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景文就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人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失控,在看见那箱东西后就彻底发了疯,红着眼睛直接把宁栩扑在了沙发上。
夜幕将至,顶楼的高空下是燕中繁华的夜景,街道明灯异彩、车水马龙,火柴盒似的车子缓缓移动,无人注意上空正在发生什么。
他们在世界面前放肆,万物皆陷入了沉寂。
耳边唯独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动作、呼吸及心跳,在无风的夜晚萦绕不散。
距离那么近,近得容不下一丝缝隙。
每当宁栩稍稍离开时,又会被拽回来。
.......................
到最后他小声啜泣了起来,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落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五指被景文强硬撑开,在粘腻的汗水中和他十指紧扣。
这种滋味像山川颠倒,人间毁灭。
感官极乐,不过如此。
事后过了很长时间,两人都没缓过来。
直到宁栩动了动被毯子压住的腿,景文才声音沙哑地靠过来问他:“饿不饿?我去把饭菜热一热端来?”
“有点。”宁栩的头发地贴在脸上,垂眸的瞬间显得格外脆弱,他嗓子比景文还要哑上几分。
景文亲了亲他的额头:“很快,十分钟搞定。”
他起身准备下床,离开宁栩的时候,原本肌肤相贴的地方一阵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宁栩从背后缠绕上去:“等等,再亲一下。”
他话音未落,景文就迅速回过身,搂住他吻了上去,唇瓣滚烫中带着热烈。
两人稍触即分,宁栩抿了抿嘴,却不松手,而是用眼睛盯着他的嘴唇。
景文的喉结动了动,低声说:“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不用去厨房了。”
“那就不去。”宁栩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碰撞,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吻住对方。
房间里再次沦陷。
这顿饭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才吃上,他们吃了一半又回了一次房间,一个小时后才出来重新热过剩下的一半吃。
第二天,谁也没提要出门。
他们一起写论文,纸和笔铺散的到处都是;一起看电影,在垫子上嬉闹着滚作一团;一起打游戏,景文把宁栩按在自己腿上,不一会儿又开始了……
总而言之,好像不管和对方做什么都格外有趣,做什么也都最终不会往正常方向发展。他们像是春季来临时的动物,疯狂地渴求彼此的每一寸每一缕,好像离开一秒就不能存活。
在遇见景文之前,宁栩从来不知道自己对情`事会这么沉迷。
他心想,周子程说得对,果然x生活和谐,一切矛盾都迎刃而解。
在公寓里过了个荒唐的周末,二人各自回去忙碌。
景文经过两天时间,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以至于接到张丽莉的查岗电话时,差点没崩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刚把宁栩送回去,小心地钻到车棚下面接通道:“妈?”
张丽莉不高兴地说:“怎么现在才接,刚才在干嘛?”
“我在图书馆上自习呢,周围人多,得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景文的撒谎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哼,你还知道去图书馆啊。”张丽莉说,“跟你说一声,我飞机延误,估计明天才能回去,你给我好好回家住别作妖,听见没有?”
景文露出欣喜的笑,语气却极度惋惜:“什么,你不能回来?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你少跟我贫,看你的书去吧。”张丽莉没好气地挂断了。
坐在旁边画画的艾珂看了看她:“你家里那事儿还没解决吗?到底是什么事情啊,问你也不告诉我。”
张丽莉眼神闪了闪:“没什么,小文他犯混蛋惹了点岔子,这事儿太丢人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等我缓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艾珂诧异道:“该不会是未婚先孕之类的吧?”
她着实有点好奇了。
张丽莉撑住额头:“比这好不到哪里去,我宁可他未婚先孕……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你继续画,我去给景国全打个电话。”
她起身走到阳台上通话,在门外讲了快十分钟。
艾珂走过去想倒点水喝,去厨房的路上刚好路过阳台,从开了一条缝的玻璃门处,飘过来一句话砸中她的耳膜。
“你总不能因为他是同`性恋,就撒手不管吧,虽然你以前也没管过就是了……”
艾珂猛地停下脚步,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稳摔在地上。
景文是同`性恋?
“不要跟我找借口,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派人接他上学放学……我什么时候回去?明天啊,今天飞机晚点了……不是,你别打岔!”张丽莉越说越来气。
在她转过身之前,艾珂快步走进了厨房。
她双手发抖地将杯子放在中岛台上,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预感,突突突地直击太阳穴,使得她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景文喜欢男的,而他对宁栩那么反常,宁栩还千方带他去清大……
联想到之前的猜测,这种预感被无限放大,像冰块一样冻住她全身。
张丽莉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在这儿发什么呆?不画了吗?”
艾珂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不画了,我有点舒服,想上楼睡会儿,你要不先回去吧。”
张丽莉见她脸色确实不大好看,关切地问:“哪里不舒服,要我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艾珂无力地摇头,胸口呼吸起伏,却看着不愿多说了。
张丽莉只好说:“那你先去休息,如果难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硬撑着。”
“好。”艾珂勉强回道,她这才不怎么放心地离开了。
等她出去后,艾珂马上订了凌晨四点飞燕中的机票,她心里着急证实什么,想了想还是没给宁栩发消息。
她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深思越觉得可怕。
第二天抵达燕中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机场外面来往着零星的行人,燕中比兰江要冷一些,刚下飞机她就打了个寒战。
开学时宁栩给她发过宿舍楼和周边环境,艾珂顺着导航找到了a座楼下,进去问了查寝阿姨,才知道宁栩昨晚上缺勤未归,她的心情再次沉到谷底。
宁栩确实缺勤了,因为去了景文那里。
他俩早八都没课,于是提着早餐往a座走去。
在宁栩开门的时候,景文仗着对面没动静,使坏地搂着他的腰捣乱,闹腾了半天钥匙才插`进去。
可宁栩还没转动钥匙,门就开了。
艾珂提着包站在他们面前,面若寒霜地看着两人,宁栩瞬时愣住了,喃喃地叫了一句:“妈,你怎么来了?”
艾珂的视线落在景文的手上,那只手正缠着她儿子的腰,半个身体覆在她儿子身上,而宁栩也丝毫没有反抗,两人的脸挨得极近,一眼就看得出不是正常关系,她登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景文连忙站直身体,慌张地解释:“那个,阿姨好,我们刚去买早饭回来……”
他还没说完整句话,艾珂就双目发红,抄起包朝宁栩身上砸了过去。
她今天拎得是一款大号硬皮包,这砸一下不知道多疼。景文顾不得任何,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宁栩面前,包撞在他胳膊上,疼得他不自主吸了口气。
“妈!”宁栩急了,连忙去看他的手。
景文马上将手背到身后,尽量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一个劲儿使眼色道:“我没事我没事,你看看阿姨。”
艾珂见状,气得快要晕过去了,她厉声对景文说:“你给我出去!”
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景文登时明白了什么,他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不想离开又不敢忤逆艾珂。
宁栩眉头紧皱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
门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艾珂短促的呼吸声。
她被气到不住发抖,眼底阵阵血红,不时用力抿嘴,以压下涌上头的怒火。
宁栩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放在了桌上。
“妈,你还好吗?”他似是想去扶艾珂,但还没接触到就被躲开了,只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艾珂难以置信地打量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景文,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几乎破了音。
宁栩安静了许久,沉重地说:“我们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打算骗你。”
艾珂疯狂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一时糊涂,你跟妈妈说实话……一定是你被迷惑了对不对?他是男人啊,他是男人你知不知道?”
她迫切地望着宁栩,渴望得到什么答复,然而宁栩没有说话。
艾珂捂住嘴哽咽:“从你向齐校长提要求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了,你从来有自己的原则,甚至连对宁阮都不会轻易动摇,却为了他……你不能这样,你喜欢男人,让我和你爸以后怎么办!长辈们问起来又怎么办!”
她渐渐语无伦次,哭道:“你忘了你以前为什么转学的?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是一种害人的病!害人不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宁栩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努力吞咽了几次,轻声说:“妈,对不起,但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艾珂身体摇晃着倒退了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好似从小到大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一样,那眼神里透着伤心、愤怒,以及宁栩最不愿意看见的浓浓的失望。
她站了很久,颤声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不顾家里人和他一起?”
宁栩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伤痛,抬起头时眼眶湿润:“妈,这不是选择题,我从来没有说要不顾你们。”
艾珂狠了狠心,含着泪道:“这就是二选一!我们家不能接受同`性恋,你要么和他分开,要么永远都别回来了!”
宁栩眼中盛满泪水,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地摇头。
艾珂等待许久,也没等到他的服软,她硬着心肠从桌上拿起包就要走出去。
路过宁栩身边时,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那是他小时候惯常喜欢撒娇的举动,每次犯了错就用这招对付艾珂,。
自从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他难过地说:“妈,你别走行吗。”
语气是从没有过的破碎,像一块水晶被摔在了地上。
艾珂的眼泪瞬间哗啦流了满脸,她用力将衣摆拽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自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给宁栩打过电话。
宁栩打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同时银行卡账号上多了一大笔钱,宁博伟给他发消息,说那是从小帮他攒的压岁钱,艾珂是铁了心不让他进门了。
宁博伟也不能接受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但更多是心酸和叹息,让他自己好自为之。
宁栩从来没被这样冷待过,他从小时候起就被家里宠着长大,虽然宁博伟偶尔严厉,可总体来说父母都不曾对他大声过。
他只觉得半边心脏都刺刺麻麻地疼,原来不止是爱情,被至亲这样对待,也会这么疼。
景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景文快心疼死了,想上前抱住他又不敢碰他。
只能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宁栩就这样从早上坐到中午,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得动不了。
景文扶着他柔声安慰:“你别太着急,阿姨对你那么好,肯定舍不得不理你的,等她稍微消气之后,我陪你回趟兰江好不好?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宁栩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狐狸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看上去蔫儿了吧唧的,景文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闷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和阿姨才会闹成这样,我到时候跪到门口去,哪怕她打我骂我也好,只要能让你进家门就行。”
宁栩终于回了点神,他无力地伸手覆上景文的脸颊。
景文忙握住那只手,温暖的掌心紧贴他的手背。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轻声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告诉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景文顿时感到眼里进了沙子,用力将他揉进怀里,带着鼻音骂道:“笨蛋。”
“你也是笨蛋。”宁栩吸了吸鼻子。
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否则怎么会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呢。
第二周周末,大雨。
两人买高铁票回到兰江。
张丽莉也已经回兰江了,这件事被捅出来后,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和艾珂说过话了,两家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第五天的时候,张丽莉看见隔壁有搬家公司来,这才知道艾珂已经搬走了,她怔怔地望着那副艾珂刚搬来时被她吐槽无数次的巨型壁画,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
离开的不止是艾珂,也是她们朝夕相伴的情谊,她知道艾珂一定恨死她了。
一场雨意味着夏季的结束,兰江夏季末的雨向来连绵不绝,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声,大雨逐渐发展成暴雨。
宁栩回到东岸,才发现房子已经空了。
雨水像炮`弹一样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哗啦啦地浇筑着屋檐、草地。
宁栩撑着伞站在空荡荡的门前,伫立了半晌都没说话,水花溅湿了他的鞋子,他也毫无察觉。
景文小心地观察他,说道:“我妈不在家,我开车送你去兰中吧,他们应该在那里。”
宁栩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收起伞坐上他的车。
景文大气不敢喘,生怕触碰了他的伤心处,偶尔从镜子里看他两眼。
刚开出小区没几步,就在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打伞身影。
景文赶紧停车喊道:“阮阮,阮阮!”
雨声太大,他铆足劲儿喊了好几遍,宁阮才听见。
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瞪大眼睛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哥!哥是你吗?”
当宁栩推开车门迎她的时候,她嘴角一耷都快哭出来了。
宁阮迫不及待地坐上车,喘着气道:““哥,嫂子,你们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哥,我好想你啊,你还好吗?”
她一头扎进宁栩怀里,不停小声哭泣。
“我没事,不哭了,这么大雨你过来干什么?”宁栩摸摸她的头问。
宁阮瘪着嘴说:“妈妈不让把你的东西带走,我实在太想你了,就偷偷坐地铁过来,准备拿一个你的魔方回去睹物思人。”
本来气氛挺伤感的,景文却被这四个字滑稽到了:“你睹物思人还要偷魔方,不愧是你啊宁阮同学。”
宁栩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半抱着她道:“别拿魔方了,开车吧,我们一起回去。”
宁阮自然乖乖听他的话,人都回来了,还要魔方干嘛。
她结果景文递的纸揩鼻涕,瓮声瓮气地说:“你好好跟妈妈认错,她一定会让你回家的,她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宁栩眼里露出愧疚和自责,点了点头:“我会的。”
景文平稳地驾车离开小区,对她说:“放心妹子,我连负荆请罪的荆条都带上了,只要阿姨能让你哥回去。”
宁阮:“啊?”
宁栩满脸无奈:“他真的买了一捆荆条,在后备箱。”
宁阮嘴角抽搐:“……嫂子,你可真行啊,不愧是能拿下我哥的男人。”
景文有点得意:“那当然。”
“能拿下我哥,脑回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宁阮微笑着补充。
景文:“……你别把你哥也骂进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上的气氛热了不少。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路上也渐渐堵了起来,不停有人在不耐烦地按喇叭。
在东岸去兰中的路上,有一条很长的隧道。
他们在隧道里堵了快半个小时,景文烦躁地看了看前面的长龙,再一次下车去前面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宁阮睡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哥,怎么了?”
宁栩说:“没事,雨天堵车,你继续睡。”
“睡不着,我饿了。”她从车里找了包巧克力拆着吃起来。
宁栩趁着等待的功夫,尝试用宁阮的手机给艾珂打电话,第一次信号不太好,他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挂断了。第二次艾珂没接,第三次信号又差了起来,拨都拨不出去。
勉强能刷到进隧道前的新闻,说是已经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
十多分钟后,景文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他扒着车门说:“前面隧道被雨冲塌了,现在车开不出去,也不能往回开,我们下车往后面走吧。”
宁栩皱了皱眉:“冲塌了?雨这么大?”
景文把车里仅有的一件外套给他披上,点头说:“很大,比刚才还要大,前面已经淹了一段了,那些人都打算往后走,我是跑回来的。”
话音刚落,宁栩就看见一家三口走了过来。
男人和女人的裤子都湿到膝盖,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显然前段路的水已经挺深的脸。
景文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他们说前面有工作人员,不让人通过,我们得抓紧时间。”
宁栩猛地意识到事情不对,一般来说堵成这样,隧道巡查队应该已经行动了,或许不是前面的工作人员不让通过,而是他们尝试过了,但那条路出不去。
他心里一紧,迅速牵上宁阮,果断下车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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