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裁缝的顾客观察记录》
某天突然好奇林登和克拉克在旁观者视角是什么样子就写了这篇番外
前半段发生于本文还没开始挖的前传《无限江山》,那时候林登和克拉克还是纯洁的友谊。后半段时间未定w
1
艾拉克勒对林登的第一印象来自一起中途取消的入室抢劫。
那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午夜,艾拉克勒正窝在自己店里第二喜欢的角落里纺线,忽然间有人凭空现身。此人个头接近一米九,双眼冒着银子似的光,身穿一套连着兜帽缀有猩红的白色长外套。而比那对会发光的银色虹膜更可怕的,是此人四下打量一周,自空气中拿出一支燃烧的火炬,直接往他的柜台里走。
艾拉克勒的心跳都差点停了。他的柜台后放了一身刚做好的大衣,是一位挑剔的老顾客定的货,内衬是加厚的丝缎,外层面料由一种生活在冰川的牛的毛纺成。它们的共同特点是被火光照耀时反出水波般的光泽,被火星烫到会缩出丑陋的大洞。而且,重订面料至少需要个月。
持火者没有看到他,也许是看到了但不在意。艾拉克勒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路走,裁缝铺里的东西一路少。墙上的油画首先变空,然后是边桌上的花,花瓶,熨斗,皮尺,直尺,记录本,缝纫机,打好的版子,成卷的布料与单独叠放的布料样品……在对方即将对上那件大衣时,艾拉克勒终于鼓起勇气,探出脑袋。
“先、先生……”
砰!
以比离弦箭还要夸张的速度,另一个人冲了进来,直直拦在了第一个闯入者身前。这人比第一个人高几厘米,穿同一款式的白配红外套,胸前却绷得快要炸开。而比第一个人更加过分的是,这个人直接卸了他的店门,还跟调整盾牌似的将门板由竖举改为横举,仿佛手里不是加厚铁木而是一片树叶。这样恐怖的力量,撕他大概就像撕纸一样简单又轻松。艾拉克勒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而那卸门者也从他曾经的店门上露出一双警惕的眼。
“蜘蛛。”卸门者紧张兮兮地说,“当心,林登。有只大蜘蛛。”
艾拉克勒吃了一惊,缩得更紧。而第一个人很淡定地把下巴压上第二个人的肩。“你确定么克拉克。”第一个人问,“概率上来说这个时间段只会刷新出店主。哈啰?老板,你在吗?”
“我很确定,这里没有人类,”第二个人说,“只有一只大蜘蛛……半人高的那种大蜘蛛。”
“没人规定蜘蛛不能做店主。而且,这位店主就叫做艾拉克勒。”(araid)
“……我以为是单纯的艾拉克勒(eracle)。顺带一提,林登,你能别摸我的屁股吗。”
“我也顺带一提,克拉克,是你在用屁股挤我,我在隔开我们。”
……听听,这是人话吗,摸别人屁股还占理了?而且算起来难道不是你先用耳朵贴那个克拉克的耳朵的?艾拉克勒一边害怕,一边默默支持第二个人维护合法权益。那个叫做克拉克的倒不负他望,当场拧过身校验……接着,克拉克愣了一下。
“噢,不好意思。”克拉克对叫做林登的人说着,同时整个人平移了一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这下林登满意了,也点点头:“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太狭窄了。”
艾拉克勒大惑不解。他不懂。他的裁缝铺的面积不算很大,可也不算小,至少绝对够这两个成年男性人类或者类人维持一个相对正常的距离,结果他们不仅非要贴在一起,还嫌他的铺子窄。艾拉克勒干脆重新站起身。这一下让本来挪开了点的克拉克又结结实实挡去了林登前面,差点把后者挤一个趔趄。
……好吧,这回真的是克拉克拿屁股挤了林登。艾拉克勒确定自己的眼睛都看到了。林登之前说的确实不冤,从他的专业角度来说,此人的屁股的确比一般的屁股费料,胸也是。
“我就是艾拉克勒,裁缝,和这里的店主。”艾拉克勒自暴自弃地自我介绍道。考虑到那位林登不知为何知道他的真身,也为了防止听到“巨型蜘蛛吃了店主”之类的话,他没再浪费能源去开接待普通客人时使用的幻象。“两位,有什么是我可以提供给你们的?”
“我来拿一周前定的货。”林登推开了那个非要挡着的克拉克。“丝线和蛛丝原液。”
这人是真的镇定。艾拉克勒有些意外,同时恍然大悟。他确实接到过一笔奇怪的订单,要混纺的线,对线的直径有要求。他爬回自己的角落,从织机的锭子上取下穗子,又从仓库里拖来了打包好的瓶瓶罐罐,一齐放到了桌上。林登伸手点数,每点一样,东西消失一件。最后一件消失时,一把白花花的银币也撒上了桌,似乎比他的报价多了那么几块。艾拉克勒更加意外了——他本以为这单生意是收不到钱的。
取完货的奇怪客人抓了同伴,转身就要走,那位块头很费面料、之前还跳来跳去的同伴倒在这时不走了。“林登,”艾拉克勒听见他小声说,“你忘了结账。”
“哈?我记得我付了钱。”
“你还拿了画,一幅,呃,表示丰收的油画。”
艾拉克勒想说那是日出,出于一只靠手工艺维生的蜘蛛的谨慎,他忍住了。世道艰难,花可以再摘,画可以再画,门可以再买,工具和面料仓库里有备用的,没必要因为一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得罪疑似拥有空间能力的客人。艾拉克勒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收好银币就往仓库走,但哐地一声巨响,他的店门又被克拉克安了回去。
实话说,艾拉克勒当场就有些发毛。他的店铺位置很偏,所以他做了扇很重的店门,劫匪很难撞开,可这也代表封死后难以打开。要是门被堵上,再放把火,那可真是灭顶之灾。他听着他的新顾客在和克拉克飞快谈论着诸如什么玩家,光,npc和现实之类的复杂词汇,最终,噼啪一声爆响,客人拖着同伴闪现在他面前,就跟船拖着锚,劫匪拖着抢到的农夫似的……但那农夫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劫匪也是。他们表现得如此自然,导致艾拉克勒下意识反思起自己是否产生了偏见。
“我得向你道歉,艾拉克勒,”劫匪说话了,表情不怎么高兴,语气却如先前那般平稳。“我忘了现实世界实行另一套规则……我们会把你的东西放回去。”
在艾拉克勒反应过来前,这俩古怪的访客就开始行动了,依然选用了亲密的手挽手姿态,不时因为肩膀和手肘的碰撞用陌生的语言嘀咕几句。艾拉克勒看了半天,非常想说小店空间足够两位以平行方式体面地移动,为了生命安全考虑,他又忍住了。
2
入冬之后,艾拉克勒接到了林登的第二笔订单。事实上,艾拉克勒是从订单要求猜出对方身份——混纺蛛丝线,只要线,有详细的直径规定。还有哪位客人的订单这么奇葩呢?
午夜刚过,奇怪的客人如约到达,和第一回一模一样的凭空出现,但眼睛没再发光,身边没带上次那个很费布料的随从,衣着从闪亮的白兜帽长袍变成了过分宽大的蓝色衬衫和长裤,脚下由笔挺的皮靴变成了可笑的毛绒拖鞋,付款方式也由潇洒的当空一抓,变成了从口袋里慢悠悠地小把掏。艾拉克勒悄悄打量对方那身泛白的不合身衣裤,冒出一个猜测。
“家里管得紧?”他试探着问。
林登正抓出最后一把银币,闻言奇怪地瞟来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想吗。艾拉克勒腹诽。一个曾经大把撒钱的单身男人手头变紧,表情变多,随从变没,不是突逢变故,就是准备找老婆,又或者已经找了个老婆。艾拉克勒比较希望是后两项。毕竟,从概率上来说,女性顾客通常比男性顾客更懂得欣赏他的手艺,而只要面前的男性客人愿意捎回一本商品图册,他就有希望发展出一位真正的大客户。
当然,有些话不能直接讲。
“您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回到被窝。”艾拉克勒说。
“真委婉。”林登笑了。“不过确实,我挺久没买衣服了。有没有现成的骑兵风衣?战壕风衣也行。”
“抱歉?”艾拉克勒不解道,“您是指骑士礼服?”
“不,它大概是一种长款的……防风外套?这样吧,我出结构图和外层料,里布我要蛛丝布,配件里不要金属。”
林登边说边探手,艾拉克勒本能地往后跳。他的反应很及时,一整卷布料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柜台上,深海蓝色,斜纹织法,烛光下微微反光,就是稍微有点多。艾拉克勒打量过从桌面直达椅子的面料,又打量过林登的身形,不由从专业角度给出判断:“先生,以您现在的形态……这一卷至少能做十五件您说的长款外套。”
“那再加上长裤……算了,多的先存你这。哦,等等。”
林登再度伸手,艾拉克勒已经开始习惯地再次往后跳。但这次,他奇怪的、能划开空间的客人并没拖出一卷新的布料,而是拖出半条光.裸的胳膊。从这条胳膊的肌肉和连着的手的大小看,它的主人是位男性,而且非常想要夺回自己胳膊的自主权。
果然,几乎在被拖出的同一时刻,空间的另一头传出一道男声。
“谁?怎……林登?!”艾拉克勒觉得这道男声有点耳熟。“现在是凌晨点!”
林登不以为意,并试图继续把对方往外拖:“你自己说你不用睡觉。”
“爸妈在睡!而且我没穿衣服!……我衣服呢?”
“我送你新的,过来量一下,艾拉克勒在等。”
“啥?那是——哦。你先放开我。”
“别害羞啊,克拉克,你的躯体是解剖学和雕塑专业的优秀范本,应该勇于展示——”
“先去展示你自己,请。”一颗不高兴的脑袋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通道钻了出来,然后是被肥大的短袖长衫遮掩的肩膀和腰,接着是被更宽松的睡裤遮盖的屁股和腿,以及拖着和林登同款拖鞋的脚。艾拉克勒不得不承认林登说得很对,克拉克拥有一副即使裸.奔都赏心悦目的好身材,可此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是要挡,还把那些人类乐于展示的部位挡得很是严实。
浑身遮挡的克拉克站到林登身边,先用一种混合着“原来如此”和“你怎么又”的疲惫眼神瞅瞅后者,这才转向艾拉克勒。“嗨,你好,艾拉克勒。”
艾拉克勒没回答,只用更加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克拉克茫然地看回来,继而似乎想到什么,挠挠头,主动解释道:“噢,我是林登的朋友,克拉克。我们不久前见过。”
“是的,克拉克先生,我记得你。”艾拉克勒说着,更加奇怪了,他尝试着挥了挥自己的左触肢,并用一只空闲的眼睛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惯性开启幻象装置——通常情况下,他和绝大多数普通人(甚至包括部分施法者及非人类)的对话都需要一个中老年人类的幻象作为顺畅沟通的媒介。
“你不害怕我?”
叫做克拉克的人类一脸正气地直视他。
“因为我认为不能以外表评判一切……好吧,其实,当你有个会半夜穿走你的睡衣并且想拖你就拖你的混-好朋友,你也会习惯很多事。”
艾拉克勒假装没听见那个疑似混蛋的发音。说真的,他也很怀疑到底是什么关系会到让对方扒走睡衣还想抓就抓这一步。但在他这行,要想把生意做得长久,秘诀就是该视而不见时视而不见。而且,怎么说呢,虽然他没克拉克描述的那种朋友,可用他所有的眼睛看,克拉克不像非常不乐意。
更关键的是,付账的那位也不像不乐意。
于是,艾拉克勒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他眼观螯肢,螯肢观心,一言不发地向克拉克递出男性版本的商品图册。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大主顾。
3
出乎艾拉克勒意料的是,在为克拉克改了一件成品衬衫,做了一件款式和林登一致、码数却更宽松的朴素长外套后,他没再接到这位的订单,与此同时,林登倒是开始不时光顾。如果不提头回踏进他店里的诡异行为,林登是艾拉克勒服务过的最完美的顾客:慷慨,识货,准时,最重要的是,能清晰描述要求。他们的合作非常愉快,林登直接往他的店存了一大笔预付款,艾拉克勒则高兴地给林登和林登捎来或者介绍来的顾客打折。
因此,当一位长得和克拉克别无二致,却戴着眼镜、拖着尾巴的男性魅魔匆匆忙忙钻出空间缝冲到他店里,声称要定一件制服、和之前那件一样、晚上来取,又匆匆忙忙飞走(确实是飞,艾拉克勒很确定)时,一股原来如此的感觉笼罩了艾拉克勒:怪不得没接到克拉克的单,他递错了图册——要早知道克拉克是魅魔,他就用抽屉里的那版了。
怀着一点懊恼,也怀着一点争取客人(和讨好老主顾)的心思,艾拉克勒迅速查阅了一遍魅魔的最近流行,刚好,它们也很简单得毫无挑战性:皮革、皮带,恰到好处地束过肌肉。几乎用不着多复杂的裁缝技艺,用不着赶工,也用不着再重新量体乃至几趟试穿。这单虽然要得急,却急得很贴心,很像克拉克。艾拉克勒松了口气,提前完成了任务,还给任务扎上不透光的礼品盒。在他考虑要不要顺应魅魔们的潮流,往礼物盒里加上几件蕾丝制品时,空间又被扰动了。
一个肩头披下白色披风的克拉克从门的另一头飘进他的店里,和早上那副好似有火在烧的模样相比,此时的克拉克收了箭头状的尾巴,飞行状态也优雅了不少,就是身上的衣服与优雅无关——他穿了一套遮到脚尖的内衣,黑色,但很紧,紧得肌肉线条纤毫毕露的那种紧,胸膛处印有个硕大的s,不知是衣码还是什么别的意思。艾拉克勒很奇怪,这样的款式,和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呢?不过,反正克拉克是个魅魔,魅魔裸.奔倒也不是很奇怪,而且,克拉克不是还有件蔽体的白色披风嘛。
“你好,克拉克先生,你的衣服。”艾拉克勒友善地打招呼。
穿着白色披风的克拉克猛地转向他,脸紧绷,眉紧皱。不知为何,艾拉克勒有点发毛。好在克拉克很快又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什么衣服?”
“你上午定的。”艾拉克勒说道。他有些奇怪,但没多想。毕竟,太阳正在西斜,这是大多数生物的晚餐时间,而几乎所有生物,在晚餐没到账时都会暴躁。魅魔提前来拿货,看来是非常饿了。他也饿过肚子,差点就去捕食而非用劳动换取食物,他很理解。艾拉克勒用自己的前肢递上礼物盒。
“林登付过了。随便坐坐?我就在仓库,有问题找我,可以现改……噢,对了,林登先生还有件长袍,他是一会儿就到吗?”
白披风一言不发地接过了盒子,和之前几次见面不一样,他冷淡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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