信都不留。
祁一柠这么想着,同意好友申请之后,指尖一转, 停留在朋友圈几个大字上。
即将按下去的前一秒,手机嗡嗡振动了一下。
有人发了消息给她。
她没能点进去朋友圈, 转而回到了聊天界面,点开了沈语发过来的微信。
沈语:「真的吗!!怎么突然答应要合作了?」
沈语:「那我去找贺何说一下,我们找时间开个会?」
沈语:「天线宝宝转圈圈.gif」
沈语看起来很兴奋, 也很积极。
祁一柠打了一个“嗯”字在对话框里, 加上了个句号。
发出去之前,又把冷漠的单字和句号删除,换成了“好的~”的回应方式, 还顺手带了个“小熊点头”的动图表情包发出去。
她原本是只发个“嗯”的性子。
但生活所迫, 发出去的每句好都要删了重新打,毕竟是同事, 不能让人觉得她不近人情。
也不能让人觉得她在凶她。
所以她把句号换成了波浪线,把“嗯”变成了“好的”,还学会了用表情包。
沈语对待工作总是很积极, 对她发过去的工作有关总是秒回。
祁一柠看着沈语发过来的“收到.jpg”表情包,顺手又点了一个表情包回过去。
然后沈语又回过来一个。
她陷入沉思, 忍住再点过去表情包的冲动, 因为沈语肯定会再回复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成了那种, 一定要做最后一个结束聊天对话的人。
哪怕只发一个表情包。
哪怕话题早已结束。
习惯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能毫无征兆地将人变成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发现的时候总是为时已晚。
祁一柠盯着自己和沈语有来有回的表情包,沉默片刻,退出了和沈语的聊天框。
又点开了那个奔跑小狗的头像。
聊天框很简洁,之前所有的聊天记录,伴着她狠心删除好友的操作之后,全都消失。
只剩下一句:
「噢那今天能不能只算偶遇,不算第三次~」
孤零零地放在聊天框里,让她意识到,唐北檬才是那个聊天喜欢带波浪号的人。
祁一柠突如其来地发现了这一点,下意识地点进了唐北檬的朋友圈。
令人意外的是,唐北檬的朋友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
没有日常,没有照片。
以前一天恨不得发十条朋友圈的唐北檬,在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没有路边漂亮的鲜花,夏日好看的晚霞,摆盘精致的美食。
只孤零零地停着几条音乐平台的链接。
全都是阿伦的歌。
分享时间几乎都是深夜。
原来的唐北檬,十条朋友圈里,会有九条是在分享日常,还有九十九条在各种朋友圈日常下面的评论,叽叽喳喳,叨叨着吃饭、散步时遇到的有趣事情。
最经常做的,就是会评论和日常里,提及祁一柠这个名字。
但现在都没有了。
唯一能看得出来日常分享的,是朋友圈的背景图。
四个麦乐鸡块,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依稀可见是不同的形状。
祁一柠指尖在背景图上停留了一会,还是点开了大图,看得出是唐北檬自己拍的照片,原图,没有加各种漂漂亮亮的滤镜。
她目光在上面停留一会,最后还是将手机锁了屏,没有再看。
也许是今天晚上耗费了太多心神,她有些失眠,后面睡过去了也只是浅眠,浅得让她几乎有些分不清:
她到底是在脑子里想着以前的唐北檬,还是只是梦到了以前的唐北檬。
*
“祁一柠!!你知不知道,其实麦乐鸡块是有四种形状的!!”
上完课回来的人,兴冲冲地把刚买回来的满桶麦乐鸡块放在了桌上,眸光亮得像天边的星星,还是一闪一闪的那种。
祁一柠忙着出门,正收拾着包,应得有些敷衍,“哪四种?”
“你等着,我找着了给你看!”唐北檬语气轻快,说做就做,戴起手套在鸡块里翻了起来。
唐北檬生怕买不到四种形状的,所以买的数量有些多,找起来也慢。
等祁一柠到了出门的时间了,唐北檬也没凑齐四种形状。
“我要出门了。”祁一柠看了看手机,离她定下的出门时间已经过了四分钟,“还没好吗?”
“等等嘛~~”唐北檬没找全,有些失望地瘪着嘴,但语气还是下意识地撒着娇,尾调上扬。
祁一柠随意瞥了一眼桌上餐纸上的一大堆鸡块,没看出来唐北檬要找的是什么。
她不喜欢迟到,特别是对待工作。
于是她只能轻轻抱了一下唐北檬,“乖,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再说。”
唐北檬很乖,从来知道什么时候闹脾气撒娇,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耽误她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有些在意“没找出来那四个不同形状的麦乐鸡块”这件事,唐北檬还是皱巴着脸,送她出了门。
有些可爱。
祁一柠这么想着,在出门之前忍不住亲了唐北檬几口,脸上,睫毛上,唇上。
然后唐北檬又攥着她的衣领,亲了过来。
于是又浪费了几分钟。
所以祁一柠不可避免地迟到了,被家长使了好几个不太舒服的眼色,又被刁难着延长了几十分钟陪教时间。
奶奶去世之后,她辗转于亲戚家里,亲戚嫌她却也不在明面上说,只是到了初中毕业之后,断了她继续读书的念想。
但她很幸运,高中起就获得了学校和校外企业的资助,完完整整地读到了大学,资助人很大方,保证了她学习和生活的基本用费,可她还是把每笔钱记了下来,到外面兼职家教还有轮滑教练,想着慢慢把钱还过去。
迟到的事情是她的错,她低眉顺眼地道了歉,又受了几个冷眼,心底有些不太舒服,却也没办法说出来。
至少不能跟唐北檬说。
唐北檬,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唐北檬就好了,没必要为她的事情烦心,也没必要接收她的负能量。
她这么想着,回家之前就刻意在楼下停了一会,想把自己的那些负面情绪消化了再进去。
祁一柠在楼下伫足,在小区长椅上坐着,仰着脑袋靠着,看天上闪烁的星星,数路边经过她的人,最后轻轻阖着眼皮吹凉爽的风。
夏夜的天说变就变,没坐多久,豆大的雨滴就滴到了脸上,带来一阵凉意。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粉粉嫩嫩的伞布。
目光顺着雨伞往下滑,迎上一双漂漂亮亮的眸子,眸光亮着,里面盛着佯装着的怒意,可眼尾还是不自觉地下弯,偷偷笑着,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人吗?”
唐北檬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丸子头随意地绑在脑后,一看就是从家里刚出来。
一瞬间,祁一柠觉得自己没那么累了,就笑,“像什么?”
唐北檬给她打着伞,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带着刚沐浴过的淡淡清香,奶油味的橙子香,扑鼻而来。
“像那种结婚多年,下班之后不想回家面对老婆,就宁愿偷偷在楼下待着不上去的臭女人。”
祁一柠顺势倒在唐北檬肩上,颇为轻松地阖上眼皮,闻着鼻尖淡淡的清香,负面情绪反而轻了许多,被风一吹就散。
“结婚多年?没有吧。”她这么说。
唐北檬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掌心,“你也知道才在一起多久,就待在楼下不想回家了,嗯?”
雨不大,她们坐在长椅上,打着伞,倒是淋不到雨,却能享受到夏夜里凉爽的风。
祁一柠调整了自己的位置,窝在唐北檬肩上,勾起唇角,“快一周年。”
她在回答唐北檬的问题。
唐北檬嘟嘟囔囔地念叨几句,“你也知道快一周年了,每天还这么忙,都不知道好好陪我,我们都多久没有约会了……”
唐北檬在抱怨,可祁一柠却觉得,唐北檬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撒娇。相比于刚刚那个横眉冷对的家长,唐北檬的抱怨,可爱太多了。
所以她舒舒服服地听着,甚至还想让唐北檬一直念叨着她。
等唐北檬话停了,她就适时地插一句嘴,“明天就约会。”
“这可是你说的!!”唐北檬一下开心了,语气也轻快了许多,肩膀摇摇晃晃,“不准反悔!”
“不反悔。”祁一柠应着,突然想起了麦乐鸡块的事,问了一句,“麦乐鸡块呢,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少时间。”唐北檬扬起下巴,像是要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般,把手机掏了出来,飞快地点了几下,恨不得把照片贴在她脸上。
祁一柠看清了照片,果真是四个不同形状的麦乐鸡块,摆得整整齐齐。
“真的找到了?”她抬了下眼皮,忍不住提出疑问,“这四个形状,有什么区别?”
唐北檬瞪大了眼睛,猛地扭头看她,“区别可大了!!”
祁一柠没说话,等着唐北檬解释。
唐北檬皱巴着脸,嘟了嘟唇,“你没看出来吗?这是四个字母……”
“你看啊,这是L……这是O,这是V……”
唐北檬脑袋凑在她面前,指着照片里的鸡块,“都摆在一起了,你怎么还没看出来?”
“这下看出来了。”祁一柠回应。
“你怎么这么平静?”唐北檬回头,眸光疑惑。
祁一柠挑了下眉心,“那你怎么这么开心?”
唐北檬把手机收了起来,拍了下她的脸,在她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哼了一声,“那当然了,又不是每桶麦乐鸡块里面,都会有这四个字母。”
“你也不是每天,都会说我是你的小玫瑰……”说这句话时唐北檬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马上被她扯出来的笑容逗笑,眸光一闪一闪。
祁一柠愣住,只觉着脸上的指尖触感柔软。
面前的人顾着捉弄她,笑眼弯弯,像干燥天气里传来的一阵阵新鲜空气,带着清甜又让人心生愉悦的味道。
唐北檬的开心,从来都是那么简单,简单到也能让人跟着快乐,不再去思考那些不必要去在意的事情。
祁一柠很羡慕,却也感觉到了庆幸,为自己能被传染到这种开心情绪而感到庆幸。
她在这一刻想:她不该在有负面情绪的时候躲着唐北檬,而是应该选择待在唐北檬身边。
因为唐北檬,能让她的所有情绪都变得特别起来,能让她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就轻飘飘地消散。
唐北檬给予她的,也好像一直都是正面情绪。
就算是哭,唐北檬也是可可爱爱的,什么事哭出来就好了,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让自己难受。
炙热果敢,纯粹明快。
这是对唐北檬最合适的形容词。
*
“嗡嗡——”
祁一柠是被振醒的,源头是放在枕头下的手机。
睁开眼的时候,房间还是一片昏暗,外面的天才闷闷亮,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
可在枕头下振动的手机是实打实在的,振得她头皮发麻。
她没睁开眼睛,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耳朵边上,按下音量键直接接通了电话。
她阖着眼皮,等着脑子清醒过来,没急着开腔,等着打电话过来的人先说话。
但电话那边的人也没急着说话。
屋内安静,电话那头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祁一柠倏地睁开眼睛,空调的暖风从头顶飘过来,包裹着她,让沉睡的思绪开始清醒过来。
她从被子里掏出手,指尖扣在手机后背,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机拿了下来。
真的是唐北檬。
她凌晨才同意好友申请,到了早上六点四十四分,唐北檬就打了微信电话过来,却又一声不吭,仿佛只是为了告知她本人还活着。
祁一柠盯了一会手机屏幕,指尖停留在挂断键上,她一向不是一个犹豫的人,所以她该在三秒钟内挂断这个电话。
三……二……
指尖即将按下去的那一秒,手机里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呼唤,
“阿殊……”
尾音放轻,传着喉咙里控制不住的呜咽,嗓音虚弱又委屈。
祁一柠松开了指尖,从被子里坐起身,将手机换了个手拿着,“唐北檬?你怎么了?”
她出口的声音平稳而轻淡,像是被设定了恒温的空调温度。
可唐北檬不是恒温的,调节功能似乎有些失效,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放大了哭声和委屈,一边哭一边忍,抽噎着,哭声断断续续。
祁一柠起了床,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曦光映着高耸的建筑物,光灿灿的,是个好天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拿着手机走了几步,出了卧室,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那边的哭声小了点,声音弱了下去,“阿殊……”
热水倒在玻璃杯里,冒出腾腾的热气,祁一柠顿了一下,“你打错电话了。”
她正要挂断。
那边哭声反而变大了些,抽抽嗒嗒,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也像个话都说不清楚的醉鬼。
唐北檬喝醉了,祁一柠下定了结论。
祁一柠喝了口热水,温度合适,目光瞥到桌上放着的那些香蕉和酸奶,是唐北檬昨天三顾茅庐带来的礼物,这时候看到,让她被吵醒有些烦闷的心情好转了点,也有了点哄小孩的耐心。
“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声音软了几分。
唐北檬继续抽抽嗒嗒,泣不成声,“祁一柠……祁一柠……”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祁一柠心尖跳了跳,却还是平着声音发问,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林殊意,“祁一柠她怎么你了?”
“她……呜呜呜……”唐北檬声音小了下去,为难之情溢于言表,“她说,我要是想哭的话……就来找你……”
然后唐北檬就真的来找林殊意了,只不过找错了地方。
祁一柠看了看时间,思考着这一大早把人扔给林殊意的可能性,她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可能性,面不改色地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怎么祁一柠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这样问。
你以前有这么听祁一柠的话吗?
电话那头的唐北檬吸了吸鼻子,放轻了声音,细弱又无措,“因为……因为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
“阿殊……”
唐北檬又开始哭了起来,祁一柠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呜呜咽咽,头有些疼,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口,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祁一柠呢?”
那边的哭声停住,呼吸声重了几分,像是正在思考她的问题。
祁一柠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句话,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祁一柠说的,你应该去找她,找我做什么?”
她尽量用着不经意的语气。
但唐北檬似乎被这句话哽住,要说的话埋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祁一柠撑在桌边的手垂落下来,停留几秒后迈开了步子,转身,去洗漱间。
走了几步,身后桌子上的电话里,传来一句细弱的声音,像是蚊子嗡嗡声那般细,带着浓厚的鼻音,
“……我不敢。”
不敢……
祁一柠步子停顿几秒,垂落在腰侧的手攥紧,轻着声音,
“是吗?我倒觉得你挺敢的。”
分手后都销声匿迹五年了,还敢三顾茅庐找我合作。
*
这通微信语音电话持续了很久。
等祁一柠都收拾妥当了,开始准备工作了,唐北檬还没有挂电话,但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断断续续的,给她说着一些不着调的事。
比如说闹着要给她讲笑话。
“你说皮卡丘站起来会变成什么?”
“如果有一天白气球把黑气球打了,黑气球会做什么?”
“愚公移山的时候,喜欢唱什么歌?”(标注1)
……
祁一柠一边写着账号搭建的方案,一边耐着性子,“皮卡兵、告白气球、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没说什么狠话,也没急着把电话挂断。
一来是犯不着和醉鬼过不去,二来是她录了音,以后可以拿出来威胁。
她专注力一向可以,不会被这样的碎碎念念闹得没办法工作。
她一边听着唐北檬那些老掉牙的笑话,一边打开了唐北檬现在的账号,既然已经开始准备合作事项,她得先了解唐北檬的受众和主要的内容方向。
打开短视频平台,又是一堆互动消息弹了出来。
【夕阳下的仙鹤吐息……】
【传说看到日照金山会幸运一整年,艾特你最想念的人一起来看】
【被艾特到的人,今年都没办法脱单】(标注2)
……
她点进去看了几个,接连几个视频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在逃浪味仙,有前几天的,也有昨天的。
往下滑,还有更久以前的互动消息,各式各样的昵称,在逃浪味仙在其中格外显眼,因为出现的频次最多。
祁一柠想了想,还是动了动手指,回复了几条艾特。
接着搜到了唐北檬的账号,比她粉丝多几百万,好歹是经营了几年的大网红,现在已经有了一千多万粉丝。
唐北檬的短视频多为美妆内容,偶尔会拍一些颜值向变装。
和她不一样,唐北檬的直播频率比较高,每周五次,下午两点到五点,或者是晚上六点到九点。
直播内容也多是美妆教学。
祁一柠随便翻了翻唐北檬的账号,头几条热门视频的热门评论全是夸夸,但往下面翻翻,就会有些难听的话:
「我为什么老是每天刷到这个唐北檬……」
「感觉长得也一般,不知道你们喜欢她什么……」
「就这?这也叫全平台第一颜值主播?你们什么眼光啊?」
「是不是被什么高层看上了?不然为什么这也能有流量推荐?」
评论下面已经有人怼了回去。
祁一柠指尖顿了顿,点进发恶评的人的主页,随手点了个举报,选择理由人身攻击。
举报不会成功,但那些难听的恶评却能被唐北檬看到。
祁一柠有些心烦,退出了唐北檬的账号主页,却突然发现,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唐北檬,这会已经没了声音。
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呼吸声,大概是哭久了鼻子有些堵,还不是特别顺畅。
这么快就睡着了?
“唐北檬?”祁一柠试探着喊了一句名字,声音放得很轻。
那边唐北檬没应。
她抿了抿唇,调到微信页面,再耐心等了几分钟,目光盯着通话界面,确认唐北檬睡着了,才挂断了电话。
就算是刚刚哭了那么一会,唐北檬也没说什么负面的话,没说是什么原因。
但她知道,唐北檬是想哭的。
以前连补考个两千米都害怕得蹲在路边哭起来的唐北檬,现在却不能肆无忌惮地哭出来,想放声大哭还得借着酒劲。
还得躲在被子里悄悄哭。
她几乎能想象到,唐北檬憋得眼睛通红,却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
祁一柠有些烦闷,干脆将自己陷入了电脑椅里,思绪无边无际地飘起来。
真想让唐北檬给她哭一个,肆无忌惮把理由说出来的那种。
烦闷的心情持续到了将近日落,她写完了方案的草稿,和沈语讨论了几版,最后得和唐北檬团队开会才能确定。
西瓜早已坐不住,扯着她的裤脚要出去蹦跶。
祁一柠坐在软适的电脑椅里,闭上眼睛休息,今天起得有些早,这会天还没黑,她已经有了困意。
那唐北檬呢?
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哭哭啼啼的醉鬼,想法有些不着边际。
祁一柠睁开眼,和脚边起劲的西瓜对视一眼,随手撸了一下软乎乎的小脑袋,心情好上了几分。
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打开对话框。
动作行云流水。
打下“起来了吗?”四个字,指尖顿住,目光落到对话框里唐北檬发的那句话上,带着波浪号的那句话。
想法在把问号改成波浪号和不改之间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没改就发了过去,也忍住了想要顺手点个表情包的举动。
她不能让唐北檬觉得,她已经变得和唐北檬一样了。
但莫名想到那几条恶评,又莫名想到站起来的皮卡丘,和打了黑气球的白气球……再突兀地想到她昨天晚上的那个梦里的唐北檬。
她动了动手指,又补了一句在对话框里:
「起来了就喝点热水」
发出去之前,又把热字去掉,加上了个句号。
热水这个词语里关心的意味太重,加个句号刚刚好。
祁一柠平静地想,把手机放下,打算带着西瓜出去溜达一圈,收拾妥当穿上大衣之后,“北比”发来了微信:
「那个电话……就一个多小时那个」
「黑猫对手指.jpg」
「应该不是你接的对吧?」
祁一柠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回过去:「是我接的。」
那边安静了几秒,“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一会,弹过来几条消息:
「那我应该」
「没有说什么」
「不应该说的话吧」
「粉猪哭泣.jpg」
粉猪哭泣的表情包过于好笑,几乎都能让人想象到,唐北檬在那边发着抖回消息的样子。
祁一柠嘴角上扬,接着把手机放下,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秒回的冲动,刻意过了一二十分钟,等穿戴整齐,收拾妥当,牵着狗到了电梯门口,才回了过去:
「说了。」
二十七个冷笑话,都不是讲给她听的。
全都是不该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标注1:以上冷笑话均来自网络,不是原创。
标注2:以上短视频标题参考抖音热门视频标题,有一定程度的改编。
祁一柠:被艾特到的人今年都无法脱单?
在逃浪味仙(理直气壮):对啊~
ps:一周后有一个订阅率100%的抽奖,养肥党们不要错过哦!(因为实在是没什么人看,我其实已经有点没自信了,差点都打算不入v了,因为怕入v了更加没人看,之前的评论也很少很少,所以特别特别感谢每天留评的几个小可爱,我都有悄悄记住你们的昵称哦!就算是撒花打卡,也都特别特别特别感谢大家的陪伴,希望喜欢这本的宝贝能够尽量不要养肥,因为没有人看的话我就基本没有榜单了呜呜,没有榜单的话就更加没人看,那我的精神、□□和美好的品德,都会被摧毁呜呜……其实我也想着是不该和你们说这些的,所以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我上面这段话影响到,你们只要负责开开心心看文就好啦!我也知道没人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因为我写得不够精彩,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调整过来的,所以真的不是绑架宝贝们必须要看,还是以大家的意愿为主,养肥就养肥嘛,但你们别养着养着就忘了我呜呜呜,这次抽奖,也只是希望剩下的喜欢《热恋》的小部分宝贝能够给予我一定的反馈就好啦,我会尽量把后面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你们撒的花我都有好好接着,打的卡我也都收到啦!最近这段时间感谢大家的陪伴,给大家在这里鞠躬感谢!
还有,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坑文!!!(骄傲叉腰.jpg)v后也会保证日更六千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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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冬日的天黑得快, 等祁一柠牵着狗出了门,这会已经是暮色暗沉,再走几步, 余晖被夜幕驱散,皓月悬挂在天边,繁星点点。
她牵着西瓜去了附近的公园。
最近遛狗都只是在路边遛遛,已经很久没带西瓜出来玩, 等她慢悠悠地走到了公园,刚一进去, 西瓜就已经激动地窜来窜去,和公园里其他的狗朋狗友愉快地围着转起了圈圈,让她几乎有些牵不住绳。
前些天下的雪融了, 这几天倒不是很冷, 来公园散步遛狗的人也多了起来,大道上的人影和狗影憧憧,是西瓜本狗特别喜欢的氛围。
遛了半个多小时, 西瓜的热情却还没减退。
到处招惹是非。
祁一柠正想把狗绳收短点回来, 结果西瓜下一秒就朝着不远处草坪上的大型阿拉斯加犬跑去。
等她收短了狗绳,西瓜已经蹿了回来, 后面跟着那条没牵绳的阿拉斯加犬,一边狂吠着一边奔了过来。
她在原地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西瓜绕着圈圈, 奋力摆脱着阿拉斯加犬的纠缠,可小短腿跑不过阿拉斯加, 被吓得到处跑, 一直在吠叫。
祁一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手里攥着的狗绳被用力的扯住, 几乎要从她手中开始挣脱。
她攥紧狗绳,喊着西瓜的名字,可还是安抚不住,又往西瓜那边跑,想把西瓜抱起来。
但她离得有几步远,还没等她到跟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眼疾手快地把西瓜抱了起来。
于是,阿拉斯加停了下来,开始围着抱着柯基犬的人转圈圈,发出低吼声。
祁一柠停住,目光落到拦在自己身前的人身上,雾霾蓝色外套,深蓝色冷帽,黑框眼镜下红肿的眼眶还依稀可见,长而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
怀里抱住在发着抖的柯基犬,肩膀和手也跟着有些轻幅度的抖动,似乎是在后怕,又或许是害怕。
祁一柠攥紧狗绳的指尖颤了一下,把目光移回来,盯着眼前虎视眈眈的阿拉斯加,“你怎么突然来了?”
阿拉斯加和她们对峙着,发出低吼声,但暂时没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只是紧紧盯着她们,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这时候不能跑,只能慢慢往后退,等狗主人回来把狗带回去。
她们慢慢往后退着,唐北檬安抚着怀里的柯基犬,声音带着点颤意,却还是努力平复了下来,“就是……突然想来看看柠檬,就来了。”
声音有些不太对劲,祁一柠看了一眼唐北檬,手还是在抖着,看来刚刚被吓到的,不只是西瓜,还有唐北檬。
祁一柠紧绷的心弦松了一瞬,刚刚的确应该是她的失误,她应该当机立断把西瓜抱起来,而不是还想着攥狗绳。
唐北檬特别怕大型犬,小时候被大狗追过,所以她们那时候都没考虑过养大型犬。
本来是要养猫的,但最终还是阴差阳错,遇到了被前一任主人弃养的柯基,唐北檬心软,被当时柯基犬软乎乎的眼神盯着,就把柯基犬接回了家。
思绪再次飘远,却不是一个该自由生长的好时候。
祁一柠眸光微微晃动,伸出右手,在即将触碰到唐北檬手臂的那一刻,棕色表带的手表从袖口探了出来,只晃了那么一眼,表带的存在感突然就无比突兀。
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垂落下来。
接着转了个方向,改成轻扯着衣角的动作,把唐北檬扯到了她身后,语调淡了几分,
“害怕就不要逞强。”
唐北檬被她扯到了身后,迈着小碎步,声音弱了下去,“我没逞强。”
祁一柠没说话,只集中精神盯着眼前的阿拉斯加。
好在,没过一会,阿拉斯加的主人就跑到了她们跟前,把狗绳套了上去,扯着狗,一脸歉意地开口,
“你看,这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一会没牵绳,想着让它自个耍开心些,结果就出事了,你看看你们小狗有没有出事?”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赔偿。”
道歉态度算是诚恳。
祁一柠打量了一下唐北檬怀里的柯基犬,确实没了几分刚刚的精气神,怏怏的,还在隐隐约约的发抖。
“等会我们带去医院看一下。”她侧眸对唐北檬说。
大狗被扯住,唐北檬松了口气,目光也放心地落到了怀里的柯基犬上,听着祁一柠的话,有些担忧地看着柯基犬的状况,到处翻了翻,小声应了一声,“嗯,没看到什么外伤,可能就是被吓到了。”
“至于赔偿的话……”
祁一柠停顿了几秒,看着面色诚恳的阿拉斯加主人,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唐北檬就接了她的话,出口的话是意想不到的冷静,
“你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等会去医院看了发订单截图给你,按价赔偿吧。”
“不用了”三个字被憋了回去,祁一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唐北檬,语气不生硬,甚至说起道理来还是温温软软的语调,是唐北檬习惯用的说话方式没错。
但也不是她以为的唐北檬。至少她以为唐北檬,就算心里再怎么在意,听到人家这么诚恳地道歉,也不好意思要求赔偿了,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像现在的她一样。
换句话说,她就像以前的唐北檬一样。要是以前遇到这种事,要求赔偿的那一个会是祁一柠,说“不用了”的那一个会是唐北檬。
阿拉斯加主人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使了劲牵住阿拉斯加,还在阿拉斯加脸上拍了两下,语气里都是怒意,
“你看你今天给我惹什么事了,把人家小狗吓成这样,人家追你你脾气好点不就行了?回去不准吃饭,以后再这样,我再也不带你出来……”
虽然看上去是在教训阿拉斯加,可实际上,话里行间,像是在责怪西瓜主动惹上去。
“虽然但是……”唐北檬突然出声,打断了阿拉斯加主人教训阿拉斯加的话,轻着声音补了几句,“在公共场所遛狗需要牵狗绳,这是常识也是规定,既然养了狗就要负责,特别是这种大型犬,危险程度还是很高的。”
阿拉斯加主人噤了声,看上去有点心虚,干巴巴地搓了搓手,“是是是,我们家哈皮很乖的,平时别的小狗惹它它也不会追,可能是今天……你看这,凑巧它心情不好。”
“但下次我一定好好牵绳。”
看起来是在道歉,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她们这是双方的责任。
唐北檬抿了下唇,想再说些什么。
祁一柠皱了一下眉心,安抚性地扯了一下唐北檬的袖子,清了清嗓子开口,“是这个道理没错,下次一定注意牵绳。”
“不过刚刚她可能没看到,也的确是我们小狗先去的你们那边没错,但它也只是绕了几个圈圈,没找事,后面你们家大狗冲上来,它才害怕地开始跑。”
“要说招惹,它是不太敢去招惹这种大型犬的。”
她给刚刚没看到具体情况的唐北檬,以及阿拉斯加主人解释着状况,又补了几句,“现在看来我们小狗没什么要紧的状况,既然你觉得双方都有过错,那赔偿方面就等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不用你赔偿了。但如果小狗出现了什么状况……”
她说到这里,唐北檬不免地颤了一下,看着柯基犬的目光也越发担忧起来。
祁一柠目光也多了几分担心,却还是只能先和阿拉斯加主人商量具体状况,“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赔偿也是需要的。”
话说到这里,阿拉斯加主人没了话说,毕竟不牵狗绳是违反了明文规定的行为,他点了点头,“好嘞,那就这么着,你俩谁先加个我的微信?”
祁一柠掏出手机,眸光平静,
“我来吧。”
加了微信,阿拉斯加主人牵着狗走了。
面面相觑的只剩下她和唐北檬。
祁一柠垂眸盯着唐北檬黑框眼镜下红肿的双眼,眸光轻轻晃动,“抱了这么久手不酸吗?”
“给我吧。”她伸出手。
唐北檬摇摇头,伸出手不断抚着柯基犬的头,从头往下顺着背脊安抚,“不用了,不累。”
“它11千克,轮着来抱合适。”祁一柠言简意赅地说着,直接伸手过去,想把西瓜从唐北檬怀里抱出来。
距离拉得有些近,偏偏这个动作免不了身体接触。
手臂,肩膀,指尖。
都有可能接触到。
但冬天穿得多,等彻底把西瓜从唐北檬手上接过来,皮肤接触皮肤的,也只有掌心和指尖。
不小心触到了几下,温软的触感就传了过来,像是在碰到的地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标记,开始弥漫出异样。
触感很轻,转瞬即逝,却又像是密不透风,带着股清甜馥郁的香味,包裹着她。
手收回来的时候,从唐北檬肩上垂落下来的栗棕色卷发发丝落到她手上,接着很快被拂去,像是在她手背上挠了一下,传来一些细细密密的痒意,让人有些不适。
唐北檬却似乎没注意到这点,抬眼看她,肩上垂落的栗棕色卷发弧度漂亮,晃了晃,眸光温顺又柔软,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
祁一柠恍了一下,抱紧怀里的西瓜,目光移了开来,喉咙微动,继续维持着她的不动声色,
“嗯。”
低头的一瞬间,地上的两个影子近若咫尺,亦步亦趋。
从手背上传来的异样感没有随着时间拉长而停止,反倒像是鲜花渐渐在原野铺满,缓慢却无法收回。
*
她们打车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做了一番检查后,医生做下了结论,“暂时没什么腹泻、呕吐和神情呆滞的情况,我给你们开一点兽用镇定剂,可以先回去观察一下。”
“先带它回到熟悉的空间,然后多抚摸,和它说说话,这几天都先不要出门,等稍微好一点了,再试探性地带着它在附近逛逛,不要走远了。以后等好转了再尝试着去狗多的地方,现在先不要去。”
祁一柠松了口气,仍是把西瓜抱在怀里,轻轻点头,“谢谢医生。”
“那医生,还有没有其他注意事项,比如说到什么情况了就得再来医院检查,对了,还有它回去之后要是睡不好觉怎么办,它还是有点发抖,我怕它之后再出现什么症状,赶到医院又有些来不及……”
唐北檬突然开了口,凑到了医生跟前,神色紧张又谨慎,仔仔细细地问着一些想到的注意事项,是祁一柠没想过要问到的问题。
医生听着唐北檬问出的一连串问题,摆了摆手,笑得和蔼,“不需要这么担心,它虽然有点被吓到了,但心理素质算是比较好的了,现在没出现什么症状就没事,你们回去之后多给它说说话,然后买点它爱吃的零食和玩具什么的,玩个两三天就好了……”
祁一柠默默听着唐北檬和医生的沟通,目光落到唐北檬认真听讲的侧脸上,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依稀可见下面闪着灵动的眸光,嘴角带着礼貌而得体的笑意,还有白皙细长的下半张脸,下颌线条流畅,却没多少肉。
瘦了,也比以前要靠谱了,应该是心大了,往里装着的事变多了。
她做下这个结论,眸光一转,又移到正在她怀里的西瓜身上,怏怏的柯基犬躲在怀里,时不时颤一下。
“走吧~~”
耳边传来的声音软软温温,祁一柠抬眼,唐北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和医生的对话,凑到了她跟前,手伸到了她怀里,白皙纤细的指尖探到西瓜的头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
“我已经缴完费了,药也拿好了。”唐北檬垂着眸子,视线停留在她怀里,轻轻晃动着的眸光里染着心疼的情绪。
祁一柠知道唐北檬看的是西瓜,却还是趁机打量着唐北檬,似乎在玩什么找不同的游戏,要把眼前这个唐北檬和她记忆里的唐北檬放在一起,找相同和不同。
可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是相同的,就算是不同的,和她都没什么干系。
祁一柠平静地想,一晃眼却又瞥到了唐北檬从袖口探出来的手腕,侧边那个红色笑脸纹身。
存在感太强了,有些刺眼。
她侧了侧身,移开目光,“我先带她回去,等下把钱转给你。”
唐北檬的手一僵,过了一瞬垂到了腰侧,眸光也跟着垂下,再抬眼的时候睫毛颤了颤,攥紧自己的包带,“不是说好了我要打生活费给柠檬吗,生活费还没打,医药费就不用转了。”
祁一柠走了几步,步子却又停了下来,没出口反对唐北檬的话。
唐北檬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般,迅速跟了上来,眼巴巴地望着她,“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抱狗,你拿药,这样方便,也不会很累。”
说着她就扬了扬手中的药品袋,想伸手过来抱狗。
祁一柠躲开了唐北檬的手,迎着唐北檬愣住的目光,心又莫名软了几分,今天也确实是多亏了唐北檬帮忙,她不能过河拆桥,于是又开口解释,“你拿药,我抱狗。”
唐北檬还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睛,她又下意识说了一句,
“我臂力比你好。”
唐北檬瞪大眼睛,眸光晃到了她身上,一圈又一圈,接着垂落了下去,轻轻咬着下唇,没说话,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却又浑身散发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意。
祁一柠顿住脚步,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又补了一句,
“你连两千米都需要补考。”
“噢噢,是这个意思。”唐北檬终于能动弹了,点了点头,像个被封印了千年的雕塑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跟在了她身后。
“对了,上次你送我去医院,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唐北檬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祁一柠顿了顿,轻声拒绝,“不用,没多少钱,转来转去麻烦。”
“这样……”唐北檬声音小了下去,眼神晃悠了几圈,过一会开口,“那等我们合作正式开始之前,我请你……”
祁一柠抬了下眼,眸子未起波澜,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似乎等她把这句不太合适的话说完,或者是收回去……
唐北檬思考着继续说完的可能性,却还是缩了回去,把要说出来的话换了个说法,才又重新说出口,“请你还有沈语,还有贺何,就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好培养培养感情,之后拍摄起来也能够熟络得稍微快一点。”
祁一柠没说话,垂了下睫毛,却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唐北檬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祁一柠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她,过了好一会,才开了口问她,“上次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没有明着拒绝,还有机会。唐北檬攥了攥指尖,呼出一口气,回答,“不一样,上次我们还没确定合作关系,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合作搭建……cp账号,总得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多熟悉熟悉,你说对吧?”
祁一柠步子突然停了一下,回头望了过来,眉心微挑,像是恩准一般地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唐北檬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那你安排时间和地点吧,我到时候问一下沈语。”祁一柠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过身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身后的步子也跟着轻快了几分,又追了上来。
她们走出医院,在路边等车。
路灯闪着昏黄的光,周遭车来人往,安静了一会,祁一柠抱着西瓜,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西瓜的状况,看上去比最开始好了许多,没了发抖的症状,可还是有些迷糊,抱住她不肯撒手,也不敢落地。
“也有很多人需要补考两千米的……”
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声音细弱地像是蚊子嗡嗡叫一般。
很显然,说这句话的只有唐北檬。
还在纠结两千米补考的事情的,也只有唐北檬。
祁一柠抬眼望过去,先是“嗯”了一声,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补充,“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件事哭。”
海大的女生两千米体测,一直是所有女生恐惧的目标。
很多人从开学开始,就会为了两千米的体测开始准备,可即便这样,也很多人达不到标准。
补考的标准会稍微放宽。
但唐北檬,却是在之前的练习中,连放宽的补考标准都达不到,才会跑着步突然崩溃,躲在路边掉着眼泪。
那天祁一柠本来是没有停下来的,可唐北檬的哭声实在有些过于嘹亮,当时已经是深夜,临近门禁之前,操场几乎没什么人。
所见之处,只有她们两个。
她不能不停了下来,走了过去,问她哭什么。
戴着卫衣帽子的漂亮女生抬起头,耳朵露在卫衣帽子外面,露出来的五官精致又小巧,额头饱满光洁,睫毛闪着晶莹的光,豆大的眼泪像连成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地滑落下来,眼圈红得像是小兔子,看她的时候眸光颤颤巍巍,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
“我也不想哭的,呜呜呜,可是我跑不过两千米了,怎么办啊呜呜……”
祁一柠愣住,脚步踌躇,她想开口安慰眼前的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直到眼前的女生哭了一会,自己又站了起来,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晃晃,眸光却不知为何突然透出几分坚毅,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我一定会过的!!”
“不就是两千米吗,大不了再补考一次!!我就不信我拿这个两千米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女生就又振作起来,一边用卫衣袖口抹着眼泪,一边通红着眼睛迈着步子跑了过去。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鼻尖传来一阵甜津津的香味,清爽又醇甜。
像一阵风一样,没有源头,也没有重点。
但是却很可爱。祁一柠当时忍不住这样想。
时间的记忆力比人好,可以记住声音,记住当时的风和气味。当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的时候,就可以让思绪飘回很久以前的某一天。
就像是现在。
唐北檬站在她身旁,小声说着关于两千米补考的事情,否认自己体力不好的事情,认为海大的大部分女生都补考过两千米。
祁一柠的思绪就顺着这样轻软的声音,飘回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脑里的想法开始不着边际,似乎想要永远停在那个瞬间。
但幸好下一秒被理智收了回来。
祁一柠轻轻阖上眼皮,呼出一口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唐北檬已经走出了电梯,甚至已经到了她家门口。
门是密码锁,她两只手都抱着狗,不太好按。
唐北檬看了过来,手指缩了缩,似乎在试探着想要过来抱狗。
祁一柠垂了下眼,动了动唇,心里突然冒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出来,有些恶劣,但她却突然特别想知道唐北檬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于是她头脑一热地说出来一件刻意被她忽略的事实,
“你按密码吧,没换。”
意料之中的反应,唐北檬彻底僵住,眸子里的光倏忽明灭,攥住手里的药品袋,张了张唇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接着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密码锁上机械地按下熟悉的数字。
门上传来开锁正确的提示音,下一秒被打开。
唐北檬替祁一柠打开了门,手却还停留在门把手上,有些无措。
祁一柠抱着狗走了进去,进门的那一秒,目光忍不住落在恍惚中的唐北檬脸上,轻着声音,毫不刻意地开口,
“要进来坐坐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今天要说的话:
1、小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糖糖可爱了。
2、很喜欢这句话——她觉得她像一阵风,没有源头,也没有重点。
3、【小剧场】
糖糖(拍桌而起):什么叫连两千米都要补考!体测两千米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事情!
小祁:你是说我不是人类?
林老板:谢邀,虽然没人在意,但我还是想说,我也第一次就合格了……
4、这章算加更,不影响晚上零点的更新!也就是晚上零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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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嘭——”
门被关上, 隔绝了静寂之外的空气。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局促,步子迈得格外小心翼翼,似乎害怕踩到……或者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她这里会有什么唐北檬不想看到的东西, 又会有什么唐北檬想看到的东西呢?
祁一柠禁不住这么想,却意外地发现,进门之后的唐北檬异常沉默,没说过一句话, 和此刻的她一样。
偏偏一向能把环境变得喧嚣起来的西瓜,此刻也没了精力。
也许她不该把唐北檬喊进来的。
把西瓜小心翼翼地放在窝里, 看着萎靡不振的柯基犬趴着闭上了眼睛,祁一柠松了口气,把手从柠檬身上拿下来。
站起身, 刚往后转, 一阵清香裹了过来,有个失去平衡的身体扑了过来,带着温热的气息, 伴着手足无措的步子, 晃到了她怀里。
在两个人都即将失去平衡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面前人的手臂, 触感柔软且纤细,异常熟悉。
身体暂时维持住了平衡,世界的平衡却好似因此被打破。
下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戳到的地方似乎是个角,有些尖锐, 瞬间剧烈的疼痛感从被撞到的软肉处传来。
热意散去, 萦绕在鼻尖的绵甜香味飘远。
她松开了手。
耳边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 温软又无措, 跟着凌乱且堂皇的步调,“你没事吧?痛不痛啊?”
祁一柠吃痛地捂住自己的下巴,拉远了和唐北檬的距离,忍住从下巴处传来的剧痛感,摇摇头,“不是很痛,没事。”
唐北檬的手却还悬在空中,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一下,指尖摇晃着轻轻的弧度,似乎是想要帮她看看下巴。
可听她这么一说,却又硬生生停住了手,缩了回去,眸子里的光晃了一圈又一圈,黑框眼镜刚刚被碰掉,还没消肿的眼睛露了出来,又红又肿,看来是昨天晚上哭得有些严重。
“你让我看看,有没有肿?”唐北檬问。
她们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空调暖气卷着温热的呼吸,不知到了何处,却又像是把刚刚打破的平衡点又拉了回来。
客套而疏离,应该才是她们关系的正确概括。
她该时刻谨记这点。
祁一柠将捂着自己下巴的手松了开来,垂落在腰侧,指尖攥了攥,没说什么,只又摆了摆手,“没事。”
话音刚落,唐北檬往她这边走了两步,温热的呼吸再次卷了上来,伴着馥郁清甜的香味,眸光已经带着点隐隐约约的润意。
“有点肿……”唐北檬轻轻咬着下唇,眸光闪烁着几分犹豫,“要不我拿块布包点冰块给你冰敷一下?”
祁一柠想说“不用了”,可一旦对上唐北檬憔悴又惹人心疼的眸子,里面全都是歉意和愧疚,她嘴里的客套话又吞了下去,换成了一句轻轻的“嗯”。
唐北檬得了准许,松了口气,快走了几步到厨房那边翻箱倒柜起来,动作熟练地打开冰箱,找其他要用的物品时却又带着点不流畅的陌生,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团用洗脸巾扎紧的冰块。
剧痛过后,是热辣辣的绵痛,逐渐蔓延开来。
“我用几张洗脸巾包了一下……”唐北檬走了几步坐在她旁边,把冰块包递了过来,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目光落到白皙掌心里包裹着的冰块包上,一次性洗脸巾被包了好几层,里面是鼓鼓囊囊的冰块,被火龙果色的草莓熊皮筋绑了起来,不匹配的怪异中,却又带着唐北檬专属的可爱。
“我没看到什么可以绑的,就用的我自己的皮筋……”大概是看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唐北檬轻声解释起来,像是生怕她误会些什么。
可她能误会什么呢?
就像那些她以为是唐北檬送来的黄玫瑰那样吗?
思绪又开始无边无际地飘起来,逼得人密不透风,一口气都散不开,却又无法逃离。
祁一柠阖了下眸子,下一秒下巴处传来冰凉舒适的触感,将刚刚还火辣辣的感觉驱散了几分。
她睁开眼。
眼前是目光柔软却专注的唐北檬,乖乖巧巧地看着她,开口解释,“你刚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怕冰块都化了,所以就直接给你敷上来了。”
解释很合理。
祁一柠没有理由反驳,飘远的思绪也被眼前的唐北檬拽了回来。不管怎么说,她们如今已经是准备要搭建cp账号的合作伙伴,之后要拍摄的剧情,这样的肢体接触少不了。
她想要维持的客套而疏离,早在她答应合作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打破了,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再抬眼的时候,祁一柠整理好了思绪,恢复了平静且友好的状态,“嗯,没事。”
唐北檬的眸子亮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又更加小心了几分,说起了刚刚的事情,“我刚刚就是站在你后边想看看柠檬的状况,没注意到你要起身,所以就不小心撞到了。”
“没关系,是我要起身没提醒你。”祁一柠耐心解释着,她本来也就没在这件事情上怪唐北檬。
唐北檬咬了下唇,默了几秒又开口,没再和她说刚刚的事情,“柠檬睡着了吗,需不需要一晚上有人陪着……”
“睡着了。”祁一柠快速打断了唐北檬的话,不管唐北檬后面要说的是什么。
唐北檬愣了两秒,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什么延伸的歧义,眼睫垂了垂,“我过会就回去。”
“怎么回去?”祁一柠问。
“啊?”唐北檬有些发懵。
“我的意思是,要打车,还是坐地铁?”祁一柠感觉下巴处的钝痛感好了些,目光飘到了唐北檬闪闪烁烁的眸光里。
“噢噢……”唐北檬继续给祁一柠按着冰块包,一下一下,力道轻轻,“打车吧,现在可能没地铁了。”
祁一柠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已经将近十一点,等唐北檬出门去地铁站确实应该来不及,她抿了抿唇,“打了车把车牌号发我。”
下巴上的触感停了一下,眼前的唐北檬弯眼笑了一下,笑意晃到了她眼底,接着点头,“好。”
又红又肿的眼眶,配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像不哭不闹的小兔子,却又格外让人心疼。
祁一柠望着唐北檬,突然抓住唐北檬的手腕,隔着衣料似乎还能感受到里面皮肤的细腻和手腕的纤细。
在唐北檬怔住的目光里,她把唐北檬的手扯了下来,接着松开,温软的触感瞬间散开,却好似越过她的理智,抢先有些不舍,萦绕在指间。
“你等一下。”她这么说,然后站起了身,往厨房走去。
唐北檬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的冰块包已经有些融化了,湿黏黏的水从洗脸巾里面透了出来,冰凉又刺骨。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在这个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环境里,她的存在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家具和房间陈设都变了许多,有很多东西也不见了,譬如说她存在过的痕迹。
她不由得想到,祁一柠信里说的那个小盒子,说不定就放在她此时此刻坐着的沙发底下。
一想到这点,她屁股就像着了火似的,坐不住。
下一秒又想到,祁一柠应该早就扔了吧,把和她所有有关的东西都扔了才对,祁一柠这么一个说一不二,分手当天晚上就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的人——因为祁一柠那一瞬间的干脆,她后来都不用删除祁一柠的微信,所以到昨天为止,祁一柠都是她微信里的单向好友。
她不敢放肆去打量周遭的环境,也不敢偷偷去看沙发底下,怕被祁一柠抓到,也怕自己去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该想的。
最终目光只能停留在祁一柠的背影上。
室内开了恒温空调,进了门祁一柠就脱了大衣,黑色宽松款毛衣开衫,里面是柔软舒适的白色领口,下半身修身黑色牛仔裤,长腿笔直又线条流畅,光是穿着一身黑站在那里,就显得个高腿长,跟模特似的。
黑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侧,背影高挑纤细,系着围裙的腰线迷人,正低着头忙着弄些什么。
配上无比熟悉的环境。
这一瞬间,唐北檬像是昏了头,突然有种“此时此刻祁一柠还是她的祁一柠”的想法,也有种想环抱上去的想法。
唐北檬的目光持续停留在那个身影上,贪婪却又小心翼翼,因为她无比清晰地知道,只能是心底的妄想。
没过多久,祁一柠转过了身,走过来的时候,额侧的发丝扬起漂亮温柔的弧度,在侧脸映出暧昧的阴影。
白皙的下巴却还泛着红,有一点点肿,打破了整张漂亮脸蛋上的协调。
是她弄的。
唐北檬瞬间缩回目光,有些理亏,掌心小心翼翼地扣在膝盖上,垂下眸子,乖乖巧巧地坐着。
“闭上眼睛。”
传入耳边的嗓音温温轻轻,气息平稳却又带着点莫名勾人的意味,随便说这么几个字,都像是在说什么台词一样。
不愧是海大广播社的社长。
唐北檬这么想,却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气息靠得近了些,卷着股清淡的香气,是祁一柠一直喜欢用的木质香,甚至有些像,她送给祁一柠的那款。
味道不淡,走几步就散了开来,深沉又鲜亮。
夹杂着点点清甜柑橘调,缭绕在鼻尖。
靠得越近,唐北檬的思绪就越乱七八糟,呼吸下意识绷紧,不敢松一口气,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耳鸣起来。
慌乱,不像话。
直至柔软细腻的触感,带着温热,滚在她的眼眶周围,软软的,轻轻的。
“为什么哭?”
出乎意料的问题,用着轻润的嗓音,在这一刻格外突兀。
唐北檬懵了一下,她以为祁一柠不会问这个。
对了,她本来是来问凌晨那个电话的事情的,但现在应该不用问了。毫无疑问,她在电话里哭了,才会一起来眼睛就这么肿,这么红。
她明明知道。
却还是因着这个恰当而合适的理由,来找了祁一柠。
可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她因为看到了祁一柠那封信哭,因为自己离开了祁一柠哭,因为现在又产生了想要回到祁一柠身边的想法哭。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说分开的是她,回来的是她,最后舍不得的、留恋的是她。
伤害祁一柠的,也是她。
眼眶周围的触感柔软且舒适,让她眼眶周围也跟着有些发热,唐北檬攥了一下指尖,轻轻呼出一口气,试图掩饰,
“就深夜到点了,该e了,想来想去就哭了,你知道,成年人嘛,白天敲锣打鼓,晚上闷头痛哭,再正常不过了。”
她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奇奇怪怪,试图用成年人的普遍性来掩盖自己今天凌晨那通打过去的电话。
祁一柠肯定不会信,她做足了准备,并且打算等祁一柠再问过来的时候就这么糊弄过去。
可下一秒,祁一柠却像是信了,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进一步问她,沉默了一会,开口说起了早上那通电话的事情,
“你打错电话了,打了电话来第一句话就喊我阿殊。”
唐北檬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蹦起来,却又被祁一柠按着坐下,按在了绵软的沙发上,却像是坐在了什么火炉上一般,屁股烫得坐不住。
“然后你把我当成你的阿殊,硬是给我讲了二十七个笑话。”祁一柠添油加醋。
唐北檬更加坐不住,却又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被祁一柠手里的煮熟鸡蛋封印在了原地。
乱七八糟的,紧张又局促。
手指抠来抠去,空调暖风闷得她不敢说话。
祁一柠又要觉得她傻了。
祁一柠以前也老是这么觉得。
唐北檬沮丧地想,想垂下头,却发现垂不下,只能保持着这个角度,接受着鸡蛋的磨砺。
过了许久,静谧的氛围被打破,近若咫尺的地方,飘来一句淡淡的话,轻轻的,比空调吹来的暖风还要轻,
“下次找我哭,记得喊对我的名字。”
下次找我哭……
意思是,她下次还可以找祁一柠,可以找祁一柠哭,可以大大方方的,不需要借着酒劲。
像是得了什么准许,她有了再踏入这个房子的资格,也有了再接近祁一柠的资格,她有了下次机会。
唐北檬不知道自己理解地准不准确,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被眼里冒出来的热意打断。
“别哭,我是说下次可以,但至少不是现在,不然你眼睛明天肿得更厉害,你明天不是要直播吗,肿着眼睛上镜更不好看。”
近在咫尺的声音传入耳里,语气算不上温柔,只能算得上是平静温和,却莫名能把她马上要冒出来的眼泪劝回去。
热意心甘情愿地缩了回去,不是被强迫着憋回去。
唐北檬点了点头,吸吸鼻子,“知道了。”
煮熟的鸡蛋软嫩又滑糯,在她眼眶周围滚了一圈又一圈,收回去的时候带走了她在脑子里滚了一圈又一圈的想法。
过了一会,眼睛上的触感缓缓消失。
再睁眼的时候,眼眶周围的酸涩感驱散了不少,睁眼的动作也清爽了些,不会像之前那么难受。
眼前是静静看着她的祁一柠,略微低下头地看着她,耳边的发丝垂落下来,眸光被头顶的白炽灯照耀得一晃一晃。
希望熟鸡蛋真的可以消肿,那她现在应该没有之前那么丑了吧,眼镜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唐北檬这么想。
“嗵——”
她忍不住往传来声响的地方望去,两个圆滚滚的被用过的鸡蛋被扔到了垃圾桶。
坐在她旁边的祁一柠站起身,下巴处的红肿也消退了点,“等我洗个手穿个外套,等会送你下楼打车。”
“不用了……”唐北檬下意识地拒绝。
但祁一柠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刚说了个“不用了”,人就已经转了身,往洗手台那边走去。
唐北檬干巴巴地张了张唇,却还是拗不过已经走远的人。
“那好叭,我还想说你懒得穿外套了什么的,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她不知所措地说了一句。
祁一柠没回应。
唐北檬瘪了瘪嘴,她一向争不过祁一柠,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祁一柠一个眼神飘过来,她就走不动道了。
她想着还有一会,又站起身来,往柠檬的小窝那边走去,柠檬也是她养到大的狗,从小除了绝育手术那天焉巴了几天之外,没生过什么大病,这会被吓成这样,总是不免让她有些担心。
肚皮贴着窝,四肢打开,是警惕且容易惊醒的姿势。
唐北檬看了看柠檬的状况,也没敢上手,怕柠檬被吓到,只就这么蹲在地上悄悄打量着已经睡着的柯基犬。
“明天等它醒了,我给你拍视频看看它的状况。”
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这么一句话。
唐北檬回头望去,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祁一柠,站在白炽灯下的身影莫名有些单薄,眸光清冷,下巴埋在了厚暖的围巾里,看不出之前红肿之处的状况,
“走吧,先回去,太晚了不太安全。”
唐北檬抿了抿唇,“好。”
起身的时候,视线不知道晃到了哪里,明明确确的,瞥到了沙发底下的一个白色储物盒。
只停了一瞬又倏地移开。
不敢多看,却已经足够让她确定她看到了什么。
祁一柠看到她起身就已经转过身往门外边走,她步子停了一会,却还是只能跟在那个单薄瘦削的身影背后,思绪乱七八糟,东奔西跑。
迈出门的那一刻,冷风扑面而来,驱散了门里的暖风,隔绝了门里的世界,也吹散了她刚刚的胡思乱想。
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储物盒,也不一定那个储物盒里还会有那些樱花标本,也许是祁一柠自己忘了,也许是把樱花标本扔了把盒子扔下了……
有许许多多个可能,她现在想不出来,也得不到结论的可能。
“砰——”
身后的门被关上,寒风扑面,唐北檬清醒了不少。
祁一柠绕到她前面,走到电梯那边按了电梯,见她没过去,又蹙着眉心问了一句,“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的吗?”
唐北檬的确有东西没拿,是她的眼镜,刚刚撞掉了她来不及注意自己的眼镜,一门心思扑在了祁一柠身上。
可现在她也的的确确不敢再进去了。
她怕她忍不住,想再把那个盒子打开看一眼。
眼镜掉了再买一副就是,或者让祁一柠过几天带给她,反正她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不是吗?
唐北檬想清楚了这一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往祁一柠那边走过去,轻着声音,“没有的。”
祁一柠“嗯”了一声,目光移开,正视着电梯门。
“叮——”
电梯到的时间正好,却没人先走进去。
祁一柠按住电梯按键,朝她抬了抬头,“你先进去。”
唐北檬恍了一阵,才想起来她们这电梯门关得快,每次进电梯走在后面的时候,总担心被夹到,所以和祁一柠一起进电梯的时候,都是祁一柠在后面给她按着电梯开门键。
有些细节一点也不刻意,保留成了两个人的默契和习惯。
她快速走了进去,进门之后又按住里面的开门键,目光晃到外面的祁一柠身上,“好了,你快进来。”
祁一柠点了下头,走了进来,站在了隔她一步之远的地方。
电梯其实不小,站两个人绰绰有余,还有很大的空间。
但太安静,也让宽大的空间变得狭窄起来。
“车打了吗?”祁一柠突然开了口,打破了电梯里的静谧。
唐北檬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掏起手机点来点去,轻轻咬着下唇,“我现在打。”
祁一柠“嗯”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上车点知道的吧?”
指尖僵了一下,唐北檬将打错的字删掉,重新打了几个字,确定了终点,声音放轻了许多,“知道的。”
祁一柠又“嗯”了一声,垂着眼看着地面,没再说些什么。
刚发起订单,电梯也就到了。
唐北檬那句“到这里就好了你先上去吧”还没说出口,祁一柠就和她一起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并且还有往小区外面走去的趋势。
“要不你先上去?外面太冷了我怕你吹感冒了,就这么几步路不用送的。”她追上去,祁一柠步子有些快。
祁一柠步子慢了几秒,却是没停下来,等她追了上去才开口,“不冷,我出门买点东西,顺便送你上车。”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北檬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闷头跟在祁一柠身后。
晚上温度下降,又刮了点风,这会已经比她们刚刚回来的时候冷了许多。
穿着外套都有寒风透进来,她不禁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走到小区门口,车也就差不多快到了,只差几百米就到上车点。
唐北檬看着外面已经关了大半的店门,视线转悠来转悠去,“你要买什么东西,这会都关门了呀,不然我外卖一个……”
“关门了就算了。”祁一柠打断了她的话,却没有看她,目光停留在马路对面,平静而专注。
“要买什么——”唐北檬说了几个字就住了嘴,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也许祁一柠根本就不需要买东西。
“车牌号是多少?”祁一柠没在意她在想些什么,话题转到了车牌号上。
唐北檬抿了下唇,老老实实地回答,“海A/1818N。”
“到了。”祁一柠指着路边缓缓停下的那辆车。
唐北檬顺着望过去,是这辆没错,她快步走到车边,回头却发现祁一柠又把她送到了车边上。
她回头看着祁一柠,轻轻咬着下唇,眸光晃动着轻轻的光芒,“那我回去了……你等会上去的时候也小心一点,然后明天记得发柠檬的视频给我看看。”
祁一柠先是打量了一下驾驶座的司机,听到她的话后又点了点头,目光移了回来,“好。”
再不想走也得走了。
唐北檬拉开车门,正打算上车。
“唐北檬。”
祁一柠在喊她,她回头望过去,站在身后的祁一柠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手缓缓抬了起来。
她倏地愣住,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寒风卷着已经变凉的呼吸飘了过来。
直到有温温的方框架在了她的鼻梁上,卡住的地方恰恰好好,力道轻轻,奇怪的是,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戴上去的塑料框眼镜却一点都不冰,不小心碰到耳朵的指尖也不冰,反而带着些温温的热意。
她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却又越发无所适从起来。
眼前被没有度数的平光镜片遮挡,镜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视野里多了几分朦胧感。
站在她面前的祁一柠看上去也多了层柔和又旖旎的滤镜,垂落在肩上的黑发被风扬起好看的弧度。
距离很近,镜片上的雾慢慢散开了点。
那双漂亮的茶黑色眼眸迎了过来,像浸润在清晨薄雾中的一汪清泉。
声音被风吹散了几分,轻轻地吹到了耳朵边上,
“林殊意让我对你说……”
“成年人也有很多可以哭的理由,没关系的。”
是一句安慰她的话,让周遭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消散,只剩下这一句话飘在耳边,轻轻的,淡淡的。
唐北檬恍惚着,她很清晰地知道祁一柠会说这句话的前提是——林殊意让祁一柠对她说。
可到底是真正的林殊意让祁一柠说的……
还是今天凌晨接她电话的“阿殊”呢?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被小祁感动到的的小细节:
1、她习惯在大衣兜里放暖宝宝,所以给糖糖戴眼镜的时候,她在兜里捂热了手,捂热了眼镜,眼镜会起雾,糖糖会看不清她的表情。
2、电梯门开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给糖糖先挡住电梯门。
3、以为糖糖是因为恶评伤心,所以就算这时候不想表现出来,但还是借了个名头安慰她。
呜呜呜呜,细节杀我,明天起恢复到晚上六点更新啦,以后每天晚上六点见哦!
✿ 第 26 章
西瓜没过几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
但祁一柠还是没敢带着西瓜出远门, 只能是在小区楼下逛几圈,就这种程度西瓜还一直躲在她脚边,不敢像以前那么闹腾, 所以每次都是走几圈又只能被抱着上来。
于是再也没偶遇过唐北檬。
小区外面的几家便利店,马路边,楼栋底下,本就不是容易偶遇的地点, 可前几天她在这些地点,和唐北檬偶遇的次数超过了三次。
可能是唐北檬的三顾茅庐终于结束了。
她这么想着, 却也马上迎来了“糖醋柠檬”账号搭建的第一次会议——据说是贺何和沈语两个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字,配合账号剧情设计偏向酸酸甜甜的定位。
到了开会那天,早上九点的会议, 沈语说是顺路把祁一柠一块接到公司去, 八点就到了她家楼下。
祁一柠刚出小区,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
还没走过去,副驾驶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笑容甜美, 朝她热情地挥了挥手,“阿柠!”
是贺何。
唐北檬的同事在沈语的车上。
祁一柠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步子也就无法避免地慢了下来,一边走一遍低头整理着刚刚出门来不及戴好的围巾,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穿正的外套, 以及不知道有没有戴歪的口罩。
等一切确认完毕,又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 她走过去, 停在前排车门外, 朝伸出脑袋的贺何弯眼笑了一下, 打了个招呼,
“贺何。”
又朝里面驾驶座的沈语点了点头,道了声“早”。
贺何的手还扒在车门上,戴着可可爱爱的棕色保暖手套,呼出一口冷气,在空中缠出几圈白色的气息,见她走过来还站在车门外,就又轻声催促着,“阿柠快上来,外面可冷了,我听沈语说你冬天一吹风也容易感冒来着,今天又降温了,你可别凉到了。”
祁一柠没有忽略那一个“也”字,垂了下眼,再抬眼的时候目光却不自觉地移到后排的座位里。
空空如也。
她绷紧的肩背瞬间松了一下,却又倏地传来一阵不适感,仿佛是漫卷而来的失望,让她忽然之间又想把已经围得好好的围巾扯开。
太端正了,不太舒适。
但祁一柠还是没这么做,只把那些失望感和不适感压下来,沉默着打开了车后座,上了车,系上了安全带。
车内开着空调,坐上去的一瞬间就扑灭了浑身的寒意。
贺何在她一上车后就把车窗玻璃升了上来,叽叽喳喳地给她解释,“正好沈语顺路,把我们两个都接过去,阿柠你应该不会介意我要一直坐副驾驶叭,你知道我晕车的嘛……”
“不介意。”祁一柠笑了笑,还是把围巾稍微扯松了些,车上有些热,“你今天带了晕车药吗?”
“当然带了!”贺何笑眯眯地应着,还从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里掏出一盒晕车药,在她面前晃了晃,“就糖糖给我推荐的那个,柠檬味的,上次吃了还怪好用,我又买了西瓜味还有橙子味,阿柠你要是还晕车也吃这个,不会太甜,清清凉凉的,像糖果一样。”
贺何很热情,对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就是如此,让人生不起拒绝的心思,也不好冷脸对待。
祁一柠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就笑着拒绝,“没事,我已经不晕车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贺何又把晕车药放在储物盒里,拍了拍沈语的肩,“走走走,别迟到了。”
沈语刚刚一直在耐心地等她们两个寒暄完,这会听见贺何终于发动了命令,也就顺着发动了车子。
她顺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祁一柠,刚刚祁一柠一出来她就觉得被晃到了眼睛,蓝橙配色的羊羔毛外套,烟灰色牛仔裤裹着细而长的腿,配上短靴显得人又高挑又瘦,比起以往一贯爱穿的大衣,今天这身显得又年轻又漂亮。
妆容也是,眼线、美瞳和睫毛都上齐了,整妆待发,抬眼看人的时候眸光微闪,配上精致的眼妆,有股勾人而不自知的味道。
她家阿柠今天精心打扮过——沈语得出了这个结论,却又想起刚刚祁一柠走过来时整理衣领的动作,有个无厘头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左思右想,清了清嗓子,开口的时候却还盯着后视镜里的人,出声,“阿柠……”
“嗯?”
后视镜里的人抬眼看过来,纤细浓密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嗓音柔润而动听,“怎么了?”
沈语暗道一声“我的个乖乖”,祁一柠今天怎么这么……那啥。但她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形容词,就胡乱瞄了几眼不再直视后视镜里的祁一柠,轻咳了一声,“糖糖住得远,不顺路,我们就只能到公司和她汇合了。”
祁一柠点了点头,口罩外露出的眸子闪着平静的光,“好。”
“对。”贺何顺着接了话,现在车刚起步,她又吃了晕车药,倒也是没那么难受,还不如和人唠唠嗑还能转移注意力,于是她的话题停留在了另一个不在现场的人身上,
“糖糖住在南边郊区,每次找她我都要坐一个半小时地铁,不知道为什么要住那么偏僻,我还一直劝她搬到西边来,明明这边离公司近离市中心也近来着,但她不听,不知道南边有啥好的……”
沈语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目光不自觉地投在后视镜里的人身上,人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视线看着窗外,似乎在欣赏风景,没把她们俩的讨论听进去。
“听你这么说,你还经常去南边找糖糖?”沈语突然插嘴问了一句贺何。
贺何有些不满沈语插嘴,但还是好声给她解释,“也不是经常,就有时候糖糖生病,没人照顾,我作为她唯一的助理,也得担负起这个责任来不是,说起来糖糖也身子有些弱,这一到冬天,就得感冒个好几回,上次还发烧了呢……”
“她没有和……家人一起住吗?”
后排传来这么一句淡淡的话,像是不经意一样,可沈语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祁一柠在听到“糖糖生病没人照顾”时,指尖突兀地颤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快要感觉到什么了,可眼下的情况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复杂。
贺何很快接了话,摇头晃脑的,“没有啊,我从认识糖糖以来,她就一直是一个人住来着,好像是妈妈去外地舅舅家住了。
“噢噢原来是这样。”沈语点头应着。
车内静谧了几分,沈语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自己遗漏的点,她现在基本可以得出结论:祁一柠和唐北檬以前就认识,而且关系还不浅,但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还有些摸不准。
直到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转过去,后排却破天荒地传来了一句,
“那她没有对象什么的照顾她吗?”
沈语惊得差点没扭头看过去,却又只能马上把自己的震惊按捺下来,老老实实开车。
对于祁一柠和唐北檬之间的关系,她现在大概有点感觉了。
但贺何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警惕性,基本是祁一柠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于是这个问题她也就老老实实地答了起来,甚至还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应该是没有吧,这几年我也没见着她接触什么其他的人,哦对了,男的女的都没有,好像我还算是她比较亲密的人了。”
“但我不是她对象,我们是纯正的友情关系,所以她应该……也没谈恋爱。”
“我们糖糖可是要搞事业的!”贺何一板一眼地维护着自家的形象,却没想过自己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祁一柠笑了一下,友好而亲切地回应,“对,搞事业要紧。”
关于“糖糖”的话题到此为止,尽管后边贺何还是提了几嘴唐北檬,但却也没什么重要的细节。
祁一柠也没有再问下去,好奇的点到这已经问得差不多,不需要再问下去。
只是好奇的程度而已,不管当初的分手是难看还是和谐,人总是会对前任的情感状况感到好奇。
这既是一种报复性的想法——看吧,离了我你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又是一种刻意的攀比——我要比你先找到合适的人,才算是赢了。
但现在看来,她们两个的这场比赛并没有分出明确的胜负。
如果硬要分个胜负的话,那也应该是她更胜一筹,即使是因为几束被送错的黄玫瑰,至少有一束是唐北檬亲眼看见,亲手替别人送过来的。
她不禁恶劣地想,却又在意识到之后,敛起这些让人不太理性的情绪,毕竟送黄玫瑰的人也不是什么合适的人。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还没开到停车场,贺何就指着车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嚷嚷了起来,“那不是我们糖糖吗,好巧哦~”
沈语顺着贺何的目光望过去,公司楼底下站着一个脚步踌躇的身影——白棕配色的羊羔毛外套,紧身黑色牛仔裤,直筒长靴。
是唐北檬没错。
她发现了一个盲点,目光在后排的祁一柠和不远处的唐北檬身上晃来晃去,更加确定了自己心底得出的结论,慢吞吞地开口,“是挺巧的哈……”
“对诶……”贺何也很快发现了这个盲点,茫然地转了转眼睛,“阿柠你是和糖糖约好了吗?”
车子打了个转,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内。
祁一柠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的深蓝橙色羊羔毛外套,语气带了点不自在,
“不是约好的,只是撞衫了。”
*
等她们停好了车,再从停车场上来,唐北檬还在公司门口踌躇着,没进去,像是在等着谁一样。
所以贺何很快就一嗓子喊过去,热情地跑过去拍了拍唐北檬的肩,“糖糖,你在这等谁呢?用不用我们陪你一起等?”
唐北檬被贺何这一嗓子惊得回过头来,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
今天的唐北檬没有带黑框眼镜和口罩,漂亮的五官和眼睛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琥珀色偏浅的瞳孔像是自带美瞳,看过来的时候眸子亮了一下,像是藏着一窝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没有在等谁……”唐北檬弯着月牙眼,指尖攥着包带,“就看着你们也没来,打算下来买个早饭。”
“那你还没吃早饭啊?”贺何嘟囔着问了一句,“这可不行,走走走,我们陪着你先把早饭吃了再说。”
说着她就推搡着唐北檬,一副打算直接把人押到早餐店的架势。
但还没走几步,步伐没贺何这么积极的沈语和祁一柠也走到了唐北檬的面前,祁一柠的目光跟着沈语一起投在了她身上,毫不避讳。
“吃过了的……”唐北檬打断了贺何的催促,朝沈语打了个招呼,笑容清甜,“沈语同学辛苦,一大早去接了两个人。”
“不辛苦不辛苦。”沈语摆摆手,也跟着笑了一下,“糖糖你要是没吃早饭我们就顺便陪你买了早饭上去哦,我们三个都吃过了的。”
“不用。”唐北檬摇摇头,“我早到了半个小时,已经吃过了。”
“噢噢吃过了。”沈语点点头,却又意识到唐北檬话里的矛盾,明明说是打算下来买早饭没有在等谁,这会又说吃过了,不过看来是真的吃过了。她得出了这个结论,瞄了一眼旁边安静着的祁一柠,朝唐北檬笑了笑,“那就好,那我们上去吧。”
“正好第一天开会,我们的‘糖醋柠檬’就这么巧合的穿的这么配,今天肯定很顺利……”
沈语提到了“糖醋柠檬”,唐北檬也就顺着她的话望过去,她刚刚一眼就看到了走过来的祁一柠,可正大光明的打量也只能是现在。
她目光停留在祁一柠身上一瞬,接着眼底就闪过一丝错愕,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别了一下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咬着下唇,“是挺巧的。”
她只能这么说。
“确实挺巧。”祁一柠又重复了一遍,视线投在唐北檬脸上一瞬又转过去,语气淡淡,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插在衣兜里的指尖却攥了攥。
眼睛不肿了,早饭应该是吃了的。她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也是,都过了几天了,再肿着眼睛也有点不像话。
而且唐北檬这几天都有直播,要是肿着眼睛播早就上平台热搜了。她没看过唐北檬的直播,以前是不想看了给自己添堵,现在按理来说她应该多看看唐北檬的直播,好针对唐北檬的账号特性和受众群体分析——有了看直播的正当理由,她和唐北檬的关系也有了缓和,可也还是有些抵触。
会议时间没有很长。
她们这几天准备地比较充分,到公司和主管汇报了“糖醋柠檬”的账号定位和预先拍摄剧情之后,也就顺利地定下了第一条视频的发布日期、更新频率和后续的运营方案。
团队暂定她们四个,走之前主管还笑眯眯地拍了拍唐北檬的肩,说是以后有需要的话还可以给她们安排人手。
因为祁一柠这边对剧情类账号比较有经验,所以开会的结果也是她们先把前几期剧本写出来,具体的内容再讨论。
比祁一柠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剩下的就只有全新团队团建的事情,唐北檬提起了之前说过的请她们吃饭的事情。
贺何和唐北檬的想法一拍即合,“走走走,正好我想着今天开完会,我们几个先去哪里玩玩熟悉熟悉,好为下周的正式拍摄攒点感情基础呢!!”
沈语没什么好反对的,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顺着话往下说,“下午大家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还可以去第二轮,比如说密室逃脱?”
密室逃脱……
祁一柠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唐北檬,作为一个合格的爱哭鬼,唐北檬拥有着格外高的共情能力,而且既怕黑又怕鬼,从来不敢看悬疑和恐怖电影,密室逃脱这种游戏,应该不太适合唐北檬……
她想到这里,看着欲言又止不敢说话的唐北檬,勾了勾唇角想开口拒绝密室逃脱这种无聊的游戏,但意料之外的,唐北檬在快把下唇咬破之后之后,似乎是做下什么重要决定一般,深吸口气,轻轻点下了头,
“好~”
竟然答应了。
祁一柠挑了下眉心,目光轻飘飘地收回来,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并不是害怕的那一个,于是她也点了点头,“好,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正好和你们去密室逃脱吧,现在先吃饭?”
“行。”沈语随口应着,“那我去开车,你们在楼底下等我就行。”
“我也去!”
贺何举起了手,沈语没反对。
于是,在楼下等着的人,又变成了祁一柠和唐北檬两个,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毕竟她们还穿着款式相同的两件衣服,站在公司楼底下已经吸引了不少同事的目光。
唐北檬来公司四五年,又算得上是公司的顶梁柱之一,所以认识她的人也不少,这会又是中午下班休息高峰期,所以她们在楼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已经有七八个人和唐北檬打了招呼,走之前还要额外看看祁一柠,似乎是在惊讶她们刚打算合作没多久,就已经感情好到穿同款衣服的地步。
祁一柠气定神闲,不太自在的人却是唐北檬。
“用不用我去换一件?”唐北檬的目光晃来晃去,最终还是开了口。
祁一柠抬了下眉心,看过去,“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不是!”唐北檬否认得很快,轻轻咬着下唇,“我只是觉得,你会介意……”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祁一柠反问过去。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说真话有点不太合适,说假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假话,唐北檬支支吾吾,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很快,祁一柠就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把她从窘迫中解救了出来。
“我不介意,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就别回去换衣服了,浪费时间。”
“噢噢好。”唐北檬只能点点头答应,车还没来,她又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柠檬呢,这几天好了些没有?”
这是唐北檬这几天在微信上必问的一个问题,祁一柠每次的回答都是“好些了”,这次也是如此,
“好些了,今天还多吃了点东西。”
她多回答了几个字,大概是因为她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不怕吗?”祁一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甚至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当然也出乎唐北檬的意料,唐北檬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发现祁一柠说的是密室逃脱的事情,她其实是害怕的,这几年密室逃脱火了之后,她从来不跟人去密室逃脱,因为她知道自己肯定会害怕。但她不能拒绝这样的机会,她摇摇头,逞强,“不怕。”
“这样……”祁一柠应了一句,目光收了回来,落到远处开来的车上,没再说些什么。
像只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期待她的答案。
唐北檬张了张唇,想说自己还是有些害怕的,也许这样祁一柠就能安慰她了,可到底也还是没说出来。
因为车已经到了,她和祁一柠独处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等到了她们在车里说好的烤肉店,她又马上开心了起来,因为恰恰好好,她和祁一柠并排坐在了一边。
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愉悦起来了。
飘着孜然和调料香的烤肉店里,祁一柠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脱下外套,背部笔直,丝毫没被烤肉店里的味道影响,散发着淡然的木质香水味道,缱绻又勾人。
于是唐北檬像是被这股子勾人的香冲昏了头脑一样,在祁一柠找不到皮筋绑头发,自然垂落在肩上的长黑发在脸上投出漂亮的阴影的时候。
她无比自然地伸出了右手,伸到祁一柠肩上,把祁一柠柔软温顺的发丝捞在手里,像以往她们一起吃饭时没带皮筋一样,用手帮祁一柠把头发撩了起来,撩到了脑后。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这个姿势不对,至少不适合她和刚认识的合作对象。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接着是周遭所有声响的消散,她的触感只剩下指尖处的温软,以及从指缝中透出去的柔软发丝。
目光所及之处,是祁一柠侧眸望过来的目光,歪头看着她,眸光诧异,像是话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
唐北檬愣住,回过神来火速地看了一眼对面同样欲言又止的沈语,以及惊掉筷子瞠目结舌的贺何。
还有站在桌边的服务员,一脸尴尬又无措地捂着脸,“皮筋还要吗?”
脸上的温度飞速上升,弥漫到了耳朵边上,甚至是全身,她磕磕绊绊地开口解释,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
“我就是,看你在找,所以所以想问你要不要帮忙……”她努力扬起嘴边的弧度,却僵硬地连她自己都不信。
先回过神来的人是祁一柠,她镇定自若地把唐北檬的手从自己头发上拿了下来,拿起服务员手里的皮筋干脆利落地绑好了自己的头发,还抽空和服务员说了一句“谢谢”。
又捡起贺何掉下来的筷子放到桌上,朝服务员笑了笑,“麻烦给我们换一双,谢谢。”
说了两句“谢谢”之后,她又侧过头去,看着恨不得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唐北檬,像个干了坏事缩成一团的鹌鹑。
祁一柠在心底暗叹口气,却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唐北檬还保留着这个以前的习惯,说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又有点不太可能,毕竟没人会愿意这么丢脸来做这件事。
那就不是故意的了。她得出了这个结论,盯着已经耳朵已经红透了的唐北檬,还是给人解了围,接了唐北檬刚刚的话,
“谢谢。”
唐北檬抖了一下,还是不敢看她,只稍微直起了背,目光如炬地盯着烤盘上的肉,
“没关系。”
沈语恰好这时候喝了口水,又一口气咳了出来。
贺何又惊掉了刚刚拿上来的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祁一柠挑了下眉心,唇边漾起轻轻的弧度,却又马上敛了起来,拿起倒好的水喝了一口。
有些甜,似乎是蜂蜜水。她这么想着,目光又飘到了唐北檬这边。
唐北檬飞快地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通红的耳朵,过了好一会才认命般地开口,声音彻底弱了下去,像是在哼哼唧唧,
“我的意思是,不用客气。”
祁一柠几乎要忍不住笑,又喝了几口烤肉店特供的蜂蜜水,轻着声音回应,
“好,我不跟你客气。”
作者有话说:
分不清【谢谢,不客气】和【对不起,没关系】的,自觉出来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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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一顿饭吃得沉默, 桌上的人几乎都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欲言又止。
原本半天开不了腔的祁一柠, 突然之间变成了饭桌上话最多的人,但也仅限于一句话几个字的程度。
“这家店还不错。”祁一柠开口说了一句。
“啊是的是的。”贺何点头如捣蒜,小眼神忍不住瞄来瞄去,左看右看但又觉着看哪里都不太合适, 最后又只能落在烤盘里的肉上。
烤肉的人是唐北檬,刚刚那个小插曲发生之后, 唐北檬就没怎么说话,一门心思地盯着烤肉,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着一个合格且完全不偏心的厨子, 合理地把烤完的肉分成了均衡的四份,一板一眼。
不仔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唐北檬的耳根子还泛着红。
“既然还可以, 那我们就记上, 下次拍摄完聚餐也可以来这里。”沈语顺着把话接了下去,刚刚看见祁一柠和唐北檬两人无比亲热的习惯, 她的惊讶程度远小于贺何,毕竟她之前已经做了无数种猜测,比眼前这更离谱的还有, 所以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剩下“到底是打掩护还是助攻”的关键性抉择。
祁一柠微微点头, “可以。”
“但也可以发掘其他地方, 毕竟以后我们四个聚餐的机会, 应该多的是, 火锅、烤肉、串串、江湖菜……什么都可以来一遍……”贺何接了话,桌上沉闷的氛围好了许多。
沈语把肉用生菜包好喂给贺何,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在哪就想着吃吃吃!”
贺何腮帮子鼓起来,嘴里被塞满,说话有点费力,“那当然……我们四个……又不是每天都一起吃饭,当然要每一顿……都吃好吃的了……”
唐北檬看着贺何说话费力的劲,有些不忍心,等人把嘴里的咽完了就又递了纸和饮料过去,“小心点吃,别噎着了。”
“嗯嗯,谢谢糖糖。”贺何乖巧点头。
“诶,阿柠你怎么没吃多少啊?”沈语看祁一柠没怎么动筷子,就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吃了,就是现在有点腻。”祁一柠言简意赅地答。
贺何听了沈语的话,眨了眨眼,“阿柠,你吃烤肉是不是不习惯包着吃?其实用生菜包着吃能解腻不少,酱料也没那么重口了,我给你包一个你试一下看看?我跟你说我包的可好吃了……”
祁一柠擦了擦嘴,婉拒,“不用,我吃饱了。”
“真的吗?”贺何一副“我不信”的表情,喝了口饮料咂巴了下嘴,“这不才开始烤了两盘肉吗,你怎么就吃饱了?”
“别跟我客气嘛,以后大家就都是好朋友了……”贺何继续努力劝说。
“行了行了,没人跟你客气,你自己吃你自己的。”沈语插了嘴,把啰里八嗦的贺何堵了回去。
祁一柠笑了笑,喝了口橙汁,没再继续纠结吃不吃烤肉的事情,“你们两个感情看起来很好。”
“那当然!”贺何正展示着自己包肉的技术,听到祁一柠这么说笑眯眯地开口回应,“我和她认识多少年了,连她穿什么颜色内裤——”
“住嘴吧你!”沈语捂住了贺何的嘴,尴尬地朝祁一柠和唐北檬笑了笑,然后又把自己刚包好的肉塞进贺何的嘴里,“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别给我乱传谣言。”
“哪有!我本来就就知道!”贺何嘴被堵住,却还是坚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对面的贺何和沈语亲亲热热。
祁一柠和唐北檬却如同分隔在两地,像是并排坐着的两个陌生人,原因是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
唐北檬照旧缩了起来,祁一柠也好脾气地照顾着她的情绪,没再提起刚刚那件事。
“你不吃了吗?”
轻轻的嗓音穿透周遭人群的喧嚣,传入耳膜,语调温软。
祁一柠端着饮料的手顿了顿,没抬眼,应了一声,“嗯,不太想吃了,有些腻。”
她下意识地多说了几个字解释,不知道为什么。
“噢……”唐北檬这么应了一声,动静又小了下去。
祁一柠的注意力又被对面打打闹闹的沈语和贺何吸引了去,等沈语和贺何的话题进展到了“你小时候尿床尿在我床上”和“你生病的时候内衣都是我帮你换的”的时候。
饭后有些犯困,她又吃得有些发腻,现在有些疲乏,就撑着脸看着沈语和贺何,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
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一个装满肉的盘子,生菜包好的烤肉、酱料和小菜裹在一起,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甚
被戴着手套的指尖,慢吞吞地推到了面前。
“你吃这个,没有大蒜,加了青椒,酱料没沾那么多,不会很腻的。”
声音很轻,却又无比准确的,突破沈语和贺何的嬉笑声,带着清甜绵软的香味,灌入了耳膜,仿佛要直达内心深处。
手上的力气突兀地松了一下,祁一柠往旁边望去,做好事不留名的唐北檬迎上来的目光有一瞬间滞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朝她笑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飞扬垂落,弯着的月牙眼里映着头顶照耀下来的昏黄灯光。
祁一柠怔了一秒,回过神来垂了下眼帘,轻声开口,
“谢谢。”
“不用,你先吃,我等下再帮你包点牛肉。”唐北檬小声说着,像是在和她说什么悄悄话,接着目光又飞速地移开,掩耳盗铃般地看向了对面的沈语和贺何。
“诶,想不到沈语同学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嘛~~”
唐北檬接住了沈语和贺何一直进行着的话题,恢复了之前的活力,不再埋着头像只缩在壳里的小乌龟。
“就是嘛!”贺何碎碎念的声音也逐渐传到了耳朵里,带着点嗔怪的语气,“我告诉你她长大了还一直觉得是黑历史呢,但我觉得很可爱啊,比现在可爱多了,现在就像个老学究一样,一点也找不到小时候的影子咯……”
祁一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顿了顿,还是拿起了早早放下的筷子,夹了一小块唐北檬包好又切成小块的肉,送到了嘴里。
肉烤得嫩,没裹多少酱汁,加上青椒的辛辣。
不腻,很符合她的口味。
唐北檬是真的还记得,她的口味,她的习惯,和她们以前一起吃饭时要注意的事情。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要表现出来呢?
她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任凭自己觉得,唐北檬包好的肉,确实很符合自己的口味。
等她把盘子里的肉都吃完了,另外一盘又送了过来,是刚刚约好的牛肉。
祁一柠沉默地看了一会,刚想开口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忙着烤肉的唐北檬动作就顿了一下,接着偏头看向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朝她眨了眨眼睛,眸子里的光也闪了闪,开口解释,
“我吃了的,你吃就行了,别管我。”
祁一柠没了话说,喉咙微动,又默默喝了口水。
“怎么怎么,谁不吃了?”贺何注意到她们两个的情况,插了嘴,“不行,都要吃,点了这么多大家就要一起分担!没有这个时候当逃兵的道理哈!!”
“嗯嗯知道了,会吃的,坚决不浪费!”唐北檬附和着贺何的话,又回头看了一眼祁一柠,小声催促着,“吃嘛吃嘛~~”
“就是,阿柠赶快多吃一点,不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贺何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沈语也看了过来,眸光落在她那盘被切好的肉里,茫然地转了转眼睛,“阿柠,原来你喜欢小块小块吃吗?”
祁一柠目光僵了僵,手指蜷缩了一下又展开,喝了口饮料镇定了下来,解释,“嗯……”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
“我嗓子眼小,吃不了大块的东西,容易被噎着。”
所以以前只要吃这些东西时,比如说汉堡和烤肉,只要唐北檬在她身边,都会切成小块给她,恨不得喂到她嘴边,体贴又细心。
她原本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大口的食物吞不下去就咬成小口小口吃,不紧不慢地吃几口,也不会出什么事,实在不行就多喝几口水吞下去。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直接不吃这些东西,像是逞强娇气的小孩,没人喂到嘴里就一口饭也不吃。
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习性,完完整整地包裹了她,让她身体中某一部分,遍布了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比如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挑食的人。
*
饭后,沈语又开上了车,载上了她们三个,讨论着密室逃脱的事情。
“你们看看要去哪家店,我看着市中心那家那个《无名女尸》的主题还不错……”贺何拿着手机翻了翻,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无名女尸”几个字一出来,唐北檬就抖了一下。
“对了,还有主题我给你们念一念,看看你们对哪个有兴趣,什么《冥房新娘》、《怨灵凶宅》……”
唐北檬又抖了两下,却还是强装着镇定自若地开了口,“就……没有什么正常一点的吗,比较三次元一点,不带恐怖故事的那种……”
“啊?我看看啊……”贺何又翻了翻,“《女子怨校》、《医怨》?这种就是比较有实感一些,场景比较真实,糖糖你是不是想玩这种啊?”
“诶我看到几个剧本杀的本子看起来也挺好玩的,要不玩剧本杀?”贺何开始嘀咕着,有些犹豫。
唐北檬僵着,抿了下唇,睫毛垂下又抬起,“密室逃脱和剧本杀我都可以……你们挑就好”
明明就是不可以,还偏要逞强。
祁一柠把唐北檬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本来想着看唐北檬要怎么办,却又不免想起了刚刚唐北檬给她切好的生菜包肉。
矛盾终究被心软打败,化成一口堵在心口的气,暗暗叹了出来。
“我们先想好去哪家吧,就评分好一点的,到那里再选本。”沈语开口打断了正在念着主题的贺何。
祁一柠清了清嗓子,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去这家吧,我一个学长开的,可以给我们打折,他那里既有密室逃脱也有剧本杀,等下我们去了再选也可以。”
沈语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点开地址,机械女声开始导航,“成,那就去这家。”
“神秘灵异事务所……”贺何念了一下,“卧槽,我朋友去过,说是这里面密室逃脱的主题都很真实,npc也演得很好来着,她上次直接被npc狂追差点没被吓哭……”
“剧本杀的本子也都质量很高,能让人直接沉浸落泪那种,原来那家老板是阿柠的学长啊?”
事情尘埃落定,似乎还变得更严重了些,听到“被npc狂追”几个字,唐北檬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还没到店里人就要抖起来一样。
祁一柠不动声色地看着,怀疑等真进了密室里唐北檬估计要直接晕过去。
既然有密室逃脱和剧本杀两个选择……她想了想,为了避免逞强的唐北檬到时候真的吓晕过去,打开了手机微信,找到了那位许久未联系的金融系学长,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学长,有空吗?」
「搓搓手.gif」
「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呀~」
还用上了她不太常用的语气,就当是报答唐北檬刚刚替她烤好又切好的肉。
她们应该礼尚往来。
学长的店离烤肉店不远,两个路口就到了,现在是周日下午,出来玩的人有点多,店里等待的人一茬一茬。
大概是为了迎合密室逃脱的氛围,店内装修设计都偏向暗黑系,一走进来就让人有些发怵。
特别是唐北檬,躲在祁一柠身后一声不吭,完全没了刚刚的冲动。
等祁一柠一有回头望过去的趋势,唐北檬就又倏地挺直了背,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有人越发怵,就有人越想笑。
“一柠。”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出来,棕色夹克牛仔裤,保留着一股学生气却又多了几分青年的味道,笑容爽朗,“我以为你们还要一会才到呢,差点就没赶上。”
祁一柠朝周南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学长,这是我的几位同事,沈语、贺何,还有……”
“这是北檬吧?”周南抢先开了口,视线落到唐北檬身上又礼貌性地移开,挑起了眉心,“这个不用你介绍,我认识。”
他是祁一柠上一任的广播社社长,又是祁一柠的直系学长,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照顾了她很多事,自然也会认识祁一柠以前身边最亲近最要好的“朋友”。
唐北檬愣了几秒,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周南为什么认识她,攥着包带的指尖紧了紧,眼神也跟着瞄了过来,等祁一柠看过去,她又倏地收了回去,呼出一口气,朝周南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打起了招呼,“原来学长还认识我?我记性不太好,见谅哈。”
“没事没事。”周南摆摆手,“你对我没印象也正常,毕竟我们也没见过几次,都是一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又看了看祁一柠的脸色,注意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过会就拍拍脑袋笑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这两位妹妹呢,叫什么名,认识一下?”周南转移了话题。
祁一柠平静地看了一眼周南,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向沈语和贺何介绍起周南来,“这位是我的直系学长周南,28岁,男性。”
“学长好!”贺何第一个开口,弯着眼打了招呼。
沈语抿了下唇,看了一眼贺何,转向周南的时候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周老板。”
“好好好,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哈。”周南话锋一转,提到了她们来这的正题,一脸歉意地看着她们,“本来几位‘学妹’来这呢,我该做好东道主的,而且一柠基本也没找过我什么事,但现在就是所有的密室逃脱主题都人满了,你们看这也有好多人等着,暂时排不到,真是不好意思。”
“但剧本杀还有空余房间,不知道你们对剧本杀有没有兴趣?就算我请你们的。”
周南这话说得诚恳,客客气气的,再说这店里的人也都看得到,她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正好避开了到底是选密室逃脱还是剧本杀的纠结。
“你们怎么看?”贺何凑了个小脑袋过来,“剧本杀OK吗?其实我觉得剧本杀也挺好玩的,这家店的剧本杀独特性还挺高的,听说有蛮多原创剧本,我觉得可以玩一下,就是要凑人,不知道凑不凑得到人?”
“我觉得可以。”沈语应了一声,“这时候再去找其他店也有点累了,还不如就玩剧本杀,你们觉得呢?”
轮到祁一柠和唐北檬发表意见。
祁一柠看了一眼唐北檬,轻咳一声,唇边漾起淡淡的弧度,“我同意。”
其他人都同意,最后只剩下唐北檬。
唐北檬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地轻快起来,点头的动作也比刚刚说来密室逃脱时真情实感了不少,
“好!”无偿看文伽威信2847383936 日更影视剧小说广播剧哦!
祁一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翘首以盼的周南对视一眼,“那就麻烦学长给我们安排一下,但不用你请客,我们付钱就可以了。”
“本来这件事就已经算是麻烦到你了……”
“对对对,我们付钱。”唐北檬终于开了腔,被密室逃脱封印的胆子也终于放了出来,“不能让学长破费。”
“就是!”贺何也附和着,还一口一个学长跟着喊,“对了学长,我们只有四个人,是不是要等人来和我们拼啊?”
“这个不用担心。”周南笑了一下,“刚刚我们有个DM带了两个朋友来玩,正巧没凑到本,你们一来这不就正好了?”
“那就好,谢谢学长哈。”贺何发挥了自己热情活泼的优势。
周南又笑了笑,没说什么,等她们付款之后,周南作为店里的合伙人之一,不会一直待在店里,这次也只是听了祁一柠要过来就赶过来和她见了一面,等见完面就说着有事去了其他地方。有其他人带她们去房间。
去房间的路上,贺何在旁边念叨,“糖糖,你是不是和阿柠以前就是同学啊,不然阿柠的学长怎么会认识你呢?”
其实她本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这下终于有了一个明晃晃的理由,可以把这件事再问出来。
沈语拉不住贺何,就只好干巴巴地给人找补起来,“听说你们两个都是海大的,还是同一届,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拍摄起来好像也更有默契一些……”
唐北檬听到这里,轻咬着下唇,看了看一旁云淡风轻的祁一柠,似乎没什么反应,她摸不准祁一柠的反应,左思右想还是狠了下心刚想说不认识,耳边就传来一句淡淡地话,阐述了一件被她之前刻意隐瞒的事实。
“嗯,是认识的。”
祁一柠干脆利落地承认,把刚刚回复完周南的手机收了起来,“是同学,一起上过几节选修课。”
“噢噢原来是这样,那这不就巧了是吗。”沈语飞速地接了话,顺便扯了一下贺何的袖子示意她闭嘴,尽管她也不相信只是上过选修课的关系,但就算她们再好奇两人的关系,就算看出来了很多不对劲,也只能到此为止,有些事情当事人都装着傻,旁人问出来就是不识好歹了。
得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回应,唐北檬张开的嘴只得闭了起来,抿成了紧紧的一条线,亮着的眸子也黯了几分,黏着在祁一柠身上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慢慢地走了几步。
像一颗熄灭了所有活力的星星,沉寂了所有星芒,孤独又静寂,慢慢熄灭了自身的光芒。
祁一柠走了几步,在即将进门之前停下步子,眸光平静如波,插在兜里的指尖却攥紧了手机,甚至有些隐隐约约地发疼。
她刚刚回复完周南的微信。
她找周南帮忙的方式很隐晦,让周南出面引导她们去玩剧本杀,剧本杀可以选择情感本,完全祛除恐怖元素,既不会让唐北檬察觉到她的帮忙从而误会什么,也不会让沈语和贺何发现唐北檬害怕密室逃脱的这件事,为的就是把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择了个干净。
她自以为这样做,没人会发现。
可实际上,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件事的不仅有她自己,还有知晓她一部分过去的周南。
周南说原来又是唐北檬。
她回过去,说过几天去请周南吃饭。
周南又说,下次再过来的时候他可以直接让NPC留着点心,不去吓唐北檬,如果其他人还想玩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拒绝。
收起手机的时候,薛依依发了微信过来,她却没了任何心情回过去,只敷衍地回了几句话,随手点了个表情包。
因为她也不怎么明白,为什么又是唐北檬。
甚至为此有些烦闷起来。
剧本杀的房间没多远,她们一走进去,已经有人坐在了圆桌边,三个人,意料之外的,全都是熟人。
中间那个粉色挂耳染的女生惊呼出声,“祁学姐,唐学姐,怎么是你们,这么巧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语和贺何正疑惑着里面的人为什么认识祁一柠和唐北檬,而正聊着天的人也都望了过来。
端着茶杯的林殊意抬了下眉心,目光在祁一柠和唐北檬身上晃了几圈,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原来和我们拼本的,就是我两个从大学开始就认识的好朋友啊?”
还有一个黑发中分的女人,穿着雾霾蓝的慵懒毛衣,长发卷度自然飘逸,望过来的时候眸光微微闪烁,染上了几分惊喜,却又在看到在祁一柠身旁的唐北檬时闪出了几分惊讶,柔润的嗓音里也多了不知所措,
“学姐。”
薛依依轻轻喊了一声祁一柠,目光又落到了唐北檬身上,接着又轻微颤了两下,默默地收了回去,没再说话。
祁一柠有些恍惚,她在海临市认识的人总共就这么几个,怎么也没想到……
一场剧本杀,把这些人都聚齐了。
“介绍一下吧,祁一柠……”林殊意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地朝她示意,“这可是你的主场,全都是你认识的人,是不是得好好给我们介绍……”
她说着说着瞄了一眼薛依依和薛玫,又和唐北檬对视一眼,差点儿没笑成一朵花儿,
“特别是站在你右边,疑似和你穿情侣装的这位。”
作者有话说:
作者今天要说的话:
1、可是她还会帮她把包好的烤肉切成小块,她还会因为她害怕而去找学长换成剧本杀诶!
2、林老板:搞快点!我可太爱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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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落座之后, 祁一柠按着座位顺序挨个介绍,“林殊意,我大学好友。”
“薛依依, 我大学学妹。”
“薛玫,差很多届的大学学妹,我们的DM。”
“沈语,我的编导。”
“贺何, 同事。”
最后落到唐北檬这里,她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秒, 接着又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淡淡开口,“唐北檬。”
没放任何后缀进去。
林殊意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瘪了瘪嘴, 却也还是没说什么,只开口解释着了她们这边的情况。
薛玫是薛依依的亲妹妹,还是这家剧本杀店的兼职DM。
而林殊意又是因为上次和薛玫加了微信之后, 两个人经常联系, 今天有空也就正好为薛玫的第一场剧本来摸个底。
然后到这来又遇着了薛依依,三个人聚到了一块已经是天大的巧合, 结果又遇到了祁一柠她们一伙人,真是比走在路上被奥特曼劫持可能性还要低——贺何的原话,在听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人介绍完了, 薛玫担负起了DM的职责,给她们介绍起最近比较流行的几个剧本。
“我比较推荐你们玩这个《偷月亮》, 全女性情感本, 正好你们六个合适, 谁也不用反串, 而且故事很新颖,立意也很棒。”薛玫滑动着手机,认真负责地介绍着自己推荐的剧本。
“我觉得这个好,举手同意!”贺何第一个举起手,眼睛发亮。
沈语点头,顺便帮贺何倒了杯可乐,“我也觉得可以,全女性这点就很棒,我反正是不想反串。”
林殊意懒懒点头,“我ok,对了,这个本没什么恐怖元素吧,我先说好,不玩恐怖本,我害怕。”
“你说对吧,祁一柠?”她说着就突然顶了顶祁一柠的胳膊肘。
屋子里有些热,祁一柠刚把外套脱下,听到这话抬眼看了下旁边的唐北檬,唐北檬也在脱外套,只不过位置太挤,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拧巴。
祁一柠有些看不过去,顺手帮唐北檬扯了一下袖子,唐北檬脱完外套转眼看到祁一柠在帮忙,马上就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眸子里沉寂的星星又活跃了起来,
“谢谢~~”
尾音扬着,跟翘起了小尾巴似的。
“不用谢,顺手而已。”祁一柠回了唐北檬一句,话题又转到选本上,“这个本应该没有恐怖元素吧……”
她明明知道林殊意在家里最常玩的就是VR恐怖游戏,却还是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林殊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因为她害怕。”
她们都知道真正害怕恐怖元素的到底是谁。
“嗯嗯,对对对,我害怕。”林殊意笑眯眯地点头,又歪了头看向自己旁边的薛依依,“那依依同学怎么看?”
祁一柠顺着林殊意的话往旁边看过去,她和薛依依中间隔了个林殊意,所以进来后除了打了声招呼外都没怎么交流。
薛依依正给她们倒着酸梅汁,听到林殊意的话莞尔一笑,声音柔柔润润的,“我都行。”
说完后又站起身来,把倒好的酸梅汁一杯杯给每个人递了过去。
薛玫一边帮着薛依依的忙,一边搭了腔,“那就这个本,情感本没有恐怖元素,而且圆桌剧本杀没有实景,殊意姐用不着害怕,我尽量把氛围弄起来,重点不在杀人现场,而在六位女性之间的情感纠葛。”
“行,那就这个了哈。”林殊意做下了决定。
“那我去拿本。”薛玫得了回复,出了房间。
屋内安静下来,薛依依刚刚倒的酸梅汁也递到每个人面前。
轮到唐北檬的时候,她犹犹豫豫地接下,想说些什么可还是没说出口,最后还是弯着眼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祁一柠瞥了几眼,目光移了开来,停了一会还是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热水进去,把水杯推给了唐北檬。
“喝这个。”她淡淡开口。
唐北檬愣了两秒,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是接过水杯小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祁一柠“嗯”了一声,却发现旁边的视线灼灼地盯在她脸上,她回望过去,是依然笑成一朵花儿似的林殊意。
她云淡风轻地开口,“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林殊意耸耸肩,“这不是剧本没来吗?全场我除了薛玫,熟人也就你们两个,我能看谁?不就只能看你俩了?”
祁一柠刚想开口,风风火火的薛玫就开门进来了,带着盒装剧本,一边拆着剧本套装一边给她们介绍故事的背景。
“对了,挑选角色之前,先给你们说一下这里面有一对百合cp,你们看看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组CP线的?不然我可就随意安排了啊?”薛玫之前已经培训了几场,知道剧本里有这种CP线的可以多问一嘴,说不定在场的人里面就有关系密切的,省得到时候拆了人家真CP,虽然现场都是熟人,但她还是照例问了一句。
话音落下,没人接话。
场面异常安静,凝重地仿佛像是她们几个已经到了杀人现场。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
祁一柠动了动手指,一抬眼,所有聚集到她身上的视线又快速移开,生怕被她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最突兀的,是旁边正襟危坐着的唐北檬,她望过去的时候卷翘的睫毛恰巧颤了颤,慌慌张张地看了过来,眸光闪烁着,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有想组CP的吗?”祁一柠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没有去看唐北檬,一脸平静,仿佛她没有猜到其他人已经放在脸上的小心思。
“诶怎么没人说话,你们不说话我就随心安排了哈?”薛玫接了话,手里拿着六个剧本正等着分配。
“咳咳……”
林殊意轻咳了一声,放下刚刚在微信上和某人热聊的手机,“那你看看,这太巧了,正好我们现场就有两位穿情侣装的,这不是刚好吗?”
一语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明明她们两个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
沈语眨了眨眼,正寻思着这时候是该安静如鸡还是推波助澜,安静如鸡好一会的贺何就按捺不住了,起着哄,“我觉得可以,正好我们‘糖醋柠檬’第一次团建,很合适,很不错!”
沈语扯了下嘴角,心道着话赶话已经赶到了这里,也就顺着把难题推给了当事人,“阿柠和糖糖你们两个呢,觉得怎么样?”
祁一柠握着水杯的手腕微微使劲,却还是没先开口。
她看向唐北檬,唐北檬躲了一下她的视线,不敢看她,放在桌下的指尖攥了攥,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的……”
“反正之后,之后也要组CP的,我们早一点习惯和入戏,也没什么不好。”
正正当当的理由,从唐北檬嘴里说出来,尾音轻,消散在耳边,嗓音温顺又柔软,却显露出了一点心虚的意味。
偏偏祁一柠这个视角,能看见唐北檬露在外面的耳朵,白皙中逐渐染上粉意,然后红透地像个小番茄。
唐北檬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脸红?
祁一柠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烦闷,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再说些什么,也不能误会什么,像那束被误会了的黄玫瑰一样,被弄错的送花者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异常明亮。
唐北檬给出的反应,不管是害羞、脸红,还是保留着那些她们在一起时的小习惯,格外照顾她……都只是因为她是唐北檬,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温软软的,待人接物也都自带亲亲热热的磁场。
总不可能是因为唐北檬还喜欢她。
她也不可能还喜欢唐北檬。
有些照顾,有些反应,刻在了骨子里,一见到熟悉的人就表露了出来,像是被自动设定好的程序,并不见得就真的是因为情感。
也对,是唐北檬抛弃了她,当初心那么狠,如今再回来因为工作打扰她,就算有些愧疚也正常。所以唐北檬在她面前总是心虚,上次打电话不就说了?说不敢找她,因为害怕。但这会又被其他人拱火,唐北檬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特别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祁一柠想到这里,心底冒上来的热意仿佛被冷水浇了下去,内心也跟着平静了几分。
当事人之一做了肯定的回应,还言之凿凿,其他本就热衷于拱火的人也就越发热闹了起来。
这件事原本是没什么好拒绝的。
祁一柠原本是想着先拒绝的。
为什么偏偏又是唐北檬呢?算了,左右不过是一场剧本杀而已,不过是合作搭戏的同事而已,不必太入戏。
她想清楚了这一点,轻轻阖了下眼皮,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阖了下眼皮,还是问了一嘴一直没开腔的薛依依,
“依依,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停顿了一下,“或者你觉得……现场有比我和她更合适的CP人选吗?”
薛依依大概是没想到会被祁一柠问到这件事,先是怔了一会,目光在带着希冀的唐北檬脸上晃了晃,迎上了祁一柠眼底被隐藏起来的若有若无的情绪。
她垂了下眼睫,轻轻摇头,笑了笑,“我的想法和她们一样,没有别的想法。”
祁一柠的目光收了回来,微微扬起唇角朝薛玫笑了一下,“那就我们两个吧。”
“行。”薛玫一口答应,给她们发了剧本。
其他人挑选着各自的角色。
剧本到手,祁一柠目光落到封面“黎归”两个大字上,正想翻开第一页,衣袖就被拉了一下。
力道很轻,她差点没察觉出来。
她望向始作俑者,轻轻开口,“怎么了?”
始作俑者毫无疑问是唐北檬,唐北檬把自己的剧本亮了出来,封面人物是一个一个黑长发戴眼镜的女性形象,眼尾上挑,气质成熟,叫见舟。
祁一柠不明白唐北檬的意思,安静地等着唐北檬开口。
唐北檬目光晃了几秒又晃了过来,眸光发亮,“我想和你换一下角色。”
“你看了剧本没?”祁一柠挑了下眉心。
“没有!”唐北檬否认得极快,甚至急得有些嘴瓢的趋势,“怎能……怎么可能!”
祁一柠点了下头,“行,那换吧。”
她把自己的剧本递过去,目光随意地一瞥,才发现剧本封面上是栗棕色头发的女性漫画形象,圆润杏眼,元气活泼。
她的手下意识地一缩。
唐北檬没拿到剧本,抿紧了唇,眸光里闪着星星点点委屈的情绪,“我真的没看。”
“我知道。”祁一柠点头,又安静了下来。
指尖在剧本封面上点了点,唐北檬的目光也就跟着晃了晃,像个被松果引诱着的小松鼠,皱巴着脸,可又不敢把自己着急的情绪显露出来。
小心翼翼的,把心思全都摆脸上了还不知道。
新手玩剧本杀都不太愿意当凶手,特别是唐北檬这么一个撒不来谎的人,第一时间肯定会选择逃避当凶手,唐北檬分明就是看脸选了角色,觉着封面上的两个角色形象气质完全相反,一看就知道谁的属性偏向性更强。
谁更强势一些,当凶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唐北檬怎么会把剧本杀想的这么简单。
祁一柠忍不住勾起唇角,把剧本给了唐北檬,拿了见舟的剧本过来,慢悠悠地收回眼神,当着唐北檬的面打开了见舟的剧本。
黎归的剧本被唐北檬拿了过去,轻轻地翻开了第一页。
尘埃落定。
祁一柠的目光也落到剧本第一页上,看了一行,攥着剧本的指尖就突兀地颤了颤。
剧本第一行介绍了她的身份,年龄和职业,以及关系最亲密的人:
你是见舟,今年二十六岁,职业是医生,和人气爱豆黎归是一对分手多年的校园情侣,你们于上个月偶遇并重逢,共同卷入了一件宴会杀人案中……
像是个为她量身定制的剧本似的。
她看了一两行,盖上剧本,往唐北檬那边看过去,唐北檬倒是看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剧本里每个字眼都抠出来认真对一对,还在旁边发的A4纸上勾勾画画着。
还是个没长心眼的,字体又圆又大,像极了小学生在纸上涂涂画画,恨不得让全世界一晃眼就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
她晃了两眼,刚要开口提醒,唐北檬自己似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点,一脸严肃地抬了抬脸上架着的黑框眼镜,顺手就抬起胳膊肘挡住了纸张的大部分。
不懂事的终于长了心眼。
祁一柠又看了看其他阅读剧本的人,都没注意唐北檬的动作,她放下了心,却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难道黎归的剧本开头第一句不是这个?
还是说唐北檬刚刚已经看了她剧本的第一句了?或者是唐北檬已经提前知道剧本里百合线的内容了?
可惜唐北檬认真地像是把自己埋进了剧本里,没看她一眼。
祁一柠得不出问题的答案,颇为可惜地收回眼神,把自己惊讶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低头看起了剧本。
剧本看到最后,主线任务和副线任务一齐出现。
主线任务:守护好黎归,让她免除所有人的怀疑。
约等于告诉她本案的凶手是黎归,而她是帮凶。
祁一柠合上剧本,看了看唐北檬,唐北檬也恰好看了过来,朝她悄咪咪地眨了眨眼睛,弯成了月牙眼朝她笑,跟秘密接头似的。
可哪个秘密接头的,会用这么亮这么闪的眼睛看着接头对象,简直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在心底暗叹口气,觉得这个任务不免有些过于艰巨。
见舟人狠话不多,寡言少语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往事,故事重心只围着黎归转,表露出所有的锋芒只围着黎归一个人转。
就连分手,也只是为了撇清和黎归的干系,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好让黎归继续安心做着受欢迎的人气爱豆。
实则所有的事情,都是外表甜美和单纯的黎归做的,见舟只是去处理现场加转移注意力。
祁一柠看完剧本,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一对痴女怨侣。
比起沉浸式体验的恐怖本,情感本自然也有情感本的特色,玩家入戏,DM节奏带的好,再加上BGM选用得当,到了演绎重要剧情之处,也能让人多几分潸然泪下的冲动。
作为剧情中唯一的CP线,见舟和黎归的关系被其他人挖了出来,异常恩爱的校园情侣在大学毕业后突然分手,重逢后又被卷入杀人案件,被询问起了当年分手的真正原因。
“为了她的事业,我必须要做出这个选择,我没有不要她,也没资格怪她,我不告诉她,是因为不想让她为这件事烦心。”
祁一柠把自己当成见舟,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算是见舟真心的台词,虽然是看着剧本在读,但好在情绪充沛,字正腔圆,气息恰到好处,仿佛真像见舟那样做出了奋不顾身的选择。
“如你们所见……”唐北檬配合她念着台词,声音轻地像是微风在池塘里泛出的涟漪,“我们分手的原因就是如此,和这次的案件无关。”
祁一柠“嗯”了一声,“我对死者的杀机确凿,我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我也后悔当年和她分手,如果我没有和她分开的话,一定能更好地保护她,所以我想的就是在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纷争。”
“所以你打算替她报仇,替她处理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林殊意一针见血,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祁一柠没看唐北檬,出口的嗓音却自带情绪,柔软而坚定,“我是这么打算的,但计划还没有实施完成。”
“那黎归呢?黎归是怎么想的?你知道见舟为你做的这一切吗?或者是说你知道她今天的计划吗?”沈语顺着接话问过去。
唐北檬抬起眼,看了过来,眸光里闪着润润的水分,睫毛微微颤动,“我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其实是知道的,在三年前重逢之后,黎归一直知道见舟所做的事情,她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联手向当年所有伤害过黎归的人报仇。
这次的死者,其实就是她们的最后一个目标。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们就可以逃离这场纷争。
她们演得情真意切,唐北檬又好似黎归本人,几轮线索搜下来没搜到关键性证据,讨论的时候又总是眨巴着眼,一副迷迷糊糊像是搞不清楚的样子,显得无辜而单纯,欺骗了所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最后,靠着唐北檬欺骗性的演技,所有怀疑集中在了祁一柠身上,真凶唐北檬反而成了边缘性人物。
到了投凶环节,唐北檬只挂着一票,洗脱了嫌疑,祁一柠被三票投出,被大部分人认定为凶手,还有一票不知道是谁挂在了薛依依身上。
揭发真凶之前,DM薛玫开着BGM,走最后的流程,“在揭露完整故事之前,大家各自还有和其他角色想说的话吗?”
贺何举起手,泪眼朦胧地开口,“收手吧见舟,真凶就是你,你呜呜呜,出狱之后要好好和黎归继续在一起,不要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真戏精,把悲伤的氛围全推到了黎归和见舟身上。
林殊意的角色无恶不作,这时候也跟着眨了眨眼,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黎归你要加油,不要再轻易放开见舟的手了。”
“嗯嗯就是。”沈语也开了口,把最后的话留给了见舟,“见舟你伏法吧,凶手绝对是你。”
薛依依淡淡一笑,“我还是觉得凶手是黎归,如果按照立意来看的话,很显然黎归是真正的凶手,见舟只是因为太爱黎归了,所以不舍得她陷入泥沼之中,甘愿为她承担一切……”
“是啊……”祁一柠笑了笑,挑起眉心,“你们不再考虑一下吗?应该投黎归的,我真的不是凶手。”
她既然已经被认定为凶手,这时候就不该护着真凶,反而连累了黎归,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内讧,让其他人丝毫没有想过她们联手的可能。
“绝对不是我!”
唐北檬指着祁一柠,举起手可怜巴巴地发誓,“我的故事里只有见舟一个人,其他人都基本和我没什么联系的,见舟要去替我报仇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着今天宴会结束之后,就退出娱乐圈,然后去把见舟找回来,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见她。”
“我真的没想过见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阻止她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又符合人设,甚至还泛起了泪光,本来就认定祁一柠是真凶的几个人越发笃定,苦口婆心地开劝,甚至连唯一相信黎归是真凶的薛依依脸上都有几分动容。
“好了好了,投票已经结束,不是让大家讨论谁是真凶,而是在彻底结局之前,这里有人要被带走,所以问问大家有没有想说的话。”薛玫做了解释,作为DM这时候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局,就把目光投在了唐北檬身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黎归,你就没有什么想和见舟说的话吗?”
唐北檬愣了几秒,眨巴着眼睛,“有的。”
然后望了过来,灵动的眸光在琥珀色眸子里流转千回,映着头顶昏黄的暖光,漂亮又柔软,
“虽然想不到我们再相见的场合,会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她顿了几秒,垂下眼睫,声音很轻,“但其实我真的一直时时刻刻准备着,和你再遇见一次。如果我们还有下次的话,你就不要一直站在我前面了,站在我身边就够了”
情真意切,像是在说些真心话,还自带BGM。
要不是祁一柠知道这段话几乎全都是假话,这也并不是见舟和黎归重逢的第一面的话,她几乎就真的要信了。
很显然,唐北檬还在演。
很好,唐北檬是个很合格的合作对象,演技十分到位。
祁一柠阖了下眼,将心底涌上来的情绪掩下八分,只泄了两分出来,再睁开眼的时候轻轻点头,配合着唐北檬把最后一场戏演下去,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和你遇见。但我又想着,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好了,其实……”
她停了一下,念出了见舟剧本里出现频次最多的一句话,
“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和你分开过。”
作者有话说:
小祁:这个剧本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似的……
作者本人(理直气壮叉腰):对啊,看不出来吗?(但小声说一句你俩把剧本拿反了)
糖糖(笑眯眯):是为我们两个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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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真凶揭露, 在场所有人捶胸顿足,恨不得把装傻充愣的唐北檬再抓起来当凶手。
但事已至此,除了复盘之外没有任何挽回局面的可能。
祁一柠和唐北檬联手获得了胜利。
真凶黎归逃脱, 获得了本案最圆满的结局:远走他乡,退出娱乐圈,在小镇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被当作真凶投出的见舟则选择自尽身亡,为黎归担下一切罪责。
DM薛玫组织大家复盘, 念完了各自角色的结局,有些惆怅, “其实这个本的六个结局,对黎归和见舟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六个结局都是be吗?”贺何红着眼睛说,刚刚配着BGM听完结局, 她有些被触动, 没了再去揪真凶的心思。
“嗯。”薛玫肯定答复,心情也有些沉重,“对黎归和见舟来说, 大概只有停留在校园阶段才是最美好的吧, 黎归之后受到的伤害无法弥补,见舟为了保护她做下的那些事情也无法挽回, 她们两个重逢以后做下的事情太多了,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呜呜呜……”贺何抹着眼泪。
沈语给贺何递了纸过去,相比之下较为平静, “be就be吧,反正也只是故事, 看多了就好了。”
“对嘛, 只是故事而已, 贺何妹妹别太入戏了。”林殊意接了这么一句话, 挑了下眉心,“人家两个当事人都没你入戏,还好着呢。”
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祁一柠眸光里无波无澜,看了一眼唐北檬又移了回来。
唐北檬抿着唇,眸子里还泛着没完全消退的泪光,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红了起来,睫毛上挂着一点亮晶晶的泪珠。
看来是刚刚开氛围灯的时候,也悄悄哭过。
唐北檬一向是一个容易共情的人,看场电影看个纪录片都容易被触动到,有一次和她看《黑猫警长》都能被里头“公螳螂被母螳螂吃掉”的剧情都能乌泱泱地掉眼泪——明明小时候已经看过了,长大了再看还是会哭。
所以唐北檬这时候悄悄哭也正常。
但祁一柠和唐北檬相反,很少掉眼泪,基本不会因为别人的故事而共情,看电影和电视剧都很少哭。
就连自己的故事,有时候想起来,她也只像是一个旁观者,淡漠而冷静,能够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
所以这次剧本杀玩下来,她也没什么感觉,最后只淡淡地笑了笑,结束了和剧本杀有关的话题,“回去吧,不早了。”
一场剧本杀玩到了九点,薛玫第一次带,节奏虽然有点慢,但也至少让人沉浸了进去,得亏是周南开的店,让她们一场玩了将近八个小时。
结束之后,几个人本来还商量着去吃夜宵,但薛玫和薛依依明天要上班,说是要先回去休养一下面对周一。沈语又突然接了家里的电话,带着贺何赶了回去。
原本壮观的大队伍,只剩下了她们三个。
她和唐北檬分手之后,她们三个就再也没像现在一样待在一起过。
唐北檬重新回来后,她们三个各自分明见过面,却仍然还是没有聚在一起过。
有人尴尬,有人交谈自然地像是从来没分开过,有人无所适从。
但还是得坐在一辆车里。
林殊意开了车来,要顺路把她们送回去。
黑色低调的大型越野车停在路边,靠路边的车窗慢慢降下,林殊意的视线围着她们两个打量了几圈,笑眯眯地开口,“上车吧,这么晚了,让你们一个两个单独打车回去,我可不太放心。”
唐北檬抬眼看向祁一柠,眸光微微颤动着,依稀可见里面泛着的润光,似是还没消退下去的泪花,氤氲薄雾。
又像是唐北檬眼睛本来就这么亮晶晶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弯着的月牙眼格外漂亮,含笑带光。
祁一柠攥了下指尖,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许多,唐北檬现在明明没有笑,她却突然想起了唐北檬的笑。
该出戏了。她劝告自己。
“上车吧,你那边远。”祁一柠这么说。
唐北檬没急着上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你呢?”
祁一柠垂了下眼帘,“我坐副驾驶。”
“好~”唐北檬开心地应了一句,朝她弯眼笑了一下,然后就开门上了车。
温软又柔顺。
祁一柠这么想着,伸手想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拉着门把手却怎么也打开不了。
她松了手,看向林殊意的目光沉静,没说话,但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啊,我没跟你说吗?”林殊意笑吟吟的,把安全带系上,“从今天开始,我的副驾驶只属于某一个人。”
“你坐不了,去坐后座吧。”林殊意朝她挥挥手,全程弯着眼睛笑,甚至还把车窗玻璃升了上去。
祁一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砰——”
沉闷的开门声传来,接着又关上,有个人影直接晃到了她面前,挡在围巾外的发尾一跳一跳,栗棕色的发丝被冬夜的风一吹,飘曳起来,柔顺又自带活力。
俏生生地看着她,纯净又明亮。
就像这个瞬间,无声无息却有些耀眼的冬夜。
“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唐北檬先说出了口。
在祁一柠还什么都没说之前,唐北檬就怕她不想和她一起坐,急着下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情绪像藤蔓一样,在心底的原野处蔓延了开来,悄无声息。
看吧,就是这样的唐北檬,把她变成了一个娇气的人。明明只要去坐后座就好了,她又不是什么坐不到副驾驶就会摔门就走的人。可唐北檬却只顾着她的想法,仿佛坐后座变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唐北檬为什么总是那么迁就她呢?
以前是,现在也是如此。
看着她的时候,像是眼里永远只有她一个。
可已经很久了,她们已经不是那种可以顺理成章相互偏爱的关系了。
不该这样的。
她不得不承认,在林殊意说完之后的某一瞬间,她真的产生了想要自己打车回去的想法。
是因为不想和唐北檬一起坐后座,还是因为不该……她并不清楚。
她好像习惯了在唐北檬面前强势,特别是在唐北檬回来之后,她不仅还保留着这些习惯,甚至在心里觉得唐北檬就该这样捧着她,这是唐北檬欠她的。
可真的是吗?
好像没人规定唐北檬对她有亏欠。起码在普通同事这一层面上来说,唐北檬已经很努力在修复她们的关系了。
这样的她其实并不好,也很陌生。
总是揪着她们之前那些早已该遗忘的往事,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就像剧本里的见舟和黎归。
如果能把那些往事遗忘,大概会轻松许多,也会快乐许多。
也许她该试着平和一点对待唐北檬。
祁一柠静静地迎着唐北檬的视线,决定将自己和唐北檬的关系恢复正常,忘记之前和唐北檬发生过的所有一切。
当普通同事,当稍微熟悉一点的普通大学同学。
不再刻意拉开距离回避,也要抛去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和了解,不再享受对方持续性或者是习惯性的偏爱,也要放下那些过往,不要总是觉得唐北檬对不起她。
“我哪也不去,就坐后座。”她给出了这个答案。
唐北檬愣了几秒,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眸光轻微晃动着,映着路边闪烁着的亮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点头,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祁一柠把关上的车门重新打开,轻声开口,“你先进去。”
唐北檬又愣住了,反应有些无措,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缩了回去,乖乖上了车。
祁一柠的目光从唐北檬身上收了回来,沉静了一秒,上车的时候暖风袭来,驱散了外边的寒意。
林殊意发动了车,嘟囔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两个呢,在外面纠结成那样……”
“没有吗?”祁一柠反问过去,挑了下眉心,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副驾驶要留给谁?”
像是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一点,祁一柠整个人的外在状态也放松了许多,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唐北檬。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祁一柠眼睛里若隐若现的笑意,虽然不明白祁一柠刚刚在想些什么,但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这算是一个正面信号。
于是她也跟着轻松起来,跟着祁一柠一起说起了林殊意,“就是,副驾驶要留给谁!坦白交代!”
林殊意翻了个白眼,车子恰好拐了个弯,“我谢谢你们,我给我妈的专座,她特意嘱咐了不让其他人坐。”
“噢,原来是妈妈~~”唐北檬拖长了尾音,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真的是我妈,我不跟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这辈子不可能有男人能在我的车上享有副驾驶专座,哦不,八百辈子都不可能。”
林殊意的语气自然,接下了话,像是把她们三个的相处,带回到了大学时期,和谐又时不时能引人哈哈大笑。
至少这一路上的氛围好了许多。
她们仿佛又变成了三个平平无奇的大学好友,而那些足以将她们闹掰的事情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车开到了祁一柠小区门口,停在路边。
祁一柠解下安全带,面色如常,唇角还带着点刚刚玩笑话的余韵笑意,“我先回了,你……们到家了记得给我说一声。”
刚刚在心底做下的决定,实施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比如这个刻意加上去的“们”字。
为了弥补这几秒的停顿,下车之前,她多看了几眼唐北檬,“让林殊意送你到家之后再回去,她有钱,不费油。”
“嘿,我真的谢谢你。”林殊意插了句嘴,语气带着开玩笑似的抱怨。
唐北檬弯着眼睛笑,乖乖点头,“好。”
祁一柠点了下头,下车绕到路边的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到唐北檬黏着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开门的声响,接着是一声清脆又甜软的“祁一柠”。
她停住步子,回过头,是又下了车的唐北檬。
唐北檬急匆匆地小跑到她面前,卷着微凉的寒气,以及洋溢着笑意的目光。
看样子心情很好。
祁一柠轻轻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唐北檬稍微仰头看着她,眸底的星星开始闪烁,“就是……你该不会一回去就马上停止合作吧?”
祁一柠顿了一下,否认,“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唐北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眸子里映着最显眼的欢喜,“如果我今天有什么表现不好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好不好,我……”
“你没什么表现不好的。”祁一柠打断了唐北檬的话,目光犹如以往一样平静,甚至还柔和了几分,
“你已经很好了,我知道。”
“作为我即将合作的CP对象,你演技很好,对待剧本和台词也很认真,就算只是剧本杀,我也感受到了你对这次合作的决心。”她给出了一个客观的正面评价。
唐北檬却愣住了,眼睛眨巴眨巴着,有一丝淡淡的疑惑,但很快被闪烁着的碎光掩了下去,重重点头,“你也是。”
“滴滴——”
不知从何而来的喇叭声,打断了唐北檬继续往下说的思绪。她想再说些什么,可迎着祁一柠那双平静似水的眸子,又只憋出来一句话,语气里带着满满当当的雀跃,
“那我们,下周见?”
下周三是约好第一次拍摄的日期。
周三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一个星期的最中间,一旦过了就迎来了离放假很近的周六周日。
祁一柠望着唐北檬晃来晃去的眸光,轻轻点头,破天荒地朝唐北檬弯眼笑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放轻了许多,
“嗯,下周见。”
*
回去的第一时间,祁一柠就奔着去看了看西瓜的状态。
自从上次受惊之后,接连几天,她都不太敢让西瓜单独待着,但她今天一整天都出门在外,看不到西瓜的状况,总归是有些担心。
不过幸好,比她想象的状况要好。
屋内开了点小窗,倒不是很冷,她一开门,懒懒趴在客厅的柯基犬就警觉地看了过来,大概是看到来人是祁一柠,又欢快地奔了过来,在她脚边一圈一圈绕着。
祁一柠松了口气,关了门蹲下来陪西瓜玩了一会,这一天过于漫长,她到了这会也有了些疲乏,可还有事要做。
今天账号该更新了,视频已经剪好,但还需要加些音效和背景音乐进去,还有的忙。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坐在了电脑桌面前。
唐北檬和林殊意还没动静。
她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五,唐北檬和林殊意都住得远,这会可能还没到。
祁一柠这么想着,无意识地打开手机滑了滑,刚打开要更新的账号,又是铺天盖地的互动消息,还有私信她说她很久没直播,想她了之类的。
很久吗?
她看到这条私信的时候想了想,又翻到自己之前的直播记录,确实很久了,距离上次直播已经是五天前,刚打完那场欠下的游戏。
不过,离她上次登陆账号的时间有这么久吗?久到那些互动消息都多得翻不过来了。
她又随意地回了两条,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对着剪辑页面,滑了两下鼠标,却又把手机拿了起来,放在了桌面支好的支架上。
开启直播,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她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今天是随机直播,没……”
话说到一半,被画面放大的梦幻花束打断,来源自然是日常蹲守在她直播间的“在逃浪味仙”。
她的直播时间一向准时,也会有预告。但今天算是突击直播打破了规矩,所以这会进来的人不到平时的一半。
连管理员沈语都不在,她想着直播没什么内容,也没打算让沈语加班,就没通知沈语。
但在逃浪味仙还在,像是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就蹲在这个短视频平台似的。
祁一柠心里虽然这么想,却还是好好地感谢了在逃浪味仙送出的梦幻花束,想起上次在逃浪味仙在直播间里说了话,这会也就一边盯着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起来,特别是在逃浪味仙。
“我还以为没多少人来呢,没想到还这么多人。”
“嗯……连在逃浪味仙也来了。”
“今天直播没有具体安排,就随意和你们聊聊天,然后把今天要发的视频再加下工,你们要是想,也可以在直播间闲聊……”
“要是有别的事做,也可以拿来和我一起沉浸式工作。”
她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有时候聊几句,有时候看看手机直播屏幕,时间倒也是过得快。
照例,直播弹幕讨论起了送完礼物就消失的在逃浪味仙。
「仙姐怎么回事啊?又是送完礼物就走,上次不都聊得挺好的嘛,快出来玩啊仙姐!!」
「速报:仙姐或成为阿柠直播间常驻嘉宾!」
「哎呀仙姐人呢,快出来玩~~」
弹幕连着刷了几条在逃浪味仙相关,不一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逃浪味仙,在千呼万唤下终于冒了个头出来:
「来了来了~~刚刚在电梯里没信号」
「阿柠今天开心吗QAQ?」
一个不好怎么回答的问题,偏偏祁一柠还看到了,她的目光在在逃浪味仙用的“QAQ”上面停留一会,又不动声色地移到电脑屏幕上,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勾起唇角,
“开心,去玩了剧本杀,还吃了烤肉。”
“嗯,烤肉挺好吃的,剧本杀……也好玩,我赢了,所以好玩……”
她和弹幕聊着天,又忍不住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点过,电脑微信屏幕上却还没消息。
从她这里到南边,开车去会这么远吗?
她冒出了这个念头,鼠标不禁就点到了地图页面,输入完起点,指尖又顿了下来,在空中停顿着。
对了,她不知道终点。
页面又调转了回去,祁一柠盯着剪辑软件,手机屏幕里的她仍旧面色如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指尖顿了顿,接着又点开了微信界面,找到和唐北檬的聊天记录,翻了一会,看到了上次唐北檬从这回去后说的到家时间。
一共四十五分钟的路程。
那这会也该到了。
鼠标点来点去,耐心被逐渐消磨。
她强迫自己集中在剪辑界面,眼睛又老是不小心瞄聊天记录和时间。
话也越来越少。
终于,在耐心即将消失的前一秒,架在支架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电脑界面的聊天记录,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是北比发来的:
「到家啦~~」
「小狗站岗.jpg」
她看了眼,回过去一个“嗯”字,又发微信问了问林殊意到家没,剩下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集中注意力后做什么事情都很快,简单的加工后,只剩下视频导出。
她才有闲心看向直播间的弹幕,弹幕在讨论着各自最近的好消息,有人新接了一条小狗狗回家,有人遇到了新的恋情,有人和前任重逢……
和前任重逢,也算是好消息吗?
祁一柠这么想着,弹幕就有人回答了她这个没问出来的问题,令人意外的,回答的人还是在逃浪味仙: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至少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连用了两个感叹号,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消息。
祁一柠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喝了口水,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要告知粉丝的一个好消息,她看了一会,加入了话题:
“对了,我也有个好消息,最近和一位你们很喜欢的博主达成了合作,之后会搭建共同账号,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不会耽误这个账号的更新频次,只是想做更好的内容,给大家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她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预告说了出来,弹幕纷纷讨论起来,不一会就问起了关于合作对象的问题。
“是谁?这我先不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先猜一猜……”
“女生,挺年轻的,很漂亮,嗯,粉丝很多,比我多,下周就会拍第一条视频内容,可以期待一下,对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想看的内容,都可以发弹幕,我们会综合性考虑。”
“账号内容,可能偏向情感方面,也会是你们喜欢的,合体直播?到时候看账号成绩,如果第一条视频播放量达到一定程度的话,应该可以……”
后续的直播内容基本上就围着新的合作账号进行,直播间似乎都很关心她的合作对象,要不是她刻意回避了一些关键性问题,就差点要被挖了出来。
她们之前开会讨论过,祁一柠这边可以先做个预示,但唐北檬那边暂时保密,这样在第一条视频发出之前,就可以多积攒一些期待感。
如她们所想,祁一柠直播间观众的氛围很热情,一直问个不停,看来是对新账号内容以及合作对象非常感兴趣。等直播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祁一柠今天晚上说了不少话,这会嗓子已经有点干涩,她喝了口热水,呼出一口气,关了直播,把手机拿下来,林殊意已经回复微信说“安全到家”。
她想了想,点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回过去。
祁一柠仰靠在电脑椅上,阖上了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就去睡觉,她把手机放在桌上,还没闭眼几秒,手机就又突兀地震动起来,频率很高。
她睁开眼睛,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颤动的光。
是一个微信视频电话,电话主人顶着一个奔跑小狗的头像。
北比打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小祁(普通版):就当普通同事。
小祁(深夜版):唐北檬怎么还没到家,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行,我不能急,可为什么她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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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视频电话……
这么晚了, 唐北檬为什么要打视频电话给她?
她们两个,现在是可以在深夜里打视频电话的关系吗?
普通同事之间,会在这个点打视频电话过来吗?
一连三个问题冒了出来, 在接听键和拒绝键之间,思绪繁乱往复,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有可能是什么求助电话,或者是工作上的事情。
祁一柠这么想着, 却还是把相机调转过来,对着窗户外面——至少她们不是可以面对面视频聊天的关系。
“什么事?”她的声音照例波澜不惊。
意外的是, 打电话来的人那边的画面也没有脸,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是把相机对着窗户。安静着没有回应她的话。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就只有刻意压抑着的呼吸声。
祁一柠耐心地等了十几秒, 但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回应的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似是深潭被风轻拂,泛开了涟漪,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波澜。
头顶昏黄的灯光仿佛闪烁着令人担忧的光晕, 直到无止境的凝静被打破, 轻软的声线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下雨了, 祁一柠。”
涟漪恢复平静,尾音被放轻,在静谧的夜里多了几分绵软, 轻飘飘的,飘到了她这边, 跟挠痒痒似的。
祁一柠往窗户那边望过去, 果真有纷纷扬扬的雨点从外打过来, 打到玻璃窗上, 细小的水珠攀附在透明玻璃上,又接着滑落下去,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动静有些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这些藏不住的雨声。
“嗯,你那边下了吗?”
祁一柠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仿佛她们之间真的是可以互相分享天气的好友。
那边停顿了几秒,开口的时候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甜和活泼,“也下了,比你这边下得早,一直在下雨。”
尽管刻意压抑,但祁一柠还是听到了唐北檬声音里的不对劲,有些含糊,咬字不太清晰。
“你又喝酒了?”她问。
唐北檬呼吸轻了几秒,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她在那边缩着脖子的画面,“就喝了一点点……”
说了几个字,声音变小了许多,染上了几分心虚。
“不过今天是因为高兴才喝,也没喝多少,就喝了一点点,真的真的~~”唐北檬又急着补了几句。
“一点点?”祁一柠反问过去。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大,几乎是以撞击的速度打在玻璃窗上。
祁一柠走远了些,那边的唐北檬又“嗯”了一声,放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乖软,
“真的只有一点点,我发四!”
祁一柠轻叹口气,看了一眼唐北檬那边的雨,似乎比她这边的要大一些。
“你都发四了,还只喝一点点?”
也不知道是什么习惯,喝醉了就喜欢打她的电话,上次打错了也就算了,这次还点名带姓的喊着她,还是视频电话……
醉得有些严重。
“对啊,就只喝了一点点~~”唐北檬还在逞强。
祁一柠却没了和醉鬼争的心思,干脆从微信界面点了出来,一边查看着今天更新视频下面的评论,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知道了,就一点点。”
这一点点足以让你明天又来问我,今天晚上这通电话发生了什么。
祁一柠想了想,又顺手按下了电话录音键。
“你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我……”唐北檬支支吾吾,大概是喝多了,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子这会有些转不过来,也想不起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过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
“我想看看柠檬。”
“它睡了。”
祁一柠回了这么一句过去,却还是走了几步,蹲了下来,把手机对着趴在窝里睡懒觉的西瓜,安静下来的柯基犬这会呼呼大睡,比前几天的状况好了不知道多少。
“今天好很多了,睡觉正常,吃的也正常。”她解释着。
“噢噢……”唐北檬在那边应着,“好了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着它呢,怕它有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西瓜没事。”祁一柠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唐北檬却又抛出了新的问题,“祁一柠,你为什么要把柠檬的名字改成西瓜啊,我觉得还是柠檬好听……当然我只是随口这么说一下,毕竟你都带它这么久了,作为它的直系主人,你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虽然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还是觉得柠檬这个名字要好听一些,真的真的……”
啰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做铺垫,最终要表达的观点还是“柠檬这个名字要好听一些”。
唐北檬喝多了就暴露了话多的本质,以前是喜欢拿着些车轱辘话反复说,上次拉着她讲了二十七个笑话,今天就开始纠结“柠檬为什么要改名叫西瓜”的这件事。
祁一柠对喝多了的人一向有耐心,毕竟她喝多了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旁边的人总会对她有些凉解。
她也理当如此,对醉鬼保持友好,不以“前女友”这个身份为转移。
“西瓜更甜。”她给出了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答案。
唐北檬不服气了,在那边叽叽喳喳地给她说理,“凭什么,凭什么因为西瓜甜你就要宠爱西瓜,做人不能这么偏心的,柠檬虽然不甜,但柠檬也有自己的优点,比如说可以促进新陈代谢,还有很多很多维生素C,对了你不是经常胃口不好吗,多吃柠檬还可以开胃消食……”
“你看,其实柠檬多好的,你怎么就这么偏心西瓜?”
祁一柠一时语塞,唐北檬话满得几乎让她没地方插话,她听着听着甚至有被唐北檬这种不算逻辑的逻辑说服的趋势。
但她还是勉强找了个空档插话,“我更喜欢西瓜。”
她也开始不讲道理起来,用着自己的喜好当逻辑和观点。
可在唐北檬的世界里,仿佛这个逻辑更能说服她,于是长篇大论的唐北檬这会没了话说,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是……是吗?”
“你更喜欢西瓜,不喜欢柠檬吗?”
“那柠檬得多伤心啊?”
本来只是个人喜好的问题,仿佛被唐北檬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值得交流的问题,说得可怜巴巴的。
祁一柠有些头疼,“柠檬不会伤心,它只是水果。”
“胡说八道!”唐北檬肆无忌惮起来,“它还是一条乖乖的修勾,是我亲手接回来的修勾!”
是她错了,她不该和醉鬼讨论压根不存在的逻辑,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醉鬼。
祁一柠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开启了敷衍模式,“对,嗯,好的。”
她站了起来,手机又对准了窗外。
唐北檬的碎碎念也像是随着画面的转换,一瞬间收敛了起来,像个经久不灭的小太阳终于被雨水浇透,偷偷摸摸地下了山,
“你为什么,不能继续,叫它柠檬呢?”
“柠檬这个名字,多好听的……”
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断断续续的,配上软软绵绵的语调,说的格外可怜。
祁一柠没回答这个不知所谓的问题,沉默了下来。
唐北檬问完了这个不知所谓的问题,也安静了下来,像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过了一会,祁一柠低着声音开口,“我录音了,唐北檬。”
“啊?”唐北檬听起来有些懵,“录音?录什么?”
“录这通电话。”祁一柠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一点愧疚感也没有,甚至还补了一句,“对了,你上次的电话,我也录音了。”
“你要吗?你要我就等会一起发给你。”她这么说。
唐北檬一下子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又磕磕绊绊地开口,“不,我不要……不对,是我不信,你肯定没录音。”
“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这么肯定?”祁一柠眯起了眼睛。
“我没喝醉,是你喝醉了吧。”唐北檬逞强着开口,却还是在下一秒软了下来,“你不会真录音了吧?”
“当然。”祁一柠挑了一下眉心,“我说一不二。”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知不觉就用上了熟络的语气。
“知道是知道……”唐北檬的声音小了下去,没了刚刚和她争辩的底气,接着又安静了一会,开口的时候仍然要着强,“录就录吧,我不听就是了。”
祁一柠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过了一会,唐北檬又说,“柠檬,其实也很甜的。”
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甚至还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隐喻,祁一柠却不想再和唐北檬讨论这个话题,只装作敷衍地答了一句,
“嗯,我知道。”
雨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你该挂电话了,唐北檬。”她这么说着。
唐北檬“噢”了一声,软软地回应,“我知道。”
“知道就挂了吧。”祁一柠这么说着,把“以后不要轻易打电话给我”憋了回去。
唐北檬喝醉了,就算她说了也不会当真。
“好。”唐北檬应了下来,那边的雨反而变大了一些,声音似乎被雨声掩了几分,没了刚刚的活力,“那我挂了噢……”
祁一柠静静听着,清静下来的空气格外漫长,她等了几秒,电话却还是没挂断,轻轻的呼吸声起伏着,像潮水缓慢弥漫,将心底的平和,以及静谧的空气一同吞没。
良久,刻意放轻的嗓音再次传到耳边,
“我……我还不想挂电话,祁一柠。”
祁一柠攥紧了手机,今天晚上的唐北檬,喊了很多声她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喊着她的名字,似乎只有在每一句话后面带上她的名字,才能让她明白,唐北檬的话是对她祁一柠说的。
“你要睡觉了,唐北檬。”她用着同样的方式,在说出的话后面带上了唐北檬的名字。
在宁静的雨天里,这种交谈方式显得格外郑重。
特别是唐北檬又接了一句,声音放轻了许多,像是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舍,“我知道的,祁一柠。”
唐北檬只是喝醉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但祁一柠没有喝醉,她垂了下眼帘,字字平静,“挂了电话之后,记得把门窗关好,衣服收好,锁好门,然后好好睡一觉。”
她这次没在句尾加上“唐北檬”。
但唐北檬还是倔强地和她用着这种沟通方式,乖乖地答应了她的嘱咐,“我很听话的,祁一柠。”
祁一柠觉得自己有些累,像是自己在唐北檬的话里跑了一趟又一趟,唐北檬每喊一声“祁一柠”,她的呼吸就越发不那么平静。
“我要挂了,还有事。”为了继续保持平静,她寻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她没那么忙,不会在直播结束之后的深夜还有事情要做。
可唐北檬相信了,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打扰到她。
如果有排名表的话,那在“最怕耽误她”的排名表里,唐北檬应该是永远位列第一的那个。
所以,在听到她说还有事情要做之后,唐北檬迅速切换成了工作伙伴模式,吐字不清的声音都正色了几分,“好的好的,我不能耽误你。”
接着停了几秒,又慢吞吞地开了口,
“下周见,祁一柠。”
祁一柠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放轻,用着唐北檬喜欢用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嗯,下周见,唐北檬。”
她们又像刚刚在小区楼下那般,各自用“下周见”道了别。
电话挂断,窗外的雨声毫无征兆地大了起来,一股脑儿地灌到耳朵里,反而打破了她刚刚酝酿好的心平气和。
唐北檬这个人可真烦人,老喊她的名字做什么,又不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名字。
祁一柠忍不住这么想着,干脆把手机里刚完成的录音,报复式地发了过去,寻思着等唐北檬明天起来看着了,就知道自己有多烦人了。
手机里的电话录音记录一共有两条。
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只发了最新的一条过去。
之前那通电话太长,她也摸不准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太好的话,不太适合发过去的话。
窗外的雨声有些沉闷,也许她应该再检查一遍。
有什么值得检查的吗?
祁一柠犹豫着,却还是在即将放下手机的时候,点开了之前那条电话录音,然后才放下手机。
她走到卫生间,录音里的唐北檬哭着喊了一声“阿殊”,呜呜咽咽的。
她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录音里的唐北檬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不敢”,然后哭了。
她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录音里的唐北檬开始说起了“告白气球”的笑话,然后没等她回答,又自个咯咯地在那儿笑了起来,像条大鹅。
等她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录音里的唐北檬说完一个笑话,换了另外一个笑话。
她阖上眼皮,昏昏欲睡之际,打算把录音关了,录音里的唐北檬却还没停下来……呼吸轻轻,过了好一会突然喊了一声“祁一柠”。
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声音特别小,特别轻。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她突然睁开眼睛,困意消散了一大半,目光盯着手机屏幕,思考着录音是不是有自动配字幕的功能,好让她检查一下。
明明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听到这些。
还是说当时她走神了,所以没注意听,而且声音又这么小,没听进去也是有可能的。
录音不会因为她这时候的疑惑而停下来,而是继续播放着,里面的唐北檬还在继续小声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软软的,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在念经。
“下雨了,祁一柠。”
“下雪了,祁一柠。”
“出太阳了,祁一柠。”
……
像个尽职尽责的天气预报专员,给她汇报着各种各样的天气——梦里的天气吗?一会下雨,一会下雪,一会又出太阳。
很奇怪。
因为这通电话,分明是喝醉了的唐北檬,打给林殊意的。
但喝醉了的唐北檬,在这通电话里,喊了很多声原本在电话那头的唐北檬认知里,压根不会在这个电话里出现的祁一柠。
也许是当时的唐北檬在做梦。
又或许是,现在的祁一柠在做梦。
祁一柠觉着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可黑夜里手机屏幕里的光又特别刺眼,似是要把她从这场梦中刺醒。
然后清楚明了地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梦。
她无法在这场不属于她的梦里醒来。
之后她做了梦,梦里有个人一直追着她,大着声音喊她祁一柠,“祁一柠”这三个字被做成了旋转弹幕,在她脑子里转悠个不停。
还自带配音,用唐北檬的语气。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周三,每周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或许又有些漫长。
她指的是这场在冬天来临的雨,格外漫长,像是要把整个海临市淹在水里才能罢休。
好在,在约定好拍摄的周三,在约定好见面的周三,雨停了,还冒出了许久未见的太阳,冬日的阳光总是温温的,没有夏日的热烈,照耀下来,却比往日里要多了几分明媚和雀跃。
特别让人舒心,大概是因为特别少见的原因。
在久违的好天气下,沈语接着她去到了之前约好的拍摄现场——海临大学……
隔壁的海临理工大学,沈语和贺何的母校。
第一次的拍摄主题是校霸学霸,将近二十页的剧本台词,要切换几十个场景,最终剪辑成为六分钟长的短视频。
故事背景发生在夏天,这也就意味着,她们需要在现在零上三四度的天气里,穿着短袖校服衬衫和短裙,拍完第一次视频的完整剧情。
大概要花费三四天。
虽说今天出了太阳,但温度还是实打实的冬季温度,并不会因为照耀下来的阳光就温暖许多。
不过幸好阳光很足,足以支撑在镜头下呈现出夏季的感觉。
至少不用担心天气。
沈语开了公司的车过来,带足了要用的拍摄道具,还向主管又申请了两个拍摄助理,兼任剧情里的其他演员。
这还不够,还要担心着她的身体状况,像个合格的老妈子在她换完衣服之后跟着念叨,
“阿柠,给,这是暖宝宝,你贴在衬衣内侧,看不到的,没关系,而且你人又瘦,多贴几个在镜头里也不太显胖。”
祁一柠接过沈语递过来的暖宝宝,撕了包装按着沈语的吩咐贴在了衬衣内侧,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抬起眼,“你给她准备了吗?”
虽然是她的编导助理没错,但现在既然在一个项目下,也该把水端平。
“谁?”沈语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接着看到祁一柠蹙起的眉心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放心,贺何不会照顾不好糖糖的,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她和糖糖一起工作这么久也不是白干的,她比我细心多了,估计暖宝宝比我带的更多……”
祁一柠“嗯”了一声,默默地把暖宝宝贴在上面。
“她们要换完衣服再过来,阿柠你要不要现在把衣服换了,车里有个长款的厚外套,你换完之后就先包上,等要拍的时候再脱外套。”
沈语又嘱咐了几句,还顺带着把唐北檬的行踪汇报了给她。
“好。”祁一柠应着,把贴好暖宝宝的衬衣短裙拿上,上了车换衣服。
公司似乎还很重视她们这个项目,把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临时组成的工作团队并不差。
本来以为是试水项目,却没想到阵仗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后续剧本的场地、资金和道具都已经准备妥当,主管还说着让她们尽量精雕细琢,把质量内容做好点。
公司很有野心。
可祁一柠也算是沾了唐北檬的光,毕竟唐北檬是公司的顶梁柱,她不过是才签过来的新人,就有了和顶梁柱合作账号的机会。
真的是因为她很合适吗?
祁一柠解开两颗毛衣扣子,却又无法避免地想到了这点,唐北檬说因为她比较合适,所以才来三顾茅庐。
可她又哪里合适了?
等把衣服换完,这个疑问还没解决。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问题暂且抛下,穿着短袖衬衫和短裙,包着沈语准备好的长款外套,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语准备的外套足够厚,却还是阻挡不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
里面穿的薄,又是短袖短裙,一阵寒风冷不丁地吹过,从外套缝隙里窜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她转过身,眼前一个白影走了过来。
如出一辙的短袖衬衫和藏蓝色短裙,小腿笔直又修长,白袜帆布鞋,葱葱郁郁的学生气扑面而来。
栗棕色卷发被绑起了高高的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侧脸映在漂亮的日光下,发际线周围细细的绒毛闪烁着金光。
祁一柠晃了下眼,视线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又将自己的外套裹紧了些。
可余光中,她还是能看到唐北檬一直往这边径直走着,可还是不停地回头和那边的贺何说着话,笑成了月牙眼,甜软又明媚。
嗓音明亮又轻软,带了点清早的软软糯糯,
“嗯嗯知道了,我等下就穿上,哎呀,我就拿个东西,马上就回来了,贺贺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细细碎碎的念叨传了过来,唐北檬也离她越来越近,几乎马上就要撞到她怀里。
“唐……”
祁一柠只喊了这么一个字,下一秒在贺何惊恐的表情下,唐北檬缓缓回过头,漂亮的月牙眼里的光芒一闪一闪,逐渐染上惊慌的那一瞬间已经刹不住车。
一举一动似乎都被放慢,清澈奶甜的香味卷到了鼻尖,总体的柑橘调夹杂着几分奶香,层层递进,全方位地裹了过来。
被撞到的那一刻,祁一柠看到唐北檬的马尾一甩一甩,发尾被细碎的日光染上金灿灿的通透感。
接着唐北檬的头一下就撞到了她的下巴上,剧痛在那一瞬间袭来,尖锐又强烈,像极了那天晚上的疼痛,似乎还是同一个位置。
容不得她细细回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失误,眼前冒着冷气的身子有往旁边倾倒的趋势。
下巴上的剧痛还来不及缓过来,祁一柠又眼疾手快地捞住人的手臂,把人扶稳,打量着唐北檬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身上单薄的穿着,还有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臂上,冒出来的细小疙瘩。
她阖了下眼皮,接着又缓缓睁开,盯着眼前的唐北檬,不经意地蹙起了眉心,
“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穿外套?”
下巴上的钝痛感还没消失,她却问出了和这场小插曲完全无关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唐北檬:下冰雹了,祁一柠。
祁一柠(下巴被戳个洞版):知道了……把外套穿上。
ps:文名改成《抵抗热恋》了哦!大家请认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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