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回头,“看”到了折回来的大祭司和少祭祀。
他们二人分毫未伤,却一言不发。
“你们……获得胜利了吗?他们都死了吗?”女人缓缓地从罗汉床上下来,站起了身,视线投向他们:“这些烦人的家伙是不是终于被收拾干净了?我是不是可以安心静养了?”
没有人回答她。
也没有人过来搀扶住她虚弱的身体。
只有一团猛烈的流火直冲她的门面,灼热滚烫的火苗席卷而来,瞬间燃烧至全身。
滚烫的温度让女人的思绪瞬间回归现实,从镜花水月的幻境中抽身而出。
看了眼身上窜起的火苗,女人眉毛一动不动,只是瞳仁张大,一跃而起,直接翻窗跳入外面的湖中。
噗通一声。唐元骁的流火熄灭了,只把她身上的衣服烧出破破烂烂的口子。
她从湖水中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全部湿掉的头发紧贴着面颊,脸型流畅而圆润。
女人三十岁左右,拥有着一张温柔可人的脸,像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大家闺秀,温婉可人。但她看向傅自华等人时,一双眼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这种狠毒的表情直接破坏了她的温婉,让此刻的她看上去刻薄而狰狞。
一行五人,五个陌生人,不需问也知道,他们必定是部门的人。
没想到,部门的清扫小组就这么打上门来了。
可是她依旧困惑不已,甚至有些气愤。
为什么大祭司和少祭祀两人会失败?
在这座古镇里,缚地阵加上大祭司的时间窃取,对付这些人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等清扫小组发现不对时,身体素质至少已经砍半,这个时候再一举把他们歼灭是很容易的事情。
由大祭司经手的事情一向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可不是能让她思考的好时候。
“你是十一方的首领?”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傅自华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手中泛黄的古书卷很快闪烁出点点墨迹。
不管是不是,杀了再说。
傅自华说道:“春江水暖,毒蛇出没。你突兀的闯入惊扰了它的美梦,如今它的领土受到侵扰。毒蛇将向你发起攻击,尖牙与毒液就是它捍卫自己领地和尊严的武器。”
女人只感觉脚下一凉,有什么比湖水还要冰凉的东西缠住她的脚,藤蔓一般紧紧攀附上来,一口咬在她的脚上。
她脸色一变,伸手将偷袭的水蛇抓住,一把捏死。
手里抓着毒蛇的尸体,女人很快意识到,湖里不是久留之地。
她闭上眼睛,呢喃着念了一句咒语。
只听一声鸟类的长啸从上空传出。忽然从屋顶上俯瞰冲下来一只巨大的白色飞鸟。
女人的脚尖在荷叶上一点,立即跳跃到飞鸟的后背上。
这只飞鸟没能把她带离湖心。
当飞鸟展翅欲飞时,谢青灵脑海中的声音响起了。
【暖水濯我足,剪纸招我魂。通灵者,你又一次遇见了失传已久的法术,许多年前,有人能够通过剪纸驭灵来赋予这些纸制品的生命,没想到,到现在还有传人。】
【通灵者,我想我又要建议你快点逃跑了,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今日啊今日,难道今日就是我与你分别的日子?】
【通灵者,倘若今日正是你我分别的日子。明年今日,也许我会想念你的。】
【能驾驭这项失传已久的法术,她的秘密一点不比你少,我真不知道你该怎么赢。】
【不如你索性放弃抵抗,来和我商量一下,明年的今日,我要给你烧什么纸钱?】
废什么话!
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后,谢青灵便高声喊道:“唐元骁,放火烧了!这是只纸做的鸟儿!”
“荧惑犯星!”唐元骁大喝一声,一团火焰被扔过去,正中白色的飞鸟。
扇了没几下翅膀的飞鸟很快就摇摇坠坠,即将从湖心坠落下去。
见此,女人咬牙弃鸟,不得已落在湖心的红房子屋顶上,低头俯瞰着底下的五人。
她赤着脚,衣衫经过火烧变得褴褛,浑身湿透,看上去十分狼狈。
女人一低头,立刻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因浸了水而垂下的衣袖依旧能展开宽大的弧度,将她的腰身完全遮住。
谢青灵和沈怀州两人同时通过屋檐的檐角攀爬上去,不过眨眼之间,也跳上了屋顶。
两人一前一后,向女人直奔而去,如同两只离弦的箭。
女人脸色一变,直起身来,一只手护住自己腹部的同时,转身就要跑。
傅自华目光一路追随过去,声音还在低低响起:“劫后余生的你心有余悸,然而春雨绵绵,淅沥沥的春雨向世界洒下生机,催生瓦片的青苔。这些初生的小生命无法致你于死地,却能让你脚下打滑。”
女人一脚踩到瓦片上,脚下一个打滑,“唰”的一下,立即滑出老远。
她收力不及,即将一头栽倒。
而身后的谢青灵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即将向她挥刺而来。
“吾御千军,护我前行!”女人却丝毫不慌,只是低叫了一声。
下一刻,只听一阵纸片翻动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了起来。
一个个白色的纸人从屋内探出头来。
他们被纸片折成了人的形状,但只有个大概的模样,并不太像真人。
纸人有一张扁平的脸,没有五官,脑袋是尖尖的,双臂不是手的形状,而是翅膀的形状,看上去有点像小孩子会叠来玩的千纸鹤。
屋顶的瓦片“哗啦哗啦”一阵风吹似的作响,一页页瓦片被这忽然冒出头来的纸人军顶开,掀翻,屋顶瞬间破了好几个窟窿,不少瓦片落在地上。
纸人发出一阵阵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的怪叫。
它们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女人身边,把她严严实实护住,另一路直冲谢青灵而来。
纸人尖尖的头部就是一件锐利的工具,从屋内破顶而出时,直接顶住了谢青灵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
不得已,谢青灵只能往后退开,避开这些忽然而至的纸人攻击。
沈怀州擦出飞刀,向逃跑的女人飞射出去。
只是大部分的飞刀都被护在她身边的纸人挥开,无法伤害到她半分。
“雕虫小技!”女人勾唇冷笑,对纸人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带我离开这里。”
在她身前,离她最近的那只纸人立即蹲下来,伸出双臂,把女人抱在怀中,随后在屋顶上跳跃着要逃走。
可唐元骁的流火紧接而至。
“雕虫小技!”唐元骁大笑道:“什么劳什子玩意儿,老子一把火全都烧了!”
是,火克纸。
偏偏这个队伍里有一个能用火攻的人。
女人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哪怕那些纸人飞蛾扑火般,一个接着一个围住她,把她护在中心,一圈又一圈给她竖起了城墙般的堡垒。
可面对如此猛烈的火攻,纸人撑不了太久。
很快就会烧成一片灰烬。
必须要靠自己想办法脱围了。
女人狠下心来,让抱着她的纸人往屋顶跳下去,决定挑一个看上去最弱的地方突围。
或者想办法抢个人质,至少能拖延一点时间。
尚在半空中,她的目光就投到了顾莲生的身上。
一直咳嗽的顾莲生立即抬起了手指,低声道:“钩吻。”
顿时一股绿色的烟雾散开,那颜色光是看着就令人大感不妙。
已经见识过顾莲生神通的几人不约而同闭气,从他使用神通开始就闭上了呼吸,隔绝了空气。
女人也感觉不对劲,她闭气闭得很及时,但还是呼入了一点毒气。
只是一个吐息之间,肌肉麻痹,手脚僵硬,动起来十分不利索。
虽然只是一点点毒气,但也还是对她的行动造成了影响。
她狠了一下心,大声道:“百万雄兵,为吾开道!”
话音落下,从堂屋内冲出更多的纸人,这些纸人像一群倾巢而出的蝗虫,利用飞行掀起的巨大力道,强行把顾莲生冲倒在地上,尖头刃一样刮开他的脸颊。
顾莲生只能避开。
唐元骁的火还在烧,但也有更多的纸人直接扑面而来,堵住他的火舌。
这些纸人没有生命,也不怕死,唯一的使命就是要保护这个女人。它们宁愿以自己化成灰烬的结局为代价,也要把女人护送出去。
眼见一条生路被纸人活活闯出来,女人勾唇一笑,重新跳回身边纸人的怀抱中,要让它带自己走。
可此时,女人感觉挺立的纸人身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没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就挨了一刀。
她低头,只见一把剑刚刚擦过她的脖子,正逐渐显露出来,泛着冷光。
偏头一看,持剑之人的身形也逐渐水落石出。
是谢青灵。
鲜血一下子喷射出来,但女人没死——她躲开了。
面对生死的威胁,她有种本能的、绝对的直觉,居然避开了谢青灵对于人体薄弱处的击杀。
“障目。”沈怀州紧随而至,让一层漆黑蒙上女人的眼睛。
女人用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眼睛却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她被围猎了。
如今还陷入了黑暗,失去光明。
一个人面对五个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女人用一种尖细的、颤抖的、又强充镇定的声音说:“不,不!你们不能杀我!”
“至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她双手捂住肚子,一副保护的姿态,但遮掩着身形的衣袖已经撤开。
经由提醒,众人都目光才落在她的肚子上,发现她的高高隆起,看上去怀了至少六七个月的身孕。
这是一位母亲,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至少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至少在孩子出世之前,留我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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