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这地方的虫吧？”灰袍虫上下打量了燕安一会儿，又把视线放到凌尘身上：“打扮武器都不像，还有这位大兄弟利落的身手。”
燕安和凌尘对视一眼，点点头，肯定了灰袍虫的猜测。
“我就说嘛，这里的虫族一点儿也比不上我们塞希的虫，看到抢劫犯竟然不过来帮忙。”灰袍虫声音里充满了唾弃。
燕安眼皮微掀，塞希？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回想了一两秒，恍然间记起他闷头喝酒的那间小酒馆就叫‘塞希小酒馆’，而那颗荒星叫塞希星。
眼前这个灰袍虫该不会是他见过的雌虫吧？
燕安正想着，灰袍虫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外貌虽不算惊艳，却也是浓眉大眼，颇有男子气概，竟是太古虫巢集市上遇见的那名游商！
“刚才要不是遇见你们，不仅我的货全折光，还得欠一屁股债。”游商叹了一句，放下背在身后大布包，伸手往怀里左摸右摸，在贴近胸口的地方掏出了一个钱袋，将钱袋里的东西尽数倒在手掌心。
一枚光洁闪亮的银币、四枚面值很低的星币——加起来能买碗面条，还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游商不大好意思地收起星币和纸条，将银币递给面前两虫：“我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枚银币还值点钱，请两位千万收下。”
凌尘抿了抿唇：“举手之劳，何足……”
他话没说完，燕安已拿起游商递来的银币，举在空中，银币反射着街边的霓虹灯光，艳丽绚烂的色彩在银币小而圆的表面流动。
燕安轻笑：“还挺有纪念意义，兜兜转转又回来的可不多见。”
凌尘垂眸看了燕安一眼，闭嘴不言。
游商没太懂燕安话中的意思，他见燕安收下了钱，像放下一桩沉重的心事，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顿了顿，游商有些犹豫地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两位陪我去个地方，不知两位兄弟有没有时间？”
燕安道：“当保镖是吧？”
游商：“对，费用你们放心，等我把货买了，赚了钱肯定第一时间打给你们。”
燕安转了转手中的银币，笑问：“去哪？”
游商道：“地下拍卖场。”
据游商说，他原本不是一个虫走南闯北，他还有一个搭档，只是前段时间搭档生了怪病，附近的医院都治不好，好不容易打听到生过这病又好了的虫那里，被告知需要服用一种叫魔鬼莲的植物。
游商出来时，搭档将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给了他。
但这种植物并不好找，游商想着他可以一边往远一点的地方卖卖货，一边寻摸。
燕安轻笑：“你身上不剩多少钱了吧？不说拍卖会里有没有你要买的东西，就是拍卖会的门票你都不一定能买得起吧？”
游商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门票还是有的，我想着会有很多虫来参加这次的拍卖会，就进了一批门票，准备稍微提个价卖掉。”
停了会儿，游商又说：“谁知道刚摆好摊子，就被抢了呢？这里的治安太差了！”
燕安道：“你给我和他一虫一张门票就当抵了保镖费。”
游商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
他话音刚落，却听燕安道：“带路吧。”
游商看了燕安一眼，又看了看站在燕安身后呈保护状的凌尘，最终没再说什么，扛起背包，在前面带路了。
凌尘走在燕安身后，低声道：“魔鬼莲，我没听说过这种植物。”
燕安有意无意地把玩着那枚银币，不置可否。“说不定你见过，只是名字不同。”
凌尘看着那枚在燕安细长手指见翻转的银币，像一只穿花飞舞的银蝶。
他忽然道：“兜兜转转回来的有很多。”
燕安指尖一顿，银币落下来，数字的那一面朝上。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街对角有一个熟悉的矮个子大喊大叫地朝他们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三个鼻青脸肿的雌虫，正是那三个抢劫犯。
“……等我回去告诉我大哥二哥，你们就死定了！”燕锦竭力叫着，满头是汗，等他跑近了，看清路边站着的是谁，脚步一滞，转了个方向，往右边的长街跑去。
而他身后三个凶神恶煞的雌虫，刚和燕安对上视线，便脚步一致地齐齐调头，向来路狂奔而去。
燕安在后面悠悠地喊道：“抱歉，你们还不能走。”
顺着他的话，一道浅色的身影已经闪了出去，不一会儿，三个雌虫手上捆着绳，串成一队垂头丧气地被带了过来，凌尘手里牵着绳头。
燕安本没打算再找这三个雌虫麻烦，但奈何他们一而再地撞上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燕安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向凌尘走过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游商是不会相信有虫这么有‘经商天赋’的。
他他他……这个身量不高的雌虫虽然看着相貌平平，但是他强买强卖的手段简直是出神入化，竟然短短十分钟内，就将他背上背的大包货物连同摆摊的破布，还有腰间缠着的四个布袋尽数卖给了抢劫犯。
要不是这三个抢劫犯刚才还殴打过他，游商真要为这三个雌虫掬一把同情泪了，可怜的抢劫犯们将账户里所有的钱都上供了，但还没凑到燕安给他们定好的价，只能把外套裤子鞋袜通讯仪全都扒下来抵债，最后只剩一条裤衩哆哆嗦嗦地回去了。
游商看得叹为观止。
凌尘问：“不移交治安部门吗？”
燕安笑弯了腰：“他们已经够惨了。再说这里是法律保护不到的地方，谁来给他们定罪？”他笑了会儿才直起身，侧头看向游商：“八百块星币够买一株魔鬼莲吗？”
游商摸着后脖颈，笑容憨厚：“够的够的，其实我没想过能卖这么多。”顿了顿，游商表情一肃：“今天两位帮了我这么多，以后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燕安并不觉得，萍水相逢的虫以后还会遇见，但将游商这么认真诚恳，便交换了通讯号，这时才从游商口中得知他的名字——符游。
“我叫陆仁贾，我哥叫陆仁易，你叫我小陆就行。”燕安笑容真挚，顺便将凌尘也介绍给了符游。
符游没听出不妥，他笑着称赞道：“好名字！两位的名字都带着‘仁’字，古时候有个称呼叫‘仁兄’，我看两位就很符合这个称呼！”
燕安谦虚道：“过誉了。”
他们说说笑笑，朝地下拍买场的入口走去，没到地方，旁边却先窜过来一道身影，准确说是一瘸一拐快步走来一个矮个子雌虫——燕锦。
燕锦不知道又去哪里受的伤，他眼角青紫未褪，脸上却是个笑脸，微微抬着下巴。
“我看到你们惩罚那三个坏虫了，做的不错，我原谅你们对我的无礼了。”
燕安额头蹦出一根青筋，燕锦这小子果然欠收拾。
他开口想训燕锦几句，但见他一身的伤，到底没说出口，只问道：“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燕锦得意洋洋：“我刚才把那三个光屁股的雌虫揍得嗷嗷叫，你们真该去看看。”
符游说：“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几片特效创口贴，小伤能治。”
燕锦一脸无所谓：“如果你执意要给我的话，我就勉强收下……”
燕安听不下去，开口打断了燕锦的话：“好好道谢。”
燕锦一噎，看了眼燕安，不知怎么竟然不情不愿地从嗓子缝里吐出两个气音，对符游道：“谢谢。”
符游倒没在意，他将特效创口贴递到燕锦手上。
燕锦站在原地，不太熟练地拆包装，他眼前的三虫已经转身向地下通道走去，燕锦忙喊：“等等我！”
在拍买场入口验票时，燕锦没票，还是符游又掏出一张门票才解了围。
燕锦干巴巴地道了声谢，他这辈子都没曾这么频繁地道谢，整个虫都有点焉，慢吞吞跟在最后面。
四虫被侍者带到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装修豪华，地面上环形的座位从高到低，一圈圈排列，整个拍卖场像一个内陷的漏斗，最底下正中央的部分是展台。
三虫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燕安抬头看发现他们的头顶还有一层‘漏斗’，浮空座位一圈一圈呈螺旋状向下蔓延。
此时拍卖还没有开始，拍卖场里虫声鼎沸，不大点声说话隔壁座根本听不见，燕锦坐在燕安后面一排，他半站起身，凑近燕安很是不服地喊道：“要不是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有点像我二哥我才不会听你的。”
顿了顿，他又喊道：“要是你一直都冷冷淡淡的，说话只说陈述句，我还可以考虑和你定亲什么的。”
燕安白了他一眼，和凌尘换了个座位，换得离燕锦远点的座位上去了。
凌尘身材高大劲瘦，坐下来时，遮住了燕锦的大半视野，燕锦有心让他低一点，但不管燕锦怎么喊，凌尘都不为所动。
就在燕锦以为他就要这么看完整场拍卖时，凌尘忽然向燕安的方向倾身，低头躬腰，垂眸静静听着什么。
听燕安说完后，凌尘又回答了几句，侧脸沉静温和。
他们的声音小，隔着一排，燕锦听不清两虫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心里却觉得异常地不舒服，就好像……好像他二哥被陌生虫给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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