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 268. 死不瞑目 许是苍天怜悯,韩盈返回……
    许是苍天怜悯,韩盈返回途中,竟没有遇到任何刮风下雨的天气,全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这让她能够压着身体的极限回赶,不浪费一天的空闲。


    只是对韩盈顺利的事情,对农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正是稻麦灌浆的时间,没有雨水,作物叶尖已经开始提前转黄,这样的变化让还能种地的农人赶紧不分日夜的从河溪中担水浇田,努力保全自己赖以生存的粮食。


    而相较于它县还需要肩抗手提的情况,宛安充足的水利设施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大部分已经挖好支渠的农田,只需要将堵住水流进入的土或者石头扒开,水便会顺着地势缓缓的流到农田内,就算是那些地势不够的,也只不过是需要站在田头将流过来的河水泼进田内,着实节省了极大的力气。


    建章营骑往后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羽林军,而在这时,因为其士兵都是从军中战死士兵的子孙中选取,以林木鸟兽为养,也号羽林孤儿。


    简单来说,这些随侍天子的骑兵,完全不是后世那些有父辈遗泽得了个点卯充当门面的权贵子弟,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竞争骑兵的职位,这使得他们身强体健,完全撑得住千里赶路的劳累,甚至还有精力多看看周围的景色。


    相较于初时进入水灾区遍地荒田,路有尸骨的凄凉景象,越接近宛安县,周围的环境便越发的安逸,从稀疏的豆苗到出现在众人眼中顽强生长的小麦,再到有着晃晃水波的稻田,农人能悠闲的在田中唱着小调除草,若非偶尔还能看到来自他县的灾民,骑兵们都要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灾区,到达了正常的郡县。


    “就算是没有受灾,也没有这么好的田啊。”


    “那可是能写农畜书的大德,她治下怎么会没有这么好的田?”


    “要是我家人在她治下就好了。”


    “说起来,昌亭侯还真不是凡常人,这么长的路程,她竟都能撑得下来……”


    午时,骑兵们按照十人一什的军规停下休息,如今田地带来的粮产才是根本,秦汉军人喜战的原因,也是战功能够奖赏土地,对于这些地位还不够高的骑兵们来说,粮产如何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宛安县田地状态好的让人吃惊,而赶路枯燥又乏味,总需要找些话题让人让人放松几分,这使得他们不由得讨论起来田事,说着说着,便扯到了韩盈身上。


    信息不畅的时代,骑兵们能听到的只是些许关于韩盈的传闻,更像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只是做为谈资奇闻异事,而今接触,对方身份地位远高自己,同时又没有利益冲突,比起来男女之别,更让钦佩向往的,是韩盈的能力。


    坐下的韩盈没有在意那些时不时投射的眼神,她擦去脸上的汗珠,接过燕武给她接过来的水囊,也不管这是没有烧开的井水,直接就这么喝了下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么多年锤炼出来的身体,要是连喝井水都撑不住,那日后也成不了事了。


    虽是这么想,但韩盈还是放缓了自己的喝水速度,等她喝完,将水囊放下时,响亮的声音猛的从四五米开外响起:


    “韩代令您回来了?!”


    伴随着呼喊的,是更加灼热的视线,韩盈抬头望去,原来是驿站的小吏,对方脸上带着确定真人的惊喜,快步向她这边走来想要靠近,可还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脸上的喜悦也逐渐散去,转化成了不知道该如何做的踟蹰。


    他迟疑不动,驿站内的官吏和外面忙碌的农人,都被这一嗓子呼喊吸引过来,韩盈节俭,赶路衣裳脏损的太快,所以换成了麻布直裾,和骑兵衣衫区别不大,在三百骑兵包围中,骑马赶路一晃而过,想要认出来她简直是地狱难度,这才让韩盈无声无息的进入宛安县辖区中部。


    而被人认出来之后,再想无声无息就难了,卫青惊讶的看着围过来的农人在确定是韩盈之后,高兴又郑重的转头,向身后急切走过来的人扬声喊道:


    “是韩代令,韩代令真的回来了!”


    在这声呼喊之后,在田中劳作的农人都停下了动作,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便纷纷跑了过来。


    而那声‘韩代令回来了’,也如同点燃的烽火般,从此处开始,一声借着一声的不断向远处扩散。


    远处的声响已经模糊到无法辨析,而过来的人却还不断增长,不消片刻,这些农人便已经将小小的驿站围住,男女老少脸上的欢喜雀跃是那么明显,而等到跟前,他们便又将喜悦压了下去,呈现出明显的沉重。


    这着实是卫青从未见过的景象,不过是一群农人自发的行动,却让他觉着比过往宫廷所见的典仪更加震撼。


    他心中突然闪过两个字。


    民心。


    过往那记载于竹简上的虚幻文字,如今竟如此直观的现于他的面前。


    他微微挥手,示意骑兵不要上前,也不出声询问,就这么看着韩盈和这些人。


    怪不得陛下如此嘱咐于他,手握民心的昌亭侯,真能克制住自己,不利用这股力量为师父复仇吗?陛下让他判断只要局势稳定便不阻拦她行事,可这个局势稳定,他又要怎么才能判定呢?


    卫青还在犯愁,而韩盈则看着面前沉重神色人们有了明悟,她深吸一口气,询问道:


    “我师父的棺椁是什么时候运回来的?”


    这些人期盼着她的回来,却又不敢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她接触,好长时间,韩盈都没得到回答,直到有位乡老开口:


    “五日,韩代令节哀。”


    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当这位乡老开口后,这些人都放低了声音,小声的劝慰起她来。


    声声节哀入耳,可韩盈却有些茫然,所有人都劝她不要那么伤心,可为何她却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呢?


    回了他们的好意,韩盈不想再呆在这里,她选择继续往县城走。


    县城的城墙上,多了几具被吊起来的尸体,身形扭曲骇人,韩盈看了一眼,也不问为何便驱马进了城内,不少人戴上了白巾,看她出现疾驰,周遭时不时传来对她的呼喊和劝她节哀声响。


    她不发一言,只看着路往家里赶。


    人若去世,棺椁和灵堂都不会在家中设置,而是另搭灵棚用来设置灵堂,暂时安置棺椁,再挂上丧幡,子孙穿丧服迎接前来送丧的宾客,尚傅没有后人,韩盈也不在,好在他是县令,梁奉牵头带人操办的这些,往来送吊喧的人有很多,多到韩盈已经没办法骑马进去,她下马将马绳甩给燕武,就这么穿过人群往前走。


    听到韩盈过来的梁奉和于秋赶忙迎了出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韩盈站定,看着已经合实的棺椁,脑中还是恍惚,这里面躺着的,真的会是她的师父吗?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完整句子,韩盈却说的断断续续的,于秋隐约察觉到了不对,赶紧上前扶助她,却听到了微不可查的呢喃:


    “于秋,打开棺椁,让我看师父最后一面好不好?”


    于秋心中一凌,赶紧劝道:“代令,县令尸身放了太久,还是别打开了吗吧?”


    韩盈早就闻到了棺椁中传来的腐烂味道,她带过学生学习解剖,知道那会是多么面目全非的骇人景象,她不畏惧,却不能让师父成为旁人的谈资,荒唐的想法于秋可听,她却决不可以做。


    “不用打开,我就是太累了……没事。”


    韩盈第一次发觉解释也是这么费力的事情,尤其是与人打交道,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完全不想搭理,只道:


    “把无关之人都拦在外面,让去于县的人过来,我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把外面的那位卫统领也邀过来,其余人安排去休息。”


    能够条理清晰吩咐的韩盈让于秋松了口气,她再看了看,确定对方没有更加异常的情况之后,便按照要求前去安排。


    留下的韩盈看着还留在此处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青年,还未等她询问,对方便行礼道:


    “在下是齐枢之子,齐溯,前来为世叔吊喧。”


    韩盈明白过来:“郡城现在如何?”


    “我在痒序中求学,还未有职,不得进郡府,来之前,只知郡守尚在,一直久病不愈,我父便留在府中照看。郡中一切事务,已经交由郡丞处理。”


    说完父亲的情况,齐溯思索片刻,又道:“我从郡中赶过来时,见不少乡民从家田中驱离,无处可去,只能于驿道泣泪,粗略估计,能有六七千之数。”


    人多耳杂,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齐溯将情况美化了不少,这样的话韩盈过往也听过,话在耳边自动翻译起来:


    郡守梁奉病到现在还没死,带着齐枢被软禁,掌权的目前是郡丞,现在已经开始和既得利益者一起瓜分民田,至少瓜分了六千多亩的土地,而这还只是个开头。


    这话不只是韩盈听懂,进来的卫青也听懂了,他微微皱眉,将目光投向了韩盈,想看她怎么处理。


    但,韩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便不再询问齐溯,而是对过来的梁奉询问:


    “宛安这几日如何?可曾收到过外县医曹的信?”


    “乱了一阵,将闹事的匪首抓住处置之后,算是重新安定下来了。”


    梁奉不知道韩盈要做什么,不过最需要她拿主意的时候,什么都不该隐瞒,想了想继续道:“如今各道废驰,太远的县收不到信,倒是最近行商开始陆续运粮过来,近的还好,靠郡城的县城被劫了两次,损失惨重,着实不敢再送。”


    指向性太明显,韩盈没有再问,而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如今的情况,随即对着局促的赵亦问道:


    “我师父……怎么受的伤?”


    “回代令,小人不知。”当初负责护卫尚傅的赵亦同样是悔恨不已,他攥紧袖中的匕首,将当时的情况尽量全讲了出来:


    “情况危机,县令亲自去调整马车,和篝火离的太远,我等尽力护持,可那些农人离的太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锄头……”


    听到这里的韩盈出声打断:“你们在于县停留那么久,可曾查出这些人的身份?”


    “查到了,组织袭击的老觋和过来袭击的农人都是于县本地人,匪首已经被当场斩杀,其余罪大恶极者也被处以极刑。”将情况交代完,心中有愧赵亦继续道:


    “韩代令,此为我失职,今日述况,不该继续苟活,还请县令恕罪!”


    语毕,赵亦猛的拿出来匕首就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住手!”


    在这个时代,因为愧对、失职、乃至因主家受辱而自杀的人并不在少数,韩盈丝毫不怀疑他的所做所为会是演戏,连忙喝止道:


    “师父为救百姓而死,你若是随他而去,岂非辱他之志!”


    闻言,赵亦的动作僵了一下,过来的燕武顺势上前,夺下他的匕首,将人摁在了地上。


    “不用绑他,不过是一懦夫尔。”


    能被拦下,那还有救,韩盈反激将道:“如今运往它地救灾粮屡次被劫,你若还愿赎罪,便去做一小卒,尽我师父未完之志,不愿,那就直接自杀好了!”


    说完,韩盈便给燕武一个眼神。


    被事情耽搁,现在才过来的细君只听到了后半截,在赵亦被拖燕武出去的时候,着实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


    谁带过来的废物,真就在这儿实话实说?这种时候给山阳郡郡丞泼点儿脏水很难吗?!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的,跟着韩盈回来的卫统领也不会戳穿,现在出师无名的,要韩盈怎么办?


    “师父不是宛安人士,而是山阳郡中人,其父母妻子皆有坟茔,我想停灵三日,将棺椁运往山阳郡下葬,而后守孝三月再归,守孝前,我会先去医治郡守,请对方继续理政,若有不成之处,还需卫统帅协助。”


    细君正在发愁,韩盈却已经有了安排,她将目光投向卫青:


    “至于这两日,卫统领赶路过于辛劳,姑且让我尽几分地主之谊,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卫统领谅解。”


    这样的安排还算合理,但卫青不知道为何,总觉着不是对方真正想做的,风险太多,变数也太多,可惜他暂时找不到质疑的理由,只能先应道:


    “无碍,陛下让我听你安排,我照做就是了。”


    你说的话,顶多只有一半是真的,真信你那就要掉坑里了!


    同样没说实话的韩盈将卫青送走,这些天赶路不能用言语试探,但对方的行动和如今的局势,让她大概猜出了汉武帝吩咐的内容,此刻正好试探一番。


    询问过齐溯对郡城更加详细的了解活动之后,韩盈让左家酒舍那边给卫青等人送去加了料的酒菜。


    韩盈丧父,和卫青这些骑兵来说没有任何关系,连续这么多天赶路,谁不想吃点好的?酒菜一上来,骑兵们便乐呵呵的开始分食,而卫青做为统领,总不能和骑兵一起吃,而是单独在房间内设席。


    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卫青用筷子夹起来尝了尝,待感受到舌尖传来隐藏在咸鲜下的涩苦滋味,随即生出了然之色。


    他看了眼外面吃喝正酣的骑兵,细细回想过韩盈所说的内容,思索片刻,在房间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大半菜都倒了进去,装作全吃了的模样,而后看骑兵的神色,见他们生出困倦姿态时,也跟着踢掉鞋子,躺在榻上装睡。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收掉了屋内剩余的饭菜,还有人将屋外喝酒的骑兵抬进屋内休息,听着动静的卫青确定没有问题后,将装睡变成了真睡。


    而在另一边,紧急调过来大量干粮和马匹的韩盈,以尚傅之死是郡丞所为,她要为父复仇的名义,聚集了县中最为精锐的五百兵卒游侠。


    身边人离别的痛楚,承受一次就足够,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重演第二次,为了做到这点,那就请郡丞和他身后的那些豪强快点去死了!


    临行前,于秋悄悄的过来询问韩盈:“代令,卫统领并未饮酒,若是他明日就醒,发觉异常,岂不是顷刻间便能追上你?”


    听到对方只动了菜,韩盈立刻便明白了,对方接过了她给的台阶下,也给了她台阶上。


    而看了眼还未发觉这里面事情的于秋,韩盈想了想,只道:


    “找个人扮我披头散发的哭丧,只消拖上一天,他便追不上来,剩下的你不用管,等三日后正常由梁奉扶棺去郡中即可,至于县里的事情,你听细君的安排。”


    于秋点了点头:“好。”


    县中无事,韩盈带上齐溯,直奔郡城。


    齐枢经营几十年,总有些人脉可以稍微动作,而周鱼经营的医院这些年也曾施药于平民,于民间支持度极高,只是若是没有韩盈,这些人脉和支持并不能助他们脱险,而当有了韩盈和她带来的兵力,又突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韩盈畅通无阻的进入了郡城,直接闯入了郡丞卜少虑的家中。


    巧的是,他正在宴请宾客。


    宾客不多,只有四位,夏日炎热,穿着薄可透臂纱衣的舞女们正在厅堂中央跳舞,乐师演奏的曲子悦耳动听,身着华袍的宾客正高举着酒杯,每个人桌前都摆满了珍馐,韩盈刚进入时,正好看到其中有个宾客满脸嫌弃的将只吃了一口的羊肋骨往地上扔。


    回想来时路上饿死的尸体,韩盈心中怒火更加难以遏制。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是谁!”


    见有人突然提刀闯入,卜少虑顿时慌了神,他连声喊道:“护卫!护卫在何处!”


    十来个护卫连忙跑了出来,韩盈伸手指了指座上的宾客,道:“都是一丘之貉,这五个人,全都不留!”


    “是!”


    得了吩咐,燕武立刻提剑冲了上去,过来赴宴的宾客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屁滚尿流的想跑,可还未冲出去,便被韩盈带来的人堵住。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舞女止不住的尖叫,乐师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祈求活路,珍馐被掀翻在地,暴力摧毁了一切美丽的,却又充满血腥的事物,同时也摧毁了卜少虑希望,他终于认出来了面前的人是谁。


    “韩婴!不,昌亭侯,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杀我!”


    虽是这么说,可真有没有仇,卜少虑也是清楚的。


    他暗害了郡守,还纵容豪强去劫掠对方送来给灾民的粮食,说这话他自己都觉着心虚。


    护卫在他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他来不及拿地上的剑,便被面前的游侠避退,死亡的恐惧让卜少虑又忍不住高喊:


    “韩婴,我是朝廷命官,你无权杀我!你如此行事,同样会判死罪!”


    “我知道,不过,汉律定曰,列侯可以金赎死。”韩盈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威胁,甚至还能反将一军:


    “放心,你之家产,正好可做我的买命钱。”


    卜少虑猛的瞪大了眼睛,还未说话,燕武的长剑便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血从口中不断溢出,他拼尽全力说出一个‘无’字,便再也没了生息,只留下了满脸的愤恨,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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