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黎可假装镇定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苏祁手臂的力道没松,甚至更紧了些,似乎想用这样的力道来确定什么。
心脏忍不住激动雀跃着,黎可故意问:“你不会是专程来接我的吧?”
苏祁毫不迟疑,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是。”
黎可猝不及防愣了愣,然后在他怀里笑出声来。脸埋在他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味。
除了衣服上的白茶香,还有一股别的,她以前从没闻到过的气味。淡淡的融在鼻腔里,她很喜欢。
“哟,这干嘛呢?光天化日之下注意点儿影响啊。”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嗓音。
黎可听见裴峻熙的声音,猛地从苏祁怀里出来,转过身。
紧接着手一热,居然被苏祁握住了。
当着裴峻熙的面,他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修长的手指穿进她指缝,十指相扣。
裴峻熙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笑了声,看向身后的裴越:“喂,有人要拐你妹,不管管?”
“走吧。”裴越拉着行李箱,一脸淡定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裴峻熙吹着口哨跟上。
苏祁看着裴峻熙后脑勺,直到那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终于收起那副如临大敌的警惕。
黎可晃了晃他的手:“苏祁。”
男人低下头,墨色般的眸望进她眼底:“嗯?”
黎可俏生生盯着他:“你干嘛牵我?”
她看见他脸颊爬上一层浅浅的红色,似乎被她盯得不太好意思,索性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嘴里假装镇定道:“想牵就牵了。”
苏祁是自己开车来的,黎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开车,坐在副驾驶满脸的惊愕。
“租的。”苏祁解释道,“这样比较方便。”
黎可木讷地点点头:“哦。”
两年没见,他变了许多,不仅长大一些,连气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少年的青涩蜕变成一股镇定自若和游刃有余,手放在方向盘上娴熟地打着弯,车开得很平稳,黎可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就像他这个人,无论是少年时还是现在,总能让她觉得可靠。
黎可问:“我们去哪儿啊?”
苏祁开着车,回答道:“我订了餐厅,先吃饭,下午如果你累的话送你回家,不累的话,再安排别的。”
黎可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什么别的?”
“听你的。”苏祁把车停在红灯前,转过头看她,目光沉静而温柔,“看电影可以吗?还是想逛街?”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黎可脸一热,转回去,突然间羞涩得不行:“先吃饭吧,我饿了。”
苏祁笑了笑:“好。”
他订的是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人很少,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底下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街景。
座位分散,有足够的私密性。
花瓶里插着盛开的红玫瑰,散发着沁人的幽香,每一片花瓣都娇艳欲滴。
黎可想起以前和他在美食城吃鸭血粉丝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吃完后,还有精致的小蛋糕和茶水送上来。
刮着蛋糕上的奶油,她听见他叫她名字:“黎可。”
她抬起头,撞进一汪深潭似的眸底。
苏祁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似乎是手链,用珍珠串成的,每一颗珍珠都各有不同。
黎可接过来,惊喜地睁大眼睛:“这是你做的吗?”
“是。”苏祁望着她,眼神无比认真,“每一颗都是我选的,也是我亲自处理的,喜欢吗?”
“喜欢。”黎可把手链戴在手腕上,迎着光看珍珠的色泽,莹润而光亮。
苏祁看她扬起的唇角,眼里盈盈的光,也跟着不自觉弯起唇:“那收了我的手链,就不能赖账了?”
黎可看过去:“什么?”
倏地手腕被一阵温暖包裹住,然后是手,她的手再次落进男人掌心,被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苏祁望着她,目光坚定而温柔:“这是我送给女朋友的礼物。”
黎可陷在他黑洞一般的眸子里,仿佛再也出不来。
后来黎可才知道,他原本是想开学去帝都再向她告白,然后把手链送给她。
可当看到她和裴峻熙姿势亲密的照片时,所有的理智都被掠夺和摧毁。
连夜赶制手链,从深城飞了过来。
黎可笑他,原来学霸还会吃醋。
苏祁不置可否,直到许多年后,见了裴峻熙依旧像狼崽子护食,不准他靠近黎可半分。
两人学校离得挺远,但每周起码会见一次。有时候黎可去找他,但大多数时候是苏祁主动。
再后来,两人在折中的地段租了间小房子,开始每天腻腻歪歪。
有时候裴越会从英国打视频回来,关心妹妹之余,没少对苏祁言辞警告。
他虽然同意两人在一起,可也担心妹妹被欺负。
黎可不知道是不是男人谈了恋爱都会变坏,苏祁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常常令她招架不住。
但某些方面他尊重她,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也许是从小的经历使然,苏祁这个人向来很会拿捏分寸,无论做什么,都保持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说起来黎可都觉得不可思议,看着身边的朋友因为各种原因而吵架,分手,复合,再吵架,再分手,就像电视剧一样跌宕起伏,可她的爱情却像在寂静的海面上航行的大船,始终平静,稳固,无风无浪,目标坚定。
黎可的愿望很简单,25岁之前当上舞蹈团首席。而苏祁的愿望比较多。
成为中科院的一员,完成国家级重点项目,存够在雾城买房的钱,然后去她家向她父母提亲。
每次一想到这些,黎可都觉得无比温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两个人都充满希望,所以生活热切,积极,没有一丝抱怨。
如果恋爱十年没吵过一次架也值得被纳入吉尼斯纪录,那他们一定能当之无愧地获得这份殊荣。
黎可父母都知道苏祁的存在,但没有催过结婚。
黎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在这一点上父母思想都很开明。认为年轻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哪怕不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女孩子上了年纪哪有不被催婚的,父母不催,逢年过节也总有人会过度关心。
黎可很久没去舅舅老家拜过年了,现在很多亲戚都去了城里,凑也凑不齐,索性都只打个电话问候。
今年一个她叫不上称呼的长辈百年大寿,爸妈带她去了清泉村。
如今已经是清泉镇了。
镇子发展得不错,国家拨款修公路,建楼房,街道也四通八达,店铺林立。
黎可吃过饭下来遛弯,和几个舅妈一起,虽然说起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舅妈们对她的终身大事还挺关心。
“可可今年二十多了吧?我记得是xx年的。”
黎可一边嗑着瓜子,把瓜子壳捏到手里,漫不经心地说:“您记岔了,我都28了。”
“哎呀,都28了啊。”某舅妈惊讶地睁大眼睛。
黎可点点头,煞有介事道:“过完年应该算29了。”
另一个舅妈凑过来:“那咋还不结婚?”
黎可没说话,硬生生把那句“结不结婚跟我多少岁有什么关系”给咽了下去。
那舅妈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苦口婆心道:“你还不结婚,以后当心变剩女哦。”
“可可,过来。”黎栀在后面叫她,“帮妈妈扣一下这个。”
黎栀抬着袖口散开的扣子,目光温柔。
五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岁月痕迹,黎栀总在家开玩笑说,妈妈是妖精,下凡来勾爸爸魂的。
现在两人都退休了,公司交给哥哥,整日整夜的腻在一起,没事出国去度个“蜜月”,羡煞旁人。
羡慕得她都想结婚了。
黎可帮妈妈扣着扣子,那几个舅妈在前面等着,对黎栀说:“你可得赶紧给你女儿找个对象,不能再拖了,女孩子年纪大了不好嫁。”
黎栀摸摸女儿的头,温柔道:“没关系,她开心就好。”
对于她这么大还不结婚这事,黎栀和谢南忱从来不觉得丢脸,甚至在旁人质疑的时候会毫不掩饰地表达出纵容。
就差明摆着告诉那些多管闲事的人:“我闺女我惯着,关你屁事?”
黎可知道,就算她真的不结婚,爸妈也会心甘情愿地疼爱她照顾她一辈子,哥哥也永远会是她的依靠。
但苏祁没有。
他父母早逝,寄人篱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没有人会像她父母那样去疼爱他。
苏祁今年过年留在帝都,一个重要项目临近尾声,他作为主要负责人走不开。
就连除夕都是在实验室过的,零点抽空出来给她打了个电话,当夜便睡在实验室。
这两天有学生帮忙,算是轻松了些,但黎可又要出门走亲戚,两人便默契地忙各自的事。
晚上坐在酒店的床上,黎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苏祁拨个电话,那人却像是和她心意相通,电话打了过来。
黎可心里像开了花,赶紧摁下接听:“你忙完了?”
她声音里都夹着雀跃。
“嗯,忙完了。”苏祁那边有风声,她猜想是在实验楼天台,有时她过去找他的时候,他们会在那里接吻。
因为没有监控,也没人会看见。
想起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天台的模样,黎可忽然鼻子一酸,不用问也知道,他昨晚又睡在实验室。
她在的时候,他无论多晚都会回去陪她睡觉,她不在,他便索性睡在实验室,能节省不少时间。
他的时间很难挤,但他总能挤出来一些,不会让她觉得受冷落。
“苏祁。”黎可抱膝坐在床上,忽然认真地叫他名字。
男人的嗓音混在风声里,却依旧能听出缱绻:“嗯?”
黎可望着对面墙上投射下来暖黄色的筒灯光影,勾起唇,无比温柔地说:“我们结婚吧。”
原本约定的是这次项目结束,他就能再往上升升,到时候去见她父母,也有底气。
可是她不想等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很惊愕,一时间没有说话。
黎可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想跟你一起过年,想一直陪着你,想当你的家人。苏祁,我们结婚吧。”
电话里风声呼啸,她听见他模糊的哽咽,和旋即变得轻松的嗓音:“傻瓜,这种话怎么能让你说?”
黎可笑了一声,脸埋进膝盖里,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晕。
苏祁问她:“喜欢多大的钻戒?”
“越大越好。”黎可故意说。
苏祁毫不犹豫地答应:“好,那给你买最大的。”
“不要,逗你的,钻石最不值钱了。”
苏祁笑:“那公主殿下想要什么?”
“我们去海边捡贝壳吧。”黎可说,“我好多年没去过海边了。”
他送她的贝壳还是高中时那一瓶,她保存得很小心,但时间太久,还是坏了。
苏祁愣了下,但没有异议,很快答应:“好。”
“捡到一千个,我们就结婚。”
“好。”
黎可轻笑:“你怎么什么都说好?”
“你说什么都好。”男人虔诚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黎可,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黎可捂住发热的耳朵,“嗯”了声。
“黎可,我爱你。”
黎可把自己埋进被窝,许久才摸着滚烫的脸颊回应他:
“苏祁,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会一直爱。
从年少到执手,再相约到老。
就和爸爸妈妈一样。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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